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诺没问他为什么突然来找他,把奖励浪费在这种事上,而是直接将他领进门后,让他自己在家里转转,便去厨房里煮面了。
秋亦曜在屋子里转了转。
姜诺的房子不大,估计只有六十来平的样子,家具都非常老旧,但却都收拾得整整齐齐的。而姜诺的房间就更是小得可怜,只容得下一张单人床和一张书桌。
姜诺家这栋楼一共就只有四层,他家是在二楼,透过窗户往外看,就是刚才他们经过的那条没什么路灯的小路。邻里街坊的窗户都挨得特别近,站在窗口就能听到隔壁哪家在打小孩,哪家在搓麻将。
秋亦曜看着他们家门口的铁门——连防盗门都不是,想到姜诺说的,小时候因被要债人上门,从这扇门里跌跌撞撞逃出去的事。
而他的妈妈却永远没能逃离这里。
秋亦曜从来没有体会过在这种环境里生活会是什么样子,他从小到大就在锦衣玉食中成长,虽然没有获得父母的关爱,但是物质上是一点都不缺的。当他看到这样的环境,突然也就理解了为什么姜诺跑出去求人救他妈妈却没有人搭理,因为这些人本就挣扎在生活的泥淖里,又有谁会在意别人的悲苦呢。
姜诺把面端上桌子的声音让秋亦曜回过神来。
“好香啊……”秋亦曜看向桌子那边,发现姜诺做的是大排面,上面还打了个松松软软的荷包蛋,眼睛都放光了。
“坐。”姜诺帮他把凳子拉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随后又去厨房拿筷子和勺子。
“嘿嘿嘿。”秋亦曜发自内心觉得很赞,感觉姜诺的菜品和服务比刚才的五星级酒店要好得多。
姜诺的手艺上次已经领教过了,但感觉这次更好,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今天真的饿了的缘故。
“你晚饭吃过了?”秋亦曜看姜诺只是坐在一边看他吃,问道。
“嗯,刚洗完碗,你就打电话来了。”姜诺抽了张纸巾递给他。
不知道姜诺一个人都吃些什么,他好像总能把人照顾得很好。
姜诺却好似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似的,说道:“我今天随便炒了两个菜。”
“噢……你不问我为什么要来找你?”秋亦曜有些犹豫地问。毕竟距离放学已经过去两三个小时了,而自己却突然说想吃他下的面,怎么看都是一件古怪的事。
姜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想说么?”
秋亦曜其实心里并不太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的,至少暂时不想,因为他自己都还没收拾好心情,不知道应该以何种态度来对待这件事。
秋亦曜缓缓地摇了摇头。
“那就不说。”姜诺道,“等你想好了以后再说,我可以等。”
在姜诺家里吃饭的氛围很轻松,即使是姜诺坐在旁边看着他吃,秋亦曜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适的地方,比坐在秋罗凡对面吃饭舒服太多了。
他一口面,一口大排,爽得停不下来,很快就解决完这碗面。
秋亦曜把吃完的碗筷拿到厨房去洗,姜诺家里的厨房非常狭小,洗手池边也只能站得下一个人,两个人同时站在厨房里就稍显拥挤了。
姜诺站在他后面看着他,嘲笑他非要自己洗,明明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洗碗的动作都十分笨拙。
“洗碗这么简单的事谁不会,你别笑,你再笑我报警了!”秋亦曜说着,回头恶狠狠地瞪了姜诺一眼,手里沾了洗洁精的碗却仿佛偏要跟他作对似的,从手里滑落下去。
姜诺非常眼疾手快,一步上来接住差点要摔碎的碗。
一切发生得太快,不给人反应的时间,以至于秋亦曜仿佛感觉姜诺的侧脸划过了他嘴角。
就那么一下,蜻蜓点水。
还带着点酥酥麻麻的触感,他不自觉地抿了抿唇。
姜诺救下一个碗,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秋亦曜以为他又要开始阴阳他不会洗碗的事了,没想到从姜诺嘴里吐出来的话却是:“你刚刚亲了我?”
秋亦曜:“……我没有!明明是你凑过来的!”
姜诺:“可是是你的嘴亲到了我的脸。”
秋亦曜:“……”这人是怎么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么无耻的话的。
姜诺不依不饶:“你是不是喜欢我?”
秋亦曜:“……”怎么还带碰瓷的?
这碗是洗不下去了,他做了个无语的表情让姜诺自行体会,挤出厨房,让这碰瓷狗自己洗他的宝贝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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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这碗色香味俱全的面,秋亦曜心情也好了,和姜诺约好明天早上七点半,在姜诺家楼下等他,一起去吃个早饭,然后再去学生家里,学生那边上课时间约的是八点半。
姜诺表示怀疑:“确定真的要来我家楼下等我?你起得了那么早吗?”
秋亦曜非常不屑:“当然可以。”
送走秋亦曜,姜诺便回到他的小房间,把作业从书包里拿出来,开始写作业。他一旦进入学习状态,便非常专心,什么事情都无法让他分心。
除了中途发了个信息问秋亦曜到家没有。
大约十二点的时候,姜诺听到姜峰华开门回家的声音。他没想到姜峰华今天居然这么早就回来了,平时都会在外面打牌打到两三点。
姜峰华显然是喝了些酒,下手没轻没重地在姜诺的房门上敲了几下:“小诺,你今天放学了啊?”
姜诺提高声音“嗯”了一声,没去开门,于是姜峰华便回了自己屋里。
姜诺一直学到了凌晨一点,才去卫生间洗漱睡觉,他已经把周末的作业全都写完了。姜诺累得要命,抓紧时间睡觉。谁知道第二天一早,闹钟还没响,他就被一阵猛烈的敲门声惊醒。
难道是秋亦曜?不对,秋亦曜不会这么没礼貌的。
姜诺从床上跃起,跑到客厅,却发现姜峰华已经在这里了,脸色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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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催债的。”姜峰华尴尬地小声说。
他人缩在墙边,门每被拍响一下,他都会抖一下,畏畏缩缩的,眼神也不敢和姜诺直视。
“姜峰华!我知道你在家!昨天都有人看到你回家了,有种你他妈就给我出来!”外面的人怒吼着。
“姜峰华,你肯定就在门后躲着吧!我告诉你,躲得了初一多不了十五!以后在街上让我看见你,有你好果子吃!”
铁门被拍响的效果那是相当的好,很快街坊邻居便有人开始骂街了。
“这是谁家呀!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吵个屁啊吵!”
“又是姜峰华家?姜峰华你可少来点事儿吧,这大清早的娃娃都被你吓醒了!”
姜峰华听到隔壁邻居的声音,不敢吭声,还是在墙角窝着。
趁着拍门停顿的间隙,姜诺去猫眼那儿看了一眼,回过头来:“是新的人?”
姜峰华仿佛受惊了似的,被姜诺阴沉的脸色吓得更无血色:“是……是……”
“又欠了多少?”
“不……不多……五万块……”姜峰华吞吞吐吐。
姜诺冷笑了一声:“不多?五万块你多久能挣到?”
姜峰华不敢说话,低着头,模样像足了认错的小孩。但是姜诺知道,姜峰华这幅模样只是装出来的,过几天赌瘾又犯了的时候可不会想这些。
姜诺憋着一口气发不出来,他无法忍受姜峰华的窝囊与贪婪,他很想离开这里,离姜峰华远远的,省得每次出事最后都是他给姜峰华擦屁股。毕竟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可是世界之大,没有容身之处,他又能去哪里呢?
姜诺也不想开门和这些人起正面冲突,毕竟敌众我寡,形势非常不利,正准备给秋亦曜发条信息让他晚点再来,谁知这时他听到秋亦曜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你们他妈谁啊?”声音凉薄,带着他平日里的那种懒散与狂妄。
姜诺的心提了起来。
“你谁啊?”门口的大嗓门毫不客气,反问回去。
“我?路人。”秋亦曜神色不变,气场压迫性十足,这些都是他在各种打架事件中锻炼出来的。
“路人?路人你闲得没事?有多远滚多远,否则挨揍了你可就不是路人了。”大嗓门强硬道。
姜诺心中一凛,正要去开门,没想到却被姜峰华死死按住了。他扭头看他,姜峰华面色苍白,姿态卑微,哀求他,“小诺,不要开门,他们会打我……”
“哈,你大可以试试看,到底是谁揍谁。话说我刚才在楼下顺手拨了110,现在应该快到了吧?”秋亦曜抬手看了看手表。
“你!”大嗓门正想冲上去揍人,被旁边的人拉住了。
“老大,你没听他说吗,他报警了……我们还是先撤吧……”这人看秋亦曜的样子,直觉就不是什么好惹的人。
“警察来就来,怕屁啊。”大嗓门说。
“万一被他查到你赌博记录就不好了……”那人继续劝说。
“这……”大嗓门听进去了,“好吧,我们今天先撤。姜峰华,我告诉你啊!下次在路上别让我碰见你,否则在警察来之前我就把你揍得妈都不认识!”
那群人一窝蜂地从秋亦曜身边走了,明明胆小怕事但却硬装成没事的样子看得秋亦曜觉得有些好笑。
那些人一走,姜峰华的力道就松了下去,姜诺推开门走了出去。
姜峰华想跟出来看看外面的救星是谁,姜诺反手就把门甩上了,没让他看。
“他们没动你吧?”姜诺把秋亦曜上下打量了一番。
“没呢,怎么动得了我。”秋亦曜挑眉,和姜诺一起向楼下走去。
“刚才,谢谢你。”姜诺还没从刚才的低气压中完全走出来,语气也显得有些低沉。
“客气了,其实我就是想让你看看校霸的威风,以免有些人觉得浪得虚名。”秋亦曜一眼就看出姜诺心情不好,把手臂往姜诺肩上一架,吊儿郎当地开玩笑道。
“但是以后碰到这些人还是要小心点,人一没钱,就会不要命的。”姜诺看了他一眼。
“知道,知道。”秋亦曜应着。
“你今天算是运气好,碰到怕警察的。要是碰到黑白通吃的,警察根本不放在眼里。”
“哦,好。”秋亦曜被姜诺数落了一番,显得有些蔫蔫的。
“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担心你。”姜诺伸手在秋亦曜脸上刮了刮。
“嗯。”
“你真叫了警察?要在这儿等么?”姜诺问。
“没有,我随口说的。”秋亦曜说。
“可真是大聪明鬼。”姜诺拍小朋友似的拍了拍秋亦曜的头,秋亦曜刚刚校霸的威风一下就被拍成了幼儿园风了,于是不服气地把他的手扔开。
“刚才那些人是来要债的。”姜诺开口道。
秋亦曜之前听姜诺说过他爸赌博的事,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了,所以也不是特别惊讶。
“我爸时不时会犯一下赌瘾,前几年还好,最近又开始厉害起来了。他总是这样,好了伤疤忘了疼,赌的时候什么都不想,事后又每次都对着我痛哭流涕。”姜诺想起这些事来就憋着一肚子气。
“那这些要债的人,总来么?”秋亦曜问。
“嗯,经常会来,不过他们都是挑只有我爸在家的时候来,一般不敢和我起正面冲突。”姜诺勾了勾嘴角,冷笑一声。
讨债人以前有过直面姜诺的经历,这些人基本都是债主雇来的人,专门来要债的,经验非常丰富,却没料到姜诺一个还没成年的少年把一群青壮年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后来他们就学乖了,知道不能硬碰硬,以后就只抓着姜峰华这个软柿子捏了。
而加上街坊邻居的闲人碎语有一定夸大其词的作用,姜诺的名声也在这一片渐渐传开来。
“哦……那你一定要小心。”秋亦曜的语气中带着担忧。刚才那些人从他身边走掉的时候,虽然秋亦曜表面上八风不动,装得云淡风轻的,但是其实他心里是提起来的,做好了动手的准备,毕竟那一个个文身加大金链子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的货色。
“好。”姜诺叹了口气,“我不会傻傻地和他们真的正面硬刚的。”他现在已经学聪明了,在还有选择的时候不会去动手。
而且他也没必要为了死性不改的姜峰华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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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经过这事这么一耽搁,他们已经来不及去早餐店吃早饭了,只得在路边匆匆打包了一点带到学生家里去。
秋亦曜还好,他在姜诺上课的时候就坐在一边先吃完了早饭,然后开始写作业。但姜诺就只能趁着中途休息的时间啃几口油条。
因为早上发生的这事,姜诺的情绪一直不太好,整个人处于低气压中,虽然到了学生家里已经换上了温和一点的表情了,但是那学生还是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气息,平时会开开玩笑的他都不敢乱动了,正襟危坐着听姜诺讲课。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临走之前,姜诺在那边和学生的妈妈聊几句,秋亦曜在慢慢地把书都收到书包里去,今天他效率很高,除了剩下一些不会做的题目,基本已经把周末作业都做完了。
那学生凑到秋亦曜跟前:“哥哥,你是姜老师什么人呀?”
眼前的小孩皮肤白皙,一看也是个家里养尊处优的主,秋亦曜答道:“同学。”
“哦~原来姜老师也有玩得好的同学呀,我还以为他没什么朋友呢。”初中生没什么心思,心直口快的。
“是吗?”
“对呀,他周末要给好几个学生补课,从来不出去玩,这样的人哪来的朋友。”
这么说来也是,秋亦曜回想了下,姜诺虽然在学校里人缘挺好,还是班长,也有像罗天迪那样玩得比较好的朋友,但是似乎总是有一种礼貌中却与人保持着距离的感觉,这种感觉不是说姜诺性格不好接近,而是姜诺主动逆着人群的方向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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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学生家里出来,姜诺给酒吧老板打了个电话,说自己今晚有事,不去了。
“真不来了?这儿还坐着好几个客人说想听你唱歌呢……”吴哥在电话那头道,声音听起来很遗憾。
“不好意思了吴哥,今天学校有点事,下周我一定来。”姜诺面不改色地扯着谎。
“好吧,好吧……”
挂了电话,秋亦曜问道:“怎么不去了?”
“心情不好,不适合去那种场合工作。”姜诺道。
确实,去酒吧的客人多是图个轻松和开心的氛围,如果歌手自己的心情没有整理好,不适合上台演出。
“噢,那现在去哪?”秋亦曜又问。
“吃个饭,回家。”姜诺说,“你呢?明天我帮你看看那些不会做的题吧。”
“你一句话里说这么多事,我都不知道回你哪个。”秋亦曜说,“你先和我去吃个饭,学了一天了,累都累死了,得犒劳犒劳自己。”
秋亦曜的语气非常不容拒绝,这点其实和秋罗凡挺像的,但是秋亦曜不愿意承认这种像。
他带着姜诺去了一家西餐厅,点了两份牛排和一些小食。
这种餐厅应该很贵,里面的人都是说话轻声细语的,服务特别周到,姜诺没怎么来过这种高档的地方,但看起来秋亦曜应该是这里的常客,和几个店员都相熟的,打了声招呼。
点完餐服务员走后,秋亦曜像是看破姜诺心思似的说道:“我爸给了我很多钱,来这种地方吃饭都是小事。”他用湿毛巾擦了擦手,继续道,“他们两个已经从家里搬出去了,各自组建了新家庭。”
昨晚没梳理好的情绪,经过一晚上的消磨,秋亦曜已经决定把这些讲给姜诺听。
秋亦曜顿了顿,自嘲般地笑笑:“说什么伉俪情深,结果都早就各自在外面养了人,甚至还生了小孩。现在那小孩一个五岁,一个三岁。就在昨天,我爸约我吃晚饭,告诉了我这件事。”
姜诺眼神中透露着惊讶,懂了秋亦曜昨天那个突兀的电话。他根据小孩的年纪推测了下事情发生的时间,竟是这么久了:“所以他们搬走,准备把你自己留在这里?”
“对。”秋亦曜点了点头,“也挺好的,我也不想跟着他们中的哪个人去新家过日子。”
他一想到要和新叔叔、新妹妹,或者是新阿姨、新弟弟朝夕相处,就浑身的不自在。
所以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当然失落也会有一点,但是强大如秋亦曜,经过昨晚一晚上的思考,已经能够让自己忽略掉那些不舒服的感受。
“那接下来……”
“接下来还是该吃吃,该喝喝,生活总得往下过,你说是吧。”秋亦曜说,“不过我想大学就不留在这座城市了,以后我要换个地方生活。”
姜诺看他神色,是非常认真的模样,也点了点头:“嗯,我也想。”
秋亦曜惊喜地睁大眼睛:“你也想?你想去哪?”
姜诺看着秋亦曜这幅样子,觉得十分可爱:“北边吧。其实去哪都可以,都没关系。”
你想去哪,我就去哪。
不过这后半句话姜诺没说出来。
秋亦曜“嗯”了一声,似在思考:“我也是,没想好去哪里。”
“那就好好读书,到时候填志愿可以随便挑。”姜诺道。他想秋亦曜可以和他一起走。
“遵命!姜老师,我一定好好学习!”秋亦曜竖起两根手指发誓,“在这之前先吃块牛排补充蛋白质。”他把先端上来的那份推给了姜诺。
牛排的味道很好,两人吃饱喝足都感觉到舒坦多了,果然食物会给人带来快乐。
两人聊着天,刚才那种因姜峰华的事而烦躁的心情散去了许多。秋亦曜陪着姜诺往他家里走,坚持送佛送到西。
“明天八点半,我去你家?”上楼的时候,姜诺跟秋亦曜约时间。
“八点半?!也太早了吧!你怎么跟教那个初中生一样对我啊!”秋亦曜哀嚎。
“刚刚吃饭的时候下的毒誓这么快就忘了?”
刚才秋亦曜为哄姜诺开心,还表决心一定会非常、非常努力学习,竭尽全力向姜诺的方向靠近。
“记得,记得,八点半就八点半吧。”秋亦曜耷拉着脑袋,楼梯一步一步走得沉重。
姜诺看他丧气的样子有点好笑,本来也就是故意逗逗他的,于是改口道:“算了,特许你睡个懒觉,要不就改成——”
话还没说完,后半截就卡在嘴里了。
秋亦曜顺着姜诺的目光看去,只见姜诺家门上贴着两张大大的封条,贴成一个大叉。
封条上白纸黑字写着“已抵押”。
暴力撕开封条,打开门进去,里面果然没有人。
可能是姜峰华早上就跑了,也可能是他真的与这群讨债人做了交易,把房子抵押了。
但看着家里的摆设以及姜峰华卧室的情况,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因为姜峰华把很多随身衣物都打包带走了。
姜诺连续给姜峰华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发了短信也不回。
“他跑了?”秋亦曜问。
“不知道,很有可能。以前他在外面避避风头的时候也会打包带走很多东西,但是这次是四季的衣服都拿上了。”
姜诺十分烦躁地在客厅走来走去,目光微沉,眉头紧锁。
那些人直接在他家门上贴了封条,不知道是不是姜峰华和他们做了什么交易。
怎么办,继续住在这里就是一个不安全因素。如果被那群人知道已抵押的房子里居然还住着人,会不会上门来挑事?
那他呢?都能每次运气很好地躲过一劫吗?
“你去我家吧。”
秋亦曜语气不容拒绝,还没等姜诺回话,便自顾自地去了姜诺的房间帮他收拾东西。
“去你家?”姜诺回过神来,震惊地看着秋亦曜。
“嗯。怎么了?”秋亦曜把姜诺的衣服从衣柜里拿出来塞进行李箱里,“我一个人住,很怕,你来陪我。”
姜诺沉默了,他知道秋亦曜说这番话的真实目的。
因为不知道门口的封条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是真的,那就意味着他不能再在这里住下去了,早晚得搬走,而如果是假的,贴封条的人也不是善茬,找不到老子就找儿子算账,肯定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上门要债。
每一次要债,都存在很大的风险。
他想到母亲的死。
那些人都是穷凶极恶之流,上次母亲倒在地上的画面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触目惊心。
“谢谢你。”姜诺道,嗓音低沉,听起来还有些哑。
“谢什么?是我求你去的。”
姜诺唇线紧抿,不再言谢,跟秋亦曜一起收拾东西。
搬家讲究断舍离,其实最后收拾出来的也没多少东西,衣物和书籍占了大头。秋亦曜看着姜诺从抽屉最里面拿出一个盒子,装进箱子里,问他这是什么。
姜诺把盒子打开给他看,里面是一只翠绿的玉镯。
“是我妈的遗物。”姜诺道,神色看起来有淡淡的哀伤。
“你妈妈,长得很漂亮。”秋亦曜刚才在收拾东西的时候看到了他们一家人小时候的合照。
“嗯,都说我长得像妈妈。”姜诺说着,蹲下把盒子重新放回行李箱里,“她走了这么多年了,连她的声音是什么样的,我都已经忘了。”
姜诺才五岁,就失去了妈妈,而且还是以这种方式失去的,这么多年,他只能靠着手镯和相片来回忆,也没有人可以倾诉。
姜诺刚站起来,便感觉被人一把抱住了,后背靠在温暖的怀里。
秋亦曜把脸架在姜诺的后肩,温声道:“你妈妈一定在天上看着你,保佑你学业一帆风顺、事业有成,爱情……美满幸福。”说到爱情的时候,秋亦曜突然想到不知道以后姜诺会找一个什么样的人共度一生,不知怎么的就觉得有些伤心。
“嗯。”姜诺勾起嘴角,秋亦曜这人平时看着大大咧咧的,但其实心思是最细腻不过的,“时间久了也就过去了,对于人的生死,想通了就没事了,我现在已经不怎么难过了。”反而是你看起来更加难过一点。
姜诺转过身看着秋亦曜,眼前人的眼睛里闪烁着晦暗的星星:“我学业非常顺利,事业以后再说,肯定也没问题,爱情……不知道可不可以幸运一点。”
他不敢说,怕说出来连朋友都没得当。
“当然可以。”秋亦曜想到现在自己是在安慰姜诺的,于是挤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轻快道,“你长得帅,成绩好,性格还特么很不错,女孩子随便挑好吧。”
姜诺深深地望了秋亦曜一眼,轻轻“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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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大包小包地把东西搬到秋亦曜家里,已经是深夜了,刚一开灯,却看到客厅茶几上放着厚厚的好几沓钱,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刚抢了银行。
昨天秋罗凡不是说生活费会打到他卡里吗,这又是整哪一出?
秋亦曜趿着拖鞋走过去,发现现金的旁边还有一张银行卡,银行卡下面压着一张纸,是丁兰的字迹,大意说的是对这种决定丁兰表示很歉疚,所以希望他收下这些钱,并且以后会按时往这张银行卡里转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