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姜诺把课表拿出来的时候,秋亦曜看着上面姜诺手写的字迹,真不知道这货是什么时候盘算好并且付诸实施的。他感受到了深深的阴谋。
“在昨天你睡觉的时候。”姜诺解释道,抽出语文课本。
姜诺的课其实讲得非常不赖,甚至比语文老师要生动多了,而且姜诺的声线非常好听,低低的磁性,还带着丝温柔。全神投入讲课的时候有一种知识附加的魅力,让人觉得很优秀很牛逼,姜诺整个人都在发着光。
姜诺的字也很好看,苍劲有力,恢弘大气,写在他潦草的课本上简直让他的语文书蓬荜生辉。
课堂条件虽好,秋亦曜还是感觉到有一股莫名的压力,他丝毫不敢神游,因为直觉要是他敢神游,姜诺一定会搞些更狠的手段来整他。
昔日玩世不恭的秋校霸此刻唯命是从地在姜老师手下认真做笔记,还谈何往日的威风。
还好没别的人看见。
所以就这样吧。
嗡的一声,秋亦曜的手机响了。
是他最近联系的律师朋友。
秋亦曜示意姜诺讲课停一下,点开了信息。
你让我帮忙问的事情,我联系了一个公安朋友。最近国家在扫黑除恶,刘勇这里算是一个突破口,公安刚好可以顺着刘勇这条线将他们一网打尽。
秋亦曜非常满意,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打字。
那就辛苦你了。
等候秋亦曜的时间里,姜诺拿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水,讲课久了,难免口干舌燥。
秋亦曜注意到,姜诺突起的喉结因下咽的动作而上下滚动一圈,嘴角还残留一点水渍,看起来特别性感,而当事人却完全没在意,见秋亦曜收起手机,便在课本上重要知识点的地方画了个漂亮的圈,继续讲起来。
那水渍,就这样若有若无地挂在姜诺那弧度完美的嘴角上。
秋亦曜用食指和中指转着笔,怪不得姜诺会吸引得学校那些小姑娘整天叫嚷着原地怀孕,如果他是小姑娘,估计此时此刻也会非常想把他嘴角边的水渍亲掉。
“在想什么?”姜诺打断到他的走神。
失策,失策!明明刚才心里在警告自己不要走神,没想到这才没多久就走神了。
要怪就怪姜诺喝水。
还长得那么好看。
“有在好好听讲吗?”
“在听。”秋怂包回答。
“那你说说,这段话表达了主人公什么情绪?”姜诺用笔在课本上划了一段工整的波浪线。
“……”
主人公什么情绪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刚才在YY给他讲课的姜老师。
姜诺语气带着微微的愠怒:“都这样讲了还不好好听吗?”
秋亦曜偷偷吞了口口水,心虚不已。
“有在好好听……”
他哪里敢说刚才是看他喝水看走神的。
“下不为例。”
姜诺的口气有一种严师的风范,怪不得周末补课那个初中生说他没朋友呢,小小年纪就这么严肃的样子这么可能找得到朋友。
秋亦曜默默在心里腹诽。
“下次敢再走神——”姜诺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秋亦曜微微瞪大眼睛,直觉接下来没什么好话——
“走神一次我亲你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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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这里又不是在学校,没有同学在看,何必做得这么绝!
你亲我,你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吧。
还不一定谁吃亏呢。
你觉得你这么说我就会怕你么?
笑话,他秋少爷的字典里就没有“输”这个字!
秋亦曜头脑一热,忽然想试试这个人的底线在哪里,为什么演戏的时候总是能如此淡定脸不红心不跳的。
“你敢吗?”
在非理智的驱使下,说完话便忽地凑近,和姜诺脸对脸。
近到连鼻尖都碰在了一起。
微凉的触感。
这是一个让人不舒适的距离,过于侵犯对方的领地,不管是熟的还是不熟的关系,都会让人感到反感。但是秋亦曜就是想故意惹惹他,反正也不在学校,反正这是姜诺自己刚刚说的话,有种就上。
姜诺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眼睛只相差五厘米,在足以失焦的距离里对望着。
少年薄唇轻启,缓缓吐出几个字:“有什么不敢的?”
啊啊啊啊啊两个崽崽要亲亲了,作者化身尖叫鸡!
其实在和姜诺鼻尖对上的时候,秋亦曜就已经后悔了。
像是幡然醒悟似的——刚才脑子不是一热,是装了满满一脑子的水啊!
只有一脑子烧开的水,咕噜咕噜地把他的脑神经脑细胞全都烫死,才能做出这样的举动来。
千头万绪刹那间在秋亦曜的脑海中爆发,他头皮发麻,快要炸开了。
但是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要是现在撤退,还怎么解释刚才的行为?
撤退就代表着他输了,他心虚。
他心虚什么?
他不用心虚。
他可是潇洒风流的校霸。
校霸,那可是小痞子,小流氓。
这种小场面,像他这种校霸应该常做才对。
于是他没动。
然而硬着头皮死撑的后果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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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诺看秋亦曜不躲不避,嘴角扬起一个微妙的弧度,眼神像是在看一只已经入网的猎物——伸手按住他的后脑勺,防止猎物逃走,同时下巴往前微抬,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
时间不长不短,姜诺闭上眼,享受这片刻的欢愉。
虽然是一只上钩的猎物,但是他却不敢多在秋亦曜唇上多停留一会儿。
他怕“禁止假装恋爱”游戏这层掩体破灭,怕固定摇摆的钟锤失去原本的节奏,怕方寸大乱带来的惊慌。
虽说是猎物,但他是自由的,他会跑掉的。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拿链条把他栓起来。两个手铐,一个在对方手腕上,一个在自己手腕上。钥匙扔掉,把这只猎物永远绑在自己身边。
但是不能。
他爱的就是他的自由随性、勇敢洒脱。
只亲一下就好,不能贪得无厌。
就这样,以游戏为借口,不明不白的,就可以了。
姜诺与他拉开了一段距离,两人回到正常社交距离。
眼前的少年眼睛逐渐瞪大,似乎是不敢相信对面的男生真的敢亲他。
姜诺挑了挑眉,目不转睛地盯了他一会儿,转回身去继续写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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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亦曜呆滞地看着这个禽兽在亲完人后,就开始刷题,在草稿纸上写下密密麻麻的步骤,仿佛刚才亲了人的不是他。
或者刚才不是在亲他,而是在做什么家常便饭的事情。
比如拍拍兄弟的肩膀之类。
但只有秋亦曜知道,刚才姜诺凑过来亲他的那一下,他的心好像瞬间失重了,漂浮在半空中,一种奇异的感觉在心里滋生蔓延开来,痒痒的,很微妙。
这是什么情况?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他突然想到一句话:就好像千万只蝴蝶在我肚中翩翩起舞。
在那一刹那,他好像感觉到了。
秋亦曜盯着姜诺的嘴唇看。
刚才亲吻他的凶器,红润温软,勾勒着好看的弧度。
他心里警铃大作——和姜诺的这场赌注,已经越走越深,再不认输,就要有什么东西脱离预定的轨道了!
姜诺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正要转过头来。
秋亦曜假装尿急说一句“我去厕所”,已经是他最后的演技。
说完这句话,他就飞快地跑了。
跑到卫生间飞快地把门反锁上,扶着洗手池粗粗地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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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诺听见卫生间的门“啪”的一声被反锁,那个强装镇定的慌张少年心理活动昭然若揭,而他也是半斤八两,并没有表面上装的那么云淡风清,他刚才看试卷都不知道自己在看些什么,就一通瞎几把写,自己都不知道那算是什么牛头不对马嘴的答案。
很失控。
此刻,秋亦曜跑走了,他才有心思回味刚才那个吻。
柔软的触感,像一头扎进洁白柔软的棉花糖里。
悸动的心情,像抱着蜂蜜在原野里打滚的小熊,宣布蜂蜜是它的最爱。
还想再亲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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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亦曜出来的时候浑身带着一股愠气。
完了,惹人生气了。姜诺心想。
刚才他亲人的时候确实是有些冲动了,可是看到秋亦曜一张秀色可餐的脸这么主动地贴在他面前,他控制不住。
现在他有些后悔,要是秋亦曜因为这个发现了他的小心思,以后都和他保持距离了,那真的得不偿失,他会后悔一生。
他宁愿一直远远地看着他,陪着他,终此一生,也不愿意被他厌恶、远离。
姜诺没敢看他,目光敛下,垂眸盯着试卷。
而姜诺的这种行为,被秋亦曜以为是在专心做题。
这人难道亲完人,一点波澜都没有的吗?!
秋亦曜想到刚才自己在卫生间里焦躁的样子,和眼前这人的淡然一对比,更加烦躁了。
“啪”的一声,笔拍在桌上。
姜诺终于有了反应,缓缓偏过头来看他。
不就是亲了一下吗?装腔作势谁还不会了?
秋亦曜拿出平时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还是你会玩,玩儿荤的是吧,刚好小爷我也不是吃素的,在下奉陪到底。”
语气盛气凌人,气势十足。
姜诺愣了两秒。
他没想到秋亦曜竟然是这种反应,没想到此举竟然深深地激起了秋亦曜的胜负欲。
早知道就早点亲他了。
原本有些低落的眼此刻笑成一条月牙。
“恭候。”姜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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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钟前,卫生间里。
秋亦曜背靠着门呼哧呼哧地喘气。
他在紧张。
他感觉到自己的腿都在微微的颤抖。
但是这不是因为害怕而紧张,而是因为一些别的什么原因。
他从小到大都没有对任何人产生过类似好感的东西,他从来不知道好感是什么。
当那些女生红着脸过来向他表白的时候,他能感觉到对方的紧张,但是自己心里却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他试图挑了几个好看的女生在一起过,短则两三天,长则一个月,就一拍两散了。
不因为别的,女生都是很好的女生,但他就是没感觉。
后来他就不再尝试了,坚定地告诉陈家辉,自己是个无性恋者。
然而刚才,那种肚子里有蝴蝶翩翩飞舞的感觉,他虽从未体验过,但是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直觉告诉他——那是喜欢。
所以,他喜欢他?
他喜欢姜诺?
他这是?弯了?
过往的画面忽地涌上心头,姜诺说话的样子,姜诺笑的样子,姜诺在他耳边低声说话的样子……
以及自己对他的反应。
他会害羞,会想靠近,会不知不觉把姜诺摆在第一位去思考问题……甚至,会有欲望。
秋亦曜的脸颊凶猛地烧了起来,像个病入膏肓的病人。
他赶紧冲到洗手池旁,开了凉水疯狂地往脸上拍,给自己不争气的脸降降温。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刻突然想起那些画面。
他好像是有点喜欢他。做这些亲密的事情,别人不行,但是如果对象是姜诺就可以。
难不成他真的和那些恋爱中的傻缺一样,对某人沦陷了?
这势头似乎不对劲。
要不就干脆直接向姜诺承认,他输了,他不想玩下去了?
因为感觉要是再不认输,他就真的弯了。
秋亦曜蹙起眉。
不可能。
他可从小到大都没喜欢过任何人。
他不可能会输的。
他得再找个机会,试试自己。
也许刚才只是因为没有准备才会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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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打在树叶上噼里啪啦,不知哪根下水管咕咚咕咚地,将雨水引到地下。
空气冷嗖嗖的,已经十二月了。
如果要外出,这种天气挺惹人烦的。但是他们都安心地待在家里,便没有比这更舒服的天气了。
日光灯比天色亮,就连姜诺都觉得,这样的天气适合睡觉,应该要窝在温暖的被窝里睡上一下午。
他用中指按了按太阳穴,准备起来泡杯咖啡,让自己清醒一点。
他起身前看了秋亦曜一眼,后者正趴在桌上认真地用左手在作业本上写下歪歪扭扭的字,打仗似的咬着牙和不听使唤的左手较劲,像一个笨拙的小学生。
可能是不便利让人更能集中精神了。
于是便没打扰他,轻轻地站起身来,心想着也给秋亦曜泡一杯。
没想到刚一起身,身边的人也瞬间站起来了,他被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撞到墙上。
身体和墙撞击,发出一声闷响。
姜诺看着眼前的少年,修长的手指还虚虚地按在自己的胸膛上。
眼前的少年嘴角挂着痞痞的笑,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把他往墙上又按了按,身体也压了上来,接着接过了姜诺手中的杯子,声音无比温柔蛊惑:“咖啡是么,我帮你接。”
说完,在对方嘴角小鸡啄米似的落下一个吻,然后就走了。
姜诺摸了摸刚刚被亲的嘴角,呆呆地站在原地。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姜诺回过神来的时候,秋亦曜已经消失在书房门口。
他不知道秋亦曜是什么时候注意到自己想要起身的,他刚才的动作干脆利落,就好像是计算好了力度和距离似的,就等着这临门一“壁咚”,把他捕获。
而刚才秋亦曜的笑,坏得摄人心魄。
嘴角微微勾起,专注却又漫不经心。
距离很近,但又很远。
像冬日清晨朦朦胧胧的雾,不知洇湿了哪片草地。
然后就是,那个像羽毛搔挠似的,轻轻的吻。
落在唇角,若即若离,却又真实发生。
此人胜负心真的很重,他确实开始玩荤的了。
这浅尝辄止——或者说,连浅尝都算不上的吻,却像是埋伏在地底下的地震波,让整座城市的建筑物晃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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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浓郁的香气传来,秋亦曜已经用胶囊咖啡机泡好了咖啡,端着咖啡杯走进来。
他见姜诺还站在原地没动,嘴角的笑意变得更加戏谑了,像是在宣布着自己的胜利:“你的咖啡。”
姜诺道了声谢谢,接过咖啡坐了下来,喝了一口。
“怎么样?”秋亦曜看着他问道。
“很不错。”姜诺由衷道。
“那是,”秋亦曜非常得意,“独家配方,等我右手好了,再给你拉花。”
姜诺没有注意到,在他失神的时候,秋亦曜也在咖啡机前冷静了许久。
他先是重重地叹了口气,而后便轻松起来了,勾着唇角把咖啡豆倒进机器里。
一切都变得明朗了。
确认了,他就是喜欢接近姜诺,触碰姜诺。
自从被姜诺亲后,秋亦曜就一直不停地试探自己对姜诺的感觉。
原来一切都是有根据的,只是之前粗心的他忽略了这些。
他发现,趴在桌上写作业的时候,他想离姜诺近一点,手臂有意无意地往他那里伸,每调整一次坐姿,都会离姜诺更近一点。
他发现,自己写作业写累了,靠到后背上去伸懒腰的时候,视线会不自觉的看向身边姜诺的侧脸。
他发现,他们在桌子下无意间碰到了腿,他会感到开心。
然后,他谋划好了这次壁咚,他也要去亲回来,抢回自己的主场。然而,当两片嘴唇靠在一起的时候,他承认,他心动了。
他刚刚亲的是之前姜诺嘴角留有水渍的地方。
水渍早就干了,但是他还是想借机去完成当时臆想的那个梦。
喜欢了就喜欢了。
弯了就弯了。
认输是不可能认输的。
反正已经向姜诺宣布要开始“玩荤的”了,他还有大把的时间去验证自己的感情。
就算自己是真的喜欢上姜诺了,也没什么可害怕的,毕竟姜诺这么好。不亏。
“就好像千万只蝴蝶在我肚中翩翩起舞”这句短语最初应该是出自于美国女作家Florence Converse的《祷告之殿》书:“butterflies in the stomach”。不知道资料查对没,不当之处,欢迎指正。
姜诺的手机嗡嗡地震动了起来,勾回各怀心事的两个人。
秋亦曜往他手机屏幕上一瞥,来电显示是姜峰华。姜诺的表情瞬间沉了下来。
秋亦曜大致可以猜到姜峰华打电话来是做什么。
这个时刻终于要来了。
“姜哥,”秋亦曜把手搭在对方手臂上,指尖微微用力,“接吧。”
他无声地向对方表达“我在”。
姜诺一瞬不瞬地望着他,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像是粗质的砂,是姜峰华独有的嗓音,是不知酗过多少酒,抽过多少烟,而烧破了的嗓音,直接劈头盖脸地问,“儿子,你把行李都搬走了?你在哪里?”
有点吵,姜诺皱眉把手机离耳朵移远了一点。
姜峰华平时没事的时候一个月见不到姜诺也不会问一句,而现在他才刚从家里搬出去没多久,姜峰华就发现他不在。
无事不登三宝殿,只有有事相求,他才会想起来他这个儿子。
而此刻,姜诺很清楚姜峰华找他具体是什么事——和以往每次一样。
“什么事。”姜诺语音冷淡,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姜峰华干笑了两声:“儿子啊,可能你也看到了,咱们家那个……门上被人贴了封条……”
姜诺“嗯”了一声,非常敷衍。
姜峰华尴尬地停顿了两秒,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是这样的,爸最近欠了人一点钱,那些人说……说要是还不上,就把我房子抵押了。爸知道你这里还有点钱,咱们商量一下,能不能……帮爸先还个五万,后面的再说,至少这样房子抵押的事可以暂时缓一缓。”
姜诺没说话。
姜峰华只好继续道:“我保证,后续的钱我会自己想办法,我只是想先把房子保下来……咱们家不能没有地方住,你说是吧。”
姜诺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叹出,道:“爸,家还有没有,我已经不在意了。”
秋亦曜抓住了姜诺的手,轻轻捏了捏。
姜诺感知到掌心的柔软,热意正从另一个少年手中传来,他仍垂着眸子,没有别的动作。
秋亦曜知道他说出这句话是需要破釜沉舟的勇气的,一个人要主动切断与原生家庭的牵连,即使原生家庭给他带来的全是负面影响,那也需要做出很大的决心。
所以秋亦曜继续抓着他的手,给他安慰,给他力量。
“你……这是什么意思?”姜峰华好像也感觉到姜诺的意思了,语气冷了下来。
“字面意思。”姜诺缓缓道,“我不需要你来抚养——你本来也就没有抚养过。而我也不再想管你的事,你去赌去玩,是赔是赚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至于那房子,我为我妈感到遗憾,毕竟那里是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你非要把那里糟蹋掉的话,那也算了。”
一声“算了”,轻飘飘而过,承载着姜诺曾经拥有过的亲情的地方,真的握不住,就算了吧。
秋亦曜轻轻摩挲着姜诺的掌心,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他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告诉姜诺,他在这。
电话那头是一阵长久的沉默,而后姜峰华突然暴起,排山倒海似的爆发出一连串难听至极的国骂,就连秋亦曜离听筒那么远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你他妈的良心被狗吃了,有娘生没娘养,忘恩负义的东西,我看你妈就是被你克死的,长大了就不管别人的死活了……”
秋亦曜听不下去了,他飞快地把手机从姜诺手里抢过来,按了挂断。
四周空气安静了下来,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秋亦曜仿佛经历了一番溺水一般,刚才是令人窒息的压抑,现在终于慢慢缓和过来了。
他看向姜诺,姜诺的脸色也不太好,略显苍白。
他知道,他一个旁观者的感受尤为如此,姜诺作为当事人,肯定更不好受了。
不管怎么样,这事是值得庆祝的。秋亦曜故作轻松地拍了拍姜诺的肩:“恭喜你,姜诺,你解脱了,以后可以远离你爸那个人渣了!”
他哈哈笑了两声,像是为自己的话寻找依托,显得这件事不那么重要一点,“今后投靠我,哥罩你。”
十秒后,姜诺才抬起眼望向他,此时姜诺的眼底已经看不出别的什么情绪了。
“好。”姜诺轻轻吐出一个字,语气低沉,又显得无助,言语间竟真的有一种寻找依靠的意味。
秋亦曜左手绕到他背后,把他搂过来,而姜诺也顺从地把下巴搭在秋亦曜肩膀上。
两个少年身高相仿,便这样在沉默中互相依靠着,支撑对方。
“他不知道我在读高几,甚至不知道我在哪个学校读书,更不可能知道我在几班。”姜诺顿了顿,“明天陪我去买张新的电话卡。”
秋亦曜怔愣了两秒,明白了他的意思,而后欣喜地摸了摸他的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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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因为白天他们要按照姜诺制定的课表,紧跟学校脚步上课,于是定在晚上去买新电话卡。
在这期间,为了防止姜峰华再打电话来扰乱心情,姜诺直接把电话卡拔了,扔进了垃圾桶里,一点留恋也没有。
这样一来,姜峰华是彻底找不到他了。姜诺心里并没有太多的不可割舍,反而是隐隐地觉得习以为常。关于父亲在他生命里消失这件事,好像不是从此刻开始,而是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了。
晚上要出门,秋亦曜在衣柜前翻箱倒柜。
虽然他从前就一直挺注意形象管理的,但是在对自己的心意有所察觉之后,想要为悦己者容的心理更加明显,他在柜子里翻了十几分钟终于挑到一套满意的衣服。
一件黑白色为主调的复古机车服,一条棕色九分直筒休闲裤,一双黑色的切西尔靴,完美。
然而当他走到门口,却发现姜诺穿的是一件黑色的呢大衣,看起来成熟冷峻,而对比他自己,简直太像个小孩了。
总之,两个人看起来就不是特别搭。
男生难掩眼底的失望,却见姜诺说了句“等我一下”,便又折回房间里了。
等他再出来的时候,他也换了一套跟秋亦曜风格类似的衣服,一件夹棉的棒球服。
秋亦曜嘴角上扬起来。
他很少看见姜诺穿自己的衣服,平时在学校,大家都是穿校服,也只有秋亦曜这种比较骚包又不学好的学生,偶尔会违抗纪律穿自己的衣服,而像姜诺这样的好学生,是不会违反学校纪律的。
门口摆着一个落地镜,两人在镜前一站,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怎么看怎么拉风,怎么看怎么养眼。
感觉今晚可以出去大杀四方,让所有目光都集中到他们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