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怕是伤的不是手臂,是眼睛罢。”赵眠迅速稳住气势,竭尽所能发挥着太子殿下寥寥无几的余威,“看不出来么?孤在解蛊。”
第43章
赵眠以为,两个人在床上的胜负不该由谁上谁下来决定。即便他是承受的一方又如何,只要他占据主导地位,牢牢地把控着场面,他照样是赢家。
正如魏枕风在上次满月时所言,他就算在魏枕风身下,也是最最尊贵的太子殿下。
更何况,他现在是身在高位俯视着魏枕风,气势如何能丢。
殊不知,他这副自负高傲的神色落在魏枕风眼中却成了某种催化的利器。在睁开眼看到赵眠的一刹那,他在心理上获得的满足已经快要接近他身体上的感觉。
太子殿下的衣品向来无可挑剔,又或许是因为容貌太过出众,才显得他的华服同样无与伦比。
在遇见赵眠之前,魏枕风一直对北渊宫廷的奢靡之风嗤之以鼻,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他人,他都偏好简约大方的穿着。偶尔出席盛大的皇家典礼时,他不得不穿上那繁琐复杂的亲王朝服,除了拘束麻烦没别的感觉。
但赵眠却好像天生就适合这种极致尊荣的装束。
太子殿下现在这一身虽然不算宫廷服饰,但也绝非能在民间见到的规格。是赵眠最常穿的朱柿色,因为是冬季的华服,足足有六层之多,每一层的颜色有些许渐变的不同,最外层用金线绣着云阳花纹,在灯火中熠熠生辉。
赵眠的衣摆足够宽大,若是站在地上,能完全遮住他的鞋子。他现在是坐着的,层层叠叠的衣摆堆在他腰下,把那些隐秘的东西悉数藏了起来。
眼前的这一幕轰地烧尽了魏枕风所有的理智,他好像感觉不到手臂上的伤了,立刻用双手扶住了赵眠的腰。
察觉到魏枕风的意图,赵眠不由分说地按住他:“你不用管,也不用动,一切交予孤即可。”
赵眠说话时,强忍着没有动作,但其实,他是想动的。
好奇怪,这一次解蛊的感觉和前两次似乎不太一样。
第一次解蛊,他觉得痛。第二次解蛊,他觉得非必要不上床。而第三次,在由他自己把握的节奏中,他好像隐约理解了风月一事的独到之处。
那种稳步攀升,徐徐积累,渐入佳境的感觉确实很好。
难道他天性只适合缱绻柔和的,不喜欢直白激烈的?
魏枕风缓了一会儿,才勉强找回了一丝理智。他维持着现下的姿势没有动,问赵眠:“你这样……多久了?”
这样的景色,他错过了多久?
赵眠觉得自己被打扰到了,凶道:“闭嘴,轮得到你来过问孤的事?”
知道太子殿下是为了装腔作势才用上了自称,魏枕风眯起眼眸,明目张胆地违背了太子殿下不许他动的命令。
“嗯……”太猝不及防了,赵眠控制不住地发出了一声他根本无法面对的声音。他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他怎么会,他怎么可以发出这样的声音?
就在他自责又羞耻的时候,魏枕风竟然坐了起来,还凑在他耳边笑他:“叫得这么好听,本王都想娶你回去做王妃了。”
男人的声音太低沉了,和他平时清朗的少年音色相去甚远,像是在说笑,又夹带着舒适的轻喘,听得赵眠心都乱了。
他竭力摆出一副凌厉的神色,呵斥道:“魏枕风,你太放肆了。孤是什么人,岂是你能带回去的?至于王妃之位,孤看起来像会在乎?你……”
赵眠话未说完,魏枕风已经彻底按捺不住。他伸出手,强势地让赵眠朝自己低下头,而后吻住了他的唇。
漏刻一点一滴的上浮,寝殿内的声响远远盖过了水滴落下之声。
层层叠叠的衣摆成了两人之间的阻碍,魏枕风贪得无厌,想看的更多,他的目光落在了赵眠的腰带上。
盛装再华丽,又如何比得上太子殿下本人。
太子殿下的腰带亦是华美异常。玉带上缠绕着一个细细的金链,金链上又悬挂多根着小巧精致的玉坠作为装饰,刚好在他纤细的腰间间隔均匀地围了一圈。
这样的设计和大漠舞姬头上的发冠颇有异曲同工之处。玉坠随着太子殿下的动作上下起伏,偶尔力度稍大,就会发出清脆的击玉之声。
趁着赵眠意志不那么坚定时,魏枕风尝试解开对方的腰带。没想到他的手才碰到边缘,赵眠一下子清醒了不少,傲睨着他:“不可。”
魏枕风挑了挑眉:“凭什么,你都这么对我了,凭什么我不能这么对你?”
赵眠嘴硬道:“凭孤是太子,而你只是个亲王。”
魏枕风对太子殿下这副平等地看不上任何人的样子真是又爱又恨。
和赵眠相处了这么久,他深知太子殿下绝大部分时候是吃软不吃硬。唯独在床上,赵眠只吃硬,不吃软。
比如现在,他若再不强势起来,太子殿下只会口是心非一整个晚上,他一句实话也别想听见。
魏枕风笑了下,道:“那殿下治本王抗旨不尊之罪吧。”
赵眠见魏枕风根本不吃他傲气凌人的那一套,不悦地蹙起眉:“你……”
少年手上越发放肆起来,明明都受伤了还这么敏捷,赵眠阻挡不了,只好十分勉强地把语气放软:“不要,魏枕风,我不要那样。”
魏枕风替赵眠把散在胸前的长发撩到后背,道:“哦,终于舍得不用自称了是吧?”
赵眠轻轻“嗯”了一声:“太子殿下不用了。”
魏枕风微哂:“不知道是谁说过,以后上床的时候都说实话。”
“是我说的。”赵眠艰难启齿,“我没说谎,我就想穿着衣服。”
“为什么?”魏枕风问,“你冷吗?”
赵眠犹豫了一下,抱过堆在身前的一团早已凌乱的衣摆,说:“要像这样藏进衣服里,我不想看到。”
魏枕风继续逼问他:“你想把什么藏起来,又不想看到什么。”
“你明明知道……”
“我不知道。”
赵眠偏过脸,隐忍地闭上眼睛,在魏枕风耳边轻轻吐出几个字。
魏枕风心满意足地扬起嘴角:“好,不看。”他抱着赵眠翻了个身,“下回再看。”
赵眠变成了平躺在龙床上的姿势。他的双手不知道该往哪放,无助地垂在肩膀两侧,被另一双手自上而下地握住,十指交扣。
两人的手腕上有着相同的,鲜红的细线,犹如一条精心编制的红绳,将他们紧紧缠绕在一起。
魏枕风到底没控制住。赵眠不是没有向魏枕风转达的军医的嘱咐,但魏枕风在那种时候显然不想管别人怎么说。
一次蛊解完,魏枕风包扎伤口的白布再次被血色晕染,魏枕风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还故意问他漂亮的华服有没有弄脏,要不要他抱他去沐浴更衣。
就魏枕风现在弱不禁风的样子,哪里抱得动他。
赵眠没有理魏枕风,强撑着下了床。衣摆在他身后拖着地,挡住了里面不堪入目的景象,赵眠若无其事道:“你躺着罢,我稍作整理便去叫军医给你换药。”
魏枕风靠在床头,看着赵眠镇定地拿起他之前脱下的衣物——只有下半身的衬裤,身上又是一热。
他掰着指头盼望的十五只有这么一回,而且前半部分他还是昏睡状态,怎一个“惨”字了得。
他回想起赵眠当时的表情,似乎和前几次有着微妙的区别。也不知这种区别是好是坏,能不能让赵眠打消“非必要不上床”的念头。
他忍不住想,如果他没有受伤,赵眠会让他做第二次吗?
行医之人最厌烦不听医嘱的病患。军医看到小王爷再次裂开的伤口,表面上不敢有任何表示,只是在换完药包扎好后恭敬地问赵眠:“敢问萧大人,接下来还有非同床不可的需求么。”
赵眠道:“一月之内没有了。”
“那便好。”军医欣慰道,“接下来一月,还请王爷好好休养,切不可贪恋一时欢愉,再做一些激动猛烈之事,否则将来留下什么后遗之症便追悔莫及了。”
魏枕风心不在焉道:“知道了。”
赵眠想要问问军医是不是轻柔缓和的也不行,但转念一想,反正无论多轻柔缓和,最后都会演变为激动猛烈,他还是不浪费这个口舌了。
不过……他为什么会有问这种问题的想法?
军医背着药箱走了,刚上完床的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有些不自在。
一阵沉默过后,魏枕风默默掀开自己旁边的被子,问:“要不要一起睡?”
逻辑上来说,没有必要。本月蛊毒已解,他们完全可以各回各房,各睡各床。
可是,上个月他们就一起睡了一夜,这个月为何不可以?
赵眠成功说服了自己。他有条不紊地解下腰带,脱下外衣,只穿着寝衣上了魏枕风的床。
魏枕风有些想笑。太子殿下方才死活不愿意脱衣服,现在竟然脱得这么痛快。
赵眠给自己盖好被子,一开口便是正事:“西夏宝藏已找到,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不等魏枕风回答,他又道:“无论什么打算,你都先放一放。”
“怎么说?”
“你跟我回南靖一趟。”
魏枕风突然觉得自己像个被赵眠养在外面的外室,主君太忙,一个月只能来宠幸他一次。三次过后,他终于凭借稳步提升的技巧,守得云开见月明,可以跟着主君回家了。
受宠若惊之余,魏枕风问:“为何不是你跟着我回北渊?”
赵眠斜睨着他:“你觉得可能吗。”
“为什么不可能?”魏枕风道,“我去过南靖,你却从来没来过北渊。”
“只有在南靖,我才能确保你的安全。你树敌太多,总是在外面跑来跑去就是在给仇家制造机会。其他时候我管不着你,但在白榆炼制出蛊毒的解药前,你必须给我老老实实的待着,切不可让自己置身于险境之中。”赵眠说着,不由地冷笑了声,“孤倒要看看在南靖的上京城,谁还动得了你。”
魏枕风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可是……”
“没有可是,你不能再受伤。”赵眠不容置喙道,“因为我下个月不想再像刚刚那般一个人在你身上乱晃,懂了吗?”
魏枕风笑道:“我倒是想跟你回去,只怕……罢了,在床上傻子才谈正事。”
赵眠提醒他:“我们上个月就在床上谈了不少正事。”
“这个月不一样。”魏枕风露出笑容,“赵眠,你要不要抱着我睡?”
赵眠犹豫不决:“你受伤了。”
“你可以抱我没受伤的那边。”
赵眠往魏枕风的方向靠去:“好。”
次日一早,赵眠先于魏枕风醒来。
他发现自己被魏枕风圈在怀里,两人呼吸交错,他一抬眸就看到了少年标志性的泪痣。
他安静地看了一会儿,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想要摸一摸它们,却不慎碰到了对方垂下的长睫。
被扰了清梦的魏枕风不悦地皱起眉,闭着眼翻了个身,显出几分孩子气来。只是他这一转身,赵眠喜欢的拥抱便没了。他盯着魏枕风的后背,没怎么纠结就贴了过去,从身后抱住了魏枕风的腰。
拥抱的感觉很舒服,亲吻的感觉则更胜一筹,除了舒服还有一种奇特的牵缠之感,会让他本能地闭上眼睛,心跳加速,甚至会让他身体发麻发软。
但要说最令人沉醉耽迷的,莫过于……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赵眠猛地睁开眼,然后嗖地坐起了身。
他动作太大,彻底把一旁的魏枕风吵醒了。少年一手撑起身体,一手揉了揉眼睛,看清身边的人后,先是怔愣了一下,才自然而然地和他打了个招呼:“晨安?”
赵眠眼神飘忽,心虚中夹杂着自责:“晨安。”
他没和魏枕风对视,自顾自地下床穿衣。看到自己昨日穿的华服时,他脑海中不期然地浮现出几个画面,身体也随之想起了魏枕风在里面的感觉,竟涌现出一种过去十八年他从未有过的空虚之感。
他这是……要想了吗?
意识到这点后,太子殿下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他之前还嘲笑魏枕风色都戒不了日后难成大器,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他了。
问题不大,冷静沉着,这没什么奇怪的,正如魏枕风说过的,他也是男人,他这个年龄喜欢上风月之事很正常,只要不耽误正事多喜欢都没关系。
呵,区区情欲,竟妄想左右他的思想和身体,不自量力。
若他连风月一事都无法自持,将来又如何争霸三国,天下归心。
所以,为何魏枕风偏偏在这时候受了伤。如果昨天多做一次,他现在也不会如此欲求不满。
思及此,赵眠回眸觑了魏枕风一眼,仿佛在说“看你做的好事”。
正在打哈欠的小王爷:“……?”
这时,季崇前来求见魏枕风,向魏枕风禀明了在他昏迷的这两日地宫内的情况。
地宫内的财宝堆积如山,光靠那几匹骆驼运完大概要等一千年以后。何开济已经调派了不少人手过来,先把这些财宝运回北渊大本营,然后南靖和北渊就可以按照之前签订的和约愉快“分赃”了。
说到“分赃一事”,赵眠觉得自己有必要写一封家书回上京。一来是告知父亲们他已顺利找到西夏宝藏,丞相可以派人前往大漠将南靖该得的那一份运走了。二来,就是通知他们他要带着魏枕风回上京暂住一段时日。
“王爷,还有一事。”季崇压低声音,“彭瓯来了。”
魏枕风并不意外,嗤道:“来得挺快。”
赵眠看这两人的反应,就知来者不善。他问:“彭瓯是何人。”
事关负雪楼内部人事,季崇不知道能不能说。虽然萧大人和小王爷关系不一般,但萧大人毕竟是南靖的官员。
季崇闭嘴不语,把这个问题抛给了小王爷。
赵眠后知后觉自己问了个敏感的问题,道:“不能说也无妨,理解。”
魏枕风道:“没什么不能说的,彭瓯是负雪楼的一位进奏官。”
所谓进奏官,虽然隶属于负雪楼,但他们很少参与情报收集,任务执行等事宜。绝大部分时候,进奏官要做的只有一件事,便是将负雪楼的所作所为和负雪楼本身之事一五一十地上奏给渊帝,这和南靖的都察院有几分相似之处。
也就是说,来者是渊帝的人。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在南靖,赵眠大可说父皇的人就是他的人,他的人也全是父皇的人。但在其他两国,这两者有着本质的区别。
他在一个完全没有宫斗和权谋的环境中长大,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看不懂北渊前朝后宫的局势。不像他和父皇,魏枕风和渊帝的关系永远是君臣在先,父子在后。更别说,他们之间还有一个才貌皆不如魏枕风,只因嫡长子的身份被立储的北渊太子。
赵眠余光瞥见龙床上的双龙戏珠,心中一动,道:“你要不要先搬到别的寝殿去?”
这座西夏皇帝为自己准备的寝宫原本是赵眠在住,魏枕风是在昏迷中被他挪过来了。
魏枕风知道赵眠在担心什么。“不用麻烦,”他无所谓地说,“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
赵眠道:“第一次还可以说你是年少轻狂不懂事,情有可原。第二次知错再犯,渊帝还能忍?”
魏枕风道:“进奏官一到,头一件事肯定把当地的情况摸清,现在搬反而像欲盖弥彰,没必要。”
赵眠心道正常的皇室规矩未免太多了。在南靖皇宫,他父皇的龙椅他和弟弟向来是随便坐的,哪怕他想要穿龙袍,他父皇都会二话不说地答应他,说不定还会夸一声“我儿子穿什么都好看”。
“对了王爷,”季崇想起一事,“喻临捡回了一条命,人已经醒了,您打算怎么处置。”
魏枕风问:“喻临是谁?”
季崇道:“顾烧灯的徒弟,皇城司十二人中唯一的幸存者。”
赵眠刚要说话,就听见魏枕风道:“杀了,不留后患。”
赵眠欣慰地合上了嘴。
魏枕风尚未痊愈,昨夜又带伤上床,说了这么久的话难免体力不支。赵眠看着他把被子一盖到头睡回笼觉,和季崇一同走了出去。
季崇鲜少有和这位南靖萧大人单独相处的机会。能为小王爷办事的人都不傻,他一早就看出萧大人绝非一个普通的使臣那么简单,否则也无法解释为何他一见到萧大人就想跪下向他请安。
跟在萧大人身后这一段路,季崇左思右想,潜心酝酿,好不容易想到了一个可以和萧大人交谈的话题:“待西夏宝藏一事了结,萧大人可是要回京都?”
赵眠道:“应当是回南靖。”
季崇有些诧异:“可是白神医似乎还在京都?”
季崇这话刚好提醒了赵眠要写封信召回白榆:“待她炼好解药,自然也会回南靖。”
季崇笑道:“白神医可谓是我的再造父母啊,自从喝了她的凉茶,我不空虚了,也不躁热了,每每入睡前心如止水,神安气定,给我个木鱼我能直接出家。”
从京都到大漠一路走来,赵眠虽然没特别注意,但也看到了季崇的变化。他还以为季崇是被沙漠的壮丽之景所感染,意识到了人生在世的渺小,故而看破红尘,戒断风月……是他错了,他把北渊人的格局想得太大了。
北渊人想要戒色还得靠他南靖神医的凉茶,丢人。
赵眠腹诽几句,问:“白榆的凉茶,真的那么有效?”
“真的啊。”季崇一番大赞特赞,还把小王爷搬出来给凉茶背书,“小王爷喝了都说好。”
赵眠眯起眼眸:“……是么。”
难怪魏枕风近来越来越淡定,昨夜也没有想和他做第二次的意图,原来如此。
他是绝对不会喝凉茶的。靠凉茶戒色不过是借助外力,靠自己的意志力才是真本事。
赵眠回到自己暂住的偏殿,周怀让和沈不辞已在偏殿恭候已久。见他回来了,周怀让笑得眉眼弯弯:“殿下回来啦!殿下解蛊辛苦了!”
赵眠听着这话有些别扭,但并未深究:“不如何辛苦。”
就做了一次有什么可辛苦的。
“殿下先吃点东西补补。”周怀让端着盘子给赵眠上菜,“今日老沈做了殿下最爱的鱼,虽然是腌了不知道多久的咸鱼,但也是鱼嘛。”
从昨夜开始赵眠就没怎么吃东西,现在看着那一盘蒸过后散发着咸香的咸鱼,不再娇气的胃做出了一件把他的仪态按在地上摩擦的事——它叫了。
所以,情欲困扰着他还不够,食欲也来折腾他了?
“孤不吃鱼,”赵眠冷漠的声线中带着不易察觉的自暴自弃,“拿走。”
他都成了被迫在魏枕风身上放浪形骸还食髓知味的人了,他有什么资格吃鱼。
魏枕风休养了几日已见大好,赵眠等人终于可以收拾收拾,踏上归途了。
地宫里来了一批又一批的渊兵负责将宝藏运走,赵眠见到了不少陌生的面孔。当他在这些陌生面孔中看到了一个“熟人”时,反复确认了几次,才认定自己没有看错。
他叫住路过的季崇,指着被渊兵戴上刑具枷锁的少年,问:“你们王爷不是说要杀了他么。”
季崇一脸的一言难尽:“是的,萧大人。”
“那现在本官看到的是什么。”赵眠道,“他的鬼魂么?”
季崇叹了口气:“王爷是想杀了喻临,但彭瓯得知此事后,以陛下的名义拦了下来,说要把喻临带回盛京细细审问。”
两人说话时,喻临又被戴上了脚链。他穿着北渊的囚服,左手的袖子空荡荡地垂下。他这只胳膊刚失去没多久,可他却似乎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但见他双眼无神,面容麻木,好像一夜之间就从一个朝气蓬勃的少年变成了垂死腐朽的老者。
赵眠冷笑一声,道:“你早点听我的,何至于此。”
“我的错。”季崇沉痛道,“陛下还命小王爷即刻回京,不得有任何延误。我怕是也要跟着王爷回盛京了,可我夫人还在京都呢,再这么跑来跑去,我和她还要分居多久啊。”
赵眠抓住重点:“你说什么?”
季崇唉声叹气:“我说我要跟着王爷回盛京,而我夫人……”
赵眠道:“你可以退下了。”
赵眠颇为不爽。他想带回南靖的人,就要这么被渊帝传召回去了?
赵眠漠然道:“渊帝算什么东西,也配和孤抢人。”
一旁的安远侯闻言神色微变,左右看了看没有北渊的人,才低声提醒:“殿下,慎言。”
赵眠并非一时气话,他的确没怎么把渊帝放在眼里,就像他没怎么把陆妄放在眼里一样,但他也知道这种大实话不能想说就说:“是孤失言了——魏枕风呢?传他来见孤。”
不多时,魏枕风应召而来,看到太子殿下冷若冰霜的表情便知他已经知晓了父皇要他即刻回京的消息。不等他说什么,赵眠就问他:“你能抗旨吗?”
魏枕风笑了声:“不知道,要不试试?”
赵眠冷冷道:“我就敢抗旨。”
他经常对父皇说“不”,比如父皇每次叫他“眠眠”,他都会让父皇快别这么叫了。
魏枕风非常捧场地说:“这么厉害啊。”
赵眠皱起眉:“魏枕风,我没心情给你开玩笑。”
“快拉倒吧,你刚刚的表情就是很想被夸厉害。”
赵眠:“……”
魏枕风在凳子上坐下,将赵眠拉到自己跟前,仰头看着他:“抱歉,我家里那点破事,确实需要我回去处理一下,但这不耽误正月十五我们上床。”
赵眠眉梢微挑:“你要我跟你回北渊上床?”
“不是,你想去哪就去哪,想回家就回家。”魏枕风耐心地解释,“无论你在哪,只要你不刻意隐藏行踪,下月十五之前,我都会回到你身边和你上床。”
赵眠怀疑道:“你确定你能在正月十五前赶到上京城?”
“放心。”魏枕风笑道,“我若是没那个本事在一月之内从琐事中脱身,哪还有脸面见你。”
赵眠沉思良久,摇了摇头:“你我生死相依,我不能让你离开我的视野,太不安全了。”
魏枕风无奈道:“我是回自己的家,有什么不安全的。”
赵眠垂眸看着魏枕风。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魏枕风在北渊宫廷的危险并不亚于他在东陵或是在大漠。
“不行,”赵眠道,“我还是不放心。”
魏枕风颇为动容:“赵眠……”
“而且,你钱还没给我,你不能就这么走了。”
魏枕风一愣:“钱?”
“和约上不是说了么,南靖要助北渊铲除皇城司余孽,北渊则要付我南靖三十万白银的报酬。如今事情已经办得差不多了,”赵眠在魏枕风眼前摊开掌心,“给钱。”
魏枕风感觉自己好像没那么动容了:“钱在盛京,我回去了便让人给你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