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梁瑶收起了脸上的诧异,声音平静听不出半分惊讶,“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温霁连忙坐直身体,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都没和我说一声。”
梁瑶望着他意味深长地淡淡一笑,弯腰将猫包放在鞋柜前,温声说:“我先走了。”
温霁站了起来,扬声::“妈!”
“这么大声做什么?”梁瑶瞥向腕上的手表,声音变得急促起来,“我赶时间真要走了,晚上约了人,快要迟到啦。”
梁瑶与他们告别后说到做到,她的视线在温霁和程柏森身上转了一圈便收了回来,随后立即往后退了一步,关门的速度快得同样令人措不及防。
温霁这时候也顾不上身边的程柏森了,他快步来到了门前,开门后正好赶上了母亲走进电梯的脚步。
四目相对,温霁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只好抬手朝着母亲摆了摆说拜拜:“路上小心,玩得开心。”
梁瑶没有刻意按住电梯按键,电梯门在她走进电梯后不久顺其自然地缓缓阖上,她眉眼含笑望着门外的温霁,轻声应道:“你也玩得开心。”
“好……”
合上的门缝将在温霁的声音关在了门外,随着显示的楼层数字逐渐变小,温霁才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
同时母亲的那一句“你也玩得开心”在温霁的脑海里挥之不去,炽热地翻滚着,令他的耳根顿时烧了起来。
早已不是躲着家长谈恋爱的年纪,再加上温霁先前和梁瑶坦白了自己与程柏森的关系,如今被意外撞见不至于天崩地裂,顶多心生几分难为情,面上燥得慌。
唯一麻烦的是他还没想好该如何向梁瑶解释这场旧情复燃。
温霁揉了揉耳朵,转身看见身后伫着一道人影,正靠在门旁看他。
方才耳边全然没有动静,不知程柏森是在何时跟了上来,温霁来到程柏森的身边,推了推他的胳膊:“进去啦。”
抛下这句话后温霁走进了屋里,扶着鞋柜换掉了脚上的外出拖鞋,再回头时他看见程柏森仍像块石头一样纹丝不动,忍不住握住程柏森的手臂将人往里扯:“别挡着我关门。”
这时候的程柏森倒是很配合,被轻轻一扯便退回了屋内,看着温霁将门板合上,他才说话:“她都知道了?”
温霁一言不发地打开猫包,揽着猫直起腰,凝视着程柏森腹诽他太敏锐。
程柏森的目光落在了温霁身后的柜面上,又问:“这是什么?”
温霁回头看去,伸手将程柏森口中的物件拾起,面色如常:“李乔的请柬。”
时间不等人,所有人都在向前走,曾经的邻居李乔亦不例外,他换了新工作、搬进了新家,并且将在今年秋天与莎莎步入婚姻殿堂。
似乎是担心程柏森不记得人,温霁在他面前展开了请柬,提醒道:“邻居。”
程柏森表情未变,垂着眼将请柬上的信息收入眼中,说他知道。
随后程柏森又很小声地说了一句可惜,温霁当即生气地觉得哪有人这样说话,正想发作时才后知后觉程柏森并不是对李乔的婚姻说可惜。
指尖轻轻抚过请柬的纸面,温霁恍然想起去年夏天李乔说过结婚时要给他与阿森发请柬。
那时自己是什么反应,他已不记得详细,只记得自己当时认为不久之后将会和程柏森分开,没有做出正面回应。
时过境迁,又是一年夏天,他与程柏森在分开后再度重逢,李乔的结婚请柬也如约送到了他的手中,诚挚邀请温霁出席,只写着他一个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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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柬被放回原处,温霁搂着猫走进了房间,翻箱倒柜发出一阵乒乒乓乓响,终于在箱子深处找到了一个鹅黄色小碗。
他捧着小碗回头望去,方才倚靠着门框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自房外断断续续传来的说话声。
程柏森正在通过电话与他人交谈工作上的事情,他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以至于温霁能轻易地捕捉到其中的关键字眼。
温霁三心二意地听了一耳,他虽听得稀里糊涂,却敏锐地察觉到了隐匿在风平浪静之下的风雨欲来,程柏森此时正在隐忍着情绪,并且随时可能打翻火药桶。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程柏森开始大发雷霆,一顿不留余地的质问无比咄咄逼人,难免令听者感到身侧温度骤降,错觉自己正置身于悬崖峭壁边缘。
温霁此时纯属路人甲被流弹误伤,明知道程柏森并不是在质问自己,但他仍然在某一个瞬间感到了胆颤心惊,动作不由停顿了片刻。
小阳台门板开阖的声响随之传来,声音渐远,温霁很快回过神来继续手上的动作,耳边沙沙作响,小碗里被倒进了份量合适的猫粮。
然而肉松饼对小碗里的粮食不屑一顾,肉垫刚碰上地面便撒腿就跑,圆滚滚的毛绒身躯四处乱窜一番上天入地,眨眼间就不见了猫影。
温霁没有浪费时间去追猫,他站在原地等了一小会儿,见实在没有动静后便将小碗放在了猫爬架旁,直起腰回身抱起平板电脑离开了房间。
客厅里空无一人,温霁盘着腿在地毯上坐了下来,这个位置的视角刚刚好,他抬起头便能看见小阳台的玻璃门。
片刻后平板电脑上的广告播放完毕,电视剧的片头音效响起,温霁才缓悠悠地从程柏森的背影上收回视线。
这部近日极其火爆的刑侦题材电视剧剧情紧凑且精彩,温霁一不留神看入了迷,以至对程柏森的靠近无知无觉,直到他的手背碰到了程柏森的大腿,他才发觉身侧多了一个人。
温霁扭头和程柏森平静地对视了一眼,抿了抿唇,心里嘀咕着程柏森真是一位变脸大师,要不是他亲耳所听,他恐怕也很难将眼前人和方才那个咄咄逼人的程柏森联系到一起。
温霁沉默地将桌上的平板电脑往两人中间推去,奈何他们此时都将半颗心分在了对方身上,四目相对间烈火干柴,掌心攀上肩头,无人再有空闲顾及电视剧的剧情。
电视剧里在杀人,他们在电视剧前接吻,浓浓炽情难却,搂腰揽颈滚到了一块儿,藤蔓似的往对方身上缠,紧绷的指尖仿佛恨不得钻进彼此的血肉里扎根,又痒又疼,谁都不愿意先放手。
情到浓时没人能想起难为情三个字怎样写,他们不约而同地想着同一件事,程柏森才刚说出“有没有”三个字,便被温霁一句“没有套”打断。
话音一同落下,他们为这份不必要的默契变了表情,温霁忍不住自嘲一笑,刚想破罐破摔说内射也无所谓,结果他一不小心在之后的动作里硌到了自己腿上的淤青,将要说出口的话语全变成了细细的抽气声。
新鲜的疼痛劈头盖脸地袭来,再加上温霁表达疼痛时向来夸张,自小就是一个爱小题大作的娇气包,此时他挽起裤管露出腿上的淤青,蔫头耷脑地看着程柏森,哪还有心思管戴不戴套。
即将到来的肌肤之亲从上床变成了涂药油,叫床声变成了倒吸气,温霁全副心思都放在了刚抹了药油的淤青上,捂着脸咕哝着好疼。
程柏森早就对温霁不把自己身体当一回事这件事极其不满,如今机会在眼前,他立即借题发挥地将温霁数落了一番。
冷脸冷言,程柏森说出口的话自然不太中听,温霁被教训得脾气也上来了,伸手将平板电脑反扣在桌面上,朝着程柏森凶巴巴地瞪眼。
少爷脾气一同在不算好的语气前发作,两个人都梗着脖子不甘愿先低头,后果便是满室春风迎来了西伯利亚寒流。
他们开始在说话时比赛谁更言简意赅,能说一个字便不会说两个字。就连下楼觅食时,即使他们肩并肩地同行,也始终保持着一拳距离。
直到他们来到马路旁,这一拳距离才因外部原因消失。
谁也没想到路旁会突然冲出一辆横冲直撞的共享单车,那人开车时根本不顾行人,飞速旋转的车轮甚至是贴着温霁的鞋尖一擦而过,多亏了程柏森及时将温霁往后一扯,温霁才得以躲过这场飞来横祸。
夏夜月朗,微风徐徐吹来,他们之间因第三人破了冰。温霁躲在程柏森的臂弯里,背脊紧紧贴着身后人的胸膛,他望着那辆歪歪扭扭地远去的共享单车,露出了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
咚咚的心跳声在此时此分共享,温霁任由着程柏森揽着自己的肩膀,久违地和他说了一句超过十个字的话:“我选择困难症犯了,两间店都很喜欢,选不出来。”
程柏森抬头,沿着温霁的视线望向马路对面,灯光缥缈,两家知名的老字号餐馆荫蔽在竹林中。
这两间餐馆由一对分家的兄弟分别创立,在这座城市里十年如一日地龙争虎斗,为不少老饕津津乐道数十年。
它们的店址因城市规划搬了两次,但每次的新选址不是隔了一条马路便是紧紧挨着,温霁很多年前曾向程柏森抱怨过这件事,说他每次想吃这两间店时都会犯选择困难的老毛病。
程柏森未曾想到,自己在许多年后会再一次收到相同的抱怨,而这一次他也给出了相同的答案。
因兰莺在这家餐馆里长期留座,在程柏森给兰莺去电后,他们被领进了一个包厢。
房门阖上,温霁心不在焉地翻开面前的菜谱,他窥望着程柏森,眉头微蹙,喉咙里堵了许多话。
程柏森瞥向温霁,仿佛会窥心:“你有什么疑问?”
“只是觉得很惊讶。”温霁想起了刚才的那通电话,换了一只手托腮,“我以为兰阿姨不会再想听见我的名字。”
没有了程柏森这个媒介,温霁已经很久没和兰莺有联系,唯一一次偶遇是在商店里,见面后他们说着冷淡的客套话,从打招呼到分别所花费的时间不过十秒。
不难发现兰莺对待自己的态度不如从前亲昵,温霁对此表示理解——毕竟他当了一回双面派,嘴上说着照顾人,结果一声不吭地将别人撞糊涂脑袋的儿子照顾到了床上。
温霁抬起手捂住脸,横想竖想都觉得很尴尬。
他安静地与程柏森对视着,却见到程柏森很轻地扬了扬唇角:“她知道我在追你。”
温霁微微张开了嘴巴:“啊?”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温霁更是收到了一个重磅炸弹,程柏森上一句话还是“我觉得这个菜不错”,下一句话便变成了“我已经向家里出柜了”,语气淡然得仿佛正在说今晚吃什么。
说不惊讶是假,温霁很坦然地将自己的惊讶摆在了脸上,片刻后他皱了皱眉,想起了程柏森那位很严厉的父亲,迟疑地开口:“你爸……”
“大发雷霆。”程柏森说,“但他只能接受。”
看见温霁一愣一愣的模样,程柏森曲起手指敲了一下温霁的额头:“我以前和你说过,如果不想受限于人,那就必须要将选择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他顿了一下:“看来你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
温霁揉了揉额头,一脸迷惘:“你什么时候说过?”
“大概十年前吧。”
“……”
温霁愣怔的模样成功地逗笑了程柏森,他装模作样地假装咳嗽了一下,将手里的菜单转向温霁:“要不要点这个?我记得你喜欢。”
温霁的思维瞬间被程柏森带跑,他睨了一眼菜单,点点头,同时他伸手指着另一页上的蝴蝶虾球,眼睛亮亮:“这个也要。”
“好。”
程柏森应了一声,将手中菜单翻了页,又问:“这道菜呢?”
温霁盯着那道煨鱼看了一小会儿,摇了摇头:“不要,我不喜欢吃鱼刺很多的鱼。”
温霁喜欢吃鱼肉但很挑食,平生最恨鱼刺多的鱼,在那段一起生活的日子里,他曾与程柏森抱怨过很多次。
但是程柏森现在忘记了。
这个小插曲令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温霁沉下了嘴角,不知为何,他觉得有些伤心。
明明不是什么大事。他想。
不过温霁很快就没有心情伤春悲秋了,毕竟他此刻不是独自一人,即使他想继续心伤,程柏森也会前来打扰他。
明明他这么不负责任,在这段日子里从未给过程柏森任何承诺,程柏森却愿意对他作承诺:“再给我一些时间吧,以前我能做到的事情,我现在也能做到。”
“你不喜欢吃鱼刺很多的鱼,我也记住了。”
程柏森身上那层厚厚的游刃有余在此时破了壳,慌张的表情太难见,温霁望着他一时出神,回过神时已经找不回刚才的伤心情绪。
“时间不等人,但我可以等你一下。”
温霁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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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远门啦 有空时会尽量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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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结束后的分离于今夜是必然事件,他们都明白这次见面才是一场意外。
离开餐馆之后,他们原定的计划不会发生任何变化,程柏森依旧会在今晚乘坐飞机前往外地参加展会,温霁昨日与朋友约好的通宵麻将也不会取消。
司机早已候在门外,而温霁声称自己吃太饱需要散步消食,摆摆手拒绝了程柏森的乘车邀请,简单地说了一声再见。
嘴上说着散步消食,实际上还未走上几步路,温霁便坐上了一辆出租车,出租车载着他驶入了滚滚车流里,将他送到了城市另一端。
目的地在城市的南边,距离新机场十万八千里,温霁下车时特意看了一眼时间,寻思程柏森这个时候应该抵达了机场。
他们现在的关系似乎总是如此,时远时近无定数,每天睡醒睁开眼睛都像在开盲盒,谁也不敢保证一个小时后的距离是面对面还是上千里。
温霁将这件事进行润色后当作闲谈摆上牌桌,他虽然一张口便是“我有一个朋友”,但四方桌旁的四个人都心知肚明这个“朋友”指的是谁。
其中一位友人更是笑眯眯地对温霁说:“你要坠入爱河了。”
温霁不置可否,没有告诉朋友自己曾经坠入过这条爱河里,甚至差点淹死在里面。
“是吗?”
他只笑笑,然后将手中刚摸起的麻将掷向桌面。
夏季白昼长,温霁离开酒店棋牌室时已经天光大亮,他在回家途中困得眼皮子打架,车程刚过半便脑袋一歪跳进了梦乡。
回到家后温霁更是像在梦游,明明困得要命,但该做的事情一样不缺,他像机械人一样在浴室里转了一圈,最后清清爽爽地穿着睡衣走了出来,投向柔软大床的怀抱前还不忘给猫碗添水加粮。
做完这些事情后,机械人被摁下了关机键,温霁往床上一扑,卷着被子翻过身,在滔天倦意中沉沉入睡。
再睁开眼时窗外已日暮西沉,光阴如电,一天时间在眼睛一闭一睁间悄然过半。
温霁慢悠悠地坐了起来,将手掌覆在了半天没有进食的肚子上,觉得饿了。
外卖送到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温霁拆着包装袋,心想原本以为五天时间很漫长,原来不过如此。
不仅不漫长,甚至可以说是快得离谱,明明一天下来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做,距离程柏森回来的日子却已在不知不觉中少了一天。
“我五天后回来”是温霁昨日从程柏森口中得到的信息,说不上重要,因为他们没有做出任何与之相关的约定。
翻了日历,五天后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工作日,唯一特殊的事情是程柏森所乘坐的飞机会在午后降落,以及温霁莫名觉得程柏森会在这一天联系他。
刚刚产生这个想法时,温霁心想如果程柏森当天真的联系他说想要见面,那么他会答应程柏森的邀请。
既然如此,那么他还可以特意为程柏森空出一天时间,就算最后没有见面他也没有损失,毕竟待在家里不会少块肉。
奈何却是想象永远美好,现实往往与其不符,温霁通宵了两晚麻将后完全将这个想法抛在了脑后,第五天时压根不记得“待在家里”这个打算。
温霁在这天早晨早早外出,忙完事情后在回家途中偶遇了高婕和高靖柯,后者这时正在他的必经之路上尝试侧方停车,似乎是准备下车买烧鹅。
抬头看见老熟人,谁都想不到会这么巧,一时间六只眼睛大眼瞪小眼,结果便是他们原定的计划都失了控,温霁稀里糊涂地坐上了他们的汽车后座。
温霁坐在后座,脑袋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也想问这个问题。”高婕握着方向盘叹气,“我明明只是想顺路买只烧鹅回家吃。”
高靖柯没有参与这场对话,他正握着手机讲电话:“妈,烧鹅飞走了。”
“还有一件事,我和阿婕中午不回家吃饭了。”
温霁没能回家,高婕和高靖柯的烧鹅也没买成,三个非常随心所欲的人在经过短暂商讨后一拍即合,随即打转方向盘拐进了右转车道。
因为完全没有做准备,一切行动都源自于心血来潮,所以他们去到另一座城市时都是两手空空的状态,身上只有手机和证件。
不过他们完全不受影响,半天下来玩得足够尽兴,高婕还借此做理由购入了四个新手袋,并声称证件放在口袋里容易掉,只有放在包包里才安全。
直到高靖柯非要拿着温霁的手机在水边拍鱼,却一不小心手滑没拿稳手机,这份其乐融融才被手机噗通落水的声音打破。
“我操!”高靖柯僵硬着表情回头,心虚地看向温霁,“……”
温霁也在看他:“……”
放眼看去,在场唯一一个神情轻松的人只有高婕。
高婕拍了拍僵住了的哥哥,又拍拍准备大开杀戒的温霁,一副和事佬的口气:“施主放下屠刀莫杀生,我知道附近哪有手机店。”
跳海追手机显然不现实,他们都明白高婕的提议才是最优解,温霁冷脸压抑着将高靖柯丢进水里喂鱼的冲动,朝着高婕点了点头。
这时温霁满脑子都是自己的手机,根本没想到自己会因为这个意外事件错过程柏森的来电。
他第六感没有出错,程柏森的确踩着第五天的尾巴给他打来了电话。
可惜时机不对,葬身大海的手机无法诈尸,程柏森的来电注定无人接听,短信也随着手机一同石沉大海。
温霁对此一无所知,程柏森打来电话时他正在店里气忿地刷着高靖柯的银行卡,耳边有短信提示音响起,扭头一看原来是银行发来的消费短信。
高婕这会儿在一旁仗友欺人,笑嘻嘻地将一台崭新的电脑推过去一同结账,作为罪魁祸首的高靖柯此时极度心虚,只能对妹妹浑水摸鱼的行为敢怒不敢言。
从店里出来时两人欢喜一人愁,温霁这会儿也忘记了旧手机阵亡的悲痛,余下的唯一不满则是手机卡也被海水冲走了,此时无法及时补办。
但这份不满只有芝麻大,温霁压根没将它当一回事,他继续揣着没有SIM卡的新手机在这座城市里东奔西跑,吃香喝辣一样不落,乐不可支。
直到时间来到他们回程途中,程柏森将电话打进了高靖柯的手机里。
高靖柯早已发誓不会再掺合程柏森和温霁之间的任何事情,却没想到自己原来是命中注定的路人甲。
明明上一秒他还在一本正经地和程柏森讨论着租金的事宜,下一秒程柏森的声音就在他耳边沉了下来:“他在你身边?”
高靖柯怔了一下:“谁?”
话音刚落下,高靖柯立即反应了过来,温霁此时正坐在副驾上与高婕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蹦极,声音挤满了车厢,程柏森口中的“他”不是温霁还能是谁?
高靖柯为自己的愚蠢感到了惭愧,连忙赶在程柏森出声前应道:“嗯,我和他在一块。”
正巧温霁侧头看向他,四目相对,高靖柯将手里的手机送到了温霁面前:“有人找你。”
“啊?”温霁愣了愣,目光在手机屏幕上停顿了一下,才慢慢地将手机接过来。
真奇怪,温霁心里嘀咕着。
他斟酌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程柏森没有直接回答,反问:“你在哪里?”
程柏森的语气听不出心情,但是温霁潜意识觉得不是好事,他看向车窗外,老老实实地答道:“刚刚经过青圃公园。”
程柏森似乎是正在估算距离,沉默半晌才开口:“还有半小时到家?”
温霁想了想:“应该是吧,你想干什……”
程柏森打断了他的话:“我在你家门口等你。”
程柏森没有说原因,言语强硬得像是在下达通知,根本没有给温霁选择的余地。
温霁被呛得皱起眉头,心里不太舒服,他向来都不喜欢程柏森这样与自己说话。
接下来温霁没有了好语气,他气冲冲地将“不要”、“想都别想”等话语落冰雹似的往程柏森身上砸,但是程柏森无动于衷,全然不见有分毫让步。
程柏森的声音冒着凉气,重复了一遍:“我在你家门口等你。”
“那你等着吧。”温霁一脸不高兴地放狠话,“我今晚不回去了。”
高靖柯忍不住与高婕小声咕哝,语气里带着几分习以为常:“这两个人真是天生冤家吧,吃了火药……”
话还没说完,高靖柯的声音便被打断,温霁转身将手机抛回了他的怀中:“还给你。”
高靖柯握着手机,愣住了:“你们吵完了?”
“凶死了,不想理他。”
温霁恹恹地垂下眼,打开了自己的手机,奈何新手机里空空如也,他的手指在屏幕上胡乱划了几下,觉得很没有意思。
过了一会儿温霁抬起头,看向高婕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无奈:“高婕,我害怕。”
高婕问:“害怕什么呀?”
“你开车不看路,光顾着看我。”温霁淡淡地说,“怪吓人的。”
高婕被当场抓包,摸了摸鼻子哎呀了一声:“哪有?我只看了两眼。”
她继续说:“好奇心乃人之常情,你刚刚……你们……你和那谁……唉,我不说了!”
高婕如今是知情人士,对温霁和程柏森的那些破事心里有数,但目击现场还是头一回,她那颗蠢蠢欲动的八卦心这会儿都快从胸膛蹦出来了。
可是想说的话太多,它们在高婕的喉咙里发生了连环车祸,高婕试图组织语言均以失败告终,她撇了撇嘴,话锋一转:“你今晚真不回去呀?”
后座上的高靖柯仍在讲电话,温霁不想被程柏森听见自己的声音,他探身靠近高婕,用气声说话:“当然回去,我骗他的。”
“心软啦?”
“他在门口等到天亮都不关我的事。”温霁看了眼时间,“我自有办法躲开他。”
高婕对他的盲目自信嗤之以鼻:“我和你赌一个648,你绝对会被他发现,你在他面前吃过的亏还少吗?”
后半句话温霁不爱听,他一不留神中了激将法,当场拍板赌就赌谁怕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