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印和蔺伽年并肩坐在桌前。
电影才刚开始放片头。
邹印尽量不把目光放在屏幕上,试图盯着虚空的一点,以此转移注意力。可是旁边的蔺伽年比他还吵,一会儿喊“头没了,喷了好多血”,一会儿叫“哇你看到吗,刚才那个眼珠子掉出来了”之类的,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故意的。
半个小时之后,电影进入了一个平缓期。
邹印勉强看了几个镜头。
但是感觉有些昏昏欲睡。
就在这种半折磨半犯困的状况下,邹印突然感觉有人喊他的名字,那声音忽远忽近的,而且还伴随着恐怖电影里的风铃声。
邹印猛地清醒了过来。
他瞪着蔺伽年:“你叫魂呢?”
蔺伽年挑眉,“这不是看你快睡着了。”说着,他像是突然发现什么似的,伸出手,碰了碰邹印的耳朵,好奇问道:“你什么时候打的耳洞?”
被蔺伽年的手指碰到的地方,瞬间就有一阵麻意。
邹印微微偏头,试图避开蔺伽年的触碰,“半年前打的。”
蔺伽年端详了一阵,“看不出来,乖宝宝居然打了耳洞,戴了耳钉。”
邹印:“……你才乖宝宝,你全家乖宝宝。”
蔺伽年:“嗯,你说得对。”
邹印:“……”
感觉蔺伽年的手还要再碰过来,邹印偏头过去,“别碰,还发炎着呢,疼……”
话没说完,却停顿了一下。
昏暗的房间里,挨得极近的距离,彼此吐息可闻,几乎要碰到对方的鼻尖。蔺伽年处于背光的地方,窗外那一点点的微光透进来,把他的轮廓都给模糊了。他戴着的金边眼镜,眼镜上映出了邹印的模样。
邹印看见自己的眼神,全部都被蔺伽年锁进眼底。
几分钟的寂静,邹印别过头去。
他说:“别打扰我看电影。”
中午大家下楼吃饭的时候,周晔娜说:“听导演组说,千岛湖镇的西边有热气球可以坐,不过他们好像打算把热气球当成是最后的大奖,赢了的小组才能坐着。”
蔺伽年把碗里的青菜挑出来,塞给邹印:“你想坐吗?”
邹印因为感冒,还有些恹恹的,“谁想上天谁去上,我可不想上天。”顿了顿,“而且我们的小组,差了别人十几分,赢不了。”
确实是赢不了。
因为他们这个冒险小组几乎完全摆烂了。
下了一天雨,邹印和蔺伽年在房间里呆了一整天,看了几部电影,除了第一部是鬼片,其他都是爱情片,包括《泰坦尼克号》。
晚上睡觉前,蔺伽年不知道从哪里借了一把吉他。
邹印躺在床上刷手机,蔺伽年就坐在窗边给吉他调音。
在邹印快要睡着的时候,听见蔺伽年弹起了吉他。
弹的是《我心永恒》。
邹印的睡意散了许多。
他背对着蔺伽年,侧躺着,听着蔺伽年慢慢地弹着,纯音乐从指尖流淌而出,温柔而缱绻,很好听。
弹完一首,安静了好一会儿,蔺伽年突然问:“你还记不记得,高二的时候,《泰坦尼克号》重映,你说想去看,我也答应了。但是最后,我有个临时的活动,就没能回去江城。”
邹印没有回答。
他当然记得,也记得那一天,他在电影院门口等了三个小时,直到电影放完,直到所有情侣和观众都离开,他手里拿着两杯没有喝的可乐,身边放着一捧爆米花,当时已经将近午夜十二点,电影院的人走完了,街上寂静无比。
也没有等邹印回答,蔺伽年就继续道:“活动一结束,我就往回赶。但是飞机又延误了,迟了两个小时才到。”
那天,他一下飞机,就往电影院赶。
但是电影院早已是关门,一个人影都看不到了。
邹印依然没有回答,当做自己睡着了,闭着眼,背对着蔺伽年。
不知道过了多久,蔺伽年出去把吉他还了,等到回来以后把灯关了,邹印才慢慢地在黑暗中睁开眼。
他很想告诉蔺伽年。
其实那个时候的他,并不在意偶尔一次的失约或者失落。
没有看到的电影可以以后再去看,没有做成的事情可以以后再一起做。哪怕当时会失落,可只要再见到蔺伽年,只要有蔺伽年在身边,他就会重新充满电,满脸笑容,无比灿烂,那些失落难过都会抛在脑后,哪里还会记得那么多不开心。
那个时候,他的世界只有蔺伽年。
他的世界都是蔺伽年。
邹印闭上眼,不再去回想过去。
第二天,天晴了,所有人都出发去拍摄。
导演组宣布了整个冒险活动的最终奖励是乘坐热气球,观赏千岛湖全景,另外几个小组的嘉宾都跃跃欲试。
在最后的体育比赛项目上,那几个小组拼了命地争夺。
只要蔺伽年和邹印这一组,彻底摆烂。
蔺伽年问邹印:“你真的不打算努力一把,上个天?”
邹印指了指自己,“我,感冒未愈,你,老弱病残,谁来上天?”
蔺伽年单手搭着邹印的肩膀,侧头看着邹印,“你说清楚,谁老弱病残。”
邹印毫不愧疚:“低血糖的某人,只要我不盯着吃饭,一天不知道能晕几次的某人。”
蔺伽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高中的时候,三千米我可是赢了你的。”
邹印想了想,“今时不同往日,你不会还以为自己很能跑吧?”
蔺伽年眯了眯眼睛,“要不要比一个?”
邹印:“输了怎么样,赢了又怎么样?”
像是有那么一瞬,和回忆交叠。
记忆里那个少年淡淡地回答:“追到了,我就答应你,做你男朋友。”
邹印看着蔺伽年。
蔺伽年也在看着邹印,像是跟他想到了同样的东西。
邹印突然觉得视线有些模糊。
不知道是阳光,还是别的什么。
眼前蔺伽年的身影,好像和六年前那个身影重合。
不知过了多久,蔺伽年终于开了口:“追到了……我请你坐热气球。”
邹印笑了一声,“谁要你请。”
好像鼻子有些酸,但他笑着,也就掩盖了过去。
两个人一起站在约定好的起跑线上,目测了一百米左右的距离。
“三、二、一……”
几秒钟后,耀眼的阳光下,仿佛和记忆重叠,两个少年突然开始发力奔跑,几乎不分差距,同时冲向终点,像是要跑着穿透时光,回到遥远的过去。
这天中午,蔺伽年发了一条微博。
微博配了一张照片,是蔺伽年和邹印在热气球上面,下面的人拍的。两个人离镜头很远,几乎看不清脸,但隔着照片,都能感觉到两人的青春气息。
蔺伽年的配文是:“热气球。”
邹印用大号回复了一句:“耻辱的热气球。”
粉丝们纷纷猜测,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热气球变成耻辱了,不过热气球很漂亮,彩虹色的,在蓝天下格外美丽,伴随着两个男生帅气但模糊的眉眼,迅速登上热搜。
综艺拍摄结束,蔺伽年和邹印从杭州回了江城。
刚回到江城,蔺伽年就转机去了北京,参加一个电影节的红毯。他没有让邹印去,留邹印在江城休息。
一个星期以后,《非常探险》最新一期播出,迅速登上综艺榜的高峰。
播出的第一个晚上就连上了三个热搜,分别是:
#这是恋综吗#
#蔺伽年空降《非常弹现》#
#皮影戏#
邹印偶尔看到这些热搜,基本上都是姜志峰转发给他的。
有一天晚上,姜志峰实在忍不住,打电话过来,问:“小印子啊,哥问你,你和蔺伽年真的没有复合吗?”
邹印正在自己家收拾从杭州带回来的行李,手机开了外放,“滚,别叫我小印子。”顿了顿,“我跟他要是能复合,早几百年都在一起了,还用等到现在?”
姜志峰道:“可是现在……天时地利人和嘛。”
邹印觉得好笑,“你说天时地利我都信,人和怎么个和法,你倒是跟我说说。”
姜志峰竟然真的认真开始分析起来,“你看,如果这个综艺不是剪辑出来的效果,那我真的要说,蔺伽年他喜欢你,而且很喜欢,你看这个综艺里只要有你们两个的片段,哪个镜头他不是在看你,不是在看你就是在逗你笑,就是在跟你打闹。”
邹印低着头,把干净衣服拿出来,其他生活用品也都一一拿出来,抱着牙刷漱口杯进了洗手间,再出来的时候,才开口道:“那又怎么样?”
姜志峰被噎了一下,“这不是证明他还喜欢你吗?”
“可是我不喜欢他了。”邹印把行李箱合上,发出“砰”的一声响,“而且,就算我还喜欢他,我也不可能跟他在一起。”
姜志峰愣了一下,问:“为什么?”
邹印也反问道:“你觉得我配得上他吗?”
姜志峰沉默了很久,“感情这件事,哪里有说什么配得上、配不上……只要情投意合,一切不都是有可能的吗?”
邹印拿着手机进了房间,“可是事实上告诉我们,是不可能的。”
电话那边安静了很久。
邹印感觉手机震了震。
他垂下眼,看了一会儿,才对姜志峰道:“蔺伽年给我打电话了,我先接一下,看看是什么事情。”
挂椒 膛 鏄 怼 睹 跏 鄭 嚟电话前,姜志峰说了一句:“你们两个好像反转过来了。”
“……”
邹印挂了姜志峰的电话,接起蔺伽年的电话。
电话那边,传来音乐声,还有主持人昂扬的声音,蔺伽年似乎在会场外面,慢悠悠问:“在干嘛呢?”
邹印没好气地说:“关你什么事。”
蔺伽年道:“合同上写着的呢,我可以随时关心你的情况。”
邹印无言,片刻后,才道:“在收拾行李。”
蔺伽年顿了一下,“收拾完了?”
邹印看了一眼客厅,“差不多……快收拾好了。”
“这么快收拾好了。”蔺伽年找了个阴暗的角落,咬了根烟,点了火,“我刚刚打电话过来,就是想叫你先别收拾。”
邹印:“?”
他听见电话那边传来打火机的声音,“怎么了?”
蔺伽年咬着烟,声音有些含糊,“准备去一趟日本,带你一起。”
邹印愣了一下,“怎么突然要去日本?”
蔺伽年吐了一口烟,“有一部电影,导演是之前银川电影节最佳导演奖的得主,我之前跟他合作过,也算是我的半个师父。我觉得他的作品很好,他最近正在筹拍一部新电影,我想推荐你去,但是导演现在在日本,所以我们要去日本找他。”
安静了一会儿,邹印道:“是……费户导演吗?”
蔺伽年有些意外,“你知道?”
邹印:“我看过他的电影。”
费户,今年六十二岁,多部电影入选电影节,皆斩获电影节大部分奖项,电影有希区柯克的风格,最著名的代表作是《橡树下》,讲少男少女的爱情,讲人性的枷锁,讲爱情的绝望和破灭。
邹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能够听到费户的名字。
离他那么近。
蔺伽年还要带他去见费户。
电话里安静了很久,蔺伽年也没有催促邹印回答,慢慢地抽完了一根烟。
一根烟的时间过去,邹印终于开了口:“算了吧,人家大导演,名气这么大,肯定不缺演员,而且那么多影帝影后,他怎么会选我。”
蔺伽年笑了一下,“费户导演有用新人演员的习惯,你不知道吗?现在的影帝影后,得到过这个奖项的,哪个不是演过他的作品出道的,他们这一辈子,可能也就这么一个影帝影后的奖项,后来也没有别的再超越这些的奖项了,你怎么不可能?”
可邹印还是觉得自己不行,“我……”
蔺伽年接话:“你觉得自己不行?”
邹印没有吭声。
“能不能自信一点,嗯?”蔺伽年的电话那边的声音有些微微的沙哑,“我好歹也算是你在电影圈的前辈了,前辈说的话,都不相信,你还相信谁?”
邹印站在窗边,望着窗外的夜色,没有太多想,就说了一句话:“我谁都不相信。”
包括我自己。
都不相信。
电话那边寂静了一阵。
蔺伽年掐灭了烟,“去试一下吧,什么事情都要尝试一下。”顿了顿,“你收拾一下行李,后天出发去日本,就算没过,也当做去旅游了,我到时候应该还会带上缪欣和张行,再带几个工作室的工作人员,也算给他们放个假,出来团建一下。”
邹印没忍住,笑了下,“你这个老板当得还真是大方。”
蔺伽年:“那当然,我最大方了。”
邹印将视线从窗外收回,握着手机的手无意识有点紧绷,“你这样捧我,如果捧到最后,我给不了你想要的一切,你后悔了,怎么办。”
“我不会后悔。”蔺伽年道,“我做事情从不后悔,更不会想结果。”
邹印半天没说话,蔺伽年忍不住道:“想那么多干什么,哥哥,当红顶流陪你游日本,你还求什么?”
邹印没绷住,“你怎么这么自恋。”
蔺伽年道:“过奖了,跟你学的。”
邹印怔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蔺伽年已经道:“我要回去会场了,不然等会全部出来找我,就尴尬了。”
说完,他挂了电话。
邹印握着电话站在那儿。
蔺伽年说自恋是跟他学的。
他不是,他没有,他不承认。
可耳边,却像是被吹来一阵风,风里带着柔软的夏天的气息,那个小少爷蹦蹦跳跳的,对着冷脸帅哥蔺伽年道:“嘿,你被我这么可爱的人喜欢,你怎么一点儿都不开心?”
然后就是蔺伽年不可置信的声音:“你怎么这么自恋?!”
回忆如潮水,转瞬能将人淹没侵吞。
出发去日本的那天,?韩@各@挣@离是一月三号。
一飞机几乎有将近一半的人是蔺伽年工作室的人,全都是跟来团建的,甚至还有人愿意自费在日本多留几天,当旅游。
抵达东京的机场后,先在一个酒店下榻,第二天去了小樽。
小樽和电影《情书》里的场景一模一样,正好这几天都有下雪,这座美丽的玻璃之城,被笼罩在柔软而纯洁的白雪中。
蔺伽年没有直接带邹印去拜访费户。
两人在小樽逛了一圈,把《情书》的取景地走了一遍。
蔺伽年穿得很清凉,戴着个渔夫帽,全黑的冲锋衣,背着一个斜挎肩包,像是一个出来旅游的男高中生。
相比起来,邹印穿得就比较保暖了。
厚棉衣,手套,加围巾。
下雪天的地面有些湿滑,邹印后悔自己没有穿雪地靴出来,走路走得艰难,他一抬头,就看见蔺伽年站在不远处的前面,向他伸出手。
邹印看着蔺伽年,突然就觉得,其实如果没有六年前的那些事,如果他和蔺伽年是第一次认识、相遇,那么此时此刻,他一定会坠入爱河。
但是,现在邹印看着此情此景。
他知道,和很多年前一样,蔺伽年永远走在前面,有时候走得慢,还会停下来等他,有时候走得快了,他就看不见蔺伽年的身影了。
追不上,也没法追。
蔺伽年伸出的手在半空中,似乎觉得邹印不会来握住了,手指微曲,准备收回去。
没想到,下一刻,邹印伸出手,握住了蔺伽年的手。
邹印借力走了上来,问蔺伽年:“什么时候见导演?”
“不知道。”蔺伽年回答。
邹印看了蔺伽年一眼,确定蔺伽年没有在开玩笑,也就没有再问。
两人在小樽里闲逛了一整天。
最后邹印走累了,坐在街边的一条长椅上,看着蔺伽年在不远处的娃娃机边上,认真而又专注地抓娃娃。
又下雪了。
雪花轻飘飘地落下来,落在眼睫上。邹印抬起眼,往上望去,天空已经被阴云笼罩,变成了模糊的雪天。
雪纷纷落下来。
一只绿色的小恐龙出现在眼前。
邹印垂下眼。
蔺伽年抓了一只小恐龙,递给他。
邹印没接。
两人就这么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在雪中,静静的。
不知过了多久,蔺伽年先收回手,蹲下来,一根小指头拎着小恐龙。他蹲在邹印面前,抬头看着邹印,“你好像不是很开心。”
邹印扯了扯唇角,反问道:“你为什么觉得我应该开心?”
蔺伽年想了想,如实回答:“我记得,你高中的时候说过,很想来日本,很想看看小樽,想来《情书》的取景地看一看。”
邹印微微垂着眼,看着蔺伽年:“你都说了,是高中。”
蔺伽年动了动唇,却没有说出话来。
“我不是一个恋旧的人。”邹印继续道,“也没有什么旧可让我恋。我曾经拥有的一切都不复存在,如果我永远恋旧,那么我会死在回忆里,我不想做那样的人。”
“所以,”蔺伽年漆黑的眼固执地看着邹印,“你不喜欢小樽了吗?你之前写的日记里,说能够来到这里,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
邹印的心在颤抖,但声音比谁都平静,“蔺伽年,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一直’、‘永远’,人都是会变的。”
周围安静了下来椒???????樘。
雪一直在往下落着,很安静、很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蔺伽年问了一句:“所以你也不再喜欢我了,是吗?”
这一次,邹印没有立刻回答。
他看着蔺伽年,看着那双曾经让他无限沉迷的漆黑眼睛,那双狭长的,笑起来似桃花,不笑起来又冷冰冰的漆黑眼眸。
此时此刻,这双漆黑的眼眸这样专注地望着他。
如果放在从前,他该有多高兴。
邹印不敢想。
可现在,看着这双眼睛,他只想哭。
时至今日,看着这样一双眼睛,邹印还是不敢承认他不喜欢。甚至他想说,用了六年时间,他都没有办法忘掉眼前这个人,没有办法真正做到承认,他不喜欢了。
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喜欢蔺伽年。
可是,他不能说。
做了就是错,他们是注定不能走到最后的。
雪越下越大了,雪花落在眼睫上,让眼睫都成霜。
邹印轻轻眨了眨眼睛,对蔺伽年道:“我现在,没有喜欢的人。”
蔺伽年没有说话,抬起头看着邹印。
邹印别过脸去,轻轻地道:“一年时间可以改变一个人,不要说六年。伽年哥,我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邹印了,我不会再逗你笑,再缠着你,再没心没肺,再说大话做白日梦,更不会再像小太阳一样。所以就算是这样,你也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蔺伽年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说:“我愿意。”
邹印的心脏微微一颤。
蔺伽年蹲在他面前,抬起头,眼底的情绪很柔和,“你不爱笑,不爱缠着我,不没心没肺,都没有关系,换我来逗你笑,缠着你,带着你没心没肺,让你跟我一起做白日梦。”
邹印觉得视线有些模糊,“为什么要这样,我不值得。”
不等蔺伽年开口,邹印就站起了身,慢慢地道:“我真的不值得,蔺伽年。以前我很自大,觉得整个世界都是自己的,可是现在不敢这样想了,因为我知道……我不值得,也不配拥有。”
蔺伽年在原地没有动。
“就到此为止吧。”邹印转过身,沿着下雪的路往回走,声音飘散在风雪中,“协议结束,我们就分手。”
身后没有任何声音。
邹印沿着原来的路往回走,一直走,视线越模糊,不知道是被风雪迷了眼睛,还是别的什么。他抬手轻轻擦过脸颊,感觉到了湿润。
原来,在这一刻,邹印才突然明白,原来,拒绝是一件让人这么痛的事情。
心脏像是被千万根针密密麻麻地扎进来,痛得要崩溃。
邹印像是没头苍蝇般一路地走,走到自己也不知道的地方,才意识到,他好像迷路了。
他站在雪地里,看着街灯一盏盏地亮起,周围都是陌生的街景和人。邹印突然就觉得,真的要忍不住哭了。
然而,就在这一刻,突然有人从身后搂住他的脖子。
熟悉的,轻快的声音又响起,“来接迷路的小狗回家咯。”
邹印差一点没绷住。
他用尽全力把眼泪憋回去,瞪蔺伽年:“谁是小狗?”
蔺伽年挑了挑眉,没有回答,“走啊,去不去吃日料,哥哥请你去吃,偷偷的,背着他们,日料还挺贵的,那么多人一起去吃得把我吃破产。”
邹印看着蔺伽年。
过了很久,邹印道:“你真的好烦。”
蔺伽年也看着邹印。
半晌,他道:“还好吧我觉得。”
邹印想把蔺伽年的手臂抖下去,但是没有成功,“我已经拒绝你了。”
蔺伽年却是一脸的无所谓,“当初我拒绝了你那么多次,你也没有离开,还不一样天天缠着我。我说过了,现在换我缠着你了,你别觉得烦就行,只要你不同意,我就会一直缠着你,直到老死的。”
邹印绷着嘴角,“我觉得你很烦。”
蔺伽年“啊?”了一声,“什么?风雪声太大,我听不见。”
邹印:“……”
蔺伽年搂着邹印的肩膀,“走走走,饿死我了,吃日料去。”
两人去到日料店,邹印才发现蔺伽年已经跟老板打过招呼了。日料店里没有一个顾客,老板亲自下厨为他们服务,不时还跟蔺伽年说几句日语聊聊天。
邹印在旁边撑着下巴,看老板工作,半晌,目光落在蔺伽年身上。
日料店的灯光柔软昏黄,照在蔺伽年的脸庞上,将他的眉眼衬得更加英俊,少了些冷淡,多了些柔和。他脱了冲锋衣,摘了帽子,头发有些乱,更显得年轻。
蔺伽年跟老板用日语聊天,声音多了些少年的味道。过了一会儿,老板上了一道寿司,蔺伽年先把那一盘递给邹印,“尝尝,海胆寿司。”
邹印在蔺伽年的强烈推荐下,沾了点芥末,结果被辣得流眼泪。
蔺伽年在旁边笑得很大声。
老板也在笑。
蔺伽年见邹印终于咽了下去,问:“怎么样,好吃吗?”
邹印回答道:“好吃是好吃,就是有点儿费眼泪。”
蔺伽年把原话转述给老板听,老板也哈哈大笑了起来。
吃到一半,老板送了他们一瓶清酒。
蔺伽年给自己倒了一小杯,问邹印:“要喝吗?”
邹印看了一眼,就立刻往后挪了挪椅子,“不了,你自己喝吧,我发誓过不会再喝酒的。”
蔺伽年点椒???????樘了点头,“也是,一个酒酿圆子就能让你断片,这清酒还不知道怎么样呢。”顿了顿,自言自语似的道:“等下不还是我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