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疲惫笼罩着他,顾商精神恹恹的,睡不着,但也不想从床上起来,手脚都是软的,提不起一点力气。
出来也才短短三天而已。
他眼下青黑,像是见了光的吸血鬼,一股子颓然的气息。
手机震动几下,顾商摸索着拿起来,破天荒的,江堰主动发来了一条信息。
江堰:什么时候回来?
顾商愣了愣,然后莫名其妙地笑了一声,满打满算,他们两个认识已经快一年半了,期间他不下八次出差,最长的那次还五个月,但江堰从未主动过问。
哦除了第一次不清楚事态时,打过几次秘书的电话,问他是不是不要他了。
顾商:不回来了。
江堰:?
江堰:真的吗?
顾商又笑了一声,不理人了。
江堰皱眉,被成钦喊了几次才不情愿地把手机塞进衣服里,练舞去了。
A小火了一把,暂时不用靠公司和顾商给资源才有活干了,趁热打铁,他们去参加了一个大型冒险综艺,他们也终于收到出道以来的第一笔钱,不多,就几千块,但他们拿着钱,就差没哭出来。
虽说顾商在泾南有多处房产,但能被称作家的只有千灯湖,市中心,地段最好,安保最好,风景也最好,被郁郁葱葱的树林与如镜般的平静湖面包围着,住在这的不是企业家就是明星,不是官二代就是富二代。
半个月的工作被顾商十天之内搞定,当天晚上回了千灯湖。太累了,不想在酒店待着。
顾商瘫在沙发上,吩咐秘书:“把江堰接来千灯湖。”
他现在急需睡眠与休息。
秘书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或许顾商说错了,他在顾商身边四年,从未收过将小情儿送到千灯湖的命令,他罕见地向顾商确认:“是送到千灯湖吗,顾总?”
电话那头的顾商仍然是肯定的答案。
秘书录音了,他不清楚顾商此刻是不是喝醉的状态,但如果隔天清醒后向他问罪,他还有证据。
哪知秘书一联系,得知A正在外地录制MV,起码今晚是来不了了,最快也是明天。
闻言,顾商原本就要爆炸的脑袋愈发痛起来,原本以为回来就能用到江堰,非常笃定的,结果现在和他说要明天才能见到?
他压抑着火气,打电话给了岑青:“以后不要给A接晚上的任何录制。”
岑青受不了了,吐槽:“你干脆把人当金丝雀养得了,就关在家里。”
顾商幽幽道:“不然我现在就把你躲的位置发给傅沙。”
“……行,”岑青咬牙切齿,“你自己不好过也要让我不好过是吧,算你狠!”
挂了一个又打另一个。
“直接到机场堵人,”顾商说,“我要他一下泾南,就出现在我面前。”
第16章 “回家。”
大型冒险综艺《奔跑在蓝天下》是最近兴起的一种综艺形式,由BC电视台推出的户外竞技真人秀节目。
每期不同的主题,由固定的六名成员和不同的嘉宾参演,分为不同的队伍进行比赛,通过完成各种游戏任务,最后获胜一方将获得奖品。
最新一期就是A作为嘉宾,因为大多是运动游戏,所以五人穿得都特别清爽,节目还没播出,图透先上了热搜。
粉丝们拍的照片里,江堰素着一张脸,白T下摆掖了一点进牛仔长裤里,白袜运动鞋,一副清纯男大学生样。
底下评论区更是离谱,截图了五人的打歌舞台,将舞台妆同这些图透放在一起,对比强烈。
“这什么妆造啊,别糟蹋帅哥了好吧!”
“我靠,台上完全看不出来这几个人是那么帅的……”
“等等,你和我说这是同一个人?”
“这是什么死亡眼影死亡口红?”
“大家都不舔是吧,我先舔为敬!”
“精修图吧。”
节目一播出,大家更疯狂了,因为A实在是……太A了。
总时长一个半小时,最后一个游戏是撕名牌,由于主持人队里有个女生,所以A五人对主持人六人,每个人后背都贴上自己的名字,对战开始,双方在不伤害对方的情况下采用各种方式将对方背上的名牌撕下来即为胜利。
主持人队伍里几乎都是运动挺好或者高大的男人,女生也是非常敏捷快速的,结果A堪称轻松地就将四个主持人淘汰掉了,剩下一个女生不好下手和一个特别强壮的、力气极大的、被称为黑熊的男主持人。
江堰那时正躲在滑梯后边,透过栏杆的缝隙,他看到一名主持人正在接近,这位主持人被称为泥鳅,不是因为瘦小,而是从以往的战绩来看,这位非常难缠,哪怕被抓住了名牌,也会通过身体的扭转而脱身。
主持人看到了江堰,开始跑。弹幕说不知道江堰怎么想的,那么一大只往滑梯后边藏。
江堰拔腿就追,只见画面闪过一个残影,摄像机大哥都没反应过来,见一个大东西往自己方向一冲,下意识地退后几步,镜头一阵兵荒马乱,然后切了另一个视角。
主持人被追上,手臂被拉住,人下意识就会往反方向对抗,可他不,他顺着力道靠过去,这个方法屡试不爽,唯独这一次干脆利落地失败了。
江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手一伸,就扯住了名牌的边缘,反手一用力,整块就被撕扯下来了。
“这手也太长了吧???”
“《长手长脚》”
“江堰手一抱,直接挡住了整个主持人,绝了。”
“这体型差,磕了。”
“什么都磕只会害了你啊姐妹!!!”
场地上空来回播放着主持人被淘汰的消息,最后,A这边只有宋其亭一人被淘汰,“黑熊”最后也被成钦和江堰两个人合力撕掉。
这期节目收视率高涨,帮A吸了特别多粉,第二天A官方发布了一个视频,里边五人仅仅穿着一件运动背心,露出线条明显的手臂,然后……开始展示肌肉。
宋其亭出其不意撩起成钦的衣服,露出明显的八块腹肌。郑年桦和林稚珉按住江堰,强制露出胸肌,还要上手捏一捏。
嗯,都是有剧本的,甚至为了拍出肌肉的好状态,拍了十几遍才选出最优解。
最好笑的是,为了过审,胸前两点还打了码,让整个视频看起来更加奇怪了。
“家人们,我是误入了什么健身教练卖课视频吗?”
“仙品,爱看,多发点【色】”
“这是什么!nai子!嘬一口!这是什么!nai子!嘬一口!这是什么!nai子!嘬一口!”
只能说SKS精准捕捉现代女性的一大特点———好色。
A从宁市回来,坐的经济舱,帽子口罩不带,以至于一下机,他们傻眼了。
五人第一次体验到作为明星的待遇,当他们被香香软软的女孩子一拥而上包围起来的时候,话都不会说了,给什么就拿什么,还不停地鞠躬表达感谢。
混乱中,江堰宛如乱入盘丝洞的唐憎,他忍了好几次,没忍住,小声道:“别摸胸了。”
还捏,现在的女孩子怎么这样。
色批们尖叫:“啊啊啊可爱死了!”
下午的阳光依旧明媚,保姆车停在机场的另一个出口,专供有社会影响力的人物进出,粉丝们无法跟着。只是此刻,诺大的停车场中,他们的保姆车旁边还紧紧挨着一辆SUV,一看就很贵,宋其亭都怕他们那小破保姆车刮到人家了。
江堰一眼认出来了那是秘书的车,他脚步不自觉走快了两步,在意识到自己超过大部队时又慢了下来。
是顾商回来了吗?
既然如此为什么当初要骗他说不回来了?
秘书并没有下车,而是闪了下车灯,自从上次直接进练习室被骂了后,他就不被允许在经纪人和队友的面前出现了。
江堰很快地同经纪人说了声朋友来接,就拉开了秘书的车门。
又不是去正云的路,江堰望着窗外一棵棵倒退的树,顾商又去哪里鬼混了。
开了将近一个半小时,江堰睡了一觉醒来,看到车子来到了江边。
市中心,他认出来了,不远处就是泾南的地标建筑。
一条江将繁华的都市割裂开来,浮在江中心的岛被称作中心岛,而他们正开在唯一一条通向这个岛屿的路上。
一艘轮船缓慢地行驶在江面上,江堰安静地坐在后座,看秘书通过一层又一层的身份验证。
他也要,江堰在一台机器上摸上了自己的指纹,身份信息立刻出现在保安室的后台。
中心岛绿植繁多,有大片的草坪,每到夏天,草坪上会开满小野花,宛如城市最后一片世外桃源。秘书将他带到一幢大门处,在机器上输入了门牌号,示意江堰把眼睛睁大对准摄像头,扫描虹膜。
江堰一直四周观察着,不是酒店。
秘书没有随他进去,他跟着指示坐电梯来到六楼,一打开,便进入到了一个玄关,左边一墙壁都是鞋,球鞋、皮鞋、休闲鞋……应有尽有,看得他眼花缭乱。
江堰有些茫然地站着,不知道这是哪里,是要继续往前走吗?他没看到有家门这个东西啊?
直到顾商出现在他面前———
顾商穿着一件深蓝绸缎浴袍,小腿光裸着,抱臂看他,“磨蹭什么?”
所以……这就进来了?江堰茫然不减,怎么进来的?
“左边第一格,有新买的拖鞋,”顾商看他那副傻样,啧了一声,“快点换上,过来亲我。”
听到最后一句话,江堰也来不及管更多了。脱掉袜子塞进运动鞋里摆好,再穿上拖鞋,一气呵成,然后长腿一跨,直接将顾商撞了个满怀,亲了上去。
顾商的吻味道特别好,轻轻一勾一舔,纯靠技巧,就能让江堰丢盔卸甲。
江堰不断吞咽着,他吻技没顾商强,往往靠一腔莽撞取胜。他想抱住顾商,却被对方偏头打断,“洗了手再碰我。”
江堰听话地将手背在身后,可就单唇舌,也能将顾商亲得脖颈逐渐往后仰。
顾商招架不住,但性格强势的他自然不愿认输。
江堰用力,那他更用力。
一吻结束,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江堰忍不住一亲再亲顾商的侧脸,后者应该是洗了澡,浑身都香得不行,嘴巴香,脖子也香,香得他血脉喷张。
凑近了看,他才注意到顾商脸色并不好,疲惫与憔悴显露在脸上,本来就瘦,出去十天,下巴越发尖了。
江堰急迫地想抱顾商,他低声道,“我想洗手。”
顾商笑了声,用食指勾住江堰裤腰上系皮带的小环,没有用一点力气,后者却不得不跟着他的脚步走,跌跌撞撞的。
有钱人家的浴室和厕所都是分开的,洗手池和台面也在外边。
“把澡也洗了,”顾商将对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满意道,“衣服就不用穿了。”
江堰的身材好像又变好了些,穿着长袖打底衫,底下的轮廓与线条还能透出来。
顾商特地往下瞟了一眼,指代明确,“洗干净点。”
裤子其实已经遮不住了,江堰耳朵尖尖开始上色,他干咽了下,说了声“好”,想关门却被制止。
顾商就喜欢江堰这幅面无表情却悄悄红耳朵的脸皮,纯得很。
无事可干,不如看自己喜欢的小狗,他将懒人沙发拖到浴室门前,勾着嘴角,“门不用关,就这么洗吧。”
江堰这下不止耳朵尖红了,整个耳朵都红透了,与脸和脖子造成强烈的反差,他看了几眼顾商的神色,深知这并无讨价还价的余地,再等三秒,顾商就会开始不耐烦。
果不其然,顾商皱眉:“还要让我多说一遍?”
江堰一紧张,胸前的弧度就越发鼓胀,他先脱掉外套扔在洗衣篮里,再一把脱掉了上衣,静电流过,带着最上层的发微微炸起。
手指放到裤头上的那刻,他能感觉到门外视线的集中度达到最高。
江堰发誓,这是他洗过最久最煎熬的一次澡,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洗发水挤成了沐浴露,洗完头开了冷水,还弄倒了置物架,惹得顾商一声又一声的轻笑。
笑声穿过水流传入江堰的耳朵深处,他已经很尽力地让自己忽视顾商的存在了。
顾商则不然,生怕江堰忘记自己在看一样,他笑吟吟的,“真的不先解决一下吗?”
江堰摇头。
顾商不允许他摇头。
于是他解决了。
洗个澡洗出了兵荒马乱,好不容易能出来了,江堰觉得自己浪费的水够他愧疚一个月的了。
顾商房子的右手边是一大片落地窗,虽然窗外是江景,但江堰仍然羞耻得无法坦荡走路,万一游轮上就有眼尖的人呢?
好在顾商最后看不下去他遮遮掩掩的体态,赏赐了他一条浴巾。
江堰终于可以抱住顾商了,他浅浅啄着顾商的眼皮,问:“这是你家?”
顾商把最脆弱的脖颈露出来任其亲吻,颈线犹如天鹅般拉长,他半睁着眼,看江堰那受宠若惊之中又带着笃定的模样,忽的就不想承认了。
随便打听打听就能知道顾总从没领过小情儿回家,承认不就变相说明你江堰很重要?
有种输人一头、被抓住把柄的感觉。
他一副散漫的样子:“当然不是,想什么呢。”
第17章 “理所应当。”
江堰也猜到不是,心中的期待少到不足以被人察觉,以至于得到否定答案的他好像也没有那么失落。
顾商的某一处房产吧,专门带小情儿回来的那种。
只是……他觉得这里的生活气息也太多了,随意抛在沙发上的衣服、浴室里溅到镜子上的水渍、饭桌花瓶里刚凋谢的花等等,是同上一个小情儿留下的吗?
顾商素来对鲜花不感兴趣,也只能是上一个小情儿来时带来的了。
江堰本不想那么急,可顾商的小腿一直催促着,一刻都等不及似的邀请,仿佛连回卧室的那点时间都缺。
摆放好的枕头全被挤到地上,沙发一下又一下地挪了位,江堰抓住顾商的手摁在胸前,感叹还好躺着的沙发不是真皮材质,不然肯定得让顾商抓花了。
江堰来到千灯湖时傍晚六点,两次还未做完,八点不到,顾商就歪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白皙修长的双腿此刻自然地垂下,脚尖要碰不碰地点着地,手放松地搭着腹部,男人的脸美得不可方物,眉上那颗小巧的黑痣乖得要命,对方睡着与醒时的极大反差让江堰为之着迷。
他做了些顾商清醒时不能做的事。
之后江堰小心翼翼地帮顾商清洗,特别是脸,洗了好几遍才把睫毛上粘着的、干掉了的东西洗掉。
顾商睡得实在太沉了,埋在他的脖颈里一动不动,累坏了。
用抱小孩的姿势抱起一个成年男性并不容易,但江堰喜欢这个姿势,他喜欢拥抱,从小到大,他几乎没和人拥抱过,认识顾商之后,他才发觉,拥抱好舒服,心脏贴着心脏,如天鹅般交颈。
手臂张开那么长,最后却只能揽一个人入怀,宛如唯一的代名词,温暖又悸动。
手一会就酸了,江堰也不想放下。
床很大,看着像两个一米八大床拼起来,他轻轻将顾商放在床上,先是头,再到背,最后是膝弯。
他也上了床,在顾商身边躺下了。
千灯湖很安静,将市区的躁动与马路上的车流全部隔绝在外。
顾商又做噩梦了,在江堰怀里发起抖来。
江堰迷迷糊糊地醒来时好像还听到了些许泣音,他瞬间清醒了,第一时间开灯,然后抱住顾商喊他,“顾商,醒醒。”
顾商挣扎了一会,身体剧烈地动了下,睁开眼,入眼的不再是黑暗,而是暖黄的灯光。
江堰手肘撑起,帮顾商抹掉鼻尖上的冷汗,亲他的侧脸,“没事了。”
脸上啄吻的力道让顾商更快地回过神,他眼睛好像进了汗,眼球表面附着着一层水膜。
江堰看他稍稍缓过来了,便起身,“我去倒杯水。”
“等…!”身体快过大脑,顾商下意识抓住了江堰的手臂。
江堰一愣,还没重新坐回床上,手臂上的力道就没了。
顾商猛地清醒过来,他松开手,坐正了身体,头也扭到一边,强装镇定,似乎是觉得刚刚的行为丢脸极了。
江堰哪里还有装水的心思,伸手想去抱他。
顾商冷眼盯他,眼神锐利凌人,“让你滚去装水。”
江堰静静地看了对方几秒,转身出去了,他花了一点时间找水杯和饮水机,可找遍了都没看到饮水机的影子,最后逼不得已从冰箱里掏出一瓶冰水。
他一边往房间走一边拧开水喝了一口含在水里,企图含温了。
顾商仍然坐在床上没有挪位,房间大,床也大,显得在床角的顾商单薄一片。
太瘦了,江堰心里想着。
他单膝跪上床,握住顾商的肩膀,侧头吻了上去。
顾商的嘴唇也好凉。
顾商莫名其妙被灌了一口水,还是挺冰的水,裹着冷汗的身体霎时打了个颤,本来就有起床气,加上噩梦,他烦躁的心情瞬间被点燃了。
“没有找到饮水机。”江堰低声说。
顾商愣了下,火气被这下打得猝不及防。半晌,他扯了扯嘴角,觉得好笑,又笑不出来,“你什么时代的人啊?现在早不用饮水机了。”
江堰皱眉,表情看起来挺疑惑的。
“开放厨房里有一个像圣诞糖果的出水管,”顾商说,“台面上有个屏幕,上边有选项,你摁一下温水。”
不过也托江堰的福,噩梦的余韵消失得很快,手脚已经开始慢慢恢复温度。
江堰闻言去了,操作一遍后只能感叹现在科技竟如此发达了,他还观察了一下,平板是嵌在台子里的,拿不出来。
等他回到房间,看到顾商正背对着他站在衣柜前,睡衣脱了下来,背上的肩胛骨突出,脊柱沟深得凹进去一条。
江堰问他:“家里有剪刀吗?”
“有吧,”顾商换好了衣服,下摆唰地遮住腰肢,“书房,你找找。”
江堰找了一个布袋子,将剪刀放在里边,他说:“我上次打了个电话给舅妈,舅妈说放一把剪刀在床头上就不会做噩梦了。”
顾商皱眉,“什么迷信?”
“是真的,”江堰道,“我小时候睡觉的时候总是半夜哭,我舅妈就拿朱砂混着米粒在房子各个角落抛一点,我就不再哭了。”
顾商看起来并不是很信,但懒得争论,随对方去了,他上了床。
江堰在顾商的目光下展示自己的不打扰,他乖乖在床的一边躺好,手极为规矩地搭在腹部上,两人之间隔了起码两个人的身位,“我不会碰到你的。”
顾商没有管他,自己躺在中间闭上了眼睛。
江堰关了灯。
或许是传染,江堰也久违地做了个梦,梦到以前天还没亮就出工的事情,大概十六岁左右,那段时间他在做货物搬运。
很多运货的大货车都是凌晨赶路,早上四五点到达转运点。
天还是一片漆黑,他穿上那件深灰T恤——不能是黑或者白,这两种颜色沾上灰会很明显,然后戴上棉线手套。
江堰从来不喜欢天亮,不喜欢睡醒,不喜欢早晨,因为这意味着他要去工作了,小学去捡水瓶,初中去厂里串珠子,高中搬货。
他一脸灰,站在货车后边,车上的人站在车厢里里,将货物递给他,他接过,弯腰,放在拉车上,东西很重,砸在车上又掀起一层灰。
机械的,灰暗的,茫然的,没有希望,一直重复着重复着……
江堰的意识忽然就醒了过来,他看了眼窗外,天刚刚变亮,像是晚上七八点的天色。
身旁,顾商背对着他,应该还没醒。
奇怪的,江堰毫无睡意,就这么盯着窗外的天。
不喜欢天亮……原来他已经快忘掉了,明明时间不算太久,可那些辛苦日子仿佛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
起码现在,他很喜欢天慢慢变亮的过程,因为是新的一天。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江堰看着天微微泛白,开始有鸟叫了,然后泛红、泛黄,又重新白了回来,心情很安定,不用急着起床,也没有焦虑的事情。
不知不觉,他再次睡了过去。
小腿传来触碰,像是有猫在挠他,见他丝毫没有要醒的迹象,爪子伸到了他的脸上。
江堰在睡梦中痒得躲了一下,他半睁开眼,看顾商在离他近在咫尺的地方撑着脑袋,在玩他的头发丝。
那一瞬,还没彻底清醒江堰真以为自己遇上了下凡的神仙。
顾商整个外轮廓发着金黄的光,那双在光下变得灰棕的瞳孔正温柔地看着他,近得连脸上的小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间房子的设计装修江堰很喜欢,他面对的方向有一块从墙壁中间凿出的玻璃窗,窗外是郁郁葱葱的大树枝叶,阳光径直照射进来,点点金黄铺在纯白的床被上,白天的气息灌满了所见之处。
心情很好……太好了。
江堰仿佛能嗅到了枝芽新生的清新气味,闻到了干净床被散发的柔和香气。
可惜温柔只是江堰的滤镜与臆想,顾商捻着他一小撮头发,去扫他的脸,“睡得跟头死猪一样。”
江堰看了眼,他仍然规矩地睡在最边,是顾商凑了过来。他不能将顾商拖过来,只能他过去,他身体前倾,伸长了手,将脸埋在顾商的胸口。
“我看你最近很放肆,”顾商看着并不想同他缱绻一番,他踢了踢江堰的小腿,“饿了。”
江堰闻言抬头,“想吃什么,我做饭还可以。”
顾商笑着啧了一声,那笑满是调侃意味,“跟了我那么久,你是真纯还是装纯啊?”
江堰不说话,他对顾商这些带黄色的调情一般都答不出来。
“我看你是装纯,”顾商蓦地沉下脸,掐住他的两颊,“说,靠这个手段勾搭过多少个金主?”
江堰说:“我没有。”
顾商当然知道江堰没有,可他性格就是这么恶劣,他多疑、偏执、占有欲强。
江堰微微皱起眉,看样子被掐疼了。
顾商用警告的语气,一字一句道:“别让我抓到你有二心,我会杀了你。”
江堰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商逼问:“你会吗?”
江堰道,“我不会。”
顾商这才像是满意了,变脸变得也快,他重新露出一个笑,掌住江堰的后脑勺往下压,“真乖,过来,赏你点好吃的。”
爽完的顾总冷漠无情,用完就丢,连大腿都不愿意借用,他懒洋洋地问:“你今天没行程?”
“刚从外地回来,休息一天。”
顾商混身散发着舒坦的气息,眯着眼睛陷在床被里,不说话了。
不是开黄腔,江堰肚子真的有点饿了,他不知道顾商那句话是不是变相让他滚,可如果顾商真想让他离开,用得着“变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