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浪费钱啊。”
姜诺挣那么点钱有多不容易，他知道，因此也更舍不得让姜诺花钱请客。
“不是浪费。和你一起吃饭，很值的。”姜诺把外套给他披上。
“……”
不知道是不是开始对自己的心思有所察觉，他觉得姜诺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认真地说情话，说得他有点害羞，但是姜诺看起来又是那么自然。
秋亦曜为了掩饰自己的脸红，飞快道：“好吧，那下次我请，说定了。”
“嗯。”
****
圣诞小镇是这儿的一个商业街区改造的，装饰得很有圣诞气氛，入口处是一颗巨大的圣诞树，一条黄色灯光带环绕着缠在树上，点亮了悬挂在树上的苹果和礼物。
陈家辉和徐成便站在这棵树下凹造型，远远看去还挺显眼的。
走近了一看，发现他俩手都放在徐成的大衣兜里，秋亦曜“啧”了一声。
“秋秋！”陈家辉挥起手来。
“手上伤好了？”徐成问。
“嗯，没啥事，已经痊愈了，今天刚拆了线。”秋亦曜说得漫不经心，就好像只是划破了一道小伤而已，稍微活动了下胳膊。
姜诺警告地看了他一眼，意思是叫他别作，好好养着。
秋亦曜背对着他冲陈家辉吐了吐舌头。
四人一同向小镇里走去。
各种主题的小摊摆在街边，卖圣诞树、毛毡玩具、首饰、烤串、双皮奶，啥都有。
“听说了吗，刘勇昨天在学校里，被警察带走了。”陈家辉说。
“是吗？”秋亦曜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笑意并不明显，但却没躲过姜诺的眼睛。姜诺一看他这笑，就知道，这事肯定是他在背后推动的。
陈家辉：“嗯，说是最近咱们南城在争创文明城市，对黑恶势力的打压力度可大了，连刘勇这样身处黑恶势力最底层的都被带走问话。”
徐成：“我爸是公安系统的，听说刘勇得在看守所里呆个一段时间。”
陈家辉：“哈哈哈，那真是普天同庆！你说是吧，秋秋！”
“嗯，嗯，是啊。”秋亦曜笑道。
陈家辉对圣诞集市的热情度很高，一个小摊前挤满了人从众，他费了大劲挤进去又出来，向大家汇报说是在免费抽奖。
徐成帮他理了理挤乱的头发，语气温柔：“咱们不去凑那个热闹了，你要什么我给你买。”
这两人，举手投足之间都是满满的亲昵。
陈家辉的个头本来就比徐成要稍微小一点，在徐成的大手之下，陈家辉看起来特别的娇柔。
啧，这恋爱的酸臭味。
换作是以前，秋亦曜一定会觉得非常幼稚、非常可笑，像是大人对幼稚园小朋友讲话一样的语气，恋爱使人降智。但是此刻，秋亦曜却隐隐觉得有些羡慕。
秋亦曜正想着，突然感觉到自己头上被放上了什么东西，他转头一看，是姜诺拿着一顶圣诞帽往他脑袋上盖。
“不错哎，和你今天的衣服很搭！”陈家辉道。
“太傻了吧。”秋亦曜嫌弃。
“不傻，很可爱。”姜诺还把帽子往秋亦曜头上按了按，不让它掉落。
秋亦曜今天穿的是一件正红色的毛衣，围着一条绿色围巾，很圣诞的穿搭，再加上这顶看起来傻里傻气的圣诞帽，活脱脱一个圣诞老人。
戴上帽子之后，秋亦曜能感觉到路人纷纷投来的目光，看得他都不好意思了，便狠狠地瞪了姜诺一眼。
他们这一行人打扮都正常，凭什么他就要成为这个气氛担当。
“那你得是驯鹿！”秋亦曜想到。
装扮成驯鹿，他的圣诞帽就不是他们这一行人里面最傻的一个了。
秋亦曜原地转了两圈，寻找着哪个小摊上有卖驯鹿的头饰。他看见迎面走来一对情侣，女孩子的头上戴着两只可爱的小鹿角，还会闪闪发光。
秋亦曜马上跑过去：“美女姐姐，想问下你的鹿角是哪里买的？”
“那边。”
姑娘看秋亦曜长得好看，满脸笑意，指着一个方向道。
“谢谢姐姐，祝你们圣诞快乐！”
他们往刚才那人指的方向走，果然在不远处便看到了卖她同款鹿角头饰的小铺，于是秋亦曜让陈家辉和徐成按压住企图逃跑的姜诺，自己飞快地去买了鹿角回来。
“我不要，这是女孩子戴的！”姜诺垂死挣扎。
秋亦曜笑眯眯地把鹿角往他头上套：“谁让我是圣诞老人呢，你就得是驯鹿，这样咱俩才是一对儿。”
这话说了，姜诺便神奇地安分了下来，乖乖地让秋亦曜把鹿角戴在他头上。
鹿角在姜诺头上效果还挺好的，看起来一点都不女气，只让姜诺的五官看起来更加柔和可爱了些。
这下，路人的目光就不止是看秋亦曜一个人了，而是看着他们两个。
“你们看你们看！他们一个戴着圣诞帽一个戴着驯鹿角耶，看起来好搭！”
“而且他们都长得好帅哦！”
“你说他们是情侣吗？”
“我赌一毛钱他们肯定是一对！”
“果然帅哥都有帅哥男朋友了……”
路过一家奶茶店的时候，秋亦曜看见排队等奶茶的女生们纷纷转头偷看他们俩，还兴奋地窃窃私语。
他好像最近总是喜欢动一些让两人看起来像是情侣的小心思，当小心思实现的时候，他就特别开心。比如此刻。
秋亦曜嘴角扬起了微笑，悄悄靠得离姜诺更近了些。
圣诞小镇里热热闹闹的，节日仿佛有一种魔力，能让每个人的快乐续杯。
陈家辉和徐成要去买章鱼小丸子，秋亦曜和姜诺坐在路边一层高高的台阶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秋亦曜正捣鼓着相机给他俩自拍，姜诺掏出耳机，一只塞在秋亦曜的耳朵上，“你不是问我以前圣诞节怎么过的吗，我想了想，听这首歌算是每年圣诞的必备项目。”他勾起唇角，“今年分你听。”
不知怎的，当姜诺给他塞上耳机的那一刹，秋亦曜仿佛回到了秋游时开往大山的大巴里，姜诺也是这样给自己的耳朵塞上耳机的。车厢晃动，耳机一塞上，他俩就像和其他人分隔了一个空间。
耳朵里音乐传来，是一首外文歌曲，歌曲名字和圣诞节有关，讲的是一个男孩在圣诞节遇到心动的女孩的故事。
“好听！”秋亦曜听歌品味和姜诺相似，对这首歌一见钟情，赞不绝口，在自己手机的音乐软件里找出这首歌，点了保存，“那以后的圣诞节，这也是我的必听曲目了。”
然后又随手分享在了朋友圈。
不分享可没什么，这一分享，朋友圈分分钟就炸锅了。
因为秋亦曜配的文字是：今日心情。
这首歌很甜，一听就是恋爱的感觉，青春年少的情愫在洋溢着节日气氛的旋律中荡漾开来，灼灼相撞，一见钟情——所以，才不到五分钟，底下的评论区就炸开了。
啊啊啊啊曜哥发圈啦，沙发稳坐沙发！
学校里好久没看到你了，圣诞快乐呀。
等等，什么心情！是我以为的那个心情吗？
恋……恋爱了？
所以是谁，你们有消息吗？
事情还没有定论，大家先不要急。
曜哥只是发一首圣诞歌曲罢了，你们激动什么。
你懂什么，醉温之意不在酒，解铃还须系铃人，这首歌肯定有他的深意！
上面的，你语文是不是不太好？
曜哥恋爱了，对象不是我，呜呜呜……
大胆点，你觉得是你就是你。
你们跑题了！所以对象是谁！有谁有头绪的吗！
好像没看见曜哥和哪个女孩子走得近啊。
什么女孩子，曜哥有且只有一个对象，那就是姜诺！
啊啊啊，CP党完胜，诺曜方舟是真的！
你们这些女生真是的，人家社会主义兄弟情，纯纯的。
姜诺在吗？出来说句话。
刚刷到这里，秋亦曜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头像回复了。
姜诺：嗯。
不远处爆米花机“砰”的一声炸开，围着旁观的几个小孩欢呼雀跃起来，清冷的空气被甜甜的爆米花香气占据。
秋亦曜的视线从远处的爆米花移到身边的姜诺身上，姜诺正垂睫看着手机，屏幕反射的淡淡白光映在他完美的侧脸上。
朋友圈才稍微冷静了一点，这下又炸了。
卧槽？！真的回复了！
什么情况？？？
我在赶来吃瓜的路上。
暗示？明示？
我就说我的CP是真的（内牛满面）。
姜哥什么也没说好不好，而且也是你们让他们出来说话的。
评论区吵个不停，而姜诺出现了一下后就没再出现了。
姜诺给手机熄了屏，塞进裤兜里，看向秋亦曜，后者还在拿着手机乐不可支。
“姜哥，”秋亦曜抬起眼看向他，眼底倒映着圣诞彩灯的光芒，语气里有一丝甜，“我终于知道了那些明星营业CP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了。”
****
明星的一举一动都会被粉丝们以各种角度解读，围观的人多了，发散性思维就像断了线的风筝，拉都拉不回来，就像刚才姜诺回复的一个“嗯”字，都能隐射出若有似无的暧昧。
怎么理解都可以，向左一点，还是向右一点，少年不敢说出口的话，那些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全都隐藏在含混不清的洪流中裹挟着前进。
“嗯。”姜诺淡淡笑着，揽过秋亦曜肩膀，下巴示意了下前方，“他们买好了，我们走吧。”
秋亦曜的注意力立刻被陈家辉手里的章鱼小丸子吸引，冲到陈家辉面前。
“喂我一个。”
秋亦曜两眼放光地盯着冒着热气的章鱼小丸子。
陈家辉没像平时一样直接戳一个喂他，而是竹签戳下后便停在了那里，似是在思考什么。
“怎么了？不想给我吃？！”秋亦曜拧起眉。
“不是……”陈家辉看看徐成，又看看姜诺，面色纠结。
陈家辉还没想出怎么解释，只见姜诺伸手拿了个竹签将章鱼小丸子戳了起来。
“他现在只能给徐成喂吃的。”
姜诺把章鱼小丸子递到秋亦曜嘴边，上面还冒着热气。
秋亦曜恍然大悟，做了个了然的表情，悄咪咪对陈家辉比了个赞。
陈家辉后退半步，踩到徐成脚尖，一个没站稳，但马上就被徐成揽住了。
这狗粮真是硬往他嘴里塞啊，秋亦曜“啧啧啧”地摇头，一口咬下姜诺递给他的章鱼小丸子。
心大如秋亦曜，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现在吃的是姜诺投喂的，其实他和陈家辉彼此彼此。
“你真是太不要脸了！”一声尖锐的女人嘶吼忽然爆发在小镇夜空，随之而来的是清脆的“啪”的一声，像是一个巴掌拍在了哪里。
秋亦曜一惊，章鱼小丸子差点没掉下来，他顿时循声望去，只见前面花坛边有一阵骚动。
一个中年女人在大吼大叫着，刚才那声尖叫就是她喊出来的，引来路人纷纷侧目。
每次遇到这种事，秋亦曜都会觉得要是换做是自己身在其中，肯定不希望引来别人围观，太丢脸了，正准备转身离开，忽然听见陈家辉道，“哎？那个人是我们学校的。”
这一下，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争吵的中心。
争端漩涡的中央站着三个人，一边是那名中年女人，一边是两名高中男生，周围聚集了一群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小声地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秋亦曜认出来，那两个男生就是上回他们在秋游爬夜山去山顶看星星时，走在他们前面的那对男生。
站在前面一点的那个穿羊羔绒的男生，面容清秀，看样子是这名中年女人的儿子，拉着女人企图让她不要再说了。
另一个男生看着人高马大的，而此刻就跟个缩着头的鹌鹑似的，躲在后面不敢说话。
只见那中年女人双目瞪得通红，一副上不来气的样子，一手捂着自己的胸口，一手指着对面两个人：“你太让我丢脸了，你这个不孝子！跟男的谈恋爱，还有脸上街来了！你们两个男的，手牵在一起，不恶心吗！做这种事你不觉得羞耻吗！你不如脱光衣服去街上裸奔好了！”
此言一出，后来到的围观群众都明白了事情的缘由，哗然一声，纷纷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羊羔绒男生尴尬极了，低垂着头，拉住他母亲的袖子，小声恳求她不要再说了。
“妈，别说了，我们先回家，我跟你解释……”
从语音语调就可以听出，男生性格温和软糯，笨嘴拙舌的，完全不是机关枪连珠炮似的母亲的对手。
女人手一挥，甩掉了男生，并没有因为男生的服软而生出半点退让，继续破口大骂：“我看你从小就不正常，整天抱着个洋娃娃睡觉，给你买的机关枪和小汽车都不感兴趣，今天我算是知道了，原来你就是个变态！我这是造了什么孽，生出你这样变态的东西来，明儿我得带你去精神病医院瞧瞧，你这病我怎么说也得把你治好！”
女人的嗓音很尖，伴随着周围商家播放的轻快音乐，在一片欢乐祥和的气氛中显得尤其具有讽刺性。
这做母亲的，这样当众把儿子的秘密公之于众，当众羞辱，而她儿子完全不是她的对手，百口莫辩，男友也躲在后面一声不吭当个缩头乌龟，看得秋亦曜一阵火蹿了上来。
他总是这样，明明不喜欢看热闹，不在意别人的私事，但是要是让他碰到了这种恶心人的事，他会毫不犹豫地站出来。说来有趣，明明个性很独的秋亦曜因为这些事情结下不少人缘，就像初中时恰巧碰到了被同学欺负的王治，他就顺手帮了一把，王治到现在还怀着感恩的心巴巴地叫他老大。还有单佳雨，现在跟他关系也挺好的。
女人说到情绪激动处，扬起巴掌就要打下——而羊羔绒男生完全不躲，一副习惯了逆来顺受的样子，估计是从小到大没少挨母亲的巴掌。
眼看着难堪的一幕就要发生，秋亦曜脚步已经动了，正准备冲过去，眼前一个人影却快了他一步。
是姜诺。
只见姜诺大步冲到女人面前，捏住她的手腕，没让巴掌落下。
女人神色一怔，被姜诺手上的力道吓了一跳，又忽然看见姜诺头上戴着的小鹿角，便马上尖声道：“你又是哪来的变态！”
秋亦曜被女人的话气得牙痒，这是他亲手给姜诺戴上的鹿角，居然摇身变成了女人辱骂姜诺的工具！
姜诺脸色一沉：“建议你去幼儿园学学礼貌再出来说话。”
女人被姜诺一句“没礼貌”噎得说不出话，气得法令纹都更深了几道。
姜诺目光冷厉，居高临下捏着女人的手腕，莫名就有一种如山的压迫感。
女人挣脱不开，佯装吃痛：“你给我松手！”
姜诺松开手，但是步子却没移，还是那样挡在男生和女人的面前。
女人察觉到眼前这个人不好惹，不敢和他正面对话，但是又一股气憋着出不来，于是转移火力目标，冲着被姜诺挡在身后的儿子道：“你看看你交的都是些什么不三不四的朋友，你给我滚回家去好好说说！”
这话秋亦曜可就不乐意听了。
“阿姨，说话前最好先查证一下。”
一道懒洋洋的声线从人群中响起，女人侧头看，只见是一个长相干净帅气的男生在说话，他五官精致，唇红齿白，穿着正红色毛衣围着墨绿色围巾，头上还顶着一顶圣诞帽，乍一看还以为是哪个来拍片的明星。
“这位不三不四的朋友，可是您儿子学校的年级第一，荣誉榜上照片挂着呢，要不明天您去看看？”
秋亦曜随手指了指姜诺，语气里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小骄傲，一般人听不出来，可姜诺却感觉到了，他看向少年，后者也看了他一眼，嘴角带着浅笑。
他很骄傲，因为自己喜欢的人，也是一个看不得弱势群体受欺负的性子。
围观很容易，但是出头却很难。出头意味着自己也可能会受伤，会卷来一些糟心事，而要是只围观，就可以两袖清风什么也不沾。
围观群众那么多，只有他敢站出来，而且还先自己一步。
所有人都看着这位路见不平的少年，秋亦曜眼底映着深深浅浅的笑意，他喜欢的人，是那样光辉夺目。
第63章
“怎，怎么可能！”女人显然是有些犹豫了，而后又强装笃定道，“哪有年级第一头顶上戴着这种东西的，出个门还化妆。”
秋亦曜气笑了：“阿姨，我们没化妆，要不您再仔细看看？”
秋亦曜走近了些，女人在他和姜诺之间轮番打量，才发现这两人确实没化妆，就是单纯长得好，黑长的睫毛像是自带了眼线似的，衬得眼睛深邃而有神，于是便不出声了。
“他戴驯鹿角，我戴圣诞帽，我们没有影响到任何人，这是圣诞小镇，我们也不是在不该戴这些东西的场合乱打扮，我们不希望有人对我们评头品足。”
秋亦曜说话掷地有声，一字一句条理清晰。
姜诺深深地看着他。
“所以，阿姨，我们每个人秉持着不同的世界观，往往很难看透和理解这个世界上发生的许多事情，但我们可以在做事之前，先想一想，这些不符合我们惯性思维的事物，是否真的不应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我们其实不认识您儿子，我们和这些站着的围观群众一样，都是路人，但是就我所观察到的情况，不管事情本身谁对谁错，但是您今天站在这里，没有给您儿子解释的机会，没有试图去尝试理解他的世界，就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他难堪，给他压力，是不对的，所以我无条件站在您儿子这边。”
说着，秋亦曜把胳膊搭在羊羔绒男生的肩上，以示鼓励。
羊羔绒男生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秋亦曜回以一个安抚的微笑。
女人见说不过他，吞吞吐吐半天，最后又陡然想起什么似的，憋出一句：“他可是搞同性——”
“阿姨。”
女人的话又被打断了，这回是姜诺。
“刚才我朋友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您不理解的事情不一定是洪水猛兽，但是您在大众场合下让儿子丢了尊严，或许您自己也会丢掉他对您的信任。”
姜诺的语气冷冷的，但是一字一句，说得用力，斩钉截铁。
人群中有人带头鼓起了掌，接着便响起了一阵莫名其妙的掌声，臊得秋亦曜有点慌，他们站出来替人出头，也不至于捧得这么高吧。不过他知道，这些掌声是在为他们鼓劲，他心里挺感激的，一下底气就更足了。
女人面子上挂不住，终于败下阵来，咬牙低声说了句：“你跟我回去，我们回去说。”
说着，便狠狠地去拉羊羔绒男生的手腕。
男生求救般地看了一眼秋亦曜，在被拉走之前，秋亦曜拍了拍他的背：“去吧，回去尝试沟通一下。”
当事人被带走，事情终了，人群纷纷散去。
那名当事人之一——羊羔绒男生的男朋友，之前一直默不作声地躲在最后面装死，见男朋友被带走了，原地站了几秒后，低着头往反方向走去。
秋亦曜微微蹙眉，这人怎么可以这么窝囊，见男朋友被母亲当众羞辱，一点要过来帮忙的意思也没有。
但他跟这人不熟，便也没有上去搭话的欲望。
陈家辉赞叹：“秋秋，姜哥，你们也太厉害了，说得那白羽捷的妈妈都无法还击。”
原来那个羊羔绒男生名字叫白羽捷，人如其名，都是文文气气的。
徐成在一旁点头，表示同款赞叹。
“没什么，就是摆事实讲道理而已，恐怕那个男生，呃，白羽捷回去，还免不了被母亲一顿打骂。”
秋亦曜看着徐成想到，也许那名不吭声的男朋友性格就像徐成一样木讷，这样的话在人前沉默不发言倒也可以理解了。
“希望他能赢吧。”姜诺突然说道。
秋亦曜转头看他，发现姜诺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藏着一丝哀叹。
作为一名没有经济能力的高中生，想要打破传统，自由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是及其困难的。
那位母亲的强势，从她的言辞中便可见一斑，如何与观念不同的父母求同存异，是一个永恒的课题。
而白羽捷看起来又是那么不善言辞，不堪一击，秋亦曜觉得他可能用不了多久就会败下阵来，放弃。
选择走同性1爱人这条路的人，注定是充满荆棘，要付出得比别人更多的。
他们和陈家辉徐成在路口道别，秋亦曜很久没说话，他突然生出一种兔死狐悲的心情。
感情这种事，是需要双方共同维系的，一旦有一方怯步了，就会留下另一个人独自站在天地间的空茫时空里，与人为异，孑然一身。
“在想什么？”姜诺见秋亦曜眼神变了又变，最后还微不可察地叹了声气，问道。
秋亦曜摇了摇头：“没什么。”
语气这么丧，还说没什么。
“在想他能不能赢？”
秋亦曜震惊地看向他，脸上表情就是在说，这人是有读心术吧。
姜诺弯起眼睛，觉得眼前的人越看越可爱，“从你的眼神里看出，应该是觉得他大概率会放弃，是吧。”
秋亦曜点了点头。
“我倒觉得未必。”姜诺笑了笑，“像他这样从小就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不会那么轻易说放弃。”
从小就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秋亦曜觉得自己好像从来都不是这种人，他每次都是因为到了最后关头，或者忽然闪过的一个念想，才开始改变的。他活得没心没肺，百无聊赖，不会很早就定下什么目标。就像在他发现自己喜欢姜诺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无性恋者。
然而姜诺的语气里带着笃定的意味，非常有感染力。这么一来，他心情好了许多，但随后又轻轻叹了口气。
“还有什么问题？”姜诺看着眼前这个一时开心，一时迷茫的人，也猜不到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了。
“你也觉得，我让你戴上的这个鹿角，会让你看起来有点变态么？”
姜诺有点意外，马上他想到了，是刚才白羽捷母亲讽刺了他戴的鹿角，所以秋亦曜才心情低落。秋亦曜刚才和对方对阵的时候，明明语气那么自信，那么坚定，没想到在无人知晓的内心，还是会感到不安的。
他有些心疼，眼前的男生坚硬又柔软，刚烈又善良。
“不会啊，很好看，回头率特别高。”
“是我非要让你戴上的……”
“曜哥，”姜诺深吸了一口气，面对着他，扶着他的肩膀，“不要管别人，我们自己开心就行了。”
秋亦曜抬起眼来回望他，姜诺的眼瞳里像是有缓缓向岸边卷来的海浪，温柔又笃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