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当时一听说西戎兵破城了,就跑出去找你和娘了,你们见着二哥了么?”
芳唯摇摇头:“街上太乱了。也兴许,兴许阿琰也遇上了好心人呢……”
赵珩抬手摸了摸弟妹的头,道:“只要我们没亲眼见着人死了,就还有活着的希望是不是。总有一天我们会再见的。”
赵琮重重的应了一声,红着眼睛道:“先生说要带我们几个弟子出去云游,也许我们就能找到二哥了呢。”
芳唯诧异道:“云游?你们要去哪儿呢?”
赵琮:“去云梦!”
芳唯吸了吸鼻子,略带几分期许的说道:“我,我也是先生的弟子吧……”
李玄度 amp;赵珩:……
这事儿是什么时候开始就变成带着几个弟子去云游了呢?
赵珩发愁的看着两个弟妹,决心悄悄地走!
谁料赵琮小手一挥,道:“当然是啦!我们都跟着先生读书,就都是先生的弟子啦!”
“可我们都走了,爹会同意么?”芳唯竟然开始担心能不能走的问题了。
赵琮摆摆手:“爹不让去咱就偷着走呗,反正爹在军中,常年不着家,咱们走了他也管不着了!”
赵珩:……得,这糟心弟弟,还不如带着呢。
李玄度见他脸色铁青,忍不住闷笑两声。赵珩顶着一脑门三昧真火,将适才的伤感烧了个干干净净。
入城后顾松亭去城守府商议事情,顺便要写份战报呈交国都,便与赵珩一行人分开。赵珩则打算先去芳唯住的地方落脚。
“方野大哥,前头巷子拐进去就是啦!”芳唯一边指路一边扭头对赵珩说:“这院子是顾将军的,他说他和顾都督常在军中,院子闲着也是闲着,便给我住了。他不收租子,只叫我给他打扫院子就成,不然他也要雇人来看院子的,我便在这里住下了。不过我知道顾将军是故意这样说的,他不想让我有负担,顾将军人很好的。”
赵珩想到那天见到的年轻将领。他与他只攀谈了两句话,不过那个人言谈举止让自己觉得颇为舒服。这一年他对芳唯诸多照顾,赵珩还是很感谢他的。
小院不大,但收拾的干净整齐,两旁许是种了些花花草草,才刚吐出嫩芽儿。
“大哥,先生,你们一路舟车劳顿,都累了吧。先进屋歇歇脚,想吃什么我出去买菜!”
李玄度打了个哈欠,赵珩见他颇为疲惫,便道:“也不用太忙活,先让先生睡一觉,我们随便吃些填填肚子便是了。待明日休整好了,大哥带你们去街上玩儿。”
芳唯忙笑道:“碧水关可热闹了,好吃的好玩儿的都有,我可以带路!”
赵琮一听忙拍手欢呼:“我在山上住了一年,都快成野人啦!这次可得好好玩儿玩儿!”
第41章
赵珩扶着李玄度进了正房,手脚麻利的铺好床。然后走到李玄度身边替他解下披风,随手搭在屏风上,道:“你先躺着,被子还挺厚实的。”
李玄度懒洋洋的往床上一栽歪,笑道:“乖乖徒儿,先生我心里头熨帖极了。”
赵珩替他拉了拉被子,道:“你不说话的时候还是很有几分仙风道骨的,这一张口说话啊,听着就让人拳头痒痒,有点儿欠揍。”
李玄度扑哧乐了:“你说话的时候夹枪带刺儿,但其实心里头还是有几分崇敬之心的,孺子可教。”
赵珩懒得跟他扯,半拉屁股搭在床边低头看着李玄度发愁:“你说说,好巧不巧让阿琮那死小子给听见了。咱们俩去云梦还不知道情况如何呢,这就要拖家带口了。”
李玄度笑道:“这事儿又不急,你发愁个什么。云梦离西北可远着呢,我这身子骨且刚有点好转的苗头,可撑不到去云梦。将养个一年半载,便也入冬了。若情况好些,也要一二年后才能远行。孩子嘛,总是想一出是一出,过了这劲儿啊他们就忘了。”
赵珩斜睨他:“阿琮那小子最是胆大包天,便是他一时忘了,待我们走的时候他也会一蹦三尺高的要跟着。”
李玄度闭上眼,又打了个哈欠:“以后的事儿谁能说的准呢……”他语音渐渐微弱,赵珩再一扭头,人已经睡过去了。
傍晚时候赵珩把李玄度叫起来喝了碗菜粥,一路车马劳顿,李玄度浑身都要散架子了,吃了饭在院子里溜溜食儿,天刚擦黑便又回房里睡去了。
正房卧房里搁着一张暖塌,赵珩夜里便睡在暖塌上。他照例先引渡阴气,有灭魂剑加持,阴气在他经脉之内得以良好的运转流通。经脉不受阻塞,他近来也极少做噩梦了。
但他心里也清楚,残余的金光气蕴就是他的命脉。一日不拔除种在身上的禁术,他的命便要一直被他人所操控。尝过了自由的滋味,谁会愿意被牵制掣肘。何况他的命已和玄度绑在了一起,生则同生,死则同死。
“同生同死……”赵珩轻声在嘴边喃喃着,不自觉露出两分笑意来。
宿夜流光,一夜魂牵梦绕……
和煦的暖阳透过窗棂打在赵珩脸上,他睫毛动了动,半睁开眼觑了觑,天已大亮了。
床上传来李玄度均匀的呼吸声,赵珩轻手轻脚的下塌过去看了看,探手伸进被窝,李玄度的掌心有些微凉。
乍一触碰到温润的手掌,李玄度下意识翻过身子往那热度的来源处拱了拱,依旧睡的香甜。
直到日上三竿方才慢吞吞的睁开眼,此时的赵珩半边身子都坐麻了。他喉咙有些沙哑:“睡的可好?”
李玄度有些不好意思:“你一直在这儿坐着?”
赵珩微抬了抬下巴:“你一直握着我的手,我走不开。”
李玄度:……
“阿琮已经醒了很久了,都在院子里打了一通拳了,就等着你起来大家一起去逛街。”
饱睡之后,李玄度精气神还不错,他伸了个懒腰,道:“行啊,刚好我肚子也饿了。”
大周打了胜仗,不仅守住了碧水关,逼退了西戎苏泰大军,还连夺六城,将西北失地尽收回来。碧水关关城内到处都在说这场战事,大街小巷茶楼酒馆热闹极了。
许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繁华热闹的街道,赵珩有点紧张。他死死的攥着李玄度的手,掌心湿滑,已出了一层薄汗。
李玄度笑道:“别紧张,这才只是碧水关而已,国都之繁华远胜这里呢。”
赵珩死鸭子嘴硬:“我紧张什么,我是看这里人太多,你这病歪歪的身体受不住挤挤挨挨的。”
说着话,他用另一只手拎住赵琮的衣领:“走慢点,稍一错眼就不见你身影了,走丢了如何是好?”
芳唯就笑:“放心大哥,我看着阿琮呢,碧水关我熟,走不丢的!”说完还豪气的拍了拍胸脯:“我在东市有自己的摊位,不过这几日没摆摊了。但我也存了点钱,大哥和先生还有阿琮想吃什么,尽管说便是!”
李玄度道:“那是芳唯自己赚的钱,我们几个大老爷们儿都吃你的,那成何体统。你们尽看着吧,想吃的想玩儿的都跟先生说,今天都由先生请客。”
赵珩就忍不住斜他一眼:“你有钱?”
“喏。”李玄度从袖袋里掏出一片金叶子在赵珩眼前晃了晃:“今天包场,够不!”
赵珩眼皮一跳,总觉得这金叶子看起来眼熟的很,他长眉一挑,从李玄度手里接过金叶子,道:“没看错的话,这好像是我的钱。”
李玄度拢起手笑了笑:“谁捡了就是谁的了,反正都是花在自家人身上,谁的钱不都一样么。”
赵珩又冲他伸出手掌:“还有么?”
李玄度赶紧捂紧袖袋摇头道:“没了没了,一片金叶子还不够你挥霍的!”
赵珩闷笑一声:“财迷。也成,反正我这人花钱素来大手大脚,日后咱家的钱就交给你管着吧。”
李玄度“呦”了一声:“那赵大公子得想法子倒腾点儿银子了,光靠赵将军那点军饷,咱可凑不够去云梦的盘缠。”
赵珩没出过远门,根本没想到盘缠这茬。经李玄度这么一说他方才感觉紧迫起来,小声问他:“若去云梦,得需要多少钱?”
这可难住李玄度了,他过去虽常在外云游,不过大多不需要为生计发愁。反正他就一个人,深山老林也住得,野禽野果子也能充饥。可不像眼么前,拖家带口的。
他琢磨了一下,道:“不如等回武威城,你找文账房算算,那文账房曾跟着老东家走南闯北的,这事儿他门清儿。”
赵珩点了点头,将这事儿放在心上了。
“大哥,先生,前面有卖插肉面的,顾将军带我吃过一次,别看馆子小,但肉嫩,面条细滑,汤汁鲜,可好吃了!”芳唯指着面馆说道。
赵琮立马道:“那就插肉面吧,大哥,我们先垫垫肚子再去吃其他的。”
赵珩敲他一个爆栗:“馋猫儿!”
他扭头看向李玄度,道:“这离城门不远,你上次说城门口有个酱肉摊子,你一直想吃,我去给你买回来。”
芳唯马上举手:“我知道我知道,那酱肉摊子可是碧水关的门面,远近闻名呢!”
李玄度立马笑成一朵花儿:“那就有劳赵大公子了!”
西北前线捷报频传,姬昊近来春风得意。他指着手里的奏折对大司马甄世尧说:“西戎内乱,塔山这个蠢货调走了驻守南平关的重兵,顾松亭趁机夺了南平关。赛山奔逃回王庭,这会儿西戎内部三方势力角逐,根本顾不上南平关。”
甄世尧拱手道:“此乃大功一件,我大周若能固守南平关,往后几十年西戎必无力来犯。”
姬昊嘴角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下去,他道:“不过眼下大周将少兵疲,不适宜有大动作。顾松亭折子里也说了,他会关注西戎方面的战事,那个叫阿润的部落主有亲近大周之意,若他能得胜,西北边关之患尚可安定。”
甄世尧道:“顾都督言之有理。不过眼下碧水关至南平关相距几百里,仅靠顾都督手下所率碧水关之兵力,恐怕有些捉襟见肘。”
“说的正是。”姬昊道:“西北六城收复,百姓也需当迁则迁。顾松亭在战报中还提到武威军,道是武威军残存兵力埋伏南平关,与他们里应外合才不费吹灰之力夺下关城。这人叫……”
“赵平都。”杨泉躬着身子回道。
姬昊一拍脑袋:“对,叫赵平都,原是武威军大都督帐下裨将。此人在武威军多年,驻军阳关,对西戎一带极为熟悉。朕打算调拨一万兵力交给赵平都,任命他为南平关大都督,自南平关至武威城一线皆由赵平都驻守。调回顾松亭父子继续驻军碧水关。碧水关乃我大周西北第一关,至关重要,关城必有重兵把守,朕方心安。”
甄世尧想了想,说道:“顾都督父子立下战功,西北一带未有不知顾都督者。赵平都又得顾松亭举荐,心中必定感激眼下顾松亭手握重兵……西北幅员辽阔,地势广袤……”
不需甄世尧多言语什么,姬昊便明白他的意思:“你担心顾松亭拥兵自重,成为下一个门阀。”
甄世尧拱手道:“不可不防。”
姬昊笑的意味深长:“大司马,你和顾松亭可是亲家呀!”
甄世尧忙道:“家国大事为重,便是姻亲又如何。”
姬昊瞥了他一眼,道:“朕调拨一万军交予赵平都,大司马再举荐个人选任监军吧。”
甄世尧忙拜道:“臣必不辜负陛下信任。”
一直在旁听的大皇子姬元煦闻言忙起身,道:“父皇,儿臣愿为父皇分忧,随军去西北,替父皇验验那边关将军的忠奸!”
姬昊诧异的看着眼前不足十四岁的少年,道:“西北苦寒之地,你能去得?”
“能!别人都能去得,儿臣自然也能去得!”
姬昊笑道:“不愧是我姬氏皇族的好儿孙!不过你还要学习功课,你若要去西北,便代朕慰军,待到秋日便回来吧。”
姬元煦一听眼睛登时亮了:“多谢父皇!”
燥热的风一吹,转眼便到了七月,暑期正盛。
姬元煦在大军护送下抵达了碧水关,代朝廷慰问碧水关军士,在关城逗留几日便启程往南平关去了。
此时的南平关尚由顾兰西率军镇守,赵平都则率本部兵马留守阳关。
听说朝廷派了皇子来边关,赵平都早早便在城门迎候。他听顾兰西说过,前来犒军的是当今陛下皇长子,是陛下和傅皇后所生。早些年在国都的时候,赵平都是见过傅皇后的。
乍一看到姬元煦,本来模糊的面孔便又变得真切起来。姬元煦的眉眼很像当今陛下,秀挺的鼻子却有几分傅皇后的神韵。虽未及而立,但行走坐卧,言谈举止无一不贵气十足。大周当今的皇长子殿下,这是自幼长在黄金窝里才有的尊贵气度。而他的小殿下,大周隐太子的嫡长子,本就该像眼前这位一样……
“见了大皇子殿下还不速速行礼!”内侍低斥一句。
察觉到自己失神,赵平都当即收起纷乱的思绪,纳首拜倒:“臣赵平都见过大皇子殿下。”
姬元煦虚扶一把,笑道:“赵将军快快请起。哦不,很快便要称呼你为赵都督了。”
他抬抬手,便有随行内侍递来圣旨。姬元煦宣读完旨意,对赵平都道:“父皇对赵都督大加赞誉,这一万军士俱都交给赵都督调度,萧监军会从旁协助赵都督的。赵都督可万万不要辜负父皇倚重,定要为大周守好南平关呀!”
赵平都忙拜道:“臣赵平都甘愿为陛下肝脑涂地。只要有臣一口气在,必定为陛下守好大周国门!”
这话他说的真心实意,不仅仅是为陛下,为大周,更是为了隐太子心中那未及实现的,强盛大周的宏愿。
姬元煦笑眯眯的看着赵平都,道:“我在碧水关的时候听闻西北有位巾帼小英雄,后来得知这小英雄竟是赵都督的长女。果然将门无虎女,赵都督教女有方,救下流亡之百姓,实乃大功一件。”
赵平都脸颊微红:“小女不过逞一时之勇,当不得殿下如此夸赞。”
“赵都督不必妄自菲薄。此事我已向父皇禀明,也要叫国都那些王公权贵们知晓,我大周尚有不输男儿志气之女子,他们又是哪来的脸,整日沉醉靡靡之音,没有丁点儿报国之心!”
赵平都悄悄看了眼姬元煦,他比小殿下要小一岁,脸颊稚气未脱。但说这话时却是一脸肃然,眸中掩饰不住痛恨。想来国都之境况也未必见得好到哪儿去。
赵平都一时不敢接话,气氛陡然变得严肃起来。
萧裕这时站出来拱手道:“殿下,外面日头毒,还请殿下移步军帐,下官这就吩咐手下给殿下煮碗避暑的汤羹来……”
“是是是。”赵平都也忙反应过来:“西北的太阳毒,殿下万金之躯,仔细中暑。”
姬元煦觑起眼睛望了望天,刺眼的太阳光将远处的天际照的发白,他才在外头站了一会儿,便觉背上被炙烤的火辣辣的。
“避暑汤倒不必了,将士们平日喝什么便给我拿一碗吧。”
萧裕忙道:“万万不可,那野草煮的水岂是殿下喝的!”
姬元煦瞥了眼萧裕:“将士们都能喝,我有何喝不得?怎么,萧监军若觉得西北苦寒,我便向父皇陈明,换个人便是了。”
萧裕面皮一紧:“下官不是这个意思,下官是担心殿下一路劳顿,恐殿下身体不适。”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不劳萧监军费心了。今日暂且在阳关歇脚,明日一早启程去南平关。”
萧裕又道:“殿下,西戎正乱着,我大周才打下南平关,边境尚不安稳。殿下万不可冒险前往。不如派人将顾将军传至阳关拜见殿下。”
“我此行是奉父皇旨意来边关犒军,却不是来摆皇子殿下的谱的!”姬元煦斥道:“南平关正在紧要之时,主将岂能轻易离开!萧监军若怕死,干脆就留在阳关吧。”说完头也不回的进了军帐。
赵平都暗暗打量萧裕,见他脸色不太好看。当下便明白朝廷派这位萧监军来的用意了,名为监军,实则不过是不信任自己罢了。说白了,他这个南平关都督也只是徒有其名,这一万军表面是自己的部下,真正的掌权者恐怕是萧裕。
而从适才的情况来看,皇长子殿下不喜欢萧裕。
赵平都暗暗留了个心眼儿,琢磨着如何打听打听萧裕的来路。
姬元煦这一路走下来,沿途任命官员,巡查边关六城防务,耗时不短。他离开国都时,朝廷已下发旨意到各地,安排流民回乡。各地官府都长长的松了口气。实在是流民太多,各地吞不下这么多百姓。何况百姓都有乡情,若能回乡,谁愿意在外漂泊流浪。这圣旨一下,西北流民早早便启程回乡了。
沿途均由各地官府开仓放粮,虽不能饱腹,但好在能吃上粮,不至于饿死在半途。
这一次迁移朝廷花了不少银子,姬昊心疼的紧。可西北不能沦为空城,西北广袤的土地还需要百姓耕种,国都的粮仓、国库的税收都需要西北。这么一想,姬昊总算好受一些。
而流民的归来,也让原本萧瑟的西北六城变得热闹起来。虽不及往日七分,但总算有了人气。
武威城存活下来的百姓大多都在大月山避难,这次流民迁移对他们倒没什么影响。甚至武威城尚无城守的那段日子,百姓们循着大月山上的生存方式,竟也有条不紊的将武威城各处收拾的齐齐整整。
姬元煦和新城守入城的那天全都是一脸懵逼,比起其他五城乱成一锅粥的境况来,武威城好似完全没受到影响。很难让人想象武威城是最先受到侵略,损失最为惨重的一座城。
新城守名叫孟怀安,出身不高,不然也不会被分配到边关小城做城守了。不过他学识不错,又有抱负,姬元煦对他倒是颇为赏识。
孟怀安对武威城发生的一切都很好奇,姬元煦去阳关犒军后,他便在街上闲逛两日,观察着百姓。发现这些百姓都有明确的分工,每一项事务都有专门的人带队去做。而且也不难发现,所有的百姓都以住在城西的赵家人为主。
赵家他知道,陛下新任命的南平关大都督便是赵家的男主人。听百姓们说,赵家的大公子也是个极聪慧之人,还有赵家聘的先生。都是因为先生运筹帷幄,百姓们才能活下来。
于是第二天孟怀安便亲自登门了。还未等走近,便闻到院子里飘来阵阵肉香,瞬间就把孟怀安肚子里的馋虫给勾起来了。
“……大哥,好香啊!这次应该成了吧!”赵琮蹲在厨房门口,不住的吸着鼻子嗅着飘在半空的香味儿。
赵珩此时正守在灶前看火,时不时的翻动一下锅里的酱肉。见赵琮馋的口水都流出来了,忍不住哈哈笑起来:“还差点儿火候呢,再等等。”
李玄度在院子里看书,好半天都没翻一页,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厨房。赵珩偶尔抬头和李玄度视线相撞,见他那副期待模样,笑意便从嘴角漾了出来,怎么都压不下去。
“我说阿琮,你家里做什么好吃的了,我搁院子里闻老半天,给我香迷糊了!”曹阿九攀上墙头,小脑袋不住的往赵家厨房里探。
正在他探头探脑的时候,刚好看到了站在赵家院门口的孟怀安。他便冲赵琮喊:“阿琮,你家来客人了!”
说完又觉得那人看着眼熟的紧,忙地瞪圆了眼睛:“不,不不不,是,是城守大人!”
赵珩听见曹阿九在喊,忍不住蹙了下眉,将大勺搭在锅边上,不是很情愿的从厨房里出来。正是关揵时候,劳什子的城守来他家作甚!
李玄度也可惜了一下,不过他还是从青藤架子下的躺椅上站起来,将孟怀安恭恭敬敬的迎了进来。
新城守入府的那天便张榜安民,百姓们早就见过孟怀安了。不过李玄度和赵珩都不喜欢凑热闹,赵家只有赵琮和芳唯出去瞧了。
“这位便是李先生吧。”孟怀安率先开了口。
李玄度忙躬身道:“草民见过孟大人,不知大人造访,有失远迎……”
孟怀安摆摆手:“先生不必多礼,我未曾招呼在先便贸然登门,是我失礼才对。只是适才路过巷子时闻见肉味飘香,便没忍住随着找了过来,原是先生家里在做酱肉啊。”
李玄度道:“我这大弟子准备开间小吃店,便在家中尝试酱肉。眼瞧着便要出锅了,大人若不弃,不如品鉴品鉴,也好给我这弟子提提建议。”
赵珩不住的扭头看锅,孟怀安便知他心里惦记那锅肉。说实在的他自己也惦记着呢,忙对赵珩摆摆手:“这酱肉最考验火候了,赵公子自去忙着。若因我突然登门而毁了这一锅肉,那可罪过了。”
赵珩一听忙冲孟怀安拱了拱手,匆匆回去看火了。
李玄度将孟怀安引到堂屋,吩咐芳唯:“给孟大人沏壶茶来。”转头对孟怀安说:“家中简陋,都是些粗茶,还望大人不要嫌弃。”
孟怀安道:“粗茶淡饭才最有烟火气,先生不必多礼。今日唐突造访,非是什么公事。只是听百姓们常夸赞先生学识,便想着什么时候来拜会拜会先生。”
李玄度笑道:“在下不过一介布衣,粗通些文墨罢了,大人抬举在下了。”
两人互相喂了两句场面话,正不知要说什么好。就听赵珩喊道:“酱肉好了,先生你要在堂屋吃还是去外头吃?”
李玄度看了眼孟怀安。孟怀安忙道:“客随主便。”
李玄度:……
客气两句怎还当真了,这人是真要吃他家的酱肉啊!李玄度有些肉疼,那肉死老贵的,就酱了那么一块,家里人还不够分呢……
第43章
西北六城尚在恢复之中,民生供应不算充足。城中仅有一家屠户,每日售卖的鲜肉不多,价格也高。
赵珩每次去肉铺见那屠户割豚肉,就仿佛那刀子是割在自个身上似的。这对于要凑盘缠远行的赵家人来说,一刀下去就是一块碎银,割的人生疼。一向花钱没谱的赵珩总算是体验到抠门儿弟弟赵琰的心酸了。
他把酱肉削成薄片整整齐齐的码在盘里,本也就是尝尝味道,并没有做多少。赵家三兄妹加上李玄度,这又来了个孟城守,还有趴在墙头的曹阿九。一圈人围着一盘肉,怪寒碜的。
不过眼下家家户户都是这么个情况,赵家能吃上酱肉,比起其他人来不知要好上多少。
李玄度看着酱肉咽了咽口水,抬手示意孟怀安:“大人先请。”
“先生先请。”
互相推让了几番,孟怀安架不住馋肉,便也不再客套,率先举起筷子夹了一片。这酱肉火候足,肉质鲜嫩细滑,入口即化,唇齿留香。孟怀安眼睛登时就亮了!
赵珩观他反应,心中已然有数。忙夹了片肉放在李玄度碗里:“先生快尝尝,和碧水关城门楼子那酱肉摊比起来如何?”
李玄度细品了品,不住的点头:“虽然口味不同,但单凭口感,阿珩做的酱肉更胜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