正当他准备开口的时候,远处却传来了一阵女声,“少爷,已经准备好了,您快去沐浴吧!”
是欧阳随深的侍女,银素。
脚步声越来越近,眼看着人就要过来了。
赵兴尧张了张嘴,却因为太激动了没能发出声音,他急的掐了自己一把,然后一把扯下自己腰间的玉佩,抓起欧阳随深的手就塞了过去,然后迅速回身,纵身跃出了墙外。
银素这时走了过来,欧阳随深不着痕迹的将玉佩捏在手中,缩回了袖子里。
做完这个动作他也一愣,自己怎么就想着藏起来了?
银素施了一礼道:“少爷,不早了,快去沐浴休息吧!”
“嗯。”欧阳随深淡淡应了一声,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他没有声张,刚才那个人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似曾相识,但又确实没见过,他敢肯定,因为他的记忆力一向好的出奇,不可能见过却没有印象。
欧阳随深摩挲了一下手中的玉佩,他相信,这个玉佩会告诉他答案的。
回到房间,欧阳随深将那块玉佩拿出来仔细端详。这是一块镂空的润白石榴缠枝圆佩,玉质细腻,入手温润,雕工精湛,毫无瑕疵,一看就不是凡品,可见其主人的身份不凡,应当非富即贵。
欧阳随深拨弄了一下玉佩上坠着的天青色流苏,手指刚好摩挲到玉佩的正中间,感觉有些凹凸,他凑近了看,发现了一些刻痕,于是他将玉佩转了一圈,再一看,那正中间刻着的正是一个“尧”字。
璟王府世子的名字里便有一个尧字。
欧阳随眉头紧锁,深神情复杂,他即将成亲的对象,那位尊贵的世子殿下,在他们成亲前翻过他家的院墙,塞给他一块玉佩,而后飘然而去,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不是说那位世子殿下病的昏迷不醒吗?
欧阳随深疲惫的捏了捏眉心,算了,不去想那么多了,现在想什么都没用,想的再多也没办法退回那道圣旨,干脆走一步算一步吧!
……
赵兴尧此时可是高兴的很,不仅见到了人,还把玉佩送出去了,这算不算私相授受?呸呸呸,不对,什么私相授受,分明是定情信物。
他找到了还在悠然吃草的奔宵,跃上马背后依旧忍不住频频回头望向欧阳随深院子的方向。
等我,兰筠,他在心里说。
回到王府的时候天都快亮了,赵兴尧把奔宵迁去马厩后也打算回房补个觉,谁知木香还守在屋里,一见赵兴尧就问:“殿下您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啊?”
赵兴尧心情很好,伸手弹了一下木香的额头,嘿嘿道:“我去见你的另一个主子去了。”
“诶?”木香疑惑,可是赵兴尧已经撂下她走了。
睡了一觉的赵兴尧只觉得神清气爽,浑身畅快。这时王妃又带着太医过来了,为了不让母亲担心,赵兴尧老老实实让人把脉,还乖乖喝了一盅他平时最讨厌的补汤,可是把王妃高兴坏了。
安抚好了母亲,赵兴尧便独自往父亲的书房走去。
璟王爷正头疼着呢,儿子已经醒了,可是以他对儿子的了解,要想他乖乖奉旨成亲几乎是不可能的。
首先,那可是个男人,自家儿子从没表现出对男子的兴趣。其次,自家儿子对那丞相孙女一往情深,他们劝了很多次依然没能改变他的心意。
哎,儿女都是债啊!
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璟王爷低沉的声音响起。
赵兴尧来的路上正碰上给璟王爷送茶水的丫鬟,赵兴尧二话不说就半路截胡,顺道给他爹送来了。
璟王爷接过自家儿子奉上的茶水,轻饮一口,只觉得儿子自醒来后就变了不少。不过随即又拧了眉,心想:该不会是为了违抗成婚圣旨特地做样子来求我的吧?
“爹,我是特地来和您商量一下成婚的事情的。”赵兴尧说。
“果然,来了,”璟王爷心道,嘴上却说,“喔,那你打算怎么办?”
赵兴尧一听他爹这么说,顿时就来了兴致,开始滔滔不绝,“嗯,爹,我的意思是一定要风光大办,到时候我亲自去库里挑选聘礼,在不违制的情况下一定要做到最好,绝对不能委屈了兰筠,加上这是皇上赐婚,一定要办的热热闹闹的……”
璟王爷已经无力去分辨兰筠是谁了,他抬手打住还在长篇大论的赵兴尧,问他:“你不是不乐意吗?”
赵兴尧顿住,“我几时说我不乐意了?”
这还用说吗?
璟王爷又问,“那……你的那个书瑶呢?”
赵兴尧敛了脸上的兴奋,静默了一会儿,答非所问,“钦天监监正都说我与兰……嗯,与欧阳随深双星相照,天作之合,我是相信的。”?
第四章 下聘
璟王爷没想到自家儿子居然这么快就想通了,这样也好,免得到时候传出抗旨不遵的流言来,还要他这个当父亲的去皇上面前请罪。
虽然璟王爷是当今皇帝陛下的亲弟弟,且皇帝陛下十分倚重,但生在皇家,自是君臣在前,亲情排在最末。
对于自家儿子要与一个男子成婚这件事,璟王爷夫妇虽然心中也是不愿,但只要儿子平安顺遂,他们也就无所求了。至于说子嗣之事,那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到时候纳几个妾也就是了,偌大一个璟王府还怕养不活几个人吗?
璟王爷看了看自家儿子,捋了捋胡须道:“你能想通自是最好,成亲的日子很快就到了,你说要亲自挑选聘礼就去库里挑吧,挑好了明日就让莫管家送过去。”
赵兴尧脸上漾出笑意来,“多谢爹,不过,聘礼的话我想自己送过去。”
璟王爷不解,“你亲自去?”
按说水岸山庄就是一个小小的江湖门派,派王府管家去已经是给了足够的面子了,何苦还要他这个王府世子亲自前去。
赵兴尧笑了笑解释道:“我去一来显示对圣上的尊敬,二来也是显示我们璟王府的诚意,三来嘛……”
璟王爷盯着自家儿子的脸,等待他的下文。
赵兴尧有点儿不太好意思的挠了挠脸蛋儿,“三来我想先去见见那个人。”
为显诚意是真,但赵兴尧最想的还是去见欧阳随深。虽然昨晚见过了,但他现在恨不得天天与那人见面。
璟王爷不知道自家儿子昨晚半夜去爬了人家墙头,觉得两人并未见过,这会儿想先去看看对方长什么样子也在情理之中,就赞成了赵兴尧的想法。
赵兴尧得到璟王爷的支持很高兴,突然又想到一件事,便对璟王爷说:“对了爹,我这都快成亲了,得赶紧给二弟写封信去,让他回来。”
璟王夫妇共育两子,大儿子赵兴尧,小儿子赵雨齐。与赵兴尧不同,赵雨齐从小就喜欢练武,喜欢自由,向往江湖。所以十二岁起便离了家,拜烟霞山山主为师,经常随师父师兄们走江湖,鲜少回家。
成亲的日子定在二月初八,只剩下十来天了。
璟王爷说:“已经叫人送信去了,至于能不能赶得上就不好说了。”
赵兴尧离开书房就直奔库房,后头跟了一群下人小厮,他挑一件东西就有人搬出去一件。起初大家都没太在意,直到陆陆续续搬出几十件名贵的摆件,还有古玩字画,珍奇药材,大家才反应过来,敢情世子殿下这是要把库房里最好的都挑出来啊!
不过这也让下人们有了新的认知,他们未来的世子妃虽然是个男人,但十分得世子的看重,以后那位主子来了一定要好生伺候着。
赵兴尧挑挑捡捡了大半日,终于挑选好了聘礼,望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奇珍异宝,他拍了拍手表示很满意。
之后,赵兴尧又亲自去了云裳阁,挑选成亲之日要穿的婚服。一般来说,女子出嫁都是由娘家人准备嫁衣的,但是欧阳随深不是女子,赵兴尧也不会拿女子出嫁的那套规矩来要求他,所以他决定亲自挑选好婚服及一应配饰,和聘礼一道送过去。
一想到欧阳随深会穿着自己亲手挑选的婚服与自己成亲,赵兴尧就忍不住兴奋起来。
回府途中,赵兴尧看到路边一个卖花的小女孩,这才想起自己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于是加快脚步往回赶。
回到自己的院子,赵兴尧仰头看着那块“瑶光苑”的牌匾,一时间说不上来心头是何种滋味。
曾经因为喜欢秦书瑶,他将自己居住的院子改成了带有瑶字的瑶光苑,以示他对心上人的喜欢,更是想那人来到瑶光苑时能够感觉被珍爱和重视。
如今看着这块牌匾,赵兴尧只觉得是个笑话,笑自己痴傻愚昧,更笑自己有眼无珠。
不过,那些都是过去了,现在……一切还来得及。
赵兴尧突然一跃而起,将那块牌匾摘了下来,一把扔在地上,随即狠狠一踏,那块牌匾顿时四分五裂。
赵兴尧看着牌匾上蛛网一般散开的裂痕,缓缓笑了。
木香看着世子殿下的举动,惊的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是知道自家世子殿下对那位秦小姐的爱恋的,所以世子殿下此举才让她大为震惊。
以前,只要跟秦小姐沾一点儿边的东西,世子殿下都会视若珍宝,怎么今天如此反常,竟将带有秦小姐名字的牌匾给毁了呢?
喔,对了,世子殿下即将成亲了。
主子的事情做奴婢的没资格置喙,妄加揣测更是大忌,所以木香只是恭敬道:“殿下,奴婢马上着人来收拾!”
赵兴尧点点头道,“嗯,拿去烧了吧!对了,等会儿我会重新写一个,你拿着我写的去重新订做一个牌匾,要上好的沉香木,而且要快。”
木香点头应是。
赵兴尧又道,“对了,”他指了一圈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接着吩咐,“将这些花花草草通通搬走,多寻些不同品种的兰花,以及上好的观赏性绿植换上。”
“好的,奴婢立刻去办。”
“嗯。”
赵兴尧的院子几乎是重新翻修了一遍,每一处都是他亲自掌眼,直到他满意为止。
他望着刚挂上去的牌匾,嘴角溢出了温柔的笑意,那是他亲手写的,兰庭苑。
翌日清晨,赵兴尧亲自检查了一遍聘礼,这才骑上奔宵在前面带路,浩浩荡荡的队伍朝着水岸山庄而去。
一路上赵兴尧收到了很多目光,普通百姓自然是没那么快知道事情原委的,只当是璟王府世子殿下要去丞相府下聘,都纷纷露出笑容来,祝福世子殿下得偿所愿。
赵兴尧微微皱眉,在心里叹了口气,自己之前还真是混的很,连普通百姓都知道他喜欢秦书瑶喜欢的不行。
他觉得这些祝福很刺眼,他是要去水岸山庄下聘的,跟秦书瑶有什么关系?
于是,赵兴尧抬手抱拳,高声道:“承蒙陛下圣恩,赐我与水岸山庄二公子成婚,今日特去下聘,多谢大家的祝福。”
人群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一阵不可思议的惊呼声。
赵兴尧说完就不再停留,一夹马腹奔出城去。
队伍匀速前进,不曾停歇,到达水岸山庄之时已是正午,太阳高悬于晴空之上,微风不燥,舒适怡人。
打从这队人马在水岸山庄的地界出现,欧阳宇林就收到消息了。只是在听说领头的是个贵气英俊的年轻人时,欧阳宇林还是陷入了沉思。无论如何,还是得先去见一见的。
欧阳宇林没有告诉欧阳随深,只是和林晓意一起出去,打算先会会对方。
所以,赵兴尧刚到水岸山庄大门前,就见欧阳宇林夫妇联袂而出,皆是面沉如水,如临大敌。
赵兴尧也不介意,利落地下马,面带微笑,对着夫妇二人抱拳行礼道:“晚辈赵兴尧,见过欧阳庄主与夫人。”
欧阳宇林打量了赵兴尧一番,眉头微皱,心想:还真是那位世子殿下,不是说都病的起不来床了吗?现在这样子可不像病了一段时间的人。
林晓意拉了一把欧阳宇林,他这才反应过来,冷漠道:“世子殿下身份尊贵,我一介江湖莽夫,当不起世子如此大礼。”
赵兴尧在心里苦笑,好吧,这是记仇呢!
不过,他面上依旧谦逊有礼,保持着温和的笑容,“您言重了,抛却身份不谈,我确是晚辈,理应执晚辈礼。”
赵兴尧姿态放得很低,因为这是欧阳随深的家人,是他的至亲,所以他也愿意将他们当作至亲。如今对他态度不好情有可原,那都是因为他们确实将欧阳随深当作自己的孩子一般疼爱,有人疼爱他的兰筠,他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会计较。
欧阳宇林也没想到赵兴尧会如此谦逊,还以为对方会趾高气扬,拿皇帝赐婚来说事向他们施压呢!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而且圣旨已接,确实已无转圜余地,再看这世子殿下态度如此谦和,欧阳宇林深知,不能再摆出为难的架势了。
既然人家愿意给这个台阶,此时他们也只能顺着台阶而下,才不至于闹的更加难看,也为了以后随深入王府的日子能好过些。
欧阳宇林缓了缓表情,这才道:“远道而来,辛苦了,里面请。”
赵兴尧这次是真心露出了笑容来,他是不是马上就可以见到兰筠了?
饶是欧阳宇林夫妇知道此次送聘的人多,可看见面前堆积如山的聘礼还是被惊了一下。
林晓意面上不显,端着得体的笑容,趁人不注意凑到欧阳宇林耳畔悄声说:“这应该是在不违制的前提下所准备的最高规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