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尔觉得有?点好?笑,就像两只猫在争宠。她往苏打背后捋了一把,打算如法抱起。苏打却没那么粘人,刚沾腿不到两秒就窜开?了。
转眼?两只猫都跑到飘窗那边,窝着互相依偎去了。
摩尔的注意力又回到画作?上来,画架上贴着那时拍的霍绯箴的照片。当时光线很好?,逆光拍摄却显得有?点暗,需要点想象力才能还原当时的调子。
说起来,这个人也很久没见到了,明天就又是周六了,应该会在店里见到的吧。
猫还在,说明大松还没回来,霍绯箴的早出晚归也还没结束。
有?时摩尔觉得他再过段时间回来也不错,这两只猫她还挺喜欢;有?时她又希望他快点把猫接走,不然再养久一点该舍不得了。
霍绯箴照旧晚上两点多才回来,却不像平常那样?看到汤力和苏打趴在她床上。
找遍全屋都没见着。
最后目光落在摩尔房门前。虚掩的房门开?了一条窄窄的缝,不像猫能通过的宽度,但也不像猫不能通过的宽度。
房间里的人应该已经睡了,但也只剩这里没找了。她思考了一瞬,推开?门蹑手蹑脚走进去。
借着门外漏进来的光线,立即就看到苏打躺在枕头上,窝成圆圆的一团挤着摩尔的后脑勺。汤力更过分,都钻进被子里了,只剩两只尖耳朵露在外头。
霍绯箴绕到面对摩尔的那边,弯腰搓了汤力脑袋一下?,想静悄悄把猫捞出来,没想到汤力伸了个懒腰把摩尔弄醒了。
怕吓着她,连忙低声说:“是我。”
“干嘛呢?回来了?”声音懒懒的,粘糯着睡意。
“嗯。它?们挤着你了?”
摩尔睡眼?惺忪地才看清眼?前多了只猫,甚至还没发现脑后那只。
“什?么时候进来的?”摩尔在跟汤力说话,“苏打呢?”
“在你后面。”说着霍绯箴撑着床边,越过摩尔,推了推圆滚滚的苏打,“我把它?们拎出去。”
“没关系,让它?们在这儿好?了。”
“那也不能躺枕头啊。”霍绯箴把苏打端起,放到被子上形成的一个窝上。苏打站起来转了个圈,又躺下?了。
“你们感情挺好?的啊。”
“不看是谁天天喂它?们来着。”
“辛苦你了,本来应该是我做的。”
“不辛苦,它?俩很省事。”摩尔抬眼?看人,那枕着枕头的模样?一点防备都没有?,“你明天还是早班吗?”
“嗯。”早班十点半,天天如此。
“早点洗澡睡觉吧。”
“好?。门要给它?们留条缝吗?”
“留着吧。”
汤力露在被窝外的尖耳朵弹了一下?,也许被窝里的猫腿还是尾巴也动了一下?。大概摩尔被蹭到了,挪动了手臂的位置。背心的领口松松歪向一边,布料皱褶与身体之?间支出一个小空间,边上就是汤力那毛茸茸的小爪子。
门外漏进来的光线打在床上,霍绯箴弯着腰,双手撑在床边看她,停了一阵才说:
“继续睡吧,没想着弄醒你的。”
“嗯。”
正要走,摩尔又叫她:“哎,把猫砂清一下?。”
霍绯箴还以为她要说什?么来着,没想到是清猫砂:“好?,晚安啦。”
霍绯箴清完猫砂,洗完澡,洗了衣服,临睡前又悄悄进来看了看情况。两只猫都还乖乖在原位,一人两猫都睡着呢。
摩尔侧躺着,呼吸均匀,耳朵就露在外面。霍绯箴无声无息低头靠近那耳边,想说句什?么。
离得极近了,却最终什?么没说,退开?来。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到汤力睁着圆圆的双眼?扭头看她。
她食指靠近嘴边对汤力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汤力不屑一顾地把头转回去,又把脑袋埋到摩尔胸前。只留给她一个后脑勺和两只尖耳朵,其中一只耳朵还弹了一下?。
啧,猫这种生物真狡猾。
第二?天摩尔醒来时,却两只猫都没见着,只有?一些黄黄白白的猫毛粘在被子上。
起来看到霍绯箴的房门打开?了一截,一眼?就见到两只猫。
人趴着,苏打躺在她背上,汤力在她手边正踩得起劲,发出呼噜噜的声响。趴着的人也醒着,弯着手挠汤力的下?巴。
“它?们跑你这边来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猫这种东西老是到处睡。”
真是不专一的生物,物以类聚——这不着边际的想法在摩尔脑子里一闪而过。
“你养过汤力吗?它?好?像特别黏你。”
“刚捡回来时在店里养了半年,所以它?特别不怕人,谁都黏。苏打戒备比较高,但好?胜心强,汤力碰过的东西它?都要碰一遍。”
猫跟人一样?,也是有?个性有?成长经历的。
“我做早餐,待会起来吃,别顾着玩猫上班迟到了。”
“哎?你要给我做早餐?”
“昨天买的面包,微波炉加热,分你一点。”
“加煎蛋?”
“水煮。”
“好?吧。”
虽然听起来没什?么诚意,但那也是早餐。
霍绯箴看摩尔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继续搓着汤力下?巴,对两只猫炫耀:“你们想困住我?没想到我反而赚了顿早餐哦。”
大松这趟回老家足足待了半个多月,直到他爸康复得差不多才回来。
真要把猫送回去时,两人都有?点不舍了。除了接过来时带的东西,还多了一大堆猫玩具和猫零食,还有?一个新买的大猫窝,甚至还有?装在飘窗上的猫吊床。
大松觉得不好?意思,帮他照顾猫还送了这么多东西。
“别不好?意思,是它?俩凭实力卖萌赚的。”霍绯箴看了摩尔一眼?,“而且都是她买的。”
“那找天请你们吃饭。”
“你知道?我们三?个凑到一起吃饭,时间上有?多难么?”霍绯箴说。
“在店里就不难,我下?厨。”
这倒是一个好?主意,大松的厨艺比霍绯箴好?多了,毕竟他正儿八经学了三?年西餐。
“什?么菜?”霍绯箴问大松。
“法式餐?”
“正规那种?”
“可以。”
摩尔听了之?后也有?点期待,在她看来,霍绯箴的厨艺已经很不错了,比她好?多了该是专业大厨了吧?
摩尔本不是对猫有?多喜爱的人,结果现在手机相册里满是汤力和苏打的照片。送完猫回来,只是又回到半个月前的状态而已,竟然觉得有?点冷清了。
“哦,发现一根苏打的毛。”霍绯箴从她背后捻下?一根白色猫毛。
“你身上也有?。”就在肩上,“黄色的,是汤力的。”
“刚刚抱过它?嘛。”霍绯箴又在摩尔身上找到好?几根,捻下?来扔到地上,“满屋子都是猫毛。要不你清理一下??我去做饭。”
都半个月没在家里做饭了,半个月以来每天都是早晚班连着直踩。
“有?食材吗?”
“昨天买了点,今天早上送到了。”
“能做法国?大餐吗?”摩尔故意问。
“很抱歉哦,今天的餐单是茶泡饭。”
“只有?茶和饭吗?”
“还有?鸡丝和烤鳗鱼。噢,还买了现成的芥末章鱼和清酒。”
“我可以要求加个煎蛋吗?”
“加两个都没问题。“
猫走了是有?点冷清,但人回来了,有?空在家里做饭了,伙食质量就又上去了。
这顿大?松料理的法?式大?餐不可能安排在周末, 做店的人可没?有周末。
时间安排在霍绯箴休息的星期一,为此摩尔还补休了半天?。
她总有补休假可用,街道几乎每个月都有安排在周末的社区活动, 没?有加班费都是补休。
在自己店里?的大?餐嘛,还是得跟繁忙的饭点错开一点。等到一点多, 大?松才开始煞有介事?地上菜。
“正式的法?式大?餐有十三道菜, 大?部分人都吃不完。简化成五道显得诚意不够, 七道不吉利,所以我取了个吉利的数字:九道。这是菜单。”
大?松把一份手写的菜单放在桌子中间,对折着立起来。
“哇哦, 这是宋氏家宴的规格。”霍绯箴说。
摩尔没?搞明白?是啥:“宋氏家宴?”
“你不知道吧?大?松姓宋,他?招待客人就叫宋氏家宴。”
“呀, 这么隆重!我是不是穿得太?随便了?”
“什么家宴不家宴的, ”大?松有点不好意思,“不讲究,吃就行。”
“我吃到这规格也只有两次,”霍绯箴说, “一次是大?松学厨毕业时, 还有一次是他?刚交了女友请维娜姐吃饭。”
“那?我岂不是很荣幸?”
“麻烦了你们半个月,应该的。”大?松还是不好意思, “再说, 也当是庆祝我爸终于?跨过一关。”
既然这么说了,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菜单上九道法?国?菜:
鳄梨汁虾、法?式蜗牛、洋葱汤、茴香烤狼鲈、柑橘冻果?子露、胡椒牛腿排、料理鼠王、卡门贝干酪,最后的甜点是玛德琳, 配餐酒是马赛茴香酒。
这些菜名超出了摩尔的日常认知, 有些名字也看不出是什么,反而更多了一分期待。
菜品全都是大?松亲自主理, 摆盘精美,份量恰到好处,味道也很让人惊艳。按菜单的顺序,吃完一道再上一道。隆重得就像价格不菲的正式宴请,叫人忘记这只是在一个也做简餐的小酒吧。
九道菜吃下来,确实是不俗的美食体验。
三个人边进餐边聊天?,气氛愉快。因?着猫的关系,大?松跟摩尔也熟络了点,不会像之前那?样沉默寡言。
待吃完甜点都将近下午三点了。
摩尔放下甜品叉,心满意足地擦擦嘴:“大?松,你的厨艺完全比得上星级酒店的厨师。在小酒吧做简餐太?大?材小用了吧?”
“大?酒店厨房派系斗争很严重的,”大?松说,“好厨艺的比不上有关系的。”
“关系可以慢慢打,也是建立在实力?上。多花点时间还是有前景的。”在摩尔看来,这种职场现?状很常见。人一多哪里?都有勾心斗角,大?可不必因?为这个舍弃职业前景。
“之前也有人这么劝过我。”大?松笑了笑,又指了指霍绯箴,“大?概我俩都不是那?类人,自己开个小店比较自在。”
确实,这个小店里?还有一尊得过全国?大?赛亚军的“大?神”,也是偏守一隅不走常规路。
小店也许自在,但总归是不稳定、有生命周期的。能开十年二十年以上的店并不多。如果?哪天?店做不下去了,又要再去寻找活路。
“我可没?见识过星级大?酒店,都在小店打工。”大?神自谦。言下之意是其实大?松也在星级酒店工作过。
“你不去而已。”大?松注意到这不是三个人都了解的话题,又转而跟摩尔说明,“刚开店时,康汀酒店有人挖小松姐去做调酒师,前后谈了好几次,她都拒绝了。”
“为什么?”
“条件不吸引。”霍绯箴说了个简单的理由。
“开了什么条件?”摩尔忽然有点好奇。康汀酒店是本地数一数二的五星级酒店,倒闭的可能性很低,比起自己开店,能去那?里?工作该是更稳定收入也更高才对。
接话的是大?松:“对方让她直接空降吧台主管兼顾问,薪水也是高级主管级别,还另加提成。还答应马上帮她还清这个店的债务,而店还是归她个人。唯一的要求是她不能在别的店工作,包括这里?。”
其实条件挺不错的了,要求也合理。
但显然霍绯箴不这么认为:“他?们的协议是十年起步哦,我可受不了绑在一个地方那?么久。而且,他?们肯定会再要求我去参加比赛。”
这些理由听起来都很任性,摩尔实在很难苟同。当然,这句话没?必要说出来,不同的价值观而已,又不是非要人人一致。
“而且,”霍绯箴继续说,“我们这个店,法?人是维娜姐安排的,实际出资也是维娜姐。这些他?们肯定是能查出来,一般都会认为我是被雇佣的。而他?们却还跟我说成还清债务,这里?头手段多着呢。”
摩尔听明白?了,给出一个二选一:
“他?们想?用金钱买你身上的名头,以及不明说还绕弯。这两点你更不喜欢哪点?”
“都不讨厌,我觉得是正常的。”
“所以,你只是不想?签十年以上的协议?”摩尔了然笑道,虽然不赞同,但她还是明白?的,这个人莫名讨厌束缚和规矩。
“对。”霍绯箴拿起酒杯跟她碰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店里?稀稀落落有些喝下午茶的客人,再过一会儿该准晚市了。
本日休息的店长没?事?待在店里?也不太?好,就打算回去了。大?松这顿“家宴”是真的极尽款待之能事?,竟还给她们各准备了一盒精美的甜品带走。
走回家的路上,两人各自划着手机。刚刚吃饭谈天?时可是谁都没?拿手机出来,各自积了些事?情还是要回复的。
过了一会儿,处理完了,摩尔说:“大?松说欢迎常去看汤力?和苏打,他?不在家时也可以,你有他?家钥匙。”
霍绯箴也拿出手机看了一下:“他?没?在三人群里?说话啊。”
“他?单独跟我说的。”
“哦?你们加好友了?”
“早加了,不然那?时你生病我跟谁请的假。”
“我还以为你在网上查店里?电话。”
其实早在白?予绛热情地说要加大?家好友时,摩尔就顺手把大?松加上了,只是一直没?说话而已。
也难怪霍绯箴不知道,汤力?和苏打吐毛球吐猫粮时,摩尔全是找的她。
“家人做手术已经够担心了,猫的事?当然找你。”在霍绯箴问为什么时,摩尔这样说。
天?气很闷热,远处的天?一大?片暗暗沉沉的,天?气预报说晚些会有大?至暴雨。
打包的甜品盒旁放了冰袋,不至于?被这夏天?的热度化掉。摩尔提起甜品盒看了看,又说:
“没?想?到大?松那?么大?块头,做起这些小东西?来挺细心的。”
“是的,在外面能一拳把人打飞,进了厨房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摩尔想?象了一下那?情景,确实很有反差。
“怎么,突然觉得我这个弟弟还不错?至少不秃头。”暗指的是上回见到摩尔约见的那?个人。
“本来就挺好的——如果?不是老跟着姐姐的话。”说着摩尔还故意看了这个所谓的姐姐一眼。明眼人都看得出,三次“宋氏家宴”都有霍绯箴参与。就因?为帮忙喂了几天?猫,可不值得如此讲究。
“哈,你这话说得他?形象全无了。”
确实,这么说太?口无遮拦了。
“开个玩笑,我话说过分了。不过,确实是很用心的法?式大?餐,很惊艳。不是沾你光我也吃不到。”
而霍绯箴却反问她:“就不能是我沾你光哦?”
话题走向不对劲。
摩尔听了停下脚步:“你忽然像个姐姐了。”
“怎么?”
“会婆妈地推销弟弟了。”摩尔看起来不是很高兴,“可惜你选错对象了。”
“好嘛,也是开个玩笑。”
“你要知道,我是个很庸俗的人。”摩尔迈开脚步继续往前走,“三十多岁还低收入还不稳定的男人我是不会考虑的。”
这样哦。这一句话就影射了两个人。
霍绯箴撇嘴笑笑,想?了想?又跟上前:“那?如果?说,我们打算把对面的意大?利餐厅盘下来,改成高级法?式西?餐厅呢?说不定是米其林水准的哦。”
“到时再说。”
“估计快了,我看他?们这个旺季还没?起色就会转让。”
摩尔瞥了她一眼:“那?也还是不稳定。”
“哎,你还真是条件明确。”
“一向如此……”摩尔斜了她一眼,“再继续开玩笑我真要生气了。”
“好好好。”霍绯箴当即切换了话题,“天?气好热,回家做什么好?看电影不?”
“睡午觉。今天?没?睡午觉,好困。”
“都三点多了,睡什么午觉。对了,我的肖像什么时候能画完?都好久了。”
“快了。最近有点画不下去,先放一放。”
“可我看你画了很多东西?,汤力?和苏打都有好几幅。”
“那?能一样吗?”猫比人容易画多了,“说起来,今天?星期一,你不用去讲课吗?”
“学校放暑假了。”
“哦,那?你正好找林老师约会去。别妨碍我睡午觉。”
“你咋知道她刚找过我?”霍绯箴笑得不明所以。也没?有撒谎,是真的。半个月前说的放学后请吃饭至今没?有兑现?,不过林老师倒是隔三差五到店里?喝一杯。
摩尔也就随口一说,没?想?到真的说中了。
“天?气预报说今晚要下大?雨。”霍绯箴看着天?脚的乌云,“我不想?在她家过夜,就推掉了。”
“已经到过夜的程度了哦?”
“还没?。不过如果?今晚去,就很可能会了。”
“你怎么拖拖拉拉的。”
“说不定我待会就改变主意呢。”说得嬉皮笑脸的。
霍绯箴又接连收到好几条新消息。她拿出手机看,直到没?有新消息再弹出了,也不回,关了屏幕放回兜里?。
也收了嬉皮笑脸的表情,说:“可能最近太?累了,不想?应付太?多人。”
虽然只是见过一次,但此刻摩尔有点同情那?位林老师,居然用上了“应付”这种让人恼火的词。
第42章 登门槛效应
摩尔这个“午觉”从下午四点一直睡到天黑, 醒来觉得口渴得很,同时憋了一肚子水很想上厕所。
客厅亮着灯,说明?霍绯箴也在家。而且正好在洗澡, 洗手间?门关着传出哗哗的水声。
失策地喝下一大杯水后,摩尔有点憋不住了, 去敲了洗手间?的门。
家里洗手间?的设计很合理, 淋浴间?用?浴帘隔开, 所以像现在这样有人?在洗澡有人?上厕所也是可行的。当然,如果不是实?在憋不住摩尔也绝不想。
“你别关水啊。”
“你会不好意思么?”
“嗯……”
然后就听?到帘子里面的人?在笑:
“有什么关系,我不介意。”
摩尔心想, 你当然不介意,不好意思的人?是我。
迅速解决完正准备出去, 搁在换洗衣服上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你电话, 一个叫木木的人?,递给你?”
“不用?,放着就行。”
“林老师?”
“不是她,另一个人?。”
然后对方?就挂断了。
无意中瞥见亮着的屏幕还有很多条未读消息, 都是这个木木发的。然后又跳出来电显示, 还是同一个人?。
摩尔一时没想太多:“要不先听?一下?万一有什么急事呢?”
花洒的水声停了,浴帘开拉一截, 霍绯箴顶着泡沫探出头来:“帮个忙?帮我接一下。”
“哈?”
“电话, 你接的话, 她就应该不会再打来了。”
这么说摩尔就明?白了,原来是故意不接的。代接电话这种戏码, 没有新意, 但有用?。
不想多管闲事之余也有点不爽:“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你自己处理。”
说话间?,电话又被对方?掐断了, 然后又坚持不懈继续来下一通。
“那,帮忙拿一下?”
摩尔拿了手机递过去,却?迟迟没等到接手。
霍绯箴伸出满是泡沫的双手晃了晃:“再帮个忙嘛,你说小松在洗澡,问她有什么事。”
说完依然一副求助的表情。
当一个要求被拒绝了,也许换个提法就会行得通。比如说,把它拆分成更简单的步骤,让对方?迈出了第一步,第二步往往更容易被接受。
来电还在持续。
摩尔斜了她一眼,最终还是划开了接听?,还开了免提:“你好,小松暂时不方?便接电话,请问有什么事吗?”
沉默了一两秒,才传出冷冷质问的女声:“你是谁?”
霍绯箴在一旁给她使眼色,用?嘴型加手势示意她说“女朋友”。
摩尔才不按她的剧本来,只?说:“我是她室友,你又是谁?不着急的话她待会再回?你电话。”
对方?没有出声,沉默了两秒就挂断了。
然后果然没再打来。
摩尔放下手机出去,浴室里的花洒又打开了。
这通电话让摩尔想起,她离婚的最终导火线。那时她问前夫什么时候回?家,却?是一个女人?接的电话。连对白都一样狗血毫无新意。
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会站在这个讨人?厌的角色位置——即使只?是假装。
摩尔不关心刚刚那个人?是什么人?,也不关心霍绯箴什么时候招惹的,这些都与?她无关。她们已经同住好一段时间?了,她已经看惯了她的室友身边时不时冒出一两个不清不楚的女人?。
相比之下,她更关心自己此?刻的心情。她以为自己会厌恶扮演这样的角色——但没有,一点波澜都没有!甚至连想起被背叛的经历也没有波澜,平静得就像帮同事接了个工作电话。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她厌恶不专一的人?,想起抛弃她的人?她会生气会难过。可是现在,却?突然就平静地接受了过去的意难平。她甚至察觉不到转变是在何时如何发生的。
也许她在不知不觉中看到了很好的示范,她看到了霍绯箴,看到她是如何在纷乱的关系中总能成为游刃有余的那方?。
这个人?拎得很清——不压抑欲望也从不走心——摩尔不得不承认,她很羡慕。
过了好一阵子,霍绯箴洗完出来了,没再提刚才的电话,擦着头发问她:
“你饿吗?”
“还不饿。”
“我也是,那先不做饭了。”
远处传来闷闷的雷声,似在酝酿一场大雨。
霍绯箴开了罐啤酒,到窗边看看天,又转回?来看墙上那幅画着山岩和海的画。
头发还是湿的,还是之前那个全部往后梳的样子,只?是比之前又长了一截,倒显得柔了一些。
“我晚上回?来时经常看这幅画。”霍绯箴说,“看久了,还是觉得像要被吸进去。”
摩尔很意外。
不止意外作品被持续注视,更意外观看的共鸣程度。
于?是她也走过来端详自己的画作,其实?她很少回?看,她享受的只?是创作的过程,如果看多了,可能会忍不住想改,并不是所有作品都会越改越好的。
霍绯箴还是站在那儿,拿着啤酒罐,定定注视墙上的画。
摩尔都还没有告诉霍绯箴,画的这山、这海、这天空以及那些乌鸦,当时都源于?什么。
作画这种事情呢,就是一个把内心投映到画布上的过程,作品完成了,内心便赤呈其上。而后来的观看者?,就是在看你的心。如果她看懂了,感受到了,那就如同内心剥光了立于?她眼前。这是需要勇气的事,会觉得——既欣喜又羞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