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堰果然没认出来,按照规则要被领走。
刚刚的酒红西装同其他三人都来了兴趣。
顾商将手帕扔在桌子上,他刚刚将手伸进了江堰的嘴里,摸舌头,刮牙齿,但江堰没认出他来。
“废物。”顾商轻飘飘地来了句,他又歪了歪头,“谁要带他走?”
话语中的警告威胁都要溢出来了。
没人应答。
顾商不在乎谁不高兴了,他只知道他不高兴了。
聚会结束后,江堰沉默地跟在顾商身后,走出了酒店。
秘书早已在门口等着。
顾商在车上发了难,秘书自觉闭上耳朵。
酒味浓厚,顾商脱了外套,只剩一件单薄的衬衫,他去摸江堰的脸,轻声道:“怎么那么多人想睡你?”
窗外路灯闪过,江堰的瞳孔宛如黑夜中的漆黑潭水,他侧脸忽然一痛,是顾商拿指甲上边狠狠划过。
顾商说:“要不划掉啊?”
江堰握住顾商的手腕,将对方的手扯下来,“你喝醉了。”
顾商收起在聚会时玩世不恭的笑,一张眉目分明的脸变得冷漠无情,寒气逼人,“你什么表情?给谁脸色看呢?”
江堰眼里的潭水结了冰,他继续沉默,从一进场,他的心情就变得极差———顾商对这种聚会轻车熟路,之前到底参加了多少次,有多乱来。要是他不在,要是他没阻止,顾商就美美鬼混去了吧?
顾商似乎是被江堰的态度弄得心烦,喝了酒又有些不舒服,他闭上眼,“把他送回去。”
这话是对秘书说的。
两人之间隔着一个座位,江堰开口:“我不回去。”
顾商睁开眼,“别逼我扇你。”
“你喝了酒,需要人看着。”江堰置若罔闻。
顾商突兀地笑了一声,“我还缺你一个服侍的?”
江堰终于肯把脸侧过来,他看着顾商,周遭气氛沉寂,没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
在红灯一变,转为绿灯时,江堰猛地压过来,捏住顾商的下巴用力亲下去。
顾商一瞬仿佛被千斤巨石压住,四肢都伸展不开,他有些喘不过气,舌头被叼到别人的嘴里,收不回,也不受他的控制。
江堰没有闭上眼睛。
顾商气极,却毫无办法。
按照以往这种情况,秘书兼保安是会立刻停车制止的,但好巧不巧的是,现在在高速路上。
顾商处在逼仄的空间里,空气沉闷,江堰喷出的呼吸炙热,直直打在他的鼻子处,他觉得头昏脑胀。
最后跑车到达的目的地仍然是A所在的酒店,江堰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抵抗顾商的命令,因为他只是一个“小情儿”。
他被放在了路边,银白色的跑车毫不留恋地驰骋而去,连背影都没留几秒钟。
第二天顾商的电话打不通,江堰联系秘书才得知前者已经离开R国了。
三日后,A也回国。
机场被围得水泄不通,这个阵仗连SKS也没有想到,最后不得已来了警察疏通。
江堰发的消息全石沉大海,他也情不自禁地有些赌气,再加上A活动行程颇多,他每天忙得倒头就睡,累得连bo起的力气都没有。
直到———
他再一次在后台的洗手间遇见了方绥。
江堰没有想打招呼的意思,但方绥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他的身份。
方绥:“听说顾商最近找人找得很厉害,你终于失宠了?”
江堰的脚步一顿,但没有理,洗了手就出去了。
方绥见对方不应,也没了意思,自不会贱得凑上去找揍。
节目结束后,江堰卸了妆,他又打了一次电话给顾商,令他没想到的是,接通了。
“喂?”
不是顾商。
江堰对顾商和对别人是不同的声音,直接又冷硬,“你是谁。”
“嚯?”岑青无语,“连自家老板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你怎么混的。”
“……”江堰哽了下,喊了声老板,“顾商呢?”
岑青:“去洗手间了。”
江堰戴上口罩:“你们在外边?”
得到肯定答案的他加快了动作,全副武装后打车去了千灯湖的大门。
“你们最近又闹什么别扭,”岑青说,“别再让顾商吃安眠药物了。”
江堰一愣,“什么?”
“啊,”岑青呆呆的,“你不知道?顾商和我讲过你知道啊?算了!你当我没说。”
江堰一身黑衣黑裤黑帽黑口罩的打扮,就这么蹲在一连排的大树后。他的确知道,但也只知道他能帮助顾商睡着,却不知道他不在的日子,顾商会依靠安眠药!
保安盯着那个可疑人物,都变得警戒起来,生怕是哪里来的疯子,会对住户造成威胁。
从晚上七点一直到将近十点,江堰终于看到了秘书的车,他想都没有想,直接拦在了闸门前,又高又大只,像根大柱子。
秘书:“……顾总。”
顾商皱眉:“怎么了。”
“您看前边。”
别人认不出江堰来,但顾商还不至于。
保安开始驱赶他,身后的车辆也不耐烦地鸣笛,江堰一动不动。
直到保安真以为他是什么精神病人,都拿出T型警棍来了———
顾商:“让他上车。”
江堰上了车,脱掉了帽子和口罩。
顾商坐在边上,头靠着窗户,闭着眼睛,看样子并不想和江堰说话,一到停车场,也是走得比谁都快,压根不管在身后跟着的江堰。
江堰不得不拉住顾商的手腕,一握,心里一惊。
这手腕,瘦了一圈。
顾商的脸色也异常的白,他甩开江堰的手,脚步走得越发快。
江堰皱眉,紧跟随后。
只见顾商在玄关飞速地踢掉了鞋子,然后冲进洗手间。
江堰刚把顾商的鞋子摆放好,就听见里边传来了呕吐的声音,他动作飞快地去接了杯温水,走进去拍顾商的后背。
好一会顾商才渐渐平复下来,他擦干净脸上的生理眼泪,刷了个牙。
江堰肚子里什么火都没了,他抱住顾商,低声道:“肚子不舒服吗?”
顾商没有告诉他原因,反倒扯住江堰的领子将他带到床上,“来做。”
江堰不想,顾及着顾商的身体,却又无可奈何。他做得很慢很慢,顾商反倒受不了了,大腿比什么时候都绷得紧。
那件两人冷战的事没有解决,莫名其妙就这么过去了。
两人恢复到了以前的关系,顾商渐渐地又养好了些,脸色不再那么青白,他躺在床上,闻到了从外边传进来的饭菜香。
江堰在连轴转了一个月多后,终于迎来了一天休息,他昨晚直接在千灯湖过夜了,醒来时顾商还在睡。
他简简单单地做了鸡汤面和包菜火腿蛋包三明治,之后进房间喊顾商起床。
江堰选择了把人亲醒———
顾商装睡不下去了,咬了一口江堰的耳朵,语气困顿,“今天吃什么啊……”
“你喜欢的。”江堰说。
江堰那句“做饭还可以”不是开玩笑,至少顾商挺喜欢吃的,有种锅气,很香的味道,同阿姨做得不太一样。
自从顾商吃过之后,就给江堰加了工资,让他做早餐。
江堰摸着顾商的腰,觉得对方仍然没有胖回来,他亲吻着顾商的脖颈,道:“下午我要去出去一趟。”
顾商在千灯湖安了个吊床,说能助眠,但他实验了,并没这种效果,舒服倒挺舒服的,他有事没事就喜欢在上面躺着。
“去做什么?”
“去看下舅妈。”
江堰是觉得陈春最近有些奇怪,他提出几次一起吃个饭,但她总用些蹩脚的理由拒绝。
江堰说他现在有钱了,偶尔吃顿好的没关系。
不过他也能理解,陈春就这个性格,从小刻在骨子里的节俭一时半会改不了,所以他这次决定先偷偷回去,在家里等着。面对面的,陈春不可能再拒绝的了他,舅妈只要一看他不说话就会心软。
江堰前天看中了一家口碑很好的西餐厅,决意要填补陈春没吃过牛排的空缺。
车辆缓缓驶入老城区,他租的是一个老房子,虽然家具什么的旧了,但周围环境好,生活节奏慢,很适合陈春。
钥匙他和陈春各有一条,江堰现在心情非常好,那是即将见到亲人的激动,甚至有点近乡情怯的味道。
老房子,没有电梯,他一步一步地往上走,到了7楼。
他看见门两边贴着一副对联,那是春节的时候他和陈春一起贴上去的。
江堰扭转钥匙,却见到了从未预想过的景象,他瞳孔一缩,一切戛然而止,心跳都停了一拍。
本该在上班的陈春正躺在屋内沙发上,这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令人惊骇的是,陈春的状态看起来太不对了。
健康时丰腴的一个女人,此刻瘦得双颊凹陷,眼眶深深地陷进皮肉里,脸色发黄,皮肤发皱,一副病容。
江堰张了张嘴,感受到了重重的失重感,从天堂掉入地狱也不为过,他不知道自己在门口站了多久,只觉得手脚发软发凉。
这么大动静,陈春没有反应。
强烈的心慌淹没了他,江堰冲过去,声线都是颤的,“舅妈,舅妈……”
好在陈春动了动,像是终于被吵醒了,她视线对焦上江堰的脸时,惊慌到了极点,连忙捂住自己的脸,不让江堰看到。
江堰去扯她的手,恐慌又带着愤怒,几近吼道:“舅妈!”
陈春被他吓了一跳,怔住了,江堰从小话不多,做什么都是一副冷冰冰没感情的样子,何曾这么大声对她说过话。
“你怎么不和我说,”江堰不知道说什么,有些语无伦次,“你怎么不和我说啊……先去医院!”
陈春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病了,一开始肚子发疼她还不在意,可疼痛的症状越来越明显,她不打算去医院,想着要不就这样了吧,江堰已经够苦了,他们没有钱再给她浪费了。
再到后来,她开始脱发,暴瘦,长时间咳嗽,疼得腰都直不起,吃东西没有一点胃口,最严重的那次还咳出了血。
男主人见她这个样子,怕是传染病,毫不犹豫地把她炒了,女主人看不过,给了她几千块。
陈春把这几千块存到了银行里,都留给她从小带大的孩子。
可是渐渐的,她感到了害怕,死亡的阴影笼罩在她身上,她试过打电话给江堰,张嘴却说不出口,她已经这个样子了!她怎么和江堰说?
一路上,江堰的手抖个不停。
进了医院,一系列检查,他从一楼走到六楼,从六楼走回一楼,再去三楼,他好像听到有人认出了他,好像拍了照,可他宛如行尸走肉,连自己在做什么都不知道。
坐在椅子上等待结果如同执行死刑前几分钟的犯人,绝望得舌头发苦,江堰想,万一呢?万一不是呢?只是小病,治了就好了……
但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奇迹,女医生说:“乳腺癌转移到了肺部,已经是晚期了。”
江堰大脑一片空白,无穷无尽的无助包裹着他,好半晌,他才找回了声音,只是里边全是茫然:“那……那怎么办?”
“积极治疗最长可能还有一年的时间,”女医生见过很多这种天塌了的表情,可没有一次她是不为之动容的,“抱歉。”
一年……?
江堰从来不哭,自他有记忆起,他就深记那句“男儿流血不流泪”。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原来眼泪是那么容易涌出来的。
江堰站在诊室门口,足足十几分钟脑袋都是麻的,他目光没有焦距,哪里都无处安放,像灵魂被抽走了,只留下躯壳。
将他拉回人世间的,是裤袋里的震动,他抖着指尖拿出来,却拿不稳,手机砸到他的鞋面再掉到地上,发出“啪嗒”的清脆。
江堰缓慢地低下头,上边“顾商”两个字正活泼地跳动着。
顾商连上车内蓝牙,“什么事?”
“江堰现在在人民医院,没有任何乔装,网上炸开了锅,很多人往医院涌。”
顾商知道江堰不是这么没有分寸的人,他皱起眉来,想起江堰说他今天下午是去看舅妈,“SKS有做什么措施?”
“目前正在控制舆论,但压不住。”
“这边也压,”顾商抬了抬眼,看见了上方的蓝色路牌,“医院是泾南人民医院?”
“是的。”
顾商单手打右,转了过去,他紧了紧握着方向盘的手,江堰在他眼里已经是比较冷静且理智的十九岁了,加上社会经历多,不是特别严重的事情应该不会让昏头至此。
他想了想,还是打了个电话过去,电话铃声是A的出道曲,听了蛮久,那边才接通。
顾商:“江堰,发生什么事了?”
江堰张了张嘴,话没说出口,先来了一声控制不住的哽咽,宛如将死巨兽发出的低沉悲鸣。
医院最是多人,周围人来人往,在江堰眼里全是加速残影。诺大的白色地方,只有他是彩色的,没有一个认识的人,没有人告诉他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下一步要做什么。
他现在有钱了,再也不用拖舅妈的病情了……是了,拖,是一开始他拖着陈春的病久久不去治,所以现在才复发了、才转移了。
拍照声围绕着他,有人好像在说“他怎么哭了”。
江堰被挤着、忍着、强撑着,直到他看到了顾商的名字,他想伸手去捡地上的手机。
有人先一步地拿起给他,他想道谢,可他连视线都是模糊的,应该是个女孩子,在问他没事吧?
很大的事。
他接通了,然后眼泪流得更凶了,他宛如终于找到大人的走丢小孩,一瞬间所有的情绪围墙都崩塌了。
顾商好像沉默了几下,问他:“你在几楼。”
江堰不知道。
顾商不用知道答案了,一进门就看到五六个医院的保安往三楼赶,他跟着上楼,看到三楼里三层外层地包着。
医院的保安只管疏散人群,不管艺人保护,顾商看到江堰就这么呆呆地站着,被逼到了角落。
好不可怜。
SKS的安保还没来,顾商等了一会,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
他挤开一个又一个人,闻着一阵又一阵恶心的味道,终于来到最前边,身上的衬衫都变皱了,顾商直接揽过江堰的头抱在怀里,不让别人再拍小丑一般拍照了。
闻到了熟悉的香水味,江堰似乎有了反应,他脑子现在仍然是麻的,像无数蚂蚁包裹着头颅啃食,他呐呐地喊:“顾……唔。”
顾商捂住了他的嘴,不让他说出名字。
站在顾商旁边的那个女生好像是A的粉丝,一直帮忙着挡住人群,不让江堰被挤到,她看到了顾商,对上那一张惊为天人的脸,愣住了,反应过来后甩了甩头,连忙问:“是江堰的家人吗?快带他走吧!”
那张脸潜意识地让女生觉得顾商不是公司的人,如果是早出道了。家人就完全可以解释,毕竟基因是强大的。
顾商心烦意乱,此刻只想把SKS的人炒了,效率那么慢,现在还没到,他压根没听清女生在说些什么,胡乱地点了下头。
他提前联系了医院,空出了最近的一间房,顾商同保安一起带着江堰去到那里。
关上门,一切都安静了。
听门外的动静,SKS的安保到了。
江堰一直埋在顾商的怀里,平时那么大一只,现在就像个大鹌鹑。
很快,顾商也通过秘书知道了江堰失态的原因,他看着秘书发来的那行字,似乎想起了什么,半晌,他回复道:“找最好的医生过来。”
江堰的脸是麻木的,他现在唯一能做到的动作便是抱住顾商的腰,他一说话眼泪就涌出来,“顾商,顾商……”
顾商懂这是什么感受,懂失去亲人的感受,懂毫无援助的感受,懂身体各种反应不受控制的感受,这些他通通经历过。
他捧住江堰的脸抬起,后者什么表情都没有,只睁着眼睛流泪。
“没事。”顾商亲了亲江堰的额头。
或许是两人又有多了一件相同的、有所联系的事件,所以顾商对江堰,起码此刻的江堰特别怜惜。
门外的围观群众被赶得差不多了,周遭重新安静下来。
顾商任由江堰抱着,这个情绪一时半会无法平静,最短最短也得要个两三天,现在应当是处在不相信的阶段。
江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勉强可以说稍长些的句子了,“顾商……我舅妈,说只剩下、一年的时间了。”
“嗯。”顾商知道,这是骗人的,医生一开始往往会先说最理想的结果,实际上的时间可能一半都没有。
江堰说完,又没了声。
这时,原本在城市另一头的经纪人匆匆赶来,还带了口罩帽子,经纪人早就听说了有人先行带着江堰离开,此刻见到顾商,还是禁不住懵了,“你是?”
江堰的家庭信息不对外公布,但他可是知道的。
特别是,现在两人如此亲密的姿势,他带了江堰近两年,可没见过江堰同哪个成员搂搂抱抱啊。
顾商懒得解释,只扔出来两个字,“私事。”
经纪人噎住。
顾商毫不客气地拿过口罩帽子,帮江堰戴上,“我先去看下你舅妈,问问医生怎么说。”
江堰没有什么意见,全程如同顾商的一个挂件。
顾商第一次见到陈春,后者骨瘦如柴,躺在病床上睡着了,同资料上那个淳朴笑着的女人几乎没有一毫相似之处。
江堰已经连看都不敢看陈春了。
顾商给陈春升了个VIP房,还请了个护工。
医生在旁边,又重新讲了一遍陈春的情况,“患者的身体比较虚弱了,抗病力和抵抗力都比较低,目前不太建议直接手术。”
顾商听完,做了决定,“嗯,先化疗吧。”
全部弄下来,都快接近下午四点了,顾商真的得回公司处理堆积的事务了,他同江堰道:“你在这陪你舅妈。”
江堰现在听到舅妈两个字心脏就疼得像被攥紧一般,他握住了顾商的手,死死地握着,“我不要……我要待在你身边。”
顾商知道江堰现在是在逃避现实,甚至让江堰看着陈春都是一种残忍。
亲人的噩耗,能让世界上最强大的人都为之歇斯底里,更何况只是一个十九岁的少年。
可顾商却道:“不可以,江堰,你舅妈现在需要你陪着。”
江堰没有说话,也没有松手,只看着他。
“你不用做什么,”顾商道,“我都安排好了,你只用陪着就好。”
良久,江堰似乎才终于理解了对方的意思,他说“好”,又说:“顾商,我难受。”
顾商觉得自己一辈子的温柔与耐心都用在这了,都不像顾商了,要是岑青在这,指定能吓掉大牙,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晚上允许你来找我,秘书会来接你。”
江堰终于肯松开手,就是仍然呆愣着。
顾商看着江堰,心里又叹了一口气,他忽然抬手扇了江堰一巴掌。
江堰被打得偏过头去,因这一点疼痛,他的瞳孔不再那么涣散。
顾商冷下声音,“江堰,清醒一点。”
这样的状态,江堰不可能还有心思进行活动,再加上目击的人太多,消息未能完全压死,SKS顺势发了公告,说A成员江堰因私人原因暂停所有活动。
大家都表示理解。
秘书被吩咐留下来照看着,顾商从秘书处得知江堰勉强振作了起来,从头到尾都没有掉链子。
患者化疗进行中和结束后都是清醒的,陈春比江堰还痛苦,身体精神双重折磨着。
江堰眼泪已经流干了,他听着陈春的哭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舅妈,没事,没事的,医生说积极治疗会好起来,不要放弃好不好。”
等陈春睡着,江堰又重回了那浑浑噩噩的模样,他坐着发呆。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足足大半个小时,江堰没有变换过动作,连头都没动一下,直到他不知道被什么惊醒,同秘书道:“……我要去找顾商。”
“玩个小情儿把自己玩得全网皆知,真挺能耐了!舒婷说的时候我还不相信!”
舒婷,顾业山后娶的那个小姑娘,只比顾商大五岁。
“怎么不把你自己的脸也遮住!你叔伯叔父都跑来问我,丢不丢人!”
消息没压住,强压只会让人越发怀疑,顾商和SKS就随着去了,只控制大众舆论。
因此顾商护住江堰时被拍了不少照片,他那张脸、A的热度加上艺人进医院这件事,可谓是毒上加毒。
“A江堰在医院流泪不止,怀疑家人出事”这个标题在热搜上挂了一天。
一点进去话题,最火的那个帖子便带着顾商的照片,最后是顾业山出面,才将全网有关顾商的消息都删了。
顾业山声音冒火:“还搞英雄救美那套是吧!正山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
没有人应答。
话中的主角顾商在洗澡,没有把手机拿进去。
等他出来一看,通话记录十七分钟,顾商嗤笑一声,还挺能说。他自知自己做得不够稳妥,可顾业山说他让他不爽,这两件事并不矛盾。
这时,门铃响起,顾商擦着头发过去开门。
不一会儿,电梯就开了。
江堰的脸水肿得厉害,似乎没想到顾商就站在门口,电梯门关到最后又叮地一声打开,他的后脚跟还卡在那。
“傻了?”顾商眉梢微挑,“过来,看看哪家的小燕子那么可怜。”
要不是有顾商盯着,江堰估计鞋都不脱了,直接冲过去抱住。
江堰进来时被门槛绊了一脚,整个人几乎是扑进来的,惹得顾商笑起来。
顾商拉长了声音,调侃道:“啊好急啊。”
江堰在医院待了一天,浑身脏兮兮的,散发着“需要人”的味道,表情那么可怜,顾商真有种收养了一只流浪小狗崽的错觉。
要是平常的顾商,断然不可能让江堰在这时抱他,早知道先不洗澡了。
他拍江堰的后背,又打心底地享受这种被人依靠的感觉,会让他觉得自己是重要的。
但仅仅被依靠还不够,他喜欢被依赖,喜欢这种“对方什么都没有了,而自己是那个唯一”,让他的占有欲和控制欲都爽到顶峰。
顾商还未试过这种情况,因为要做一个人各种意义上的“唯一”谈何容易,可如今看到江堰这样,他又有些心疼,“好了。”
江堰不说话,只摇头,发丝晃过顾商的脸,意思是没好。
“去洗澡,”顾商说,“脏死了。”
江堰仍是摇头。
顾商又道:“和你一起洗,我被你弄脏了。”
要是平时,江堰听这话哪还能这么平静,可现在的两人都没有心思想这档子事,就这么安静地待在浴缸里,还真品出了点相互依偎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