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浅紫色的晶翅从上将的身后“喀啦喀啦”地节节伸出。没有召唤得太长,半径只有一米左右,可就成这样,也把格洛尔看得有些心馋。
他也想自己的翅膀能像晶翅一样飞起来。
但这说到底还是身体问题,身体不好,力量太差,再怎么努力扑腾也连离地都做不到。
克莱门特见他看着自己的晶翅出了神,低笑一声:“怎么,想摸摸?”
格洛尔回过神来,也笑了笑:“想摸摸。”
“那下次给您摸。准备走了,这次您真的要闭上眼,不然会头晕的。”克莱门特说。
格洛尔应:“噢,好。”
可他还是没有闭眼。
然而,不到半分钟的时间,他就后悔了。
“都跟您说了要闭眼。”
耳边传来无奈而微有责备的声音,格洛尔还是觉得头脑眼前一片发晕,甚至视线有些模糊地发黑。他只能凭借运动旋转的色块认出这是他的房间,上将的人影模模糊糊地立在身前。
“……可这是我第一次飞,有点好奇。”格洛尔陛下很是委屈。
一声叹气,右手边的床铺微微凹陷,一双手按到他的太阳穴边。
“闭上眼睛,我帮您按按。要靠过来吗?可能会舒服点。”
“没事,我这样做这坐着就好。谢谢克莱门特。”
“嗯……”
格洛尔忽然察觉到克莱门特的手在自己额边僵住了,身后也一下没了声音。
“怎么了?”他闭着眼睛问。
“……您的帽子,好像……”克莱门特欲言又止,“要不您……摸摸?”
“嗯?”格洛尔盲着把白鸟小心放到腿上,自己伸手摸了摸脑袋。
空的。
格洛尔猛地睁眼,面色大变:“我的角呢?!”
他顾不上眼前的眩晕,一把拍上克莱门特的肩膀:“快帮我去找找,克莱门特。它不能丢!”
克莱门特立马起身:“是!”
克莱门特立马就离开了。格洛尔坐在床边,有些紧张地等着克莱门特。为了平静一下自己的心情,他低下头,轻轻摸了摸腿上受伤白鸟的脑袋。
鸟儿低低叫了一声,沙哑无力,连动都没力气动。
“唔……会痛吗?”格洛尔不敢动了,低声对它说道,“抱歉,得等一会儿才能让他来帮你包扎。”
克莱门特用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就回来了。
他小心地关好窗户,腋下夹着一顶帽子,手上握着两根鹿角。他走回格洛尔的身边,将鹿角递给他看:“陛下,我回来了。”
格洛尔见到它们,松了口气。
“还好找回来了,”他随即又开始困扰,“不过这下明天和塞利安就不好交代了,难道要说我睡着睡着角就掉了?”
“……不是没可能,毕竟它从时间上来看早就该掉了。”克莱门特说。
格洛尔抿嘴:“塞利安才没有那么好骗。”
“那我一会儿再来一趟您的房间好了……就当是我‘散步’回来,看看您是否睡着。”
“……也行。不过,克莱门特,你或许应该先帮它包扎一下,我感觉它很难受。”格洛尔捧起了腿上的鸟儿,说,“我不太敢碰它,怕会把它弄得更严重。”
克莱门特没回答,而是问:“那您呢,头还晕吗?”
“我没事,坐着缓一下就好了。”格洛尔说。
克莱门特帮他稍稍检查了下,这才接过鸟儿:“行,等我五分钟,我先把它安置一下,一会儿再来帮您卸伪装。”
“五分钟能安置好?”格洛尔不放心地问。
“放心,不会让它死的。”克莱门特说。
格洛尔这才点点头,小心地将鸟儿交给克莱门特。
上将非常准时,说五分钟就五分钟。当他回来的时候,格洛尔正靠着床头半睡半醒。
迷迷糊糊间,格洛尔感觉到自己的脑袋离开了坚硬的床头,被靠在了另外一面同样坚硬的存在上。但这会儿靠近的地方,可比床头暖和不少。
格洛尔刚想撑着睁开眼睛,克莱门特就将手捂在了他的眼睛上,低声说:“不用起来,不用睁眼。”
刚刚撑起的一点儿眼皮获得赦免,立马重新盖了回去。
*
然而第二天,格洛尔陛下发烧了。
没有一点征兆,突如其来地就发了烧。
伴随着这个消息的出现,整个王宫高速运转了起来。无数人因为这个消息而被从温暖的床铺里抓了出来,连夜加班。
例如说陛下的首席宫廷医师艾萨克,自从凌晨时分被一个电话叫到陛下房间之后,就一整晚都没能离开。
但这晚只是一个开始。随后连着五天时间,格洛尔陛下的高烧都没退下。
塞利安伯爵的闭关进程因为陛下的身体问题而推迟。当晚,伯爵发了很大的火,彻查了王宫所有人员的踪迹和当夜行为,一口认定是有人带陛下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嫌疑最大的当然是从最近开始跟随在陛下身边的另外一人,克莱门特上将。塞利安伯爵也确实做好了调查上将的准备。
不过陛下高烧之中醒了一次,将塞利安叫到身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事情,这件事忽然就没了后续。克莱门特上将没有受到什么调查,他继续留在王宫里,甚至依旧保有随意进出陛下卧室的权限,与塞利安伯爵一同留在陛下床边照顾。
终于,到第六天的时候,陛下的情况有所好转。
陛下的烧慢慢退了,塞利安伯爵的愤怒随着陛下的清醒而得到缓和。整个王宫在担惊受怕将近一个星期之后,终于能够松一口气。
不过在陛下的寝室里,一场恶战才刚刚开始。
“不,塞利安,我不想喝。”纯澈而委屈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因为嗓子太久没用,陛下的话语满是沙哑。
金发少年将脸撇到了一边,软声说:“这药太苦了,现在喝会很难受的。让我休息一下,晚点再喝好不好?”
“不可以哦,陛下。”
塞利安语气温和轻缓地对陛下说道。他坐在陛下床头,轻而易举地就将满脸抗拒的小皇帝从被子里抱坐了起来。他从床头拿起药碗,送到了小皇帝的嘴边,温和地说:“除非您愿意继续输液……”
“不——”
听到这个,格洛尔陛下哀嚎一声,别过头,想要直接往旁边倒去。可是塞利安随手一抓,就重新将他的身体捞回了正位,一点也不给他逃避的机会。
格洛尔刚从高烧中苏醒,这时候浑身无力,根本没有什么抵抗的能力。苦涩的药味飘入鼻中,陛下的脸庞瞬间就皱成了一团。
他求助般地望向床边的首席医师,哀求道:“艾萨克,你快帮我说句话。”
艾萨克的年龄比起王宫里就任的其他人来说年龄不算大,今年只有三十来岁,一直以来也将他当做弟弟般对待,对于他的请求几乎没有拒绝的时候。
果不其然,听到这句话的艾萨克一脸纠结,看着陛下委屈的面容满心不忍。
“塞利安伯爵,您看陛下这么难受,不如我们换成……”艾萨克小声说。
话没说完,塞利安伯爵一记眼刀无情地扫过,语气森冷,满是警告:“艾萨克博士。”
艾萨克声音一堵,干咳两声闭了嘴,对着陛下歉意地苦笑了一下。
格洛尔见向他求援无效,双唇一抿,可怜巴巴的眼神转而落到克莱门特的身上。
“克莱门特——”陛下软声哀求,天蓝色的双眼中写满希冀,湿漉漉的,如果不是鹿角掉了,此时他的样子看起来就会像是一只可怜的小鹿。
作者有话要说:
第17章 塞利安离开
塞利安回过头来,温柔地对格洛尔说:“陛下,没用的,就算您向克莱门特上将求救,这碗药也必须得喝。”
格洛尔陛下不为所动,依旧可怜巴巴地盯着克莱门特。
上将今天一直没有说什么话,眸色深深,嘴唇也紧紧抿着,格外沉默。
事实上,这几天里一直守在陛下身边的艾萨克却是知道,克莱门特上将在陛下生病的这些日子里,几乎都没有离开过陛下的床前。
这样的沉默在格洛尔面前的表现十分少见,不过当格洛尔叫了一声以后,他的焦距就重新回到了陛下的身上。之间克莱门特叹了口气,上前一步。
塞利安眉毛高挑,十分不满,声音也凉了下来:“上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克莱门特开口说道:“我没有替陛下说话的意思,伯爵。不过,逼着陛下喝药毕竟不是件好事,不如让我来试试?”
格洛尔瞪大眼睛。
“不,克莱门特,我不是让你帮塞利安的意思。”陛下委屈极了。
塞利安也有些惊讶,不过他看了看陛下,又看了眼克莱门特,皱着的眉毛稍微松了下来。
“可以,克莱门特,你有办法让陛下好好喝药?”
“是的,不过……这需要让我和陛下单独说几句话。”
克莱门特从塞利安手中接过药碗,对着塞利安审视的目光,神色自然地保证说:“我会让陛下喝下药的。”
塞利安也大概明白了克莱门特所说的“方法”。
他皱了皱眉,不是很乐意,但思考片刻后,还是缓缓点了点头。他向艾萨克挥了挥手后,对着克莱门特说:“请务必要让陛下全部喝完。”
塞利安带着艾萨克暂时出了门。
房内,只剩下了格洛尔和克莱门特。
格洛尔刚刚苏醒,头晕头疼,浑身无力又酸痛,感觉十分难受。不论克莱门特现在是想怎样让他喝药,他都没有力气去反抗或辩驳了。
他叹了口气,躺靠在床头,等着看克莱门特想要怎么做。
“别拿这么警惕的目光盯着我,陛下。”上将坐到床头,笑了一下。
格洛尔不满地一缩脑袋:“你先把它放下再说话。”
上将无奈,放下药碗,举起双手作投降状。
“放下了。”他说。
格洛尔这才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好了,克莱门特,你说吧,调走他们是想和我说什么事情?”
克莱门特缓缓说:“我是想向您道个歉,陛下。”
“向我道歉?”格洛尔抬眼。
上将“嗯”了一声,低声说:“如果不是我把您带出了门,您也不会生这场病。所以我想,之后还是……”
上将话没说完,但是格洛尔完全能够猜出他的后半句话来。
无非就是之后不打算再将他带出门了之类的。
“不行!”
格洛尔一下睁大眼睛,坐直了身体。
忽然的动作让他剧烈咳嗽起来,克莱门特眼神一缩,连忙伸手扶住他。
格洛尔好不容易压下喉咙间的痒意,反手将他抓住,委屈地说:“不能不带我出去,克莱门特。我已经和塞利安说过要把你留下来了,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不来查你……你那天晚上答应过我的,克莱门特,不能反悔。”
“就算答应过您,也不能拿您的身体做冒险。您看,这出去一趟就在床上躺了这么长时间,醒来之后还不愿意喝药,要是下次出门又是这样怎么办?”
格洛尔又猜到了克莱门特的下一句话。
果然,他见上将幽幽地叹了口气:“要不这样,陛下,门我还是可以带您出的,但作为交换,万一生了病,您都需要好好喝药——当然,也包括这一次的药。不然我这人胆子小,您不愿意喝药的话,以后我就真的不敢带您出去了。”
胆子小?
克莱门特的这个描述听得格洛尔一时无语。
究竟是谁那么大胆地在大半夜里诱惑自己伪装之后跳窗出门的?
“……你这样太无耻了,克莱门特,”格洛尔陛下委屈地敛下眼,“明明你也是在逼我喝药。”
然而,克莱门特同样敛下了神情,神色充满陌生的低落。他握起格洛尔的一只手掌,将它举到格洛尔的面前,好听的磁性声音低低地说:“可是您看,生病前您的手还能握住糖人杆子,现在呢,您有力量将它握成拳吗?陛下,这趟门是我把您带出去的,您知道当我见到您生病的样子时,心里会有多么难受吗?”
格洛尔没了声音。
尽管他知道这只是克莱门特为了让他喝药而表现出的样子,可他确实看不太得别人见他身体后的这副样子。
“过两天就会好的,克莱门特,你别这么担心……”格洛尔头疼地说,“大不了我喝就是了,你别这样一副我好像要死了的表情。”
这句话一出来,上将刚刚还在低落愧疚的脸上一下就露出了笑容。
“您可真好哄,陛下。”克莱门特忍不住感叹。
格洛尔头更痛了:“你好烦,克莱门特!”
*
克莱门特端着空碗出了门,艾萨克与塞利安伯爵此时正等在房门一侧。他将药碗递给了艾萨克医生,然后同塞利安伯爵点了下头。
塞利安向艾萨克说了两句话后,艾萨克领命离开。他向上将招了招手,将这名出色的年轻将军带到了一旁。
“陛下怎么样了?”
“喝完就睡下了。”
塞利安点了点头,他相信克莱门特不会在这种事上欺骗自己——毕竟等一会儿自己肯定是会亲自进屋去检查的。
这名装扮整洁精致的伯爵靠在王宫宽敞的走廊边上,顺着廊窗外射进来的太阳,仔细端详着这位接手自己工作的上将。
“你是用条件哄陛下喝的药?”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