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亦曜心里惊叹地“卧槽”了一句,没想到姜诺这货平时乖乖巧巧的一副好学生模样,打起架来却这么狠,下手不留一点情面,万一过头了那人甚至有窒息的风险。
看姜诺打架这么强他就放心了,正准备专心解决面前的这个花臂大哥,却见黑暗中有一刀光影晃了一下。
秋亦曜的心顿时凉了下来。
这些人还带刀了。
偏偏不是棍不是棒,而是危险系数最高的刀。
估计是看到自己兄弟晕倒了不省人事,那人杀红了眼,带着刀怒吼着冲姜诺杀过去了。
秋亦曜猛地一用力,甩开花臂大哥的纠缠,也朝着姜诺的方向冲了过去,只不过,他盯着的目标是带刀的那个人。
“有刀!”秋亦曜大吼。
姜诺迅速转头看向冲过来的人,也看到了那把刀,闪着寒光。
很危险,会出人命!
姜诺想躲开,但他身边那个小平头豁出去了似的死死地抱着他,他根本脱不开身。
带刀的是个黄毛,一头劣质浅黄在黑暗里特别显眼。
姜诺皱起眉。
显然缠着他的这个人也知道自己队友赶来支援了,更是拼尽了全力拦住姜诺不让他躲掉。
那抹寒光越来越近,姜诺知道他今天是躲不掉这一劫了。
黄毛靠近。
刀举起。
然而就在距离姜诺不过十厘米的地方,刀停住了。
是秋亦曜!
他从背后狠狠抓住了黄毛的手腕,同时另一只手控制住黄毛的身体。
两人较着劲,怒吼着,各自都用了十足的力气。
秋亦曜额头上的汗水滑下。
黄毛也喘着粗气。
突然,手上的刀被黄毛调了个方向,变成刀刃向内。
这个方向,虽然黄毛自己的手臂会有被划伤的风险,但也能轻而易举地伤到秋亦曜。
混乱中,黄毛的刀毫无章法地乱挥,在秋亦曜手臂上、手指上划下好几道痕迹,还好几次逼近秋亦曜的喉咙——也就只差几公分的距离。
这群社会混混玩起刀来一点轻重都不分,他们只会被爆表的肾上腺素控制,无意识地攻击,完全不计后果。
但是秋亦曜却完全没有一丝胆怯,他的目光如同一只凶猛的兽,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它的同伴,眉宇间流露出的戾气足以让旁人心悸。
而黄毛也是越挫越勇的性子,在眼见自己的弟兄们被打得在地上滚成一团,怒气值爆表,今天非要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秋亦曜看到姜诺注视着自己的瞳孔突然放大,预感不妙,果然,随后感觉到脖子一阵冰凉。
但他没顾得上那么多,抓着黄毛的手使劲顺时针一扭,黄毛的手腕传来“咔嚓”一声响,可能是脱臼了,手指无力地松开,刀自然掉落在地上。
黄毛反应迅速想去捡,但是还没等他够到地上的刀,刀就被秋亦曜往旁边的水沟里一踢。
小刀飞速十字旋转着扑通一声掉进水沟里。
黄毛自知没有刀根本打不过秋亦曜,还想扑过去从水渠里摸出小刀。
秋亦曜趁着这个档口,把姜诺从另一个人的打斗中解救出来,拉着姜诺飞快地往巷子外面跑。
姜诺非常默契,一点恋战的情绪都没有,脱身后便跟着秋亦曜拔腿就跑。
****
明亮宽阔的大马路。
车水马龙,人来人往,霓虹灯闪着刺眼的光。
跟身后阴暗的小巷相比,简直是两个世界。
两人喘着粗气停下来休息,打完一场人数差距悬殊的架,又跑了这么长的路,真的体力透支。
秋亦曜发现周围的行人纷纷以一种惊恐的目光看着他们,他刚想转头问姜诺,却发现姜诺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而姜诺眼睛盯着的地方,正是他刚才跟黄毛抢刀用到的那只手臂。
秋亦曜这才低头看了看,才发现自己竟然半条手臂都浸在血中了,最外面的校服都被染得鲜红,指尖上还有血液顺着流下来,滴在地上。
这时他才感觉到疼痛从手臂上传来。
伤口划破的痛、伤口撕裂的痛。
原来自己出一身汗不是热的,而是疼的。
秋亦曜迅速地把手臂藏在身后:“你不要看。”
因为疼痛,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但是他尽量保持着平静的语气,调侃着道:“你要是敢在这个时候晕血,我可管不了你了,你就只能躺在大马路上自己慢慢晕了。”
姜诺紧皱着眉,没再看他的手臂了,而是用手指在他脖子上轻轻地擦了擦,刚才这里也被刀稍微划破了一点,好在只是很浅的伤口,微微渗出一点血。
“这不是在开玩笑。我们打车去医院。”
秋亦曜低头看,看见姜诺的手指上也沾上了刚才从脖子处擦的血迹。
姜诺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
秋亦曜坐进后座,没让出租车司机注意到他的异常。
姜诺没有坐前座,而是跟着秋亦曜进了后座。
“哭和笑都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既然如此,还不如多笑笑,左右不亏。”秋亦曜调节着车内的气氛,他感觉姜诺的情绪过于沉重了,不至于不至于,只是稍微受伤了而已。
然而姜诺依然闭口不语,只是紧紧握住他的手。
他们以前也并不是没牵过手,但那都是在校服底下的勾勾手,在无人的山林里拉着对方,从来没有在众目睽睽之下牵手。
就好像,那些隐秘的情感都是见不得光亮的。
可是姜诺一路上紧紧抓着秋亦曜的手不放,就连下了车也没有放开,引得路人纷纷侧目,他也不管。
只见一个面色凝重的少年牵着另一个少年的手,步履匆匆地往医院大楼赶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后面那个少年的另一条手臂沾满了吓人的血,却还在嬉皮笑脸地开玩笑逗前面那个少年,仿佛受伤更严重的不是他,而是前面的少年。
夜色浓重,霓虹灯闪耀之下的城市里,无人知晓蛆虫在阴暗的角落爬行。
两个少年朝着那“急诊”两个正红色的大字走去。
“我说了,真没事儿。”秋亦曜坐在病床上晃着腿。
他本来不想住院的,但是在姜诺和医生的严厉要求下,还是不得不服软。
刚才医生已经给他俩看过了,姜诺受的伤都只是些皮外伤,只要喷一喷外用的药就好了。而秋亦曜伤口深浅不一,手臂上和手指上有数道刀痕,最深的那道伤,打了麻药缝了五针,还把他的手和手臂包得像个木乃伊。
非常有损他英俊的形象。
这明天要怎么上学啊?
秋亦曜不停地小声逼逼,直到姜诺冷冷的眼神瞥了他一眼,秋亦曜才闭上嘴。
****
姜诺清晰地记得秋亦曜向他冲过来的场景。
当时他双臂都被身前的小平头绞着,那小平头是下了死力气的,直到这是他们最后的反杀机会,所以姜诺一时脱不开身。
眼见着黄毛就要带刀冲到他面前了,他本来心里一凛,做好了挨刀子的准备,但秋亦曜却如同一头困境中凶猛绝望的野兽,嘶吼着扑向黄毛……完全没有将要被刺伤的顾虑,执着地、不计后果地把黄毛制住。
好像总是在自己最绝望的时刻,秋亦曜会向他奔来。
家里被贴上封条的时候也是,此刻也是。
他看见秋亦曜绷直的肌肉、怒睁的双眼、暴起的青筋,他看见尖刀闪着的光在黑暗中不规则地左右晃动,他看见黄毛之流的亡命之徒杀红的双眼和可怖的怒意。
他一想到那个画面,就感到后怕。
万一他们在争夺刀子的中途,黄毛刺伤的不是秋亦曜的手臂,而是脖子、而是心脏呢……
姜诺坐在秋亦曜的病床旁边,烦躁地用手在头发上猛搓了好几下。
“别揪了,再揪你可能就要英年早秃了……”秋亦曜感受到姜诺四周围绕着危险的情绪,好像下一秒就要爆发出来了,不知道怎么办,只好继续开开玩笑,试图缓和气氛。
他不说还好,一说姜诺就真的爆发出来了。
姜诺蹭地从沙发椅上起来,一手抓住他没受伤的那只手臂,一手撑在受伤手臂的床边,俯身下来凑近了看他。
危险,很危险。
姜诺的眼睛里情绪复杂,一分生气、一分担忧、一分责怪、七分心疼。
秋亦曜直觉吓得想往后缩,姜诺冷笑一声道:“这个时候知道怕了?”
理智告诉他越是在这种时候越不能怂,于是壮着胆子继续开玩笑:“打架没什么好怕的,你要是这个时候亲我,我是挺怕的。”
说完这句话,秋亦曜就后悔了,因为他看见姜诺嘴唇里吐出几个字:“那就让你怕一怕。”
长了张嘴不是让你用来乱说话的,秋亦曜想狠狠给自己掌几个嘴。
他还想说什么补救一下,只见姜诺凑得离他更近了,好看的眼睛、鼻子、嘴唇,都在放大——天知道为什么此刻他要心跳如雷。
秋亦曜僵直住了。
谁知以为的事情没有发生,姜诺凑近他,嘴唇有意无意地略过他的嘴角,在他耳朵尖上亲了一下,接着把下巴搁在他的肩头。
秋亦曜感觉自己耳朵尖儿瞬间红了。
姜诺低沉好听的嗓音从耳畔传来,只是这嗓音此刻带着化不开的雾气。
“曜哥,我不知道你以前混的时候是怎么打架的,但是我今天真的很怕。”
“我看见那把刀划到你的脖子的时候,心跳都快停了,很怕真的戳破你的喉咙,很怕今晚你没走出这条小巷,很怕我以后见不到你了。我宁愿是我自己挨上一刀,也不愿意看到你这样……”
“今天人没出事,只是我们运气比较好,知道吗?我知道你胆子大,天不怕地不怕,但是我希望你以后做这些危险的事情的时候,稍微考虑一下我。”
“我很怕。我怕失去你。”
说着,姜诺把秋亦曜搂得更紧了点。
两副少年的躯体紧靠在一起,秋亦曜感觉到胸膛处传来姜诺的热度。
他的身体似乎在微微发颤。
秋亦曜像摸小狗头似的摸了摸姜诺的脑袋:“好啦,我知道啦,以后不会再去打架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学得很乖了嘛,每天都在好好学习。”
姜诺还是伏在秋亦曜肩上没起来,他继续撸了撸姜诺的头发,觉得很享受:“明明受伤的是我,怎么你委屈成这个样子了……嘶……啊!”
“姜诺你干嘛!你属狗的啊!”
姜诺突然没由来地在秋亦曜脖子上咬了一口,刚才被小刀划伤的伤口在右边,姜诺咬在左边,这下好了,整个脖子没一块好肉了。
秋亦曜用力推开他,但姜诺重得根本推不动,推了半天只推开他的头——也是姜诺自己主动让开的。
姜诺盯着他,目光像野狼一样凶狠:“我看你没长记性,再让你痛一下。”
“……”
秋亦曜揉着自己刚刚被姜诺咬过的脖子,感觉姜诺这一口可一点没留情,比被小刀划伤痛多了,气得不行,扭过头去不再理他。
病房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谁也没有说话。
——当然,这都只是秋亦曜一厢情愿的以为。
因为在几秒钟后,他就感觉到温热的手指又附上了他的脖子。
姜诺用大拇指在他被小刀划伤的伤口上轻轻摩挲着。
伤口已经不再渗血了,在一点点凝固、愈合。
然而姜诺的动作非常轻柔,秋亦曜忍不住回头看他,看见姜诺盯着那个伤痕出神。
可见当时小刀划到他脖子的时候,真的把姜诺吓得够呛。
大人有大度,秋亦曜突然就原谅他了。
叹了口气,道:“确实是运气好,那一下当时我也挺慌的,以后保证再也不会了。”
说归这么说,秋亦曜想,要是以后再有危及到姜诺的性命的事情发生,他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冲上去的。
姜诺那么好,那么优秀的人,应该过完他闪闪发光的一生。
姜诺没再说什么,摸了摸秋亦曜的头发。
病房里沉默的气氛被秋亦曜的手机铃声打断。
秋亦曜见来电显示是徐成,赶紧接了起来:“徐成?找到了吗?”
“找到了,找到了。”徐成那边的电话中还有呼呼的风声,“他没回家,坐在小区旁边那条河边的椅子上哭呢。”
“我没哭!”陈家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远远地传来,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秋亦曜笑了笑,手指捏了捏眉心:“找到就好,没事我先挂了。”
徐成虽然平时看着呆蠢,但是心思还是很细腻的,一下就听出秋亦曜语气中的疲惫:“秋亦曜,你怎么了吗?”
“我没事啊,挺好的。”秋亦曜强打着精神,语气又成了他平时那副没所谓的酷哥风。其实当他听到陈家辉找到了的那一刻,整个人就放下心来,刚才一场惊险过后余留下来的疲惫就冒出了尖儿。
“姜诺呢?”徐成还是不放心,又问。
“在的。”秋亦曜看看姜诺。
姜诺把电话接过来:“我在的,我们没事儿,你好好照顾陈家辉。”
说完便把电话挂了。
他们都很默契地没有提自己在找陈家辉的路上被小混混堵住的事情,否则,会让陈家辉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
秋亦曜长舒出一口气,感叹道:“这小子居然是跑到小河边散心,什么时候有的这种闲情雅致,果然爱情让人失智,性情大变,性情大变!”一边说着,一边叹着气摇了摇头。
陈家辉没事,悬着的心就放了下来。
等医生的中途,秋亦曜靠着床打了个盹儿,姜诺独自起身来到了走廊上。
夜间的医院还是依旧繁忙,明晃晃的白炽灯把走廊照得亮堂堂的,不时有护士匆匆走过,还有移动病床不知道推向何方。
姜诺背靠墙壁,缓缓地蹲下。
刚才秋亦曜身上那滩血迹,又唤醒了他儿时的记忆。
母亲就是倒在一片血泊之中,而他,无能为力。
他的手还有点抖,他不想、不想再让同样的事情重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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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那边,姜诺跟老李请好了假,直接请了一礼拜。
秋亦曜问是用什么理由给两个人同时请假的,姜诺竟然说用“他生病了,高烧不退,秋亦曜陪他去挂盐水的时候在医院里摔了一跤,胳膊划破了,流了很多血”这种蠢到极致的理由请了假,老李居然还什么都没问就同意了。
秋亦曜用草的各种形态和语气表达了他的不服。
他堂堂一校霸,没事表演平地摔?!
“不然呢,你觉得你包成这样去学校,有什么理由不被抓到校长室去盘问?”
姜诺的一个问题就直接让秋亦曜泄了气,只好认了。
“没想到刘勇这事儿还没结束,他是为了单佳雨?”姜诺帮秋亦曜调整了病床的倾斜角度,让他能坐在上面。
“嗯。”秋亦曜点点头,“这人蔫儿坏,我应该早点想到的。”
自从上次刘勇在他们这儿吃瘪之后,在学校里碰见时都没敢有什么动作,但现在仔细想来,刘勇看他们的眼神是阴暗的,像无声蔓延的恶臭的毒液,指不定哪一天就溅人一身。
特别是那次秋游,刘勇一定是误以为他和单佳雨在湖边谈情说爱,于是便找人来狠狠报复他。
“今天他们计谋也没得逞,万一下次又来呢?”姜诺有些担心,这次刚好是他陪在秋亦曜身边,万一下次刘勇他们专挑秋亦曜一个人在的时候该怎么办。
秋亦曜冷笑了一声:“那就让他来不了,我会让他的行为付出代价。”
“不要打架,那种人,不值得。”姜诺按住秋亦曜的手,示意他冷静。
“我知道,碰他我还嫌我手脏了。我自有打算,不必我亲自动手,你等着看好了。”
看着少年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姜诺忽然明白了,其实秋亦曜并不是惹不起刘勇那种人,而是之前懒得去理会罢了。
“说起来,那些混社会的身手竟然也不过如此?”
“他们也分上中下层的,今天那帮人里面有个我见过,刘勇混的那是最底层的帮派了。”秋亦曜带着一丝讥讽。
“哦?那你之前混的是哪一层?”
妈的,又想套话!
秋亦曜:“……啊,我伤口有点疼,姜哥你帮我看看。”
求生欲让他选择蒙混过关。
姜诺不再为难人,没再追问,很配合地帮他检查了遍伤口。
秋亦曜看着自己一身的伤,左思右想,实在觉得太冤:“这人怎么这么死脑筋,非要觉得我和单佳雨有一腿!”
“都怪你,成天在外面鬼混,给我戴绿帽子。”姜诺说这话的语气像个等着丈夫鬼混回家的可怜小娇妻。
“我没有!”
“秋游的时候,我都听说了。”姜诺气鼓鼓地“哼”了一声,还配合着把腮帮子也鼓起来了,像只小河豚。
确认了,这人戏瘾又上来了。
对付戏精的办法只能是——
“既然你已经听说了,那我也懒得隐瞒了。对,单佳雨长得清纯可爱,我就是和她玩了玩,怎么了,有问题?”
配上又渣又霸道的表情。
就在秋亦曜以为姜诺要上演一出泼妇骂街的时候,姜诺竟然认命般软着声音说道:“那一定是我对你不够好……明明人家也很清纯,很可爱……哥哥你给我个机会,人家以后会对你更好的。”
秋亦曜:“……”
够土,够狗血。
还是你会玩。
姜哥:人家只是个清纯可爱的大猛1啦~
感谢在20230519 20:08:36~20230520 15:03: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UGAr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医生提供了两种方案,一种是今晚住院留观一晚,看看伤口愈合情况,没问题的话第二天就出院,自行在家里换药;第二种是一直在医院住着直到拆线,省心省力。
秋亦曜直接选了第一种。
让他在医院这种压抑无聊的地方住着,还不如要了他的命。如果可以的话他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出院回家。
但是想想姜诺肯定不会同意的,只好姑且屈服于他的淫威。
姜诺对于秋亦曜选择第一种方案这事倒是也没提异议,客客气气送走查房医生之后,伺候他洗漱上床睡觉。
医院病房里提供了过夜的洗漱用品之类的,秋亦曜站在病房自带的洗手间里,看姜诺盯着他刷完牙,然后又给他拧干毛巾要帮他擦脸,尽心尽力,服务周到得跟个保姆似的。
秋亦曜虽然生在有钱人家里,但是却从来没有过这种服务待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什么的,虽然没什么骨气——但是也太爽了吧!
姜诺给秋亦曜擦脸的时候,看着眼前这个通常浑身上下充斥着戾气、长满了刺儿的少年,嘴角微微勾起,一副满意、懒恹、享受的样子,就明白了这个人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抬手。”
秋亦曜抬起胳膊。
“侧面。”
秋亦曜侧了侧脖子。
“转身。”
秋亦曜转了个圈。
“脱裤子。”
秋亦曜……嗯?
画风怎么不对了?
秋亦曜瞪着他。
姜诺俯身在秋亦曜耳边轻声道:“人家说了会对你好的。要不要……尿尿也给你扶着?”
“操你大爷姜诺。”秋亦曜一把推开这个思想龌龊的人,咬牙切齿,但是耳根却不自觉地红了。
慌乱的心思,显露得明明白白,一点都没有平时校霸那种狂拽酷炫的样子。
姜诺笑道:“好了,不逗你了,脸擦好了,尿尿自己尿吧。”
说着,便走出了洗手间。
秋亦曜一脚把门踹上,嘴硬最后一秒:“注意素质,随手关门!”
****
秋亦曜躺在雪白的病床上,瞪着雪白的天花板。
胳膊缝了线的地方麻药逐渐失效,传来隐隐的刺痛,让他很不舒服。
睡不着。
他翻来翻去都要注意着不能压到手臂,不自在。
而且这病床和他家里的二十厘米乳胶床垫有着天壤之别,他本来就有点认床,这下还带着伤痛,就更睡不着了。
姜诺在他病床旁边的沙发床上安静地躺着,沙发床折叠起来是沙发,摊开就是床,但是肯定比正经的床要不舒服得多。
受折磨的不仅仅是他一个人。
他能感觉到姜诺也没睡着,于是翻了个身面朝姜诺,用气声问:“你睡着了吗?”
“没有。”姜诺侧过脑袋。
秋亦曜:“你冷不冷?”
他身上有厚厚的被子,但是医院被陪护人员的只有一张薄薄的毯子。
“你冷?”姜诺反问道。
“我在问你。”秋亦曜说。每次总是这样,他问姜诺什么问题,姜诺都不回答,而是反问他。
“有点儿。”姜诺答道。
“那你来我床上。”秋亦曜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拍了拍床。
姜诺犹豫了下,同意了。
出于私心,他想离秋亦曜更近一点。感受到对方的体温,才能让他有安全感。
之前他躺在沙发床上睡不着,倒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一闭上眼,眼前就是今晚发生的那些惊心动魄的画面。
半条被血浸透的手臂,还有更遥远一点的,他母亲的死。
只有确认秋亦曜还活着,身上还散发着蓬勃的生命力,他才能安心。
原本他躺在沙发床上是和衣而睡的,他把外套一脱,就钻进了秋亦曜的被窝。
医院的床是单人床,硬挤两个身材高大的高中男生就显得更窄了,两人要紧紧地贴着才能不掉下去。
秋亦曜后背贴着姜诺,姜诺长手一伸,揽住秋亦曜的窄腰。
“挤吗?”姜诺问。
“唔,还好。”秋亦曜说,“这样好暖。”
“嗯,睡吧。”
姜诺轻柔的声音好像摇篮曲,秋亦曜刚才还翻来覆去的,这会儿一下就困了,阖上眼睛轻轻道了声晚安。
夜色沉沉,深秋的风吹过落叶的枝丫,医院里他们刚刚去过的急诊仍灯火通明、人来人往,而住院部的其中某一间病房里的两个少年相拥着进入了梦乡。
****
第二天的检查非常顺利,上午又吊了一瓶消炎药水后,医生同意了他们出院回家住的请求,只是叮嘱伤口一定不能沾水,于是两人中午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出院。
只是这时接到了个陈家辉的电话。
顺手开了个免提,一接起来,秋亦曜就被电话那头抽泣的声音吓住了。
“秋秋,呜呜呜……”陈家辉什么话都没说,就开始哭。
姜诺停下手边正在收拾东西的动作,也看了过来。
秋亦曜向姜诺投去一个不知所措的表情:“宝贝儿,你别哭,你慢慢说,是不是徐成那小子又欺负你了,别怕,我帮你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