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厢房门上是锁着的,窗户也关着,周童放风,文书开了锁站在门口向里面张望了一下,听见周童咳嗽声,他立刻将门重新锁上。
忙活了差不多一个上午,赵匪才算是把厨房清理出来。
坛坛罐罐摆了一地,厨房外的空地上都没个下脚地儿。眼看着时间也不早了,赵匪擦干了电饭锅的内胆淘米加水,抱着锅准备去堂屋里找个插板插电煮饭。
楚家的厨房这些年估计都没重新改装过,插电板都没弄一个,唯一的电器就是十多年前的那种老式拉线电灯。
厨房这么久没用,看来也是有道理的,现在谁还耐烦烧柴火搞得乌烟瘴气的?只要有电,一个电饭锅一个电炒锅,什么饭都能弄。
刚从夹角拐出来,就看见疑似精神不正常的借宿客中的一男一女站在西厢房外的槐树下不知道在做什么。
赵匪始终对这群人没啥好感,心里防备着,看见两人这样,立刻就警惕起来:“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其中看起来像斯文败类的男人笑了笑,抬手指了指头上开得热闹的槐花,“我们看槐花开得好,就想起槐花能做的美食,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摘几串试试。”
槐树村名字里带的槐树,就是村口那棵据说有上千年历史的老槐树,村里其他槐树都是它的子子孙孙。每到槐花盛开时,满村都是槐花香味,家家户户也都会用槐花做几样拿手好菜。
不管是蒸煮炸炒包,都是美味佳肴。
说起来,赵匪也有十年没吃过了,眼镜男一说他还有点馋嘴了,不过还是说:“你们要想吃槐花就去村口摘,这棵槐树的花你们别碰。”这可是楚欣的心头宝。
文书佯装好奇:“哦?为什么?是有什么讲究吗?”
赵匪换了个手揣电饭锅,一手掏裤兜里的手机看时间,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能有什么讲究?不就是树越老,开的花越好吃嘛,你们要是嫌懒得走,出门随便找一棵槐树摘也成。”
反正就是不能打这棵树的主意。
周童和文书也听懂了,虽然还想问这棵树有什么特别的,却也知道这个NPC不会继续说了,两人就表示要出去看看能不能摘点花回来晚上加餐。
人走了,赵匪进了堂屋,里头没人。村里的房子格局都是差不多的,正北方是正房,正房左右有卧室,中间的那间就是堂屋,用来放供奉祖先的香火台,吃饭的桌子也摆这儿。
堂屋里正对大门的墙上钉着个架子,架子上搭着红布盖着,也看不清香火台上供奉的是哪路祖先或神仙,只能看见左右两边的红对联有些年头了,红纸都有点儿褪色了,上面的黑色毛笔字大概是沾了水,有点糊,看起来像是字都化开了。
这是家家户户都有的东西,小时候来玩也看见过,赵匪没太在意,在左侧靠墙摆放了一台老式大屁股电视的橱柜旁找到了插板,就把橱柜台上的东西胡乱扫开一个位置,放好电饭锅,插上电。
确定电饭锅通上电开始煮饭了,赵匪才往两边的侧房探头探脑找人。
因为没有单独的房门,只靠一个窗户采光,两边的侧房都算不得多亮堂。
赵匪看完了左边的侧房,里头空荡荡的木架子床上摆着各种纸箱子,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总之不像是住人的地方。
看来楚姨是住右边的房了。
刚好那边房门也关着,赵匪故意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嗓子喊:“楚姨,楚姨?你在里面吗?”
没人应声。
难道是出门了?
赵匪狐疑不决,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推门瞅一眼。
心里还打着主意。
如果确定楚姨不在家,那他就偷偷翻窗户进西厢房看看。
心里有了鬼主意,赵匪动作都猥/琐了不少,弓背垫脚,轻手轻脚地伸出一根指头,戳着掉漆的老式红漆木门一点点推开了房门。
门才开一条缝,赵匪就暗搓搓将眼睛凑过去瞧。
初看里头一片黝黑,只能看见一些大物件的轮廓。
等眼睛适应了里头的光线程度,里面的景象才渐渐清晰起来。
赵匪往床铺方向使劲分辨了一下,确定床上没人,被褥叠得整整齐齐的,看来楚姨是真的出去了。
松了口气,窃喜刚要升腾起来,下一瞬,眼角余光瞥见的存在却叫赵匪后背猛地一凉,一股寒意直窜后脑勺,浑身汗毛都炸开了。
只见他眼角余光竟瞥见与自己一门之隔的门后,居然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双腿!
第10章 槐花饼
要说平时赵匪也是个胆大的,可这会儿愣是瞬间被惊出一身冷汗。惊惧过后,就是一股虎劲儿冲上来,赵匪不退反进,手上一掀,门瞬间被他完全推开了。
这时候存在他心里的念头就是:妈的!难道是那群精神病跑这里来偷东西了?!
木门嘭的一声撞到墙壁又弹了回来,房间里的一切都坦坦荡荡露在他眼前。刚才看见的那双腿却不见了。
赵匪皱眉,疑惑地站了一会儿,反复确认刚才看见的不是错觉,也不是什么物品造成的错看,毕竟门背后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能有什么东西让他错看成穿了鞋的人腿呢?
嫌光不够亮堂,赵匪在门口墙壁上摸了几摸,找到电灯开关,啪一声按亮。走进去里里外外找了几圈,连床底柜子等边边角角能藏人的地方都找了,愣是没找到半个人影儿。
还真是奇了怪了!
正当赵匪纳闷儿之时,一转身一回头,一个穿老式蓝衬衫的身影就杵在门口冷冷看着他,赵匪一个不留神,吓得原地蹦了起来。
“哎呀妈呀!”
看清来人是谁,赵匪抚着滞涩的心口长舒一口气,“楚姨,我说你真的,能不能,啊?能不能出现的时候稍微正常一丢丢?”
楚玲冷嗤一声,“你出现在我房里,就算正常了?”
赵匪一想,也对。后知后觉想起自己这样做被正主抓个正着,确实有点那啥。
“哈哈,楚姨,咱俩谁跟谁啊,我那不是过来找你嘛,昨天东厢那些人给了借宿费,昨天时间太晚了没给你,现在正好给你。”
说着,从裤兜里掏出一千块钱递过去。
楚玲垂眸瞥了一眼,没戳穿他自己往里头添钱的事,双手依旧垂着没接,“你收着,当伙食费。”
丈母娘不接受,赵匪也没辙,只好悻悻收了回去,琢磨着明天再去镇上买点什么东西。看来这些年丈母娘一个人过日子都是在瞎糊弄,赵匪一个不会过日子的糙汉都看出来这个家里缺不少东西。
想到楚欣的离去,赵匪心情也低落起来,双手揣着裤兜低头往外走,路过堂屋看见电饭锅亮起的猩红显示灯时他才想起来,回头对楚玲说了一声:“午饭一会儿我一起做吧,楚姨有没有想吃的菜?一会儿我单独给你做。”
虽然厨艺不咋地,那不是还能求助手机嘛。
当然,信号原因,要上网的话还得跑村口对着小镇方向试试能不能下载几个厨艺教学视频。
原本赵匪以为自己献的这个殷勤不会得到回应,却不想身后的人却说:“去打点槐花,做个槐花饼吧。”
赵匪精神为之一振,回头笑着比了个OK的手势:“没问题!槐花饼我可拿手得很,您就等着尝尝我的手艺吧!”
出去的脚步都轻快了。
楚玲站在房门口看着他离去的方向,人看不见了,却能听到青年高高兴兴扯着嗓子胡乱唱歌的动静。
身后一阵冷意。
楚玲总是板着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波澜,她关上门,回头看床头的方向,脸上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嘶哑的声音也能听出几分温情:“你怎么出来了,别被外面的日头晒到。”
着白色衬衣、黑色休闲裤,长身玉立的少年手里还握着一本书,他微微侧身,透过窗户往外看,仿佛能看见快活地唱着歌的人。
等到那人唱着歌离开了院子,少年才抿唇低头,声音带着失落:“妈,我不想......”
他不想让那人从外面回来,不想那人跟他结婚,不想那人在无知无觉中就将命运与他这样一个早就该入轮回的死人绑定在一起。
楚玲脸上的笑落了下来,重新变得冷漠绝情:“有什么不想的,难道你认为他知道你现在的情况就会躲着你怕着你,不接受你?”
如果是那样的话,她不介意让他提前去坟里头陪她儿子。
人活着会怕鬼,人死了总不会怕了吧?
少年哪里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个什么性子。
可他却又无法责怪她,因为早在他死亡之时,他母亲就疯魔了。
看儿子乖顺下来,楚玲才重新柔和了僵硬的面庞,笨拙地安慰他:“别胡思乱想,赵家那小子十年了都还惦记着你,说明他心里有你。”
少年忧郁地看了眼窗外明媚的阳光,转身消失在原地,只有床头的柜子上那张少年笑容腼腆的照片变得鲜活了几分。
楚玲爱怜地擦了擦照片,还是不放心,絮絮叨叨又说起了赵匪。
说赵匪念了他们一起考上的那所学校,说赵匪到现在都还是童子身,说赵匪十年都没回来过一次,他爷爷一个电话提及他,赵匪就立马赶回来了。
越说越夸张,直说得赵匪就是那痴情种,为了他能去死的样子。
照片里的少年羞于继续听下去,干脆躲进了照片里作为背景的房间里,楚玲看不见人了才停下来,嘴角是一点浅淡慈祥的笑。
这孩子,都多少年了还这样害羞,也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去见见外头的世界。
楚玲想到这里,就想到东厢房里那群人,眼神渐渐冷酷。
这些人,可叫她等得好苦啊,总算是来了。
丈母娘要吃槐花饼,这可是大事儿。
赵匪在厨房找了个刚清理厨房时收拾出来洗干净还没晾干的竹篮,又寻摸了一根长杆子,扛着就往村口出发。
之前他跟眼镜两人说的也不是骗人的,村里要做槐花食的人家大部分都会首选村口那棵老槐树,反正也不知道其中有什么科学依旧,大概就是树的年纪越大,开出来的花就越香甜可口。
也就现在村里没什么人了,像他们小时候,老槐树上的花枝能被他们一群小屁孩儿给扒拉个干干净净。
中途路过自己家院坝的时候,赵匪回屋看了看,老头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在堂屋的躺椅上睡着了。
虽说天气热起来了,可老年人比不得年轻人火气旺,真这样睡下去怕是要感冒。
赵匪用脚踢了踢躺椅,老头儿纹丝不动,依旧张着嘴闭着眼歪着头。还要再推,冷不丁闪过一道灵光,赵匪瞬间心头一紧,赶紧伸手去搭老头儿的脖颈大动脉。
触手温热,跳动平缓。
赵匪才松了口气,刚才那种心悸依旧还残留在心间,看着老头儿熟睡的干瘪老脸,忽然就不落忍了。
暗自唾骂自己一顿,赵匪放下篮子,去楼上自己房间拿了条薄被,噔噔噔跑下来,往老头子身上一捂,再压着两边把老头子往上一抬。
得,裹成了一长条,没个漏风的地方,这才算好了。
第11章 供奉
往村口走的路上,赵匪看见楚家院子的那群古怪来客有人在跟村里老头老太太们搭话。
他也没放在心上,去村口薅了些槐花后就带回去清洗。
槐花饼很简单,合面,发酵,把晾干水汽的槐花丢进去再揉一揉搓成条,揪成一团团大小差不多的面团,再放在案板上一巴掌拍扁,下锅烙熟就成了。
等面团发酵的过程中赵匪就把中午的菜做好了,菜炒起来洗一洗大铁锅,倒油下去烧热,烙完槐花饼剩下的油又重新舀起来,准备留在晚上炒菜用。
好歹也是需要讨好的丈母娘,赵匪单独做了个更用心做的小炒,分成两份,一份待会儿送去正屋,一份儿带回家,他跟老头儿一起吃。
刚才回家他顺带进厨房看过了,根本没烧过火的痕迹,看来老头儿早上根本没吃饭。
赵匪没吭声,就是做饭的时候顺手多做一份,带回去也就十来分钟的脚程,他还能顺带回去睡个午觉。
至于东厢房的借宿客?嗨,能给准备一日三餐都是他马上要结婚了,临时良心大爆发,已经是他近十年最勤劳的表现了。
先端着饭菜去正屋送饭。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再三抗议对方的神出鬼没,这回楚姨倒是没凭空消失又突然出现了,而是就坐在堂屋靠墙的老式太师椅上,看见他进来送饭,态度平和地接受了。
不过有点很奇怪,就是对方居然让他先把饭菜放到供桌上,点两支香,拜一拜。
“后天你就要跟欣欣结婚了,也算是我们楚家的半个儿子,提前烧两支香也是应当的。”
这说法也挺有道理的,而且村里老一辈的人确实有许多奇奇怪怪的讲究,赵匪恭恭敬敬烧了香拜了三拜。
出去后赵匪给东厢房的客人送饭去,这回过去的时候这群人没闹妖了,反而坐在屋檐下的石台阶上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看见他来了,这些人就眼神古怪地停了话题,等他走了才重新低声说起话来。
从天不亮忙到现在,其他人还抽空吃了些,赵匪愣是一点没吃上,这会儿已经是饿得肚皮贴后背了,也没心情关注这群怪人的怪模怪样。
回厨房把洗洁精提出来放在外面,确定一会儿那群借宿客过来洗碗的时候能找到就成,自己带上饭菜和一盘热乎乎的槐花饼就回去了。
到家的时候赵老爷子已经醒了,薄被大概收上楼了,他自己就坐在厨房里的矮凳上烧着火,不知道准备煮什么当午饭。赵匪大摇大摆走进去,掀开锅一看,一锅白水。
旁边灶台上还放着一袋散装的挂面。看来这是准备煮白水面当午饭。
盖子一盖,赵匪就在旁边的碗橱里翻找碗筷,一边说:“刚好把水开了装一壶晾凉,昨晚上口渴得我好悬没嗓子冒烟儿。”
说完端着碗筷往外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吆喝一声:“丢几块木头柴进去烧着,赶紧出来吃饭了。早饭都没吃,饿死我了。”自己就先走了。
赵老爷子看了看灶洞里的火,身子往门口稍稍倾着,竖着耳朵又坐了一会儿。
堂屋方向传来青年底气十足的呼喊声,这才确认了什么似的回过神来,嘴角动了动,连忙捡了两根耐烧的木柴丢进灶洞里,自己站起身拍了拍腿上的草木灰,又搓了搓手。
走到门口的时候想到什么,赵老爷子又特意去旁边厕所里拧开水龙头洗了洗手,这才在堂屋里传来第三遍催促他赶紧去吃饭的叫喊声中甩着手上的水渍步伐轻快地赶了过去。
赵老爷子是再没想过自己这辈子还有机会吃到孙子做的饭菜的,这顿饭他吃得很细致很认真。
赵匪就跟他的名字一样,吃个饭都匪气十足,筷子就成了他在饭桌上横扫千军的利剑长/枪。
桌上的菜就跟被人用锋利的刀劈开了似的,一分为二,界限分明。分到赵匪那边的,连作为调味料的姜片蒜片都被夹来吃了个干净,分到赵老爷子那边的则还剩一多半。
看他吃得多,赵老爷子用筷子把菜王他那边拨了拨,赵匪却已经吃饱了,碗筷一放,整个人往后一靠,摸着肚皮懒洋洋说:“楚姨家来了一群说是来乡下采风的人,他们大概要住到后天,这期间我在那边给他们做饭,给了钱的。反正都是做,之后你也别在家做饭了,我会多做点带回来跟你一起吃饭。”
有心想说不用特意跑来跑去地麻烦,一听他要回来跟自己一起吃饭,赵老爷子就闭嘴没吭声了。
赵匪也没有把活儿全部大包大揽的意思,这些老头老太太闲不得,闲下来就容易生事儿,要么是往外头没事找事,要么是自己憋出毛病来。
所以吃完饭赵匪就很泼皮地把碗筷一放,拎了毛巾去浴室冲了个澡,换了身舒服的短袖短裤擦着头发上楼睡觉去了。
察觉到东厢房借宿客古怪的是下午。
五点多的时候赵匪摇摇晃晃去楚家准备做晚饭,到那儿的时候就在大门口外遇到了戴眼镜的年轻男人和短发女人。
别看赵匪对这群人不怎么看得上眼,却也知道这伙人分小团队,小团队里又有小小团队,比如说戴眼镜的四个人里头,短发女跟眼镜男就更亲近。
两人显而易见是特意在外面等他,看见赵匪晃悠过来了,两人有了个前后落差地迎了上来。眼镜男先笑着上前给赵匪递了支烟:“赵哥,这么早就过来了?辛苦了,抽支烟。”
赵匪眯着眼在眼镜男公式化的寒暄笑脸上停顿了一下,而后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很没礼貌地哼了一声,接了烟也没点上的意思,而是往耳朵上一夹,不怎么客气地问:“有事说事,别搞这些假客套。”
眼镜男脸上笑容一滞,知道普通套路是不行了,就故作为难地回头看了眼楚家院门,一边伸手轻轻推了推赵匪,做出一副跟他有秘密要说的样子。
赵匪也心生好奇,看了眼旁边那短发女,看出来对方应该是不会跟着一起凑过来。
就一个人的话,他也不虚,顺着眼镜男的力道就往旁边走了走。
等走到一丛夜来香旁边,眼镜男才压低了声音问赵匪:“赵哥,你是不是要跟楚家早逝的儿子结婚?”
听到这个话,赵匪第一反应就是:你们现在才知道?
念头转瞬间又被替换成了另一种直觉:这些人想干什么?
赵匪越发警惕起来,表面不动声色,故意表现出一种不在乎的模样:“昂,怎么了?”
文书眸光微动,笑容更添蛊惑,“赵哥看起来不像是搞封建迷信的啊,而且冥婚对象好像还是个男的……”
赵匪双手揣裤兜,“嗨”了一声,吊儿郎当地歪着肩膀抖腿:“你们这些人不懂,一个村儿的,有时候人还是要顾及一下乡里乡亲的情分。”
赵匪其实很疑惑。
这些人不是跟村里老头老太太们闲聊过吗?既然知道他要跟楚欣结婚,怎么看起来像是不知道他跟楚欣当年的那些事?
当年赵匪跟楚欣计划好了等离开村子上大学了,就正式在一起,之后也会陆续跟家里人透露他们之间的关系。
至于村里人,肯定会有闲言碎语,可那会儿他们已经像两只雄鹰远走高飞,在更包容更发达的大城市学习、生活、定居,老家的是是非非也伤不到他们。
那时候两个人还年轻,想法很天真,并不觉得两个都是家里的独苗苗,喜欢上男人,以后不再结婚生子完成血脉传承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们俩坐在山坡上,俯视着村庄和田地,幻想着两人共同的未来时,甚至还玩笑似的商量如果他们爷爷/母亲实在不接受“断子绝孙”的现实,他们就去领养两个孩子,一家一个送给他们养。
然而偏僻落后的村庄,有着比他们想象的极限还要落后甚至愚昧的思想观念。
无后,仿佛就成了足以剥夺他们自由、人权的罪行,可以让所有人随心所欲将一切恶毒加诸到两个十八岁少年身上。
想到那些过去,赵匪心底涌起阵阵厌恶泛呕,眉眼间都透露出些许厌世,反倒被周童和文书认为是他对于这桩荒诞的男男冥婚感到不耐和反感的意思。
两人心中多了一分把握,却不着急再进一步,而是十分自然地转了话题,聊起他们各自在大城市的工作和生活。
不得不说文书的知识面很广,什么都能聊几句。
知道赵匪是上过大学的,一说学校的名字,他竟然还能随口说几句那座学校的某些特色,得知赵匪混过大学后就宅在家里写网络小说,文书也没表现出可惜或鄙夷,反而就网络文学的发展变迁很是发表了一番看法。
要不是赵匪从一开始就莫名其妙有着对这群人的抵触和防备,这么一番闲聊下来,大概真得提升对他们的好感度,就此从陌生人发展成朋友。
“兄弟,可以啊,能在深市站稳脚跟,不过都发展得那么好了,还跑来这种山窝里头采风,不是活受罪吗?”赵匪随口调笑,仿佛跟文书亲近了不少的样子。
文书笑了笑,抬手又掏出烟盒,抖了两支烟出来,一支递给赵匪,一支自己叼在嘴里,“爱好嘛,而且这些都是我经营的关系网。”
男人聊到兴头上,一起抽支烟什么的很正常。
文书按燃打火机,为了表示尊重,还先把火递到了赵匪面前。
香烟在指头间捻动,滚了几滚,赵匪掀起眼皮子轻轻瞥了文书一眼,从鼻子里带出一声分辨不清情绪的哼笑,随后低头将烟凑在唇边。
香烟被点燃的烟雾氤氲而上,被呼吸拂乱,也为他不羁的深邃眉眼笼上了一层青气。
“时间不早了,我先去准备晚饭了,你们继续玩儿。”
抬手一晃手中点燃的烟,赵匪笑得毫无心机,摇摇晃晃就进了楚家大门,很快消失在目之所及的院子里。
周童皱眉:“他吸进去了吗?”
文书也在刚才被烟拂乱了视线,当时他为了不表现得太明显,并不敢盯得太紧,只看赵匪的动作,以及听见的声音,再根据男人点烟时的惯性思维,判断对方点烟的时候应该是吸了一口。
不过文书向来谨慎,没打包票:“赵匪身上有很重的烟草味,看得出来是个烟瘾大的,只要不出意外,他是肯定会把那两支烟都抽掉的。”
显然文书再三递给赵匪的烟并不是普通香烟,而是一种作用在心理上的道具。
下午他们去村里跟村民打探过消息了,知道每天给他们做饭的赵匪就是特殊婚事的另一位主人翁。
只是因为赵匪表现得太平淡了,一开始他们根本没往他头上想。
不过知道这个消息后,周童他们反而又开始觉得应该在意料之中。毕竟除非新郎是外面的人,整个槐树村也就只有赵匪一个年轻人。
总不可能是个四五十岁的中老年人来跟鬼结婚吧?
之后文书和周童碰头商量了一下,决定先从赵匪这里动手。
不管怎么说,就目前而言,赵匪这个NPC表现出来的都算是比较中立的情绪,对方还是一名大学生,大学毕业后也一直在大城市里工作,想来这个NPC的人设是更偏向现代社会,即崇尚科学,向往自由,追求独立。
所以这场跟儿时玩伴的婚礼,赵匪本人是否有抵触情绪呢?
如果能在这场“参加婚礼、寻找楚家秘密”的副本主线任务中,让婚礼主角之一倒戈到他们这边,对他们来说无疑是很有利的。
给楚姨送晚饭的时候,楚姨又开了金口,让赵匪明天收拾一身换洗衣服,准备明晚在西厢房留宿。
“后天晚上就是你和欣欣的婚礼了,明晚你要提前一天过来留宿一晚。”
赵匪对这些风俗也不懂,反正长辈们说什么他就照做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