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此来访大召后,萧戾的名气似乎一下就在越国响了起来,他的手段、他的作为,皆是同他的名字“戾”一般,充满了不近人情的狠厉与冷漠,甚至有几分血腥残暴,也是在那是,雍成威和魏玺对此人有了深深的忌惮。
“是啊……是他,”李兆安笑累了,他淡淡道:“我的主子,是他。”
魏玺一听,心中不由的一沉——这萧戾倒是好算计,竟然在他们的眼皮子下埋了这么深的一个钉子。
李兆安见眼前的两人都不说话,他又笑了笑,将那些在自己心中压抑了十来年的话说了出来:
“我本名是李兆,父母就是侍候在萧戾身边的老人,他们曾经得过萧戾母妃的恩典,因此对待萧戾既尊敬如主子,有爱护如亲子,至于我这个亲生儿子却是个可有可无的摆设。大约是十一年前吧,那时萧戾便以我父母为由,叫我来大召做细作,我本不愿答应,可父母之命啊,我无能违抗……”
“于是年仅十七岁的我便抛弃姓名、背井离乡,孤身来到了大召,我按着萧戾的吩咐参军、上阵杀敌,并在这个过程中同你们认识,那些年里,我几乎快忘却自己是越国人了……”
“就当我沉浸在这个有美酒、有兄弟的梦中时,”李兆安忽然看向雍成威,悲哀道:“将军,你鬼面将军的名头传了出去,而萧戾也深深的忌惮着你,他想要的不是和平、而是战乱,因此萧戾再次联系了我,叫我想办法令你消失在这个世界……”
“我、我真的下不去手……”李兆安讽刺道:“于是,我只好这般,那场仗的消息是我透露给蛮族的,而救兵没有及时到场也是我拖延的,我看着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一个个倒在面前,我的心也在痛啊,可是我没办法、我没办法!我、我始终是越国人啊……”
“因此,我虽然拖延了救兵,但还是领了一批人过去,我只是想让将军日后再不能打仗,我没想要他的命……”李兆安忽然挺直了腰,深深磕了一个头地上,“将军,我对不住你啊!自那场战役之后,我听闻我的父母在萧戾夺权的过程中身亡,我便再也没有泄露过丝毫大召的消息,将军、陛下,我知道我对不起你,隐瞒了这些年我也累了……前段时间萧戾再次联系了我,他对大召依然野心勃勃,望陛下、将军警惕啊!”
说完,李兆安快速起身,狠狠撞向了一片朱红色的柱子。
魏玺和雍成威被挡在了桌子后边,终究是来迟一步,只能眼见李兆安撞死在柱子前。
那力道大的厉害,柱子上印着一团深色的血迹,而李兆安则是睁着一双充满悲哀的眼睛,永远离开了世界。
雍成威沉默半晌,道:“陛下,厚葬了他吧。”
“好,”魏玺无奈轻叹,“倘若没有萧戾,或许也不会发生这些事情……”
听到萧戾的名字,雍成威周身的气势都冷了几分,不论是他自己,还是那些死在边关的将士,亦或是背叛了他们的李兆安,这些仇、这些怨终究都同萧戾脱不开关系,“萧戾此人,不能放过。”
魏玺点头,“我会派人好好盯着的。”
他喊人来处理了李兆安的尸首,并吩咐要厚葬。
“萧戾他野心不小,当年他登基的路便是血腥残暴的厉害,几乎皇室中的兄弟皆是死于他手,这般的人,着实令人心悸。”魏玺拍了拍雍成威的肩膀,道:“不过这也算是给我们提了醒,日后须得时时刻刻小心了。”
顿了顿,他问:“既然那场战事的真相水落石出了,那你是不是要继续恢复我大召鬼面将军的名头了?”
听见这话,雍成威身上冷厉的气势散去了几分,他嘴角稍染笑意,“你这是盼不得我休息?”
“这话说的不对,”魏玺笑道:“毕竟我大召就指望着你了,雍大将军啊!”
“当不得,”雍成威正色,“那便过几日在放出我腿好的消息吧。”
“为什么要过几日?”自从雍成威假装残废,此人几乎常常不来上早朝,徒留魏玺一人面对着朝廷那些文官的叽叽歪歪,与他这个喜欢武力解决一切的帝王来说,真是一种巨大的折磨。
雍成威听此,倒是露出一个温柔的笑:“陪我家夫人过情潮。”
“老树开花啊!”魏玺眼睛一亮,“好好好!那就等你家夫人情潮过了再说!不急不急!”
若是说谁盼着雍成威成家,这其中非魏玺莫属了。
与魏玺而言,雍成威就是一个小自己几岁的弟弟,两人一起上战场,更何况他的命还是雍成威救的,因此魏玺便也将雍成威看作是亲兄弟一般对待。
“不过,管好你儿子,让他别打我家夫人的注意。”雍成威道。
“哈哈哈哈那小子,”魏玺无奈:“要不是我突然赐婚,我还真没看出来书岚那小子喜欢上了闻家小公子,不过你放心,君子不夺人所好,书岚虽然年轻,却还是懂这一点的。”
“那就行。”雍成威点头,他冲着魏玺抱拳,“陛下,臣告退。”
见雍成威瞬间恢复一本正经的样子,魏玺笑骂道:“快滚回家陪你夫人吧!”
见雍成威离去,魏玺的嘴角却是慢慢的降了下去,他有些出神的看着那染了血迹的柱子,忍不住喃喃道:“都是命啊……”
独自坐在书房中,直到听见了皇后卫良过来的声音,魏玺才堪堪回神,“怎么了?”
卫良是生得是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一袭绣着凤凰的青袍,倒是满身的书生气质,他关心道:“你可还好?”
两人多年的夫妻了,有些事情一见面便能感受的出来,于是魏玺道:“无妨,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卫良轻叹,拉起了魏玺的手,道:“陪我一同用饭吧。”
“好。”
雍成威离开了皇宫,脸上的笑意却慢慢淡了下去。
其实他和圣上谁的心里都不好受,但有的难过,却是两人都无法说出口的,因此他们表面上好像装的云淡风轻,但心中的悲哀却是压也压不住的。
毕竟他们和李兆安,近十年的战友交情,即使是被背叛、即使知道对方深有苦衷、即使现在其中一人依然逝去……但到底是留下了痕迹,就像是噎在嗓子里的鱼刺般,吐不出来、咽不下去,就那般显示着存在感,只能叫时间来慢慢抚平。
抬眼看了看天边火烧般的云彩,鼻腔间唿出的热气化作一团白雾,他对身边的柳七道:“回去给我拿一壶酒来。”
“是。”
一壶烈酒,雍成威坐在自己的院子里喝了大半,直到那潮潮的热意上涌,他在均是无人的院子中耍了会儿长枪,才平复了心中难言的滋味。
见天色已然黑了下来,酒意微微上头的雍成威换了衣服,变作隹夕,准备去看看闻墨。
其实在他的心底,更是一种对闻墨的信任与依赖,这一刻的他只想和闻墨分那些压抑在心中的曾经……
第59章 传说中的偷情
冬日的夜色中不免透着一股凄凉,院子里的雪扫了又下,下了又扫,这会儿便又厚厚的积累上了一层,在冰冷的月光下泛着寒光,就像是多年不化的顽固冰山一般,叫人冷到了骨子里。
此时下人们都在侧厢房休息,而闻墨屋里的烛光还燃烧着。
因为今早隹夕说过回来,闻墨便在屋里候着,不过倒是不曾感受到那情潮的火热。这般想着,闻墨暗戳戳道,今日是不是能免了那房事上的折腾?
就在他刚刚褪下鞋袜上了床,那挂着竹帘的窗被人从外侧打开。
寒凉的晚风堪堪进来一缕,就被那人挡在了外边。
隹夕迎着暖色的烛光,那样的亮度洗去了他一身如雪的凉,倒是增添了几分旷野之上暖阳的温柔,冲淡了这一室的寂静。
闻墨老远就闻到了一股酒味儿,“你今晚喝酒了?”
此前雍成威进宫面圣,闻墨知道的,这怎么几个时辰不见,就能染上这一身酒气回来。
“喝了点,不多。”
隹夕随手将蒙面布摘下放在了一边,走到闻墨面前,这时闻墨才看清眼前的干君竟然只穿着一层单薄的夜行衣就出来了。
“你怎么穿这么少!”闻墨一下子从床上下来,连自己光着脚踩在地毯上也没注意,直直拉着隹夕就往自己榻上走,“赶紧坐下暖暖,把被子披上,真是的……你怎么这样不注意自己?”
隹夕身上的酒气不曾散去,他乖乖的由闻墨牵着坐上了床,被对方操纵着裹上了被子。
闻墨摸了摸隹夕的手,果然透着凉意,“你坐着,我去给你倒杯水喝。”
因为知道晚上喝茶不容易睡着,因此闻墨身边伺候的人都知道提前为小公子准备白水或是旁的凉汤,以防闻墨半夜渴的难受。
今晚闻墨因为看了洪大夫的缘故,叫下人们煮了加药材的凉汤,是淡淡的甘甜味儿,他将蓝瓷的杯子放在雍成威手中,“虽然凉了点,但是比你的手暖的多。”
“好。”隹夕含了半口进去,却是忽然将人抱了起来,堵住了对方的唇。
一口凉汤,半口喂在了闻墨嘴中。
待这个吻结束后,眼角嫣红、神色迤逦的少年气喘吁吁的趴在隹夕怀中,忍不住抱怨道:“要是知道你这样,就不给你到了!”
“这样甜。”隹夕用内里把被子推在了桌子上,抱着人翻身上床。
他握住闻墨刚才沾了地毯的脚丫,道:“还说我,你这脚也冰的厉害。”
闻墨的屋子里总是铺着地毯的,即使因为时常经人收拾,就是光脚踩在上面也不会脏。
“我本就是这样的体质,脚就没热过。”闻墨这辈子是个哥儿的身子,因此阴气也重些,时常会手脚冰凉,到了冬天这情况更胜。
隹夕捏着闻墨的脚开始搓揉,一点一点的传递着热量,而闻墨也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手里翻着枕边的九连环玩。
“你今天怎么喝酒啦?”闻墨用脚尖点了点对方的小腹。
“心里不大舒坦,”隹夕在朦胧的烛光下看着少年,只觉得这一刻之前的难受都消失殆尽。
闻墨道:“可以说吗?说出来会好多的。”
“可以。”隹夕手上动作不停,磁性的声音缓缓解释道:
“我的一个朋友,我们认识了快十年,就像是兄弟一般……可是直到今天我才发现,原来我们自始至终都站在两个对立面。”
“其实在几年前,我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但我总觉得他不会,毕竟这些年的情谊都是真的,我们几人一起死里逃生过、大酒大肉过,可是事实却狠狠的打在了我的脸上——他是有着苦衷的背叛者,但也是因为他,我们死了好几百的兄弟,而我也九死一生,在这脸上留下了这道疤痕……”
“我曾经发过誓,要捉住这人为自己枉死的兄弟们报仇,可、可是我却怎么也没想到,竟然真的是他……”
闻墨问:“那么他怎么样了?”
从隹夕的叙述中,闻墨大概能猜到这应当是几年前那场战事背后隐藏的真相,同时也是雍成威这些年假装残废的原因。
“他?”隹夕有些嘲讽的笑了笑,“他告诉了我们一切,然后撞死在了我的面前。”
闻墨一愣,忽然想起了自己上辈子亲手杀掉已经变成丧尸的队友的经历。末世无情,人间有情,他和自己的队友们经历了很多生生死死,他们就像是最亲的亲人一般,每个人不但是为了自己而活,同时也是为了队友们而活……
但是末世中的变故太多,直到现在闻墨还记着自己的一个队友在即将变成丧尸前,苦苦哀求他杀了自己,最后,闻墨动手了。
他抱着那一具已经凉透的尸体哭了,亲手杀死自己熟悉亲近的人,是一种怎样的痛苦啊。
但对于那时的他们来说,这却是最好的结局……
“或许,这是最好的结局,不是吗?”闻墨忽然坐起来,抱住了隹夕,抬手轻轻拍着,“不论是对于你们,还是对于他,这样或许才好……”
隹夕将头枕在闻墨的肩上,“或许吧……”
两人就这样拥抱着,直到那烛光闪了几下,完全灭掉。
闻墨小声道:“我们这算不算偷情啊?”
这句话,立马扫去了刚才有些低落的气氛,隹夕闷闷的笑声想在闻墨耳边,带起了一阵热浪,“或许算吧……”
他抬手先要摸上闻墨的脸,却被闻墨察觉的瞬间躲开了,“别摸我!你刚刚才摸了我的脚!”
隹夕哭笑不得,“我都不嫌弃,你还嫌弃?”
“那也不行!脚和脸能一样吗?”
隹夕忽然将闻墨压倒在床上,吻了吻少年的额头,又起身握住对方白瘦的脚踝,在那绷直的脚背上落下一吻,而那吻正好落在了闻墨脚上艳丽的红痣上。
“不一样吗?可是你的脸、你的脚我都吻过!”
“你、你!”闻墨气唿唿道:“反正就是不行!你别想亲我!”
“行行行,”隹夕可不敢惹这个小奶猫,顺从的将人塞到被窝里,自己起身去洗了手、漱了口才回来。
闻墨懒懒的趴着,看着隹夕在那摆弄床帘,道:“今天我好像没有发热诶?是不是就不用做了?”
隹夕解释道:“这情潮都是分阶段的,轻一次、重一次,不好说。”
他将床帘拉好,坐在了闻墨身边,“若是今日没有,你就可以睡了好觉了。”
闻墨眼睛珠子转了转,忽然问起了宫宴那天的事,“那晚马车上的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