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一次也不能。
傅云峥知道余鹤此刻看起来越是平静,内心越是煎熬。
余鹤好像根本注意不到别人在说什么, 也无法和傅云峥顺畅交流,即便如此, 余鹤还是不忘给予傅云峥回应。
当傅云峥说爱余鹤时,余鹤下意识回答:“我也爱你。”
这份回应让傅云峥心更疼。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从未有过的无助席卷而来。
余鹤躺倒在傅云峥的腿上,手指紧紧钩着傅云峥衬衫下摆。
傅云峥和余鹤十指相扣:“没事的,你会好起来的。”
余鹤的手指微微一动:“傅云峥。”
傅云峥垂下头:“我在。”
余鹤闭上眼,低声说:“我好累,但我好爱你。”
傅云峥所有的坚持在一瞬间灰飞烟灭。
他低头抵住余鹤冰冷的额角:“没关系,爱我不是很重要的事,你可以等不累的时候再爱我。”
余鹤脸上是比死亡还要祥和的宁静:“爱傅云峥是最重要的事情。”
傅云峥喉咙间酸涩哽咽,他屏住呼吸,强力压制住汹涌的情感,沉声问:“为什么?”
余鹤:“他说会一直爱我。”
余鹤明明就在和傅云峥对话,人称代词却用‘他’来指代傅云峥,通过余鹤逻辑思维和认知理解能力的混乱,不难推测出其内在精神世界的坍塌。
傅云峥轻轻摸摸余鹤的脸,声音中藏着微不可查的颤抖:“余鹤,我就在这儿。”
余鹤没有回答,他闭着眼,好像睡着了。
汽车在公路上飞速行驶,车厢内安静下来。
良久,余鹤忽然出声唤道:“傅云峥。”
“我在。”傅云峥抬手触碰在余鹤英俊的剑眉上,以此增加余鹤的安全感。
余鹤睁开眼,抓住傅云峥的指尖,轻轻抠着傅云峥的指甲。
不一会儿,余鹤呼吸渐沉,握着手中的指尖,睡着了。
余鹤醒来时,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一点熟悉的路灯透过车窗照进来。
柔和的光影落在余鹤眼眸中,余鹤被晃得眯起了眼。
傅云峥抬起手掌遮住光:“醒了?”
这抹柔光也落在傅云峥身上,余鹤仰望着替他遮光的傅云峥。
傅云峥面容英俊,眉目间流露出毫无隐藏的温柔,灯光为他镀上一层淡金色的光,煌煌如天神。
傅云峥是如此高大挺拔,只要一抬手就能为余鹤挡去所有风雨。
余鹤一时分不清是幻是真。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一场如镜花般虚妄的梦。
“我做了很多梦。”余鹤望着傅云峥:“这是梦吗?”
傅云峥说:“这不是梦。”
余鹤的声音很平淡:“上个梦里的你也是这么说的。”
一场又一场荒诞又真实的梦境耗尽了余鹤的心力,他已经不在乎他是真的醒来还是在梦中了。
就算是一场梦的话,梦里有傅云峥,也是个还不错的梦。
只是希望这个梦里的傅云峥不要伤害他。
在余鹤的第二个梦或者是第三个梦里,他梦到了自己在和傅云峥接吻,可下一秒,梦中的傅云峥就掐住了余鹤的脖子。
余鹤很快意识到那是一场噩梦,他强迫自己醒过来。
他睁开眼,以为自己醒了过来,却是掉进入了又一个梦。
余鹤已经没有力气逃出这些梦了。
梦境会放大人的恐惧,余鹤在梦里经历一遍又一遍自己害怕的事情,包括但不限于傅云峥掐死他、世界末日、海啸丧尸。
在某一个梦境里,傅云峥还出轨了。
余鹤愤怒地盯着傅云峥。
傅云峥垂眸轻笑。
他一笑,手不免跟着晃动,光从傅云峥指缝中漏下来,洒在余鹤脸上。
傅云峥捏了把余鹤气鼓鼓的脸:“怎么一醒来就生气?我招你惹你了?”
余鹤全身脱力,他声音很哑:“我梦到你出轨,搞小三。”
傅云峥会搞小三?
余鹤每天都在想着什么?
傅云峥也感到很新奇:“然后呢?”
“然后下一个梦里你就要杀我,好和小三双宿双飞。”余鹤把两个梦联系起来,竟然还说得通:“难怪你要掐死我。”
傅云峥感觉余鹤的状态好多了,悬着的心终于能暂时放下,他怜惜地轻触余鹤脖颈间青紫的瘀痕:“你这个梦做得没道理,我怎么舍得,你疼吗?”
余鹤用手背拨开傅云峥的手,他还没办法把情绪完全从梦里抽离出来,很赌气地说:“别碰我,我还生你的气呢。”
傅云峥垂眸看着余鹤:“是因为梦到我出轨生气,还是梦到要杀你更生气?”
余鹤想也不想便回答:“当然是出轨!”
“好吧,那我替梦里的自己向你道歉。”傅云峥忍不住低头亲在余鹤的额角上:“余少爷,我错了,别生气了。”
余鹤有些许涩然,他双手环住傅云峥的腰,把脸埋在傅云峥怀里,鼻息间全是熟悉的、安全的味道。
他不应该为没有发生过的事情责怪傅云峥,可傅云峥却因为他毫无逻辑的梦向他道歉。
这个傅云峥对他这么好,一定是真的。
也许我成功从梦里逃出来了,余鹤想。
傅云峥轻轻抚着余鹤的头发,像是在安抚一只炸毛的小动物。
“我们到家了。”傅云峥对余鹤说:“厨房做了很多你爱吃的菜,你是想在车里再躺一会儿,还是先回去吃饭?”
余鹤的脸在傅云峥身上蹭了一下,这种微不可察的眷恋连余鹤自己都没察觉,他说:“我不饿。”
傅云峥应了一声:“那就在车里呆着。”
狭小的后排空间挤着余鹤和傅云峥两个人,他们离得很近,这种距离给余鹤带来十足的安全感。
他和傅云峥互通心意的那一天也是车里。
车也是停在这个位置。
余鹤在熟悉的环境中缓慢重塑自己的灵魂。
半晌,余鹤坐起身,靠在傅云峥肩头:“我是不是压到你的腿了?”
傅云峥握住余鹤的手:“你又不沉。”
“你今天坐车的时间太长了。”余鹤抬起头吻在傅云峥清晰的下颌线上:“我又给你惹麻烦了。”
“是麻烦找上你,怎么能怪你呢。”傅云峥说:“你还好吗?张鸣说带你去医院检查时赶上机器故障,是不是吓到你了?”
余鹤闷声回答:“有人一直在和我说话,他说我是疯子。”
傅云峥皱起眉:“谁说的?”
余鹤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开口:“是我自己。”
傅云峥神色从容,他和余鹤十指相扣:“你不是疯子,你是我的宝贝。”
回到别墅,才打开门,小野猫就一颠一颠地跑过来,来回蹭着余鹤的裤腿,又躺在地上翻出肚皮等余鹤摸它。
柔软的小动物非常治愈,令余鹤的状态恢复了很多。
他闻到了饭菜的香味,有五常大米的米香、有番茄虾、水煮肉片还有炸鸡翅的味道。
果然都是余鹤喜欢吃的饭。
余鹤才往餐厅的方向瞥了一眼,傅云峥便说:“太晚了,周姨他们都回去了,家里没有别人。”
余鹤说:“我想回楼上洗澡。”
傅云峥点点头:“好,那你帮我端一点饭上楼,咱们洗完澡在楼上吃好吗? ”
余鹤朝餐厅走过去,他动动鼻子,闻到了一阵熟悉的香味,不由侧身看向厨房里亮着保温灯的烤箱。
“烤箱里有馅饼。”傅云峥说:“是用猪油烙的,放在烤箱里保温。”
烤箱里放着的馅饼,无论是味道还是形状,看起来都和奉大学校食堂卖的一模一样。
余鹤很惊讶:“早就放寒假了,你从哪儿买来的馅饼?”
傅云峥把隔热手套递给余鹤:“从食堂师傅那买来的秘方,你尝尝是不是一样的。”
余鹤戴上隔热手套端出托盘,用筷子夹起一张馅饼咬了下去,四溢的油香在口腔内炸开,瞬间激活了余鹤的味蕾。
余鹤感觉到了饿,站在厨房门口吃掉了一整张馅饼。
总算哄着余鹤吃了东西,傅云峥也不再执着于带什么饭菜回楼上,随便捡了几样余鹤爱吃的,便和余鹤一起回了卧室。
卧室内,余鹤背对着傅云峥脱下了衣服。
他身上被台灯砸出的淤青微微泛紫,大多集中手臂和肩膀的位置,并没有伤到内脏。
傅云峥屏住呼吸扫过余鹤的后背、双腿,见到余鹤身上只有被打伤的瘀痕后明显松了一口气。
如果裘洋敢碰余鹤,傅云峥真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余鹤走向浴室, 在浴室门口转过来,赤身面对傅云峥:“我不想自己呆着。”
傅云峥陪着余鹤走进浴室。
余鹤身上有淤青,泡浴会扩大皮下出血量, 傅云峥便挪到花洒下的小台子上坐着陪他。
看到傅云峥扶着栏杆站起来,余鹤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心思重新回到傅云峥身上。
余鹤发现当注意力都专注于和傅云峥有关的事情上时, 他就不会那么容易胡思乱想。
他需要和傅云峥增加接触。
余鹤取来一个更矮的小板凳,放在傅云峥脚边,说:“坐着洗。”
傅云峥叉开腿,给余鹤留出坐下的地方:“坐吧, 我给你洗头。”
没想到,余鹤居然面朝傅云峥坐了下来。
他们面对面坐着,傅云峥的坐浴台大概65公分高,余鹤的小板凳只有不到20公分,两个人的高度差出将近半米。
傅云峥的手不高不低,帮余鹤洗头发很顺手。
但同样, 这个高度错落之下,余鹤的脸正好对着傅云峥的小腹。
傅云峥下意识想并拢双腿, 这一并膝盖便碰到余鹤滑溜溜的肩膀。
双腿微微一僵,傅云峥又若无其事地挪开。
余鹤并不觉得这个姿势有什么尴尬, 他双臂交叠, 在傅云峥大腿趴好, 每一下呼吸都恰好打在傅云峥的小腹上。
温热的水流都比不上余鹤的呼吸烫。
这当然是错觉。
浴室花洒的水温恒温42摄氏度, 肯定是比余鹤的呼吸温度高,但花洒中流出的水, 不会让傅云峥有小腹发热的感觉。
傅云峥用全部的自制力,强行压抑自己的生理反应。
余鹤简直是上天派下来考验他意志力的, 这个角度,如果傅云峥真克制不住,大概率会直接戳到余鹤脸上。
傅云峥心不在焉,侧身按下沐浴乳,随手揉到余鹤头发里。
余鹤对男人的接触还是这样不设防,虽然难为傅云峥忍的辛苦,但好消息是,傅云峥更加确认裘洋没对余鹤做什么。
从余鹤头上揉开泡沫,傅云峥总觉着哪里不对劲。
余鹤闭着眼抹开鼻尖上的水,抽动鼻子嗅了嗅,疑惑地歪起头,顶着满头雪白泡沫质问:“傅云峥,你为什么用沐浴乳给我洗头?”
傅云峥:“......”
他刚才满心都是克制情欲,根本没有注意自己从哪个瓶子里按出的洗发水。
难怪感觉手下的泡沫没有平时细腻,偏偏余鹤鼻子比狗还灵。
傅云峥少有的失误被捉个正着。
纵然傅云峥思维再敏捷,一时也想不出用沐浴乳给余鹤洗头的好借口。
好在余鹤也不会计较这些细节,根本不在乎傅云峥拿什么给他洗头,提出疑问后也并不需要答案。
没一会儿,余鹤又疲地窝回傅云峥腿上。
冲掉余鹤头顶的泡沫,傅云峥哑声说:“头洗好了,起来吧。”
余鹤抬臂揽住傅云峥的腰,和傅云峥贴得更近:“不要。”
傅云峥轻轻推了下余鹤的肩膀:“你这样我没法洗。”
余鹤抹去脸上的水,在水流中张开漂亮的桃花眼,湿漉漉地看着傅云峥。
明明什么都没说,又好像诉尽了千千衷肠。
傅云峥抬手遮住余鹤的眼:“好好好,趴着吧。”
余鹤就又趴了回去。
洗完澡回到床上,余鹤依旧紧紧黏着傅云峥,大面积的皮肤接触能给余鹤带来强烈的真实感。
他终于回来了,回到了傅云峥身边。
很安心。
余鹤的发质本就又粗又硬,用沐浴乳洗上一遍后更是腾蛟起凤,每一根发丝都表达着自己的独特想法,吹干后的头发全翘起来,仙人掌似的扎人。
傅云峥只好用手掌压住余鹤的发梢。
都是刚洗完澡,彼此的皮肤都很嫩滑,相互摩擦着触感特别好,余鹤沉迷于和傅云峥产生接触,在被窝蹭来蹭去。
傅云峥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哪里经得住余鹤这么蹭?
况且他从洗澡开始就再忍了。
余鹤自己倒是一副人间不值得的清心寡欲。
傅云峥隔着搂紧余鹤:“小鹤,别蹭了。”
余鹤仰起头,脸上是不谙世事的清澈,他很喜欢自下而上仰望傅云峥的视角,这个视角能被傅云峥的气息笼罩,让他觉得受到了保护。
余鹤的眼神天真无邪,干净得要命:“怎么了?”
傅云峥呼吸微重:“没事。”
余鹤抬头亲在傅云峥的下颌:“明天请家庭医生开一点丙戊酸盐给我吃吧。”
傅云峥下巴抵在余鹤发心:“丙戊酸盐是什么?”
“心境稳定剂,缓解躁狂症状,作用于躁狂期幻觉和妄想的患者。”余鹤闭上眼:“是治疗躁郁症的常用药。”
傅云峥沉吟道:“小鹤,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别害怕,告诉我。”
余鹤抓过傅云峥的手,搭在自己的后颈,很客观地分析自己的病情:“是应激反应,我没办法从危险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傅云峥车祸后也出现过一段时间的心理问题,创伤后应激障碍其实远比人们想象中的更常见,创伤的定义也很广泛,所以傅云峥很清楚地知道余鹤此刻在经历什么。
创伤场面闪回、情绪麻木回避、过度警觉、心绪不宁……这都是最显著的症状。
旁观者无法将自身带入进去,但在创伤后的那段时间,恐慌和惊惧是确确实实存在的。
傅云峥当时的症状是因为车祸而对刹车声产生应激,抗拒乘坐汽车,严重到被打了镇定剂才乘车从医院回到傅宅——
以失去意识的状态乘的车。
这种症状别说旁人无法理解,就连傅云峥自己回想起来都难免评价一句至于吗,可当下无助与恐慌是现实存在且无法避免的,傅云峥推己及人,完全能够理解余鹤此刻的心情。
傅云峥将自己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事情讲给余鹤,时隔三年,再讲起来就像在讲一件趣事。
他告诉余鹤:“当时我也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会这样,再也不会好了,其实不是的。”
傅云峥温柔地抚慰着余鹤动荡的情绪:“总有一天,当你回头再看,这些高山一样压在心头的磨难其实很小,都能一笑置之。”
余鹤把脸颊贴在傅云峥的胸膛上:“我还能好吗?”
“当然了。”傅云峥没有丝毫犹豫:“我曾经以为自己的腿再也不会好了,你不是也帮我治好了吗?”
面对忽如其来的夸奖,余鹤受之有愧,他脸颊微微发热:“是孙主任给你做的手术,和我有什么关系。”
傅云峥执意要将这份功劳归结于余鹤:“第三次手术后我几乎已经放弃了,是你跟我说......”
余鹤此刻思维极其活跃,很轻易回忆起当时自己说什么:“试一下,我又不收你的钱。”
傅云峥笑了笑:“对,是你帮我重建了治疗的勇气,那时你每天定点看孟大师直播,帮我按腿,还为了我去学推拿。你这么努力,我怎么能放弃?”
余鹤手指微微一蜷,不知道傅云峥是无意提起‘放弃’二字,还是傅云峥真发现自己想要放弃了。
情绪对撞太痛苦了,一边残存的理智告诉自己他的情绪不对劲,另一边或抑郁或躁狂的情绪冲击理智。
不断拉扯间,余鹤最后的坚持摇摇欲坠。
余鹤想放弃和躁郁症的对抗。
抑郁就抑郁、躁狂就躁狂,就算是再严重的症状他也能够稳定在一种情绪中,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承受三份痛苦。
用麻木包裹自己是最快的良药。
可是傅云峥还没有放弃。
余鹤心里好难过,他想跟傅云峥说别再拉着他了,就让他碎在泥里吧。
他知道只要自己说出来,无论是多么荒谬的提议,傅云峥都会认可。
傅云峥是天上的云彩,只要在经过一段时间复健,恢复行走是早晚的事,这朵云再也不会一丝瑕疵。
傅氏的总裁、全球新锐青年慈善家不该有他这样的男朋友。
躁郁症是非常严重的双相情感障碍,如果余鹤真的放由这些情绪控制自己,他就不可能再去上学、去工作。
到时候,傅云峥也许会把他养在这傅宅中,容许他在此做一个衣食无忧的疯子。
一年两年,当傅云峥的耐心耗尽后,也许会搬离傅宅远离他,也许会把他送到其他地方,比如一个以疗养中心命名的精神病院。
或者像名著《简·爱》那样,他成为那个被傅云峥锁在阁楼里的疯子原配,而傅云峥将邂逅另一位年轻、漂亮、善良、坚强的男孩。
会有人为他们的爱情故事写诗,歌颂他们的爱情!
甚至成为中小学必读名著之一!
余鹤被自己的想象吓到,他一把抓住傅云峥的手,迅速承诺:“我没有想放弃,明天我就去看心理医生,我会按时吃药,别去喜欢其他人,求你了。”
傅云峥反握住余鹤的手,虽然被余鹤吓了一跳,也没法理解余鹤口中的‘喜欢别人’从何而来,但还是应和道:“好好好,我不喜欢别人,只喜欢你。”
余鹤心想:难怪他做梦梦到傅云峥出轨,还要杀死自己,这一切有预兆的,逻辑链都连上了!
他不能放弃,他必须战胜躁郁症。
要把奇怪的情绪都锁起来,要努力读书,发展自己的事业,做一个能配得上傅云峥的人。
他必须要成为一个成功的医生,精通于脊髓神经修复,帮助无数受困于轮椅上的人重新站起来。
这样有朝一日,当记者问他,是什么样让他获得了如今的成就时,余鹤就能名正言顺地告诉记者。
【是我的爱人傅云峥,他心地善良,正直刚毅,乐忠于公益事业。
我们初遇在一个慈善晚宴之上,他教会我坚强、乐观、向上。
帮助更多的人,是他的坚持,也是我的毕生所愿。】
观众将感动于他们相遇相惜。
所有获得过余鹤帮助的人,都会感恩上天赐予余鹤和傅云峥这份难得缘分。
如果人们非要讴歌爱情,也是得歌颂他和傅云峥的!
至于那个命运坎坷、不知道还在哪儿当家庭教师的‘简·爱2号’,就不要盼着和傅云峥邂逅了。
想都不要想!
余鹤在心里对自己臆想出来的小三说:
麻烦你再坚持一下,等你叔父病故,你就能获得巨额遗产,虽然你没有了爱情,但你有钱。
临近年关, 街边早早挂起了大红灯笼。
灯笼在北风中晃荡,长长的流苏飞得很高,红色与金色一同织就出独属于华国人特有的年味。
余鹤走出心理诊疗室, 先站在寒风中抽了一支烟,才抬步返回车上。
他把手中的档案袋递给傅云峥,档案袋里面装着他的诊疗报告。
傅云峥接过档案袋, 并没有急着打开,而是看向余鹤:“还好吗。”
余鹤其实并不太好,但他还没有从应付心理医生的表演状态中脱离,脸上挂着浅笑, 看起来和平常完全没什么两样,说的话倒是很诚实。
“不太好。”
傅云峥微微挑眉,举起手中的档案袋:“所以,诊断报告我还有必要看吗?”
余鹤抿了下嘴唇,半秒后回答:“不用了,所有问题我都是答得该答的, 而不是我想答的。”
这孩子,对着心理医生说谎还理直气壮。
傅云峥随手把档案袋放在一边, 抬起手想摸摸余鹤的头发,又不确定余鹤是否会排斥他的接触。
现在的余鹤总是很戒备。
正在犹豫中, 余鹤低下头凑过来, 主动把一头略微炸毛的头发放到傅云峥手掌之下, 就像一只过分黏人又温和无害的小动物, 依旧很亲近傅云峥。
傅云峥压了压余鹤翘起的发梢:“真是大少爷,头发也娇气, 又不是拿洗衣粉洗的,怎么炸成这样?”
头发都炸成这样了, 余鹤还在替傅云峥找补:“用沐浴乳洗的头发很蓬松,挺好的。”
傅云峥轻轻捧起余鹤的脸:“肢体接触会让你不舒服吗?”
余鹤说:“你碰我没关系的,傅老板,我的戒心不针对你。”
余鹤的直白使他们的交流变得更简单。
傅云峥也坦诚道:“小鹤,我很怕让你感到难受。”
余鹤握住傅云峥的手:“和以前一样就可以。我没有任何一个刹那排斥过你的接触,你让我感到很安全。”
“好吧,”拇指轻轻在余鹤唇角的伤口一触,傅云峥眼中全是藏不住的心疼:“和医生约下次见面的时间了吗?”
余鹤脸上露出很无辜的表情,好像很苦恼:“我对抗性太强了,和医生也谈不出什么结果,我没办法和他建立信任感,会下意识说谎,所以治疗好像没什么用。”
傅云峥唇角的弧度微微上扬,掐着余鹤脸上的肉晃了晃:“心里什么都清楚,就是不肯改是吧。”
余鹤应了一声,掏出手机:“我从网上下单了一些有关心理治疗的书,我可以自己医自已。”
这真是一个荒唐的决定,如果双向情感障碍真的这么容易医治的话,也不会成为医学难题了。
可傅云峥却说:“都随你吧。”
然而,余鹤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他仰头看傅云峥,一双桃花眼潋滟着,好像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
傅云峥很擅长读懂余鹤眼中的情绪,他看了眼屏幕上的图书订单,承诺道:“好,这些书我来看,我来医你。可以吗?”
余鹤满意了,桃花眼弯成一条漂亮的弧:“那最好了。”
回去的路上,傅云峥还是打开档案袋。
他对余鹤过于完美地测试答卷感到讶异,若不是亲眼所见那些异常表现,仅凭这份报告实在让人难以相信余鹤居然存在心理问题。
严重到在幻觉和噩梦中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无论是什么事情,傅云峥都能找到夸奖余鹤的切入点。
傅云峥看着手中评分极高的检测报告:“有的题还挺难的,这些逻辑推理题你都怎么做出来的。”
余鹤并拢中食二指,点了点自己太阳穴,如实陈述:“躁狂状态下,创造力和工作效率会增高,海明威的表现是擅长写作,而我是擅长考试。”
瞧着余鹤有些得意的骄傲模样,傅云峥唇角微扬,但微笑的弧度还没能完全展开就再度压平。
傅云峥惆怅道:“确实,很多天才都患有躁郁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