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我好像听见了一些有趣的话。”我抬脚向前碾了一下,脚底狠狠瞄准下方那只布偶马的腰间。
此刻应该感谢非人生物不能被普通人直接看见的特性,在外人看来我也不过是踢开了一块小石子,而不是踢着穿可疑布偶装的诡异人物。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小林你不能这样……”阿吾一边扶着腰,一边发出夸张的哀嚎。
光听这声音的痛苦程度,或许还真以为他多悲惨。但我体验过那套布偶装,很清楚它的防御系统多么神奇。像是这种程度的攻击,真正能传导到里面的伤害最多十之一二。
现在阿吾这副痛苦不堪的模样,只不过是为了逃避责任、博取同情假装出来的罢了。
“你确定要跟我讲道理?”我指了指一旁收集起来的粉色玻璃碎片和夹杂其中的玫瑰花瓣,“那么我们先来谈谈……”
“不不不,不用了吧。”作为成熟的社会人,阿吾见风使舵的能力大概是Max,忙不迭摇头否认,腰也不捂了,立马乖巧地跪坐在了地上。
“哦?你确定不把事情说清楚?”我瞥他一眼。
“我仔细思考了下,以我们之间的关系总为一件两件事情计较就太见外了。”阿吾煞有其事地点头,“该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人生要向前看,总是对过去念念不忘的话要怎么长大。”
我对上他义正言辞的表情,挑眉:“你说得好像有几分道理……”
“对啊,所以那件事就……”
“但做错事情,总得获得一点惩罚才算合理,不是吗?”
粉色马玩偶的眼睛瞬间瞪大,圆溜溜的黑色眼珠极为逼真地表现出了惊讶与畏惧、忐忑掺杂的复杂情绪。
我感叹魔法界黑科技的同时,倒没有忘记正事:“为什么露出这么害怕的表情?你不会真以为我会对你怎么样吧?我们可是朋友,朋友之间当然不会做出那么过分的事情。”
为了增加可信度,我悄悄收回了刚刚踹他的脚,并竭力露出了温和友善的笑容。
这招效果不错,阿吾看上去比之前放松了不少,标准的跪坐姿势松懈下来,表情也平静不少。甚至能够主动提问:“那小林你想怎么样?”
“我最近在为一件事烦恼。”我微微蹙眉,学着电视剧里那浮夸的表演,“过程暂且不提,最终的结论是我需要一些材料。本来我打算自己去找,但你犯了错,作为代价,你支付我那些材料怎么样?”
“材料?”显然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惩罚内容,愣了一下。
“是。这样的惩罚,你总不会再让我失望?”我快速将烂熟于心的那一长串名字报了出来,比如百年火龟的壳、海底巫师藻、电鸵鸟的蛋什么的,总之完全是这边世界不好找的东西。
阿吾没有推辞,只是有些疑惑:“可以是可以,不过你为什么要这些东西?遇上什么麻烦了吗?”
“只是以防万一的举措罢了。”我轻描淡写带过这个话题,不打算多说。
毕竟任何一个普通人发现自家的地址轻轻松松就能被魔法界的寻人道具找到,总会心生惶恐,然后想要提前做一些准备或者防御措施吧?
我可不想下次打开门就看见一堆不明生物躺在院子里污染环境,也不想哪天阿吾兴致上来跟着地址过来才发现他找到的“小林”家和班上小林的地址一致。
那样后续处理起来就麻烦了。
讹诈,啊不,开导了一番阿吾并把人打发走后,我看了眼时间,立马坐上附近的电车,又经过几条街,见到了蹲在街巷背阳处头发乱糟糟的那家伙。
“小林!”见到我,他暗红的眼不明显地亮了一下,让我开始回忆蝙蝠是不是在暗处眼睛也会像猫那样发光来着。
没等我思考出个所以然,他忽然像是做贼一样偷偷摸摸地把我拽了过去,不仅躲在了背阳处,半边身子还缩在废弃木箱后,鬼鬼祟祟伸头往外看。
“你在干什么?”
我不理解什么情况下能让一只吸血鬼做出这么一副戒备的模样,但想起这个人过往的经历,好像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他警惕地扫了眼外面,然后转头看我,忽然忿忿了起来:“你怎么用这种看变/态的眼神看着我?我听见了!你怀疑我又去骗小女孩棒棒糖?我才没有!我已经不会做那种事了,你这是刻板印象!”
这种吸血鬼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嚷嚷起来,居然还不忘压低声音,减少暴露的可能。
我眨眨眼,顺手拂去了不知什么时候连在身上的透明细线,听见爱德华一下子如被掐住了脖子的鹅,哑然地指着我想说说不出口,滑稽得像是出默剧。
半晌他转头换了个话头抱怨起来:“真是的,每次在你面前我都感觉太不对劲了,原本无往不利的能力是这样,保持了上百年的良好修养也这样。你得给我负责,小林!”
说到最后,他理直气壮地把所有的责任推卸到了我身上。
对此,我微笑道:“你还没醒吗?已经下午了,需要我帮忙让你醒过来吗?最近我听说虽然蝙蝠倒挂着不会晕,但同时放血的话结果就不一定了,要试试看吗?”
爱德华抖了抖,往后退开一点,嘴上不服输:“那种普通蝙蝠和我这样强大的种族根本没有关系,只是外形类型而已。说起来,你今天找我什么事,如果是来问上次你先走的事情道歉……”
“不,今天是你要赔偿我。”我快速打断了他不切实际的幻想,“上次的事情我的职责已经完成,我们约定的内容里并没有一定要陪着你到最后,只到我帮你和若木晴人接触为止。还是说,如果我不在,以你的实力就应付不了那样的场合吗?对方只是个偶尔获得力量的普通人,不是吗?”
自尊心很强的吸血鬼当然不愿意承认自己输给一个原本看不上的人类的事实,大概也不会承认自己需要另一个人类的帮助。
“区区若木晴人,我当然可以对付。”果然,他开口就放弃了示弱的选择。
我平静地等着他吞下自尊心的苦果,却听见意料之外的下一句:“但你是和我签订契约的人类,在我目的达成之前,你不能做出过于随意的选择。起码契约履行期间,那一部分的人生是属于我的。”
白发红眼的吸血鬼严肃地看着我,乱七八糟的发型也掩饰不住英俊的脸庞,那认真的架势很有动漫里BOSS的感觉,仿佛说出口的每句话都带庄严郑重的BUFF,向着某个极为重要的人宣誓。
——如果他不是在这样逼仄的小巷子里蹲着的话。
如果这时换成我那上小学的侄女,说不定还真能被他这一套给骗走。
“都说了我不会再骗小学女生,你为什么还在想这件事?”爱德华捂着脸,“我在你心里就只是个单纯的变/态吗?”
我再次把不知道什么时候缠过来的线条扯断,随口回答:“当然不是。”
对着他重新燃起希望的眼眸,我肯定道:“你还是个废物吸血鬼。”
“吱——”,废物吸血鬼开始一边嘟囔什么,一边用自己长长的指甲刮木箱了。说实话,非常扰民。
我不想继续和他兜圈子,也懒得管他到底在躲什么,再次强调了自己的目的:“这次我来找你,是为了得到我应有的赔偿。”
“什么?怎么不是你给我补偿?”扰民的声音停了下来,他瞪着我。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本来以为你会自觉点,看来不说清楚你还真准备装傻到底。那么提醒一下,情人节的巧克力。”
“什么巧克力?吸血鬼才不会掺和这些。”这家伙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这样的演技和电视剧那些新生代演员有的一拼。看来当初我不应该把他送到若木晴人手上,而是应该充当吸血经纪人,直接把他送到演艺圈的大染缸里发展发展,说不定还能有意外收获。
这么想着,我掏出了黑红色的长方形盒子在他面前晃了晃,确定上面那一丝还未消散的气息展示完成,才收回手,防止罪证被摧毁。
“你可不要告诉我,你忘记这个东西了。不过毕竟你是沉睡了多年脑子都有生锈可能的吸血鬼,要是你真的记性不好,我会帮你想起来的。听说人在死之前是会走回马灯回忆此前经历的一切的,不知道吸血鬼有没有类似的变化。我真的非、常、好、奇。”
面对如山的铁证,即使是厚脸皮到骗小女孩的吸血鬼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用了一些小手段改变了我的运气,比如踩到花瓣后滑倒、被爱情魔药泼了个满身、恰好遇见不想见到的人……
“嘛,果然,这种奇怪的事故体质发生在路人身上过于罕见了。”我一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一边毫不犹豫地从面前的白色蝙蝠身上薅下来一把毛,扔到早就准备好的瓶子里,开始琢磨要不要顺便采集一点指甲和皮肤。
里世界里各种长寿的生物都是预备的施法材料,比如活了很久的鸟啊鱼啊树啊,吸血鬼当然也不例外。就我所知的某个防御用魔法阵就很适合用吸血鬼身上的材料。
目前唯一让我产生犹豫的是,只是薅下了一把毛,原本还能装作高傲的白色蝙蝠小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水,好像下一秒就要掉下来了。
这次出门我只带了两个瓶子,一个已经用来装毛发,另一个到底用来装眼泪,还是指甲?
没等我做出决定,爱德华已经如放弃人形一样,果断放弃了微末的自尊心,按着自己秃了一块的肚子嚎啕大哭起来:“哇哇啊啊,为什么我会遇上你这样的魔鬼啊呜呜呜……房子被没收、家都不能回、还变成无业游民,出来骗骗小学生就遇见了世界上最搞不懂的家伙,还被卖给了满肚子仁义道德的人类,天天喂番茄汁,胡萝卜汁,一天不喝就以为我要吃人,现在我看到人都想吐了好吗呜呜呜……”
似乎是段信息量很大的话。
这家伙之所以躲在这里的原因大概能猜到了,估计这次出门没有报备,偷偷摸摸出来的,怕被逮回去喝番茄汁。
不过客观来说,若木晴人他们做得挺好,让一位本来应该是以人血为生的吸血鬼现在得了PTSD,看到人类就容易产生下意识的呕吐感。
果然,再顽固的反派正派阵营都有办法感化。
理清情况的同时,我眼疾手快地拿另一个瓶子接住了眼泪,看着那些透明泛着红色的液体一点点填满瓶身,只能遗憾地放弃了指甲和皮毛。
不过问题不大,总有下次。
考虑到超过一个瓶子的量其余的也是浪费,在他含糊哭了一会后,我开口安慰道:“这有什么,身为人类要经历的苦难远比这些要麻烦,要在人类社会生活下去的话,你以后会遇见更多更可怕的事情哦。”
可能是物种代沟。听完我的安慰后,他非但没有感激涕零,反而“吱”了一声,嚎得更大声了。
我实在不愿意耳朵受到这样的无妄之灾,边皱着眉,边把手上的巧克力拆开一块,直接塞到他的嘴里,堵上了噪音源。
“唔唔,咳,你干什么?”他勉强咽下去后,用尖尖细细的爪子指责我,“这样会噎死的你知不知道。”
吸血鬼哪里有死不死一说,不是本来就是尸体吗?
想是这么想,现在我也不耐烦再听见吵闹,随便编了个理由:“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点甜的会好些,至少人类是这样。”也不管他信不信,我顺势把剩下的大半塞到他手上,解决了这块不知道是不是动过别的手脚的巧克力。
爱德华两只爪子抱着巧克力,看了看它,又抬头看了看我的微笑,最后焉焉地点头:“谢谢……”
“不客气。赔偿我收到了,那么我该走了。”我理直气壮地接受了道谢,确定了今天的收获后,拍拍沾到灰的裤子准备远离可能惹来麻烦的家伙。
“等下。”要走之前,吸血鬼喊了一声,表情犹豫,似乎是在权衡什么,“你……”
“什么?”看在那些材料的份上,我决定多给他一点耐心。
“你知道……你周围有其他人的心声吗?”明明还是蝙蝠的样子,却还能用偏尖细的声音说出内容严肃的话,还挺神奇。
“嗯。我知道。”我没想到他想要说的只是这件事,有些惊讶,却也不以为意,继续向外走。
“喂,我不是在说那只神出鬼没跟着你自称妖的那家伙。”他冲我喊道,“我是说,你身边跟着一个‘普通’的心声!你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吗?”
我平静地转头,瞥了他一眼,点开手机:“所以说,我知道。”
不过是个跟踪狂罢了。
作者有话说:
隔壁的文番外写完了。最近这篇会更得勤快点,但不是日更,因为是偏灵感的文。
即使有时这一点会成为祸患的源头。
发现跟在身边的可疑人物并没有花费我太长时间,或者说,几乎是这家伙开始跟踪我的那天起,我就知道这件事了。
原因有二,一是身为需要在意外情况发生时及时作出反应的路人甲,一定程度的侦查能力很必要。对长时间的注视过敏一样有反应是基本素质。
二是……那个跟踪的家伙非常奇怪。
比起一般不想被当事人察觉到存在的跟踪狂,他浑身都散发出“快来注意我”的信号。即使隔了一段距离,也丝毫不收敛那种鬼鬼祟祟的气息,生怕别人发现不了一样。
尤其是最近,这位跟踪狂先生已经不满足于在五十米外的地方跟着,一点点逼近二十米的范围了。
甚至已经近到被能听见心声的吸血鬼注意到。
但按照这个趋势继续的话,说不定哪天这位跟踪狂就会光明正大出现在我面前,肆无忌惮地打招呼。那绝不是我想看到的场面。彻底被打乱原本平静安宁的日常生活什么的,根本不是普通人该有的待遇。
经过一番思考,最终我决定把来路不明的跟踪狂处理掉。当然,不是“咔嚓”的那种处理,我是个守法公民,不会像漫画里的边缘分子一样做出违法行为。
“之前我就想问了,既然你不喜欢这样,为什么不早点解决?”元芜舔了舔沾着奶油的爪子,慵懒地甩着尾巴,“你很讨厌麻烦吧,小林?”
我身边最大的麻烦居然意识到这点了,真是可喜可贺。
“麻烦分为很多种,有些是如果不立刻处理就会带来更多麻烦,有些是如果太早处理就不能斩草除根。也就是说,时机很重要。”我漫不经心地点开手机,确定上面那个红点仍然保持在我家二十米外,慢悠悠解释道。
比如这只不知道在哪里弄到蛋糕并且在我这里蹭住的妖就属于前一种。
那位跟踪狂属于后一种。
可惜那人并非是里世界的人,不然某种意义上情况会方便很多。里世界为了维持岌岌可危的平衡与稳定,对犯错的人总是格外严厉,惩罚方面的规定也很详尽,各种情况都有考虑。
不像是这边世界要通过报警确定罪行的话,需要有确切证据。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跟踪狂先生保持的距离总在一个说危险也不算,说不危险也不对的尺度里,也没有做出跟踪以外的其他事。
虽然他现在不断靠近的举动打破了安全距离,但此前能搜集到的证据并不足以支撑警察及司法机构相信他的恶意,做出有效的判决。
另外,一旦察觉到跟踪狂完全不怕被发现,甚至对此跃跃欲试的心理,即使是天谷表哥那样的笨蛋也能猜到这种反常绝对有什么问题。
说不定他早就做好了应对的打算,等着人上钩。
按照通常的漫画剧情来说,当然要选择截然相反的那一条才能避开更糟糕的发展。迎头而上并不适用所有的情况,至少在明知对面有陷阱的时候需要三思而行。
所以理所当然的,这段时间我装聋作哑,完全不去搭理远远跟着的这家伙,一如既往度过该有的生活,几乎无视他。
当然,除了一点必要的防护手段,比如微型信号发射器什么的。
我可是被跟踪的可怜受害者,心慌意乱之下有所防备才是正常的,不是吗?
“看你的样子,是打算出手了?”元芜看见我收拾网购的小道具,说着风凉话,“那家伙可真够可怜,居然盯上了你作为跟踪对象。他根本不会知道到底惹到什么人了吧。”
我心平气和转身,眼疾手快地塞了块自制小饼干到它嘴里,看着它目光呆滞一瞬,一秒后翻着白眼倒下,才慢悠悠回答。
“说什么呢,明明值得同情的是我这位受害人才对。现在要去做的事情也只是正义的反击罢了。”
提问,什么情况下能引诱出别有用心的跟踪狂?
答案非常简单——在有机可趁的时候。
按照常理来说,跟踪狂之所以只是跟踪,没有做出其他实质性举动,并非恶意不大、不想做出别的举动这样天真的理由。
实际上仅仅是因为没有没有机会罢了,难不成他们跟踪的理由会是纯粹的跟随行为,如同初生鸟类对妈妈的依恋?
这年头就连小学生也不会轻易相信行迹诡异的大人了。嗯,能听见心声的吸血鬼不算,那是开挂行为。
所以要做的事情非常简单,制造出合适的破绽就好了。
遵循“越简单的计划越容易成功,复杂计划的不可控性太大”的原则,我出门后径自往人迹罕至的方向走。
一路跑到附近山上无人的树林,我像模像样地扑了几只用来给侄女做生物观察活动的蝴蝶和甲虫,才假装累倒,疲惫地坐在树下“睡着了”。
实际上这是个粗糙到拙劣的计划。但凡对我的性格有所了解,大概也能明白我不是那种会在陌生地点不设防睡着的人。
可一来,那位跟踪狂对我还没有了解到这个份上,不能肯定我真的不会这样做。
二来,大部分人很喜欢将自己放在被幸运眷顾的位置上,或者说,相信自己可能会遇见万一的机会。这位本就意图不轨的跟踪狂先生,假如发现能够接近的机会就出现在眼前,真的不会去赌一把可能性吗?
三来,即使他也觉得这件事很古怪,也极有可能过来看看。有时候,越是感觉不会发生的事情反而越容易被相信。
在我闭眼装睡大概半小时后,踩过树叶堆的咔嚓声与拨开草丛的沙沙声从近处响起,放轻了的脚步缓缓靠近,似乎有所顾虑。
但好在他没有停下脚步,仍然在缩短距离,一直到了社交范围来说已经有点过于亲近的身前一米范围才没继续。
这点稍微和我想象得不一样,如果他再靠近一点,我事先准备的那些小东西就能派上用场了。
看来这位跟踪狂还算有戒心,没有什么都不顾直接贴过来。
正当我思考再等多久他会放弃防备,这家伙却做出了意料外的举动。
“你还要装睡吗?啊对了,睡美人需要王子的吻才能醒来,你在等我?”
完全没有顾忌对面是自己的跟踪对象,他以绝对能吵醒一个睡眠浅的人的音量说话了。
啧,果然不能用常理来衡量变/态。
睁开眼的同时,我绷紧了身体,抬头直视着光明正大出现在眼前的跟踪狂。
“你知道我在装睡?”
“我记住了你装睡时的呼吸节奏。”那家伙这么说着,甚至露出个笑,“的确很像真的,但我对那天的事情可是反复回味了很久,怎么可能忘记。”
这一瞬间我忽然觉得亲自来解决问题或许不是个好办法,有时候和变/态对话就会让人浑身不适,非常想做一些违反良好社会秩序的事情。
“你想做什么?变/态,哦不,黑井雅人。”
“你还记得我啊。”这位许久不见的前绑架犯第一反应却是在惊讶,“我还以为如果是小林的话,说不定会直接把我忘得干干净净,毕竟小林是个无情的人,对倒在地上的人都不会伸出援手呢。”
这话难不成是在说当初把他丢在那个破旧厂房里后报警就不管了的事情?
后续拯救女主的男主应该到现场去处理黑井雅人了。我不认为有什么必要去帮一个绑架过我的家伙逃过一劫。救才是我脑子坏了。
事实上如果不是为了告诫自己以后绝不能图方便走小巷,我不会记住这件事。
老实说,在用信号发射器和安装在家门口的监控发现跟踪狂原来是黑井雅人的时候,我惊讶了一下。
一方面我没想到这家伙这么快就能逃离惩罚,随意地在街上乱跑。之前我推测他大概会被关上小半年,所以也没在意那件意外的绑架。毕竟半年后说不定黑井雅人就会忘记我这样一个小喽啰。
如今看来,黑井雅人提过的父亲可能在解放他的程序上做了一些努力,才让事情脱离了应有的轨道。
另一方面,我不确定黑井雅人跟踪我的目的。
这个世界上,跟踪别人的人有几种原因,要么单纯图财色,要么想要逞英雄偷偷保护心仪的对象,要么准备拉人加入自己的神秘组织,要么受人指使打探情报……无论哪一种,都和黑井雅人对不上。
唯一沾边的理由是为了报复。
即使直接让他受到伤害的人不是我,即使一开始他的目标是那位不知道全名的百合同学,即使我只是个无辜的路人,但客观来说我的确是导致他毫无反抗之力被抓到的原因。
如果怨恨到我身上,倒也不是不可能。
再加上跟踪期间,他一直试图表现出存在感,这一行为也可以归类到威吓中去,即“用被人监视着的恐惧进行报复”。
尽管我认为报复我这件事很不合理,但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推测。
“再次见到我,你好像并不惊讶。”黑井雅人仔细打量着我的表情,“什么啊,你早就发现了吗?亏我还期待了一下看见你瑟瑟发抖不停求饶的可怜模样。”
之前这人一定是被关到精神病医院了,不然怎么会说这种诡异的话。
我懒得和他纠缠这些,重复之前的问题:“你想做什么?为什么一直跟着我。”对症下药,一次性解决。
“我想做什么?”他一手抵着下巴,似是思考,“这个问题我还没有想过。”
这话如果是真的,我简直要为这神奇的脑回路赞叹,到底什么奇特的生物才能这样活着。
“既然没有跟着我的必要,那么……”
相比起可能惹来麻烦的方案,我开始尝试用安全的方式解决问题,只是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不哦,对我来说很有必要。”长着下垂眼看起来无辜的家伙晃晃手指,“那天我被放出来,却觉得整个世界都无聊起来了。百合酱很无聊,讨好她的那群家伙很无聊,血缘上有关系的那个男人很无聊,就连整日叹气的母亲也没什么意思。为什么呢,这个世界忽然就变得苍白且枯燥了。”
他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惊叹口吻道:“但是,但是啊,美妙的缘分就在这时出现了——在那时,我意外看见了你。你知道吗,就像是你打开空空如也的糖果罐,正准备像往常一样把它丢掉的时候,里面忽然多出了一颗漂亮的糖果。那种惊喜又快乐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