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栩:“所以我想,不如我自己组人走陆路。”
颜君齐挑眉。
卢栩见他没反对,自动默认颜君齐赞同他的主意,兴致又高涨了几分,语气不自觉又轻快了点儿,“虎哥、石头他们不就是从陆路走的嘛,那就说明从路上走肯定也能到朔北。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要绕远路。”
颜君齐点头,“我明日到县学看能不能借到些地方志,帮你看看。”
卢栩点头。
颜君齐:“等二叔回来,你再问问他。”
卢栩:“嗯,二叔肯定熟,哎,我问了他那么多,上次就忘了问他是走的哪条路。”
颜君齐含笑安慰他:“从观阳北上自然走水路最方便,所有人都会这么认为,不怪你思虑不周全。”
卢栩胡乱点点头,托着下巴咬着唇胡思乱想,“光靠我自己想凑一队人肯定不容易,就是能花钱雇到人,也不好信任,你帮我想想,除了拒了我的那些人,还有没有人可能入伙?”
把钱货都交到陌生人手上,卢栩自认信任人,也不敢这么挑战人性,若是他自己带着钱,找一群不熟的人做伴,他也没那个胆。
双拳难敌四手,他就是打架再厉害,到了陌生地方身边还全是陌生人,他也要害怕。
这也是卢栩非想拉别人一起的原因之一。
那些船商、行商,哪怕钱不够,手底下可信之人总是比他多得多的。
说白了,还是他发家太短,根基太浅。
能信任的除了几个朋友,基本也就是宗族亲人,所以在这样的时代,大伙才那么看重宗亲。
不过他就是家里的老大了,就是卢轩、卢文再能干,也没有让他们同行的道理。
卢栩一时竟然又陷入愁困里。
左思右想,“不然我和二叔去?”
总让二叔押车是不是也不太好?
二叔没意见,他爷爷奶奶叔叔婶婶也该找他好好聊聊了。
颜君齐一皱眉,不赞同地看卢栩。
他这个没办法的办法,实在难以让颜君齐认同,“如果你出了什么意外,所有一切才真会垮掉。”
卢栩郁闷:“我不是想不到别人了吗?总不能让卢轩、卢文、陆勇他们替我去,他们还没我大呢,那我成什么人了。”
要是裘虎他们没走就好了,他手下有多好的人啊,卢栩一数就能数出一大把来,一个个还十分可信。
又是羡慕裘虎的一天。
他什么时候才能像裘虎一样,成为威风凛凛的大哥?
颜君齐沉默片刻,忽然道:“罗家。”
卢栩:“嗯?”
颜君齐:“你找找罗县尉家如何?”
卢栩猛地瞪圆了眼睛。
宗族实力强大,赚钱却不太在行,又有官府背景的罗家,他怎么就没想到!
卢栩当即蹦起来,就要冲出屋去,“罗家!我这就去一趟!”
颜君齐哑然失笑。
罗家因为出了县尉,罗慎一干人又在县衙当差,在县中虽然是公认的四大家,行事却相当低调。
不知这是家风性格使然,还是因为他们如今的县令大人不喜欢手下人猖狂。
所以罗家在观阳风评一直不错。
他们主要的营生,除了种田,就是暗戳戳收个保护费。
有罗家在背后撑腰,哪个混混吃饱了撑的会上门捣乱?
因此,观阳许多店铺背后的靠山都是罗家。
和卢栩关系相当好的酒肆,背后就靠着罗家。
卢栩性格太跳脱,仗着脸皮厚和罗家有些交情,但依旧还是混不到县尉眼前,平时也就敢常在罗慎跟前乱跳。
然而罗慎比县尉大人那张脸还黑,卢栩送的优惠券他一次都没要。
不过卢栩是什么人,罗慎不要,他还不会给别人吗?
只要是姓罗的,他都约等于是罗慎本人。
所以,他虽然和罗慎、罗县尉只有个他一厢情愿的热络交情,其实和罗家好几个年轻人关系倒是不错,对罗家也算了解的。
这次他跑出门,就没去县衙,而是直奔罗家的大宅去了。
罗家门房和他也熟,平时没去卢记食铺吃饭,一看卢栩,当他又来送优惠券,热情道:“卢当家今日又得空了?”
卢栩果然从袖子里掏优惠券,他出门忙,身上还真没怎么带,只有甜点铺的专用券,一张五文,他手上有个五六张。
门房一瞧,眼睛就是一亮,这券他认识,昨天替府里老太太去买蛋糕还瞧见过呢。
不过按卢栩的脾气,给他家向来是一个一沓,极少有几张几张给的,他也机灵,马上就想到了:“你是不是要找我们大爷?他今日在衙门当差还没回来。”
卢栩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不找罗叔,也不找罗慎大哥,纯哥在家吗?”
门房一呆:“你找五爷?”
罗纯此人,是罗家的一个奇葩。
他在家行五,和罗慎是堂兄弟,比罗慎小两岁,小时候一起跟着罗县尉学拳脚功夫,学得还十分好。
前些年也在县衙当差,不过干了没两年,就嫌当官差没意思,武转文,又跑去干了一年收税的小吏。
他一去不要紧,扭头就把同僚收税时偷偷搞的小动作给举报了。结果一下得罪了一批人。
官差名声好听,薪金却低,若全然守规矩,背地一点儿小手脚不搞,基本上是吃不饱饭的。对此,人人都是默许。
毕竟他们罗家也在偷偷收着县城大小店铺的保护费。
当时的县令还不是如今这位,他一闹,对方一气之下把罗家也咬了一口,眼看无法收场,最后他和那名同僚都被赶出县衙。
县衙内,也只说他们两人年少气盛起争执闹矛盾胡乱攀咬,最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罗纯被家里训斥了一顿,安生了一年多。
他无事可做,就把精力转到了练武上面,还跑去别的县找人切磋。
随后,新县令到任,听说了这事还想把他重新招回来,不过那时罗纯一心想搞个武馆,就把县令给拒了。
据说因此他被他大伯,也就是如今的县尉,关起门狠揍过。
因为家里不帮忙,没人给他拿钱,他的武馆到底没搞成。
罗纯郁闷之下回家种地去了。
家中长辈见他不靠谱,思来想去,给他介绍了门亲事,希望他成家立业后能稳重点。
这媳妇人选相当不错,算来还是罗家远亲,人又温柔又贤惠,罗纯成亲后老实了两年,可没多久又闲不住了,也不知他怎么和媳妇说的,竟然让他媳妇帮忙瞒着家里,一个人偷偷跟别人往南方跑船去了。
他一浪一年多,压根不知道媳妇怀孕,等他背着特产回来,媳妇娃都生完了。
不用说,他回来又被好一顿揍,他爷爷拿着拐杖追他跑了三里地。
再之后,罗纯也觉得从前不靠谱,做的事对不住家里,尤其是对不起老婆孩子,也就没再往外乱跑。
如今他主业就是种田、打猎,打到什么野味就进城卖卖。
卢栩认识他,还是罗纯进城卖野味,恰好赶上卢栩刚往罗家送了一次优惠券,他们兄弟几个一起到卢栩铺子吃饭,闲聊起来卢栩才慢慢知道他的不羁往事。
不过旁人揭短是别人的事,罗纯自己不承认,以他自己的说法,他开过武馆,跑过南边,还见过海,一副“我见过你们没见过的世面”的显摆架势。
不管几分真几分假,卢栩是亲眼见过他推车到县城卖野猪肉的,能猎到成年野猪,罗纯肯定有几分真本事。
而且他每次来食铺吃饭,回去一定会给家人带,有时候他女儿想吃炸酱面,他怕路上面坨了,就拿食盒只买炸酱,再买一份儿生面,拿回家给孩子煮面。
对家人这样不嫌麻烦的,卢栩认为他品性绝对不差。
再者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罗家在观阳这么出名,出了什么事难不成还能抛家舍业跑了吗?
听说他找罗纯,罗家门房很是纳闷儿了一会儿,但还是道:“巧了,五爷今天正好来县里看老太太,卢当家你跟我来。”
卢栩跟门房进门,到他的小屋休息,门房去通报喊人。
片刻后,罗纯抱着他小儿子找来了。
“真是卢兄弟,怎么今天找我喝酒么?”罗纯爽朗地笑着。
罗纯长个大个子,比卢栩还高大半头,又天生毛发浓密,留着大胡子,瞧着比他哥罗慎岁数还大。
但行事上,和罗慎就大相径庭了,反正卢栩从来没见罗慎这么笑过,也没见罗纯像罗慎那样板着脸过。
卢栩喜气洋洋,“有事有事,要是能成,我天天请你喝酒都行。”
“咦?”罗纯怔了怔,“我酒量可是很大的。”
卢栩:“没关系。”
罗纯笑起来,“看起来是正事,走,进去说。”
他们一路进了罗家,罗纯把卢栩领到他的房间里。
卢栩来罗家不少,不过来后堂还是头一次。
罗家发家也只有两代,在县中的宅子不小,不过没什么奢华的装饰,就是普普通通的青砖青瓦,院子方方正正整整齐齐,后院有个小花园,种着两棵树,俩小孩拿着铲子在树底下玩泥巴。
罗纯把他儿子放下,让他过去找哥哥姐姐玩。
卢栩瞧着,罗纯的小儿子也就一两岁大的,以后带卢锐没地方玩儿,可以来罗家,小朋友跟同龄人玩肯定比跟大人玩有意思,腊月每次回家都惦记着去找她的小伙伴们玩过家家呢。
罗纯把卢栩带到小客厅,喊人端了壶茶,又端了盘点心。
卢栩一看,这不是他家的点心吗?
罗纯也怔了怔,笑道:“这点心你就别吃了,你家又不缺!留着给我姑娘小子吃吧!”
他说得煞有介事,卢栩也被逗笑,这人可比罗慎好玩太多了。
罗纯把点心盘子挪远了点儿,也不招呼卢栩喝茶,而是直截了当地问:“我听说你一阵子请了好些人吃羊肉,还要开羊肉馆子,是真的吗?”
卢栩:“是有这个打算。”
罗纯:“那你找我,是打算定点儿野味儿?”
卢栩茫然:“啊?”
罗纯诧异:“不是吗?我听他们说你那个怪模怪样的锅跟麻辣烫似的,什么都能煮。”
他有时候打到野味懒得去东市卖,也会问问卢栩那要不要,一般常见的肉的卢栩都是要的,给的价格还不错,罗纯想着既然都是煮,麻辣烫能用的东西那个羊肉锅八成也能煮。
如果不是这事,他实在是不知卢栩找他做什么了。
卢栩笑起来:“要啊!不过野味是小买卖,我想找你合伙做大买卖。”
罗纯兴致不高:“什么大买卖?”
卢栩:“我打算自己组商队到北边去,不过我认识的人少,有能力冒险北上的人更少,这不就想到罗大哥和你了吗?”
罗纯:“北上?”
他一琢磨,也有了些猜测:“你打算自己去朔北郡买羊?”
卢栩点头。
罗纯沉吟片刻:“活物船可不好运啊……”
卢栩:“我想走陆路。”
这下罗纯惊讶了,“陆路?”
他一皱眉,纳闷道:“你想去哪儿买羊,陆路到州府可要兜个大圈子,直接往北去的也是朔州郡几个尽是山的穷县,想买羊就得奔蛮子堆里去了。”
卢栩眼睛一亮:“纯哥你认得路?”
罗纯:“认得啊,我们从朔北回来走的就是那条路。”
他啧一声,吐槽道:“路比观阳可难走多了。”
卢栩却大喜,连忙问:“能过车吗?”
罗纯想了想,“能吧,从前不能如今也能了。”
好几万人从北往南走,没路也趟出来了。
罗纯:“不过我可提醒你啊,那些路,荒凉,走几里地连个人都看不着。”
卢栩:“危险吗?”
罗纯摸摸下巴,自信地一笑:“那就得看是谁走了。”
他们俩对视一眼,嘿嘿笑着。
卢栩也算看出来了,罗纯是有兴趣的。
然而罗纯还是很厚道地建议卢栩走水路,“你要是就想买点羊,还是走水路到州府划算。”
卢栩叹气:“我也想走水路,可没人愿意搭理我。”
罗纯:“为啥?”
卢栩也没瞒着,有几分郁闷地把他的北行计划和如何被船商们拒绝一五一十说了。
罗纯不住点头,嘀咕道:“原来裘虎到千蛟岭北边去了。”
卢栩:“你认识虎哥?”
罗纯笑:“认识!还打过架呢!那小子才来观阳时候狂着呢,要不是我们兄弟几个,观阳可有他猖狂的。”
卢栩好奇:“你打赢了?”
罗纯咳一声,把话题转开了,他和罗慎二对一才把裘虎按进牢里,这种事他才不要说,“到蛮子的地盘去,有点儿意思。”
只是买羊,他有兴趣出门遛遛,兴致却不太大,到千蛟岭去会会蛮人,他兴趣就高多了。
原先在军中他也想和裘虎他们一起到西边去,不过他哥和家里死盯着不许他乱走,花钱托关系把他们全弄朔州修城墙了,他上了战场也没打上一场,心里还有点儿遗憾。
罗纯啧啧两声,这种要挨打的心思不足为道,让他家老爷子老太太听到他就再也别想出门了。
罗纯看看卢栩,想想平日大伯、堂兄弟们聊起卢栩时的赞赏和评价,大眼睛一眯,撺掇道:“兄弟你看得上我,我当然愿意随你走一趟,不过,我这情况有点特殊,我自己做不了主,你得去说服我们老爷子。”
卢栩一拍胸脯:“没问题!我去和老爷子说!”
既然敢来,他也是有几分把握的。
罗家不比他们家,他们家老实开荒种地,罗家可是好几代习武的,他就不信他们真没一点儿野心。
大岐不走科举最多也是吏员,罗家都当到县尉了,再往上也没什么希望,但庇护家里已经绰绰有余。
如今他们在观阳名望不低,可干的依旧还是卖力气卖武艺的生计,如果他们家不狠下心来捞黑钱,就别想发家。
和罗家老爷子谈,他说的都是计划性的大方向了,今年目标是什么,三年的目标是什么,五年、十年长远的目标什么。
画完美味可口的大饼,卢栩也很实际地把自己现下能提供的,能做的,都开诚布公说了,需要对方提供什么也说得清楚明白,最后连怎么分红都说了。
不可谓无诚意。
反正观阳县城除了罗家他实在也找不到其他人合作,如果无法说动罗家,那他就只能自己来了,卢栩也没什么可瞒的。
罗家老爷子没马上答应,也没不答应,他虽是罗家的家长,名义上的族长,但到底年纪大了,这种事想要和年轻力壮的几个晚辈商量。
罗老爷子乐呵呵夸了卢栩年轻有为,约他等罗县尉休沐来家里吃饭做客。
卢栩一听,有戏啊!马上开心道:“好,等罗伯伯休沐我来尝尝贵府手艺。”
罗老爷子乐呵呵道:“咱们观阳论厨艺,你说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了,不过我们家有两道蒸菜还拿得出手,你和罗慎他们几个也熟,没事多来家里坐坐。”
卢栩:“好!我家也搬过来了,正愁没地方串门呢。”
他们热络地闲聊一阵儿,卢栩就告辞回家了。
罗纯送卢栩出门,回来时罗老爷子独自坐在厅堂里发呆,“送走了?”
罗纯:“走了,小跑着走的。”
罗老爷子莞尔,心道这卢栩果然像罗慎说的,聪明,却没什么心计。
他看着自己不靠谱的五孙子,脑中忽然闪过:是他们家的五小子不靠谱呢,还是这个卢栩更跳脱呢?
晚上罗县尉和罗慎一众下衙回来,边吃饭边听罗老爷子和罗纯如此这般的一说。
罗慎下意识一皱眉,脑中开始权衡利弊,罗县尉没说话,眼睛却是亮了亮。
罗纯默默观察,一下就看出大伯心动了。
罗县尉问:“咱们家只用出人?”
罗纯点头:“是这么说的,他出钱出货,咱们出人,不足的两家一起招,两家合伙,利润三分,咱们各得一份,留一份儿投到下趟,扩大规模,到咱们商队把这条路蹚出来,做成观阳到朔北最大的商队,不用再扩,再利润平分。”
听到“观阳到朔北最大的商队”,罗县尉不由一挑眉,心道他倒是敢想,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罗纯见罗慎看他,推脱道:“这话不是我说的,是卢栩说的,爷爷也听见了。”
罗慎没搭理他,“若一直做不成什么最大的商队呢?”
罗纯:“他说最晚十年,若是做不成,咱们两家再商量,只要有一家不想扩了,也利润平分。”
罗慎点头。
随即饭桌上安静了。
一家人默默吃饭,各自想各自的。
在另一桌吃饭的好几个年轻人都是从朔州战场回来的,他们咬着筷子也不知在想什么。
那条路不止罗纯走过,罗家好几个人都走过。
这条路要经过建阳、崇宁,而这两县在隆兴都是数一数二的穷,原因无他——山多。
山多却没大河,水运不通,粮食产量也不行。
建阳可是隆兴最大的县,比观阳还穷。崇宁南北最长,比建阳还差,建阳好歹南边挨着州府,崇宁连去州府攀关系都嫌远。
而再往北,翻过山进了朔州地界,那就比建阳和崇宁还不如了。
他们隆兴郡好歹在整个大岐也不算太穷,其他有钱的县总算还能照顾这几个穷县,朔北呢,边疆之地,寒风瑟瑟,夏天短冬天长,物产更是贫瘠得厉害,年年都要靠朝廷拨款给他们买粮,不然吃都吃不饱。
那自然是想都别想了。
只有几条行军的大路,大多也荒草萋萋。
他们想要带着商队走这种路,倒是不怎么用怕劫道的。
一来他们人多,二来大岐重刑,尤其是边疆之郡,常年有军队驻守,那些个土匪强盗还不够他们围剿。
路上最大的风险,就是路况、气候和野兽。
这些东西罗家自然不怕,但能规避谁愿意冒险呢?
可卢栩画的蓝图实在是吸引人。
他们家做生意实在是没什么天赋,尝试过,两代了也没什么建树。
全家除了种田卖粮食,最大的收入就是收租。
他们家在观阳有半条街的房子,还是他们最早想做生意的时候买的。生意没做成,租房子成了生意。不过这事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许久过去,眼看饭菜都要吃完了,年轻一辈的桌上有人开口道:“爷爷,大伯,咱们干吧!反正咱们只用出人,亏也就是亏点时间。”
他一开口,别人也开口了:“我也觉得,试试咱又不亏,那路咱走过,蹚开了也不是不能走。”
罗老爷子皱眉:“你们撤军,几千几万人走和你们几个走能一样么?遇到狼群把你们叼走!”
几个年轻人讪笑。
还是最早开口的年轻人道:“那路也不是全荒的,那些村镇的小商小贩也在用着。”
其他人点头。
“咱们多带些人手么!”
“沿着有人烟的地方走。”
“那个卢栩比我还小两岁呢,他都敢,我有什么不敢的。”
“就是。”
罗老爷子哪不知道他们想什么。
无非是看着卢栩年纪比他们小,出身还不如他们好,却已经是观阳响当当的人物了,而他们还跟着兄长伯伯在衙门混日子,觉得没出息。
当官差听上去好听,手里钱却少,他们又年轻,还没学会捞钱的弯弯绕绕,平时日子也拮据,不然也不至于每次卢栩送优惠券都觍着脸要。
他们也是想要面子的,这不是没那个条件么?
想到这儿,罗老爷子竟然又对卢栩生出几分佩服来,他这些孙子们心思他大致都懂,可这样卢栩竟然依旧还能和他们混成朋友,可见卢栩对他们也不仅仅是讨好贿赂的。
笼人易,笼心难。
若无几分真诚和真心,也是换不来相诚以待的。
他这几个孙子傻是傻了点儿,也没那么好哄骗。
罗老爷子沉思着,见罗慎似乎有话要说,又迟迟没开口,便问:“罗慎,你想说什么?”
罗慎沉默片刻,平静道:“卢栩,运势很强。”
全家人齐齐望他:“嗯?”
随后他们纷纷想起卢栩的生平所为,不得不说:“呃……好像是有点……嗯……”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语了。
一个小村子蹦出来的毛头小子,莫名其妙就把船帮宋家扳倒了,细想来,明明出力的不是他,偏偏最后他捡的便宜最好。
先前他们还以为裘虎那帮人要起来了呢,结果裘虎跑北边看守蛮子去了。
这都什么事儿?
再说他那个小铺子,他们常常去,那经营的跟着闹着玩似的,然后呢?全隆兴郡的大酒楼都跑来跟他学做菜,现在邻县提起他们是观阳来的,别人的反应都是“哦!观阳锅!”
他们观阳不产铜不产铁的,莫名其妙铁锅成了特产。
搞得有铁矿的县都对他们观阳有意见了。
还有他要买山。
一分钱不想掏,就敢张口闭口要买山,结果呢?真让他买了!
还是三座!
虽然也没让他空手得山,可那点儿定金就是砍三年树也能回本儿啊。
也不知道一向谨慎的县令大人被灌了什么迷魂汤。
有人默默想着,这哪是运势好,这是邪门吧!!
罗纯顺嘴道:“二姑奶奶不是会看相吗?要不让二姑奶奶给卢栩看看,看那小子是不是有发横财的命。”
众人纷纷瞪他,不料,罗爷爷沉吟片刻却道:“也行。”
其他人:“……?”
四天后,卢栩到罗家赴宴,还真见到了罗家那位二姑奶奶,老太太头发银白,满脸褶皱,牙都不剩几颗了,拉着卢栩看看面相又看看手相,直夸他是个有福气的。
卢栩被老太太拉着,一路赔笑,简直莫名其妙。
这次,他们谈了更多的细节,罗县尉还能通过衙门悄悄拿到比较详细的舆图给他们看。
双方签了详细的协议,把能考虑的全考虑进去了。
这次,罗家是用了罗纯的名义与卢栩签文书,避开了在衙门当差的各房。
为此,罗纯的亲弟弟也从衙门出来了。
文书一式三份,他们一家一份儿,官府存档一份儿。
随之而来的,就是卢栩户籍的问题。
大岐商籍的界定,虽然有明令,但弹性很大,按律例,只要主业是农产就算农籍,所以卖些农副特产之类,都算副业,哪怕进城开个面馆,用的是自己家的面,那也不算商籍。
原本卢栩搞出个观阳联盟,就已经该入商籍,可他这联盟甚是松散,那些跑商的其实就是在他这儿挂个加入的名义,基本也是合作关系,卢栩本人经营的杂货铺、食铺等大小铺子,卖的基本也是农产、土产,可以算商,也可以算作是农副。
商籍要纳重税,县令想了想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让户籍吏员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