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彦用眼神瞥他。
“我看啊,咱们芒种包厢里的这个服务员就不错。哎呀,很是仔细贴心呐。唐总筷子一搁就知道换菜,唐总手指一动就知道倒酒。我很喜欢。就是左手边这个。”
黄经理顺着他手指去看,笑容僵了:“你说耿亮?!他不行!”
“怎么不行?”唐彦来了兴趣。
“他太年轻了,才刚毕业,没有经验,服务不好客人的,不能服众怎么能当领班。”
“迷踪的领班都烂到要让老板亲自开人了。我感觉随便什么人都比这个谭领班强吧?”姜危桥一句话堵得黄经理哑口无言。
“你想不想当领班?”唐彦问耿亮。
“谁不想当领班。我想当,我可以的。”耿亮耿直地拍了拍胸脯,“唐总你放心。”
姜危桥:“那就这么定了?”
唐彦:“好。”
黄经理:……
从迷踪出来的时候,姜危桥还有点兴奋,跟唐彦叽叽喳喳。
姜危桥:“哎哟,最后都没有我出手的机会嘛?想当个妖艳贱/货都这么难。”
唐彦:……
姜危桥:“你看到黄经理那个眼神没有。他这个人有点子底蕴啊,说要开自己的手下,眼也不眨分分钟把人开了。是个狠人。”
唐彦:……
姜危桥:“你说给那个新领班起个什么名字。小甲,老乙,叫中丙怎么样……不行,太难听了。叫二饼吧。对就叫二饼。”
唐彦:……
二饼也很难听好吧。
姜危桥:“唐总为什么不说话?嫌我太聒噪?”
唐彦看他一眼:“我在想,你刚才的赌约还作不作数?”
“什么赌约?”
“你说如果我‘从迷踪出来还没消气,你就滚蛋’的赌约。”
“啊……这个……”姜危桥属实没料到这事儿还有下文,愣在原地,有点委屈地问,“难道你还在生气?不可能吧?我生气五分钟就消了,对不对,小甲老乙?”
司机和看护默契得假装没听到。
“原来你的坑挖在这里等着我跳呢?”唐彦失笑,然后慢慢收敛了笑容,看着姜危桥说,“你总是没心没肺的,好像也没有烦恼。当年我就知道我和你不同,现在其实也没有变化。我心思重,一个人能记一辈子,一个错也能记一辈子。跟石头一样,沉甸甸的,消化不了。”
唐彦操控着轮椅上了升降机,然后按下固定轮椅的按钮,等将轮椅倒入车内,小甲为他固定装置后,他抬眼从车内去看车外孤零零站着的姜危桥。
这只花枝招展的公孔雀好像终于被什么打败了一样,垂头丧气地站在那里。
姜危桥彻底消停了下来,他有些不安地看着唐彦,仿佛要被人抛弃的孩子,找不到了回家的路。
“唐彦,我——”
在这一瞬间。
唐彦心软了。
就这一次吧,就一次吧。就算他不再爱面前这个人,可是却不能否认对于迷踪,姜危桥的用心。
他应该替父母,更应该替自己感谢姜危桥。
“你在等什么?”他问,“为什么还不上车?”
“啊?”
“我有些累了,要回家休息。”唐彦说,“快点上车。”
于是他看到了姜危桥一瞬间像被点燃了,眼睛亮晶晶的,嘴角带起了微笑,几乎是在一瞬间钻上了车,怕他返回一样迅速拉上了车门,坐在他的旁边,瞧着他。
“你消气了?不赶我走了?”
“我没消气。但是感谢你陪我来迷踪吃饭。”
“嘴硬,就是消气了。”
唐彦闭上眼睛,逃避他的视线:“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下午没什么特殊的安排。
姜危桥抱着膀子,打量自己组建的这支精神抖擞的生活助理团队,看起来很好欺负的小甲,沉溺抖音直播的老乙……还有远在迷踪、十分耿直的二饼。
欣慰,真的欣慰。
感动,真的感动。
这是什么样的效率,才在短短二十四小时之内,就完成了这样一支团队的组建,为未来达成目标起到了关键性作用。
小甲举手:“我们要达成什么目标?”
“当然是让唐彦尽快从目前这种颓废沮丧的态度里走出来,积极地面对人生,重启迷踪,赢得家族和亲人的尊重和认可。”
小甲震惊:“你好会说啊,大叔。”
老乙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我也不懂,刚刷到抖音上教成功学到了。”
“明白!”小甲点点头,“那我们下午还有什么事要做?”
“你们自由活动。”姜危桥看了看表,“老乙你带小甲去吃饭吧,中午饭不是还没吃吗?吃了饭就可以回家了,明早七点前来报到。对了,你去给寻摸一套安保系统,这周给这边装上。”
“成。”老乙说,“万一要用车呢?”
“我住这儿。”姜危桥说。
小甲还有点呆滞:“我们工资这么高只用上半天班吗?太赚了吧?”
“嫌工资高?”姜危桥从怀里掏出一张名片塞给他。
小甲接过来一看,名片上印着“韶华娱乐会所欢迎你”几个字样。
姜危桥拍了拍他的肩膀。
“嫌钱多烧得慌可以去这里。保证你充分感觉到自己日益膨胀的物质需求和菲薄的工资之间的矛盾有多突出。”
小甲:……
等小甲他们走之后,姜危桥环顾了下这套房子的情况。
小甲是个细心的人,走的时候把屋子收拾干净了,厨房里剩下的饭菜也都收拾好了分门别类标注日期放在冰箱里。
即便这两天没有保洁过来做卫生,房子也看起来很整洁。
至于其他的针对唐彦的日常便利,之前的看护也做了,但是做得不走心,屋子里除了早期装修的设施便于唐彦的轮椅活动,剩下的陈设,甚至是添加的日用品的取用等,多少都有些让人拿取不方便的情况存在。
比如说茶几桌上的遥控器,放置在茶几靠中心的地方,唐彦要取,就需要摇着轮椅去靠近电视那一侧才能拿到。姜危桥把它插在了沙发边的杂志架上。
自发热的背部脊椎枕,是特地准备给唐彦缓解背部神经性痉挛用的,但是姜危桥刚试了试电量,已经告急,不知道多久没有用过,于是给它充上电。
还有茶水台上杯子的拿取、咖啡机的开启、热水机的位置……甚至是那个放在吧台上的果盘……对于普通人来说,不过是轻易的事,以及一目了然的位置,但是对于一个双腿行动不便的人来说,每一个物品的取用,都成了一道难题,成了需要克服的困难,挑战着生为人的最基本的尊严。
所以这四年,你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从来不说,只是默默承受。
姜危桥一边重新调整客厅的陈设,一边在心里问。
唐彦不在他身边。
但是他已经有了答案。
他将客厅收拾得差不多的时候,怀里的手机震动了,拿出来一看,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姜危桥皱着眉头挂掉,但是电话旋即又打了过来。
继续挂掉。
电话又打来。
再挂掉。
那个陌生电话如此倔强,竟然又打了好几次,直到五分钟之后才放弃了一样的终于消停了。
可是旋即又有电话打来,这次是唐莎莎的电话。
姜危桥刚接通,唐莎莎非常不高兴的声音就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为什么不接电话?”
姜危桥:“大小姐,您电话过来不到五秒钟我就接通了,怎么叫不接电话?”
“我爸的电话你没接!”
“您父亲?”姜危桥想了想,“唐俊华先生给过我电话?……难道是刚才那个陌生的号码?谁接陌生人电话啊,现在骗子这么多,我这种人特别单纯容易被人骗。”
唐莎莎在电话那头还要说什么,听筒突然安静了片刻,接着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我是唐俊华。”
“啊。”姜危桥笑了笑,把电话夹在耳朵边上,开始收拾垃圾桶,“俊华总,您好。您忽然打电话过来我真的是受宠若惊啊,不知道有什么事?”
“我听说,今天你带着唐彦去了迷踪?”唐俊华问他,“怎么回事,不是说了好好让唐彦休息吗?怎么还带他去迷踪操心……?黄理全还跟我哭诉,你狐假虎威欺负他。”
黄理全就是黄经理。
姜危桥仔细想了想,这个黄经理依稀是个关系户,唐俊华的小舅子,当年在慈鑫混不下去,唐俊华托了唐诗岚放在迷踪。
“俊华总您可太冤枉我了。唐彦总要去哪里我一个陪玩也拦不住呀?就算去迷踪,也是吃饭嘛。您放一个百个心。至于黄经理,他跟您关系那么亲近,我巴结还来不及呢!”姜危桥道,“您放心,我以后一定好好跟黄经理打配合!把唐彦哄的开开心心的。”
唐俊华在电话那头嘲笑了一声:“你不用说好听的,我知道还有其他人找你陪唐彦你都答应了……你有好几个老板,我不介意。但是不管如何,你一定要把他离开慈鑫的时间拖到董事长七十岁寿宴之后,明白吗?”
“明白明白。”姜危桥敷衍,然后话锋一转突然问,“我能问为什么是这个时间点吗?”
“不该你过问的不要问。”唐俊华说完了这句挂断了电话。
姜危桥放下电话直接把之前那个陌生电话拉黑了。
“真没礼貌。”他点评,想了想,把唐莎莎也拉黑了。
一楼焕然一新。
姜危桥面对自己改进过的陈设又闭眼模拟了一下唐彦的动线,感觉大概是没什么问题了,这才满意地给自己点了个赞。
看看时间,也下午五点,于是上楼去找唐彦。
书房门开着一条缝,姜危桥轻轻推开,唐彦靠着轮椅就那么睡着了,盖着膝盖的小毯子上还打开着一个文件夹,里面的活页散落了一地。
姜危桥弯腰捡起那些落在地上的活页,里面的资料,主要涉及了唐家几个主要负责人的一些近况,尤其是郑千琴和她还活着的三个孩子的……老大唐正初、老二唐越彬,还有老四唐俊华……
“谁让你进来的。”
姜危桥正在看活页,就听见了唐彦还有些倦意的声音传来。他于是把活页收好,连带着唐彦膝盖上的文件夹一起合起来,放在了书桌上。
“上次发烧还没完全恢复过来,你不应该这么操劳。”姜危桥跟他说。
唐彦揉了揉眉心,“是刚才啊车里的白噪音……让人忍不住想要睡觉。”
“那也不至于上午睡了一觉,中午吃了饭继续睡吧?”姜危桥说,“你不要不承认。”
“我没有要否认的意思。”唐彦倒是很坦然,“我这几年精力是不太好,大不如前。”
“但是我知道你在慈鑫互娱的考勤记录是很好的。比一般员工还好,八点多就到公司了,晚上九点才下班。只有需要复健、检查和特别难受的日子,才请假。”
“这没什么,大家都是这样上班。相比之下我还得到了优待。”唐彦说,“之前在慈鑫互娱工作的时候,都专门安排了休息室,大概工作两个小时会休息一会儿。”
“其实他们说得对,对你来说,最好的疗养就是休息。”
“但是我不想休息。”
“有什么值得你这么拼命吗?在慈鑫,甚至比迷踪还重要?”姜危桥问他。
唐彦沉默了片刻:“我有我的理由。”
“你刚才看的资料都是唐家核心的几个人。你是不是在怀疑什么?必须要深入慈鑫,去观察中间千丝万缕的联系。”姜危桥比任何时候都显得认真,一直追问。
唐彦这次没有再回避。
“那场车祸……不太对劲。太刻意了。”唐彦说,“怎么能刚巧发生在我们全家一起出发去生日宴会的时候。而在那之前已经有些迹象了,有新闻爆出我父亲背叛了我的母亲,他们的爱情是一场谎言……这不可能。就算有证据、有第三者……我父亲绝不可能做出背叛母亲的事。我相信他。”
“所以你怀疑有什么人在操控吗?”姜危桥问他。
“我后来听说过一个谣传……我的外公在我生日前一个月的时候,修改了遗嘱。将整个慈鑫交给我的母亲经营。”
“你怀疑谁?”
“我不知道。”唐彦回答他。
“你的三个舅舅?”
“……我不知道。”
“还是董事长郑千琴?”
这个话题变得凝重起来。
活着的亲人杀死了死去的亲人,滑稽又残酷,像是一个恶劣的笑话。
唐彦开始有些后悔跟姜危桥聊起这些来。
只是也许他真的需要有一个人去倾诉。
又或者也许是因为他刚睡醒,心底那条防线有些软弱。
才会一时暴露。
被创伤过的后背剧烈地痛起来,连带着还有受过伤的肺,仿佛无法呼吸。
“我们换一个话题好吗?”他有些疲倦地说,“我不想聊这个。”
姜危桥安静了片刻:“好,我们聊点别的。”
他蹲下来,看着唐彦,情深款款的问:“下午饭吃什么?”
唐彦:?
老乙和小甲从东山墅出来后就找了个面馆吃饭。
等面的时候小甲突然问老乙:“叔,你知道姜哥跟唐总是怎么回事儿吗?他俩以前认识吧。”
老乙震惊:“你还不知道啊?”
“嗯……这事情有传播这么广吗?”
“那倒没有,我抖音上找到点儿八卦边角料。所以也不是很详细。”老乙组织了一下语言,“听说啊,只是听说,当年唐总大学的时候,包养过姜危桥。”
小甲大为震撼:“!!!”
“然后唐总认真了,姜危桥嘛就是玩玩,也不只有唐总一个客人……那肯定是没有真心的。所以两个人就分开了。”
小甲愤怒:“渣男!垃圾!”
“现在又回来追唐总,还不知道是图什么呢?”老乙鄙夷,“确实很渣。”
被污名化的男主角浑然不知有人在背后这么编派他,还在问另外一个男主角:“一起出去吃饭呗。”
唐彦下意识就想拒绝,但是好像拒绝对于姜危桥来说也没什么大用,他准备多花点耐心。
“我们好像刚吃完饭……”唐彦看了眼时间,对姜危桥说。
“对,三个多小时之前。”姜危桥笃定,“午饭。”
“……我不饿。”唐彦道,“而且我不想出门。”
因为太不方便了。
每次出门,如果是去往陌生的地方,都会面对很多突如其来的问题。大家打量的视线、无法顺利通过的通道和楼梯,还有洗手间、台阶……都会让他束手无策。
“去吧。你不饿我还饿呢。”姜危桥说,“中午我都没吃好。你在迷踪一通点评,我吃什么都不是滋味。”
唐彦还有些犹豫。
“你现在已经没有事了,慈鑫的职务也没有了……在家里连个班都加不了,还不挥霍挥霍生命吗?”姜危桥又说,“你放心,老乙和小甲都走了,只有我跟着你去,我们不下车,就在车上吃。吃完就回来,不会有什么不方便。”
“我没有觉得不方便。”唐彦说。
“去嘛。”姜危桥笑着祈求,他眼睛闪闪的,半蹲在唐彦面前,带着期盼,像是下一秒就会从怀里掏出什么订婚戒指一样,让人无法拒绝。
唐彦也不能。
他垂下眼帘,刚张嘴说了一个“好”字,就见姜危桥一跃而起把他推出了书房,绕进了卧室,然后进了衣帽间,一会儿拿了件淡蓝色的罩头卫衣和一条牛仔裤出来。
“你先换衣服,我也去换衣服去。”
说完这话,姜危桥把衣服放在床边,出了门,出去的时候还贴心地合上了房门。
唐彦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好一会儿,转身才把轮椅摇到了床边,那件卫衣也是他过去的 旧衣服,压了箱底,很多年都没有拿出来过,他几乎将这些衣服遗忘。
他的衣柜里只有清一色的黑灰色系西装,也不知道姜危桥是怎么才能把这身衣服找出来。唐彦按照之前的训练步骤,很娴熟地为自己换好了衣服,然后犹豫了一下,去看镜子里的自己。
卫衣那么宽松,而牛仔裤又厚且硬挺。
让他消瘦的躯干轮廓被隐匿在了服装之下,整个人看上去没有那么的孤单和憔悴。
收拾好了下楼,姜危桥已经在一楼等着他了。
他又换了衣服,和唐彦同色系的牛仔裤,外加一件路易威登今年的新款绿色满花卉卫衣——就算是最日常的穿搭,也不忘记彰显自己公孔雀的本质。
“怎么这么看我?”姜危桥拿了车钥匙回头问唐彦。
“在想你住在楼下卧室,能不能放下你所有的衣服。”
“你如果担心我,我其实可以搬到楼上来,住在你房间。”姜危桥抿嘴笑了,“Boss要不要考虑一下?”
他那么的狡黠,像是一只狐狸,似乎另有所图,又似乎只是开玩笑。
可是唐彦根本没有理睬他的试探。
“还出发吗。”唐彦问他,“已经五点半了。”
“天啊,五点半?走吧走吧!北京大堵车呢!”
“我们到底去哪里?”
“去了你就知道了。”姜危桥神神秘秘地说。
出门的时候,唐彦想要换成平时用的那辆电动轮椅,姜危桥也说不用。于是就用了家里常用的这辆轻便形轮椅上了车,姜危桥把唐彦仔细安置在副驾驶的座位上,把轮椅折叠在后备厢里,大概在六点过一刻的时候出了小区。
这个时候的帝都确实很堵,天色暗了下来,车尾灯串成了一串看不到尽头的红珠子,停停走走。
可是姜危桥也不急,开了电台听主播唠嗑,到了听众参与缓解,他还打开APP进去对线,别人语音推送到主播哪里,不时点评几句。他松弛的样子,感染了唐彦。
不知道去哪里、不知道多久才能到、不知道要吃什么……这些似乎都没什么关系。
北京的春天是个很美的季节,梨花开满了路边的绿化带,飘散的小花瓣落在前车窗上,显得分外的可爱。
……是啊,这些其实本身就没什么关系。
唐彦在逐渐暗下来的夜幕中想。
经过大概四十分钟,他们抵达了这次行程的目的地。
一个在朝阳区的汽车电影院。
进门的时候买了张票。从门口开进去,里面一共五个大的泊车区,姜危桥在第四区左拐进去找了个位置刚好的地方挺好。
唐彦注意到第四区门口挂着今日上映的电影名称——《情人》。他记得这部电影,原著是玛格丽特·杜拉斯,电影由梁家辉和珍·玛奇主演。
是他喜爱的老电影之一。
“我们来看电影吗?”唐彦问。
“是。”姜危桥挺骄傲,“可以看通宵呢!可不准提前离场,一张车票一百二,一定要看回本。”
他看了眼时间:“还有二十个分钟开场,我去买零食还有下午饭。你吃什么?”
“都可以。”唐彦回答他。
“你等我一下。”姜危桥把车钥匙交给他,又叮嘱,“万一有什么臭流氓看上你的美色企图染指你,你一定要喊我,我就在旁边那个餐厅。”
唐彦被逗笑了。
“你真是,脑子里都在想什么?怎么会有人染指我?”
他说完这话,愣了愣。
这一幕让他想起了四年前某个夜晚的电影院,似乎同样的话也在那个时刻对姜危桥说过。
“彦彦哥,我去个洗手间,你手机拿好啊,万一哪个臭流氓占你便宜,你一定要给我打电话,我分分钟回来揍他。”黑暗的电影院里,姜危桥在他耳边说。
“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哪个臭流氓想占我便宜啊。”他哭笑不得的回答。
然后他就看见在屏幕的微光中,姜危桥那双明亮的眸子像是湖水,接着被搂在怀中,被热烈地亲吻。
“我这个流氓想占你便宜。”姜危桥在他耳边说,沙哑的声音气息如此不稳。
浓厚激动的情感从那样的亲密中传达过来。
让他无暇顾及别人的目光。
让他沉溺,让他忘乎所以。
唐彦从回忆里挣脱出来。
姜危桥正在最后一点夕阳中,温和地看着他,只是说:“你等我啊。”
过了十来分钟,屏幕亮了,姜危桥从小餐厅里提着一个大袋子跑过来,坐回驾驶位。
“我买了炒饭、炒面,还有爆米花、辣条,可乐……哦对了。这个你爱吃。”
姜危桥递过来一个纸袋子,唐彦打开一看:“鸡蛋汉堡?”
“以前你大学外面就有一家做这个的。你尝尝看。”姜危桥邀功一样期待,“看有没有那家做得好吃。”
唐彦试了一口,熟悉的记忆回来了。
他吃过太多山珍海味,跟着父母也见过无数饕餮大师,真有什么能让他觉得好吃的,那确实很难。
即便是鸡蛋汉堡,也不过是一种街头快餐,算不上什么美味。
可是现在去吃,却有别的感觉。
他好像已经有一阵子,没有吃过这样的东西了。不只是鸡蛋汉堡,在街边上支一个小摊位,做一份炒面、烤一份冷面、等一份蚵仔煎、吃上几口麻辣烫……那样的日子,也过去很久了。
“好吃吗?”姜危桥问。
“好吃。”唐彦说。
“十五一个。”
唐彦沉默了片刻:“忽然没那么好吃了。”
“就是,真的好贵。”姜危桥很肉痛,“这地儿也太黑了。你试试炒饭,还有那个炒面……都比外面贵一倍。”
一边喊着贵,两个人一边自然而然地把碳水爆表的饭都吃了。
电影开场。
姜危桥将广播调频到电影声道。
于是两个人都安静下来,一起沉浸在电影的世界里。
《情人》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故事,一个中国富翁爱上了一个白种少女,他们曾经热恋,又因为家族、因为尊严、因为种族和国界而分开。
许多年、许多年以后,女主接到了那个来自遥远国度的情人的电话。
“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美。现在,我是特意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
电影结束了。
车内一片安静。
姜危桥回头瞧见了唐彦看着外面那块儿播出字幕的大屏幕,还有他不曾藏起来的、挂在脸颊上的泪。
外面的夜色中,泪水折射着屏幕的光,像是天上的星星,落在了唐彦的脸颊上。
落在了姜危桥的心里。
“唐彦。”他喊他的名字。
“嗯?”
唐彦转过头的那一刻,他没有克制自己的冲动,凑过去,亲吻了他的唇。
——你曾那么的优秀、那么的骄傲,那么的热情迷人。没有人不深陷对你的热爱。
——可是对我来说,饱受摧残却依旧坚持的你更令人着迷。那时的你,和现在的你,我都热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