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生煎包很快就落进了程柏森的胃里,温霁吃东西时则细嚼慢咽慢得离谱,当程柏森漱完口、收拾好旅行包再次回到侧厅,温霁仍然坐在那儿慢条斯理地吃着生煎,一小口一小口的吃得慢吞吞。
程柏森拎着旅行包站在桌旁,说:“我走了。”
温霁用筷子戳了戳盒子里的最后一个生煎,抬起眼:“再见。”
温霁看起来完全没有送客的想法,摆出了一副程柏森的去留与他完全无关的态度,如果此时将程柏森和生煎包绑起来让温霁二选一,恐怕温霁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拯救生煎包。
程柏森脸色一沉,陌生的情绪在他的胸腔里翻江倒海,不知为何。
片刻后程柏森才恍然醒悟自己方才太自大,一不小心将自己摆错了位置,忘记了温霁根本不需要为他的情绪负责。
他如今不是男朋友,而是留宿者,仅在拥抱和接吻中为温霁提供情绪价值,连one night stand都算不上。
程柏森想微笑但无法出自真心,嘴角挂上一抹职业假笑又被温霁嫌弃,温霁嫌他嘴角的弧度太商业,好似下一秒就要开口谈生意。
程柏森闻言立即敛起了嘴角的笑容,他不做表情时神情极为冷淡疏离,面庞仿若结冰霜,他伸手往温霁头顶一揉,语气硬梆梆:“那不笑了。”
温霁不想被他碰头顶,立即扔下筷子捂住了脑袋,直白地赶人:“还不走吗?”
程柏森置若罔闻,一本正经地反问:“我可以亲你吗?”
意料之外的话语使得温霁微怔,他摆摆手:“不可以。”
与欲擒故纵无关,一是温霁此时没有接吻的想法,二是他觉得带着生煎包味道的嘴巴太煞风景。
温霁看向手机,发现时间距离程柏森口中的“十五分钟”已经相差不远,逐客令有了正当理由,他抬起头正准备二次赶人,脸颊上一触即离的亲吻却先一步到来。
程柏森直起腰,没事人似的朝着温霁抬了抬下巴:“再见。”
或许是觉得不够温情,他补充道:“拜拜。”
温霁横他一眼,有点无语:“滚。”
温霁的语气凶归凶,但他踹程柏森膝盖时非常笨拙地踹岔了,落在膝盖上的力气跟蚊子叮似的,明明那是一个无比脆弱的部位,程柏森愣是连动都没动一下。
程柏森勾了勾嘴角,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无言。
熟悉的感觉在此刻归位,旧记忆涌上了心头,温霁不由想起从前程柏森每回在自己面前摆出这副表情,下一句话绝对不会是好话。
温霁确信程柏森刚刚绝对是想习惯性地笑话他,估计一旦开口就是“就这”或者“你没吃饭吗”,然而程柏森最终忍住了,他把话都咽回了喉咙里,一句话都没有说。
笨蛋才会在此时傻乎乎地问“为什么”,温霁这会儿光顾着心情复杂了,他在思考从前和现在之间的关系,就连程柏森再一次和他说“再见”时,他也只是心不在焉地抬起手挥了挥。
不久之后关门的声音响起,人真的走了。
温霁从门板上收回视线,继续慢吞吞地嚼着生煎包,有一下没一下地想着程柏森,当他意识到亲脸颊这件事就这样简简单单地被糊弄过去后,不由苦笑。
吃完早餐,温霁睡了一顿回笼觉,一觉睡得天昏地暗,以至于当他醒来后发现沙发上的银行卡时已经太迟。
属于程柏森的银行卡被大剌剌地放在沙发中央,温霁即使捂着良心也无法相信程柏森是在无意间将它遗忘,他捡起银行卡时按耐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在心里将程柏森痛骂了一顿。
在心里骂完仍不解气,温霁打开手机准备骂本人,结果刚刚打开未读信息,便看见程柏森不久之前发来了一句“我的银行卡是不是忘在房间里了?”。
温霁被气笑,不想陪演这一出双方皆心知肚明的戏,他将银行卡塞进了口袋里,整个人往沙发里一扑,重重地将自己摔进了软绵绵里。
温霁揽着抱枕翻过身,翻身过程中他被口袋里的银行卡硌到了肉,不算痛,但无法忽略,如同它的持卡人。
温霁从口袋中掏出银行卡放在眼前端详,叹了一口气,打开手机回复了一个省略号。
不等程柏森回复,温霁关掉社交软件后迅速点开了一个游戏,眼前刚刚进入游戏界面,手机屏幕上方遽然跳出了一个新消息弹窗,温霁将其划下但没打开,盯着屏幕微微走了神。
银行卡此时正躺在自己的口袋里,以后类似的愚蠢戏码恐怕还有很多,而他正在引狼入室,并且暂时不想关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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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温霁在餐厅遇见了余少懿,后者神秘兮兮凑上前,笑着说自己今早晨跑时看见一个男人从温霁的房间里出来。
温霁颇为震惊,不由得感叹余少懿的生活太健康,余少懿稀里糊涂地被带偏了重点,就着健康运动这件事与温霁探讨了一番,半天后才幡然醒悟将话题回到原点。
起初余少懿以为那个男人是温霁的炮友,当他得知男人是温霁口中的那位前男友时,双眼猛然瞪得像铜铃,眼珠子都快跌出了眼眶。
“真是行动派。”余少懿百感交集,不知是在指前天才说想见前男友的温霁,还是那位千里迢迢赶来的前男友。
人类的好奇心无穷无尽,可惜人际关系分三六九等,余少懿想八卦但找不到合理立场,他不甘心地旁敲侧击,试图搞清楚进展为何会这般快,自己说过的话究竟有没有从中起推动作用。
温霁糊弄人的本事一流,笑呵呵地撒了一个无伤大雅的小谎,在他口中什么拥抱接吻通通不存在,只有同一个屋檐下的大眼瞪小眼。
余少懿被温霁真挚的眼神所欺骗,对他的说辞信以为真,这位肉食动物一脸不可置信,表示自己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余情未了的孤男寡男共处一室时能做到不干一炮。
温霁亦无法理解余少懿为什么会这样想,他们在某些事情上的观念简直南辕北辙,然而就是这样两个思想相背而行的人偏偏在其他事情上非常合得来,婚礼结束后众人天南地北各回各家,而他们仍然保持着联系。
不止是他们,还有余宛宛,他们三个人在回家后莫名网络一线牵组成了小团体,关系突飞猛进,偶然同在一座城市时便会积极充当彼此的饭搭子。
入夏后温霁去了一趟首都,他和休假中的余宛宛一道前往了心心念念许久的游乐场,即使一天下来逛得精疲力竭,他们出园后不忘惦记着民以食为天,回到市区后马不停蹄地拖着沉重的双腿走进了宵夜店。
吃到一半时店门的方向传来了沉沉的重响,余宛宛朝着背对着门口的温霁比了一个手势,说:“人来了。”
温霁回头看去,看见余少懿长腿一伸跨过门槛,推着行李箱朝着他们这桌走来。
余少懿将行李箱往角落一推,边在空椅子上坐下边与二人打招呼,他刚出差回来,飞机落地后立即匆匆赶来,明明正该是疲倦的时候,他却双目炯炯极为精神:“还有羊肉串吗?”
余宛宛立即指了指碟上的红柳枝,然后将两罐啤酒推到了余少懿的面前,却见余少懿摆了摆手:“我不喝,我等下开车送你们回家。”
余宛宛说:“可以叫代驾。”
余少懿依然拒绝,他不谈情爱的时候出奇正经,做朋友时极为靠谱,例如此时他认为三个人都喝醉了会很不安全,留一个清醒人既能照顾人又能避免发生意外。
余宛宛听完后只好作罢,她将两罐啤酒揽了回来,继续与温霁劈酒。可能因为酒精上头,余宛宛今晚格外话多,她边饮边说最近遇见的趣事,话题绕着她工作的大楼转了一个圈,最后落在了余少懿的新男友身上。
余少懿的新男友和余宛宛在同一栋楼工作,余宛宛在健身房里与他碰面许多回,而最近有一件事令她感到很古怪,她必须亲口告诉余少懿。
却没想到余少懿打断了她的话:“我和他分手了。”
余宛宛顿时眉头紧皱,什么“我怀疑你男朋友和他同事有情况”全都被堵在了喉咙里,她茫然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刚才来的路上。”
温霁终于忍不住出声:“为什么?”
余少懿耸了耸肩,一副很无所谓的样子:“出轨被我捉住了。”
余宛宛问:“怎么发现的?”
余少懿似乎想起了好笑的事情,情不自禁笑出了声:“他们去我朋友开的猫咖约会,结果我朋友给猫拍照发群里时一不小心将他们拍了进来。”
竟然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温霁和余宛宛一阵无语,少顷后余宛宛拍了拍余少懿的肩膀,安慰人的方式很独特:“没事,我也分手了。”
余少懿看起来的确很“没事”,他甚至还和余宛宛交流起了分手心得,插不进话的温霁摇摇头,捧起了一罐啤酒,饶有兴致地坐在一旁扮观众。
果然别人的八卦最有趣,温霁烤串配八卦听得津津有味,当他听见余宛宛提及宠物问题时,他颇感兴趣地抬起头,与正好看过来的余宛宛对视。
余宛宛若有所思地看着温霁,问:“你和前男友分手后,一起养的宠物归谁呀?”
“我没有参考性。”温霁摊手,“小猫小狗都是我在谈恋爱前养的。”
“好吧。”余宛宛叹了口气,并马上跳过了这个话题,继续和余少懿谈笑。
反而是温霁未能从中跃出,他出神地盯着易拉罐,旁人只当他饮酒饮得迷了眼,实际上他从宠物一事上跌进了回忆里,脑袋里塞满了近段时间与程柏森相关的种种事件。
能记起的事情不多,毕竟自海岛回来后直至今日,他和程柏森见面的次数一只手刚好能数完。
搞笑的是第一次见面的理由是归还银行卡,第二次的理由是归还上一次见面时程柏森“遗落”的另一张银行卡,最后还是温霁冷脸警告程柏森自己不会再纵容,如果再有下次请去银行补办,程柏森才停止了遗弃银行卡的行为。
见面的次数少得可怜,越界的行为更是寥寥可数,唯一一次接吻是在前天的候机室里。
他和程柏森“偶遇”在机场的候机室,见面后他们第一时间就咸蛋黄和肉松饼的玩具问题展开了争论——因为前一天温霁再次收到了程柏森寄来的宠物玩具。
温霁的意思当然是想让程柏森不要再做这种事情,奈何程柏森很狡猾地没有正面回答温霁的问题,句句话模棱两可,温霁当即意识到自己无法阻止程柏森的一意孤行。
可能是因为那份和程柏森割席的想法早已不如曾经强烈,温霁的心情还算平和,他记得自己那时心想算了,何必为几个玩具置气。
后来温霁回想起来,原来不是因为玩具微不足道,而是他的想法变了,不会再因为程柏森不经同意就踏进他的世界而歇斯底里。
撇去最初因宠物玩具而起的小争吵,后来的相处还算融洽,总体来看这是一场与愉快二字搭得上边的“偶遇”。
他们在登机前接了一个短暂的吻,程柏森祝温霁玩得开心,温霁祝他工作顺利,随后两人分别搭上了两架目的地完全相反的飞机。
飞机搭载着他们前往了地理位置上相隔甚远的两座城市,近三千公里,是他们之间此时的距离。
温霁回头看向门外的夜色,这座城市白日晴空万里将人晒得蔫头耷脑,入夜后微微夜风凉爽舒适,天边不见一丝云朵,不似程柏森身处的城市将会在深夜迎来滂沱大雨。
温霁在回酒店的路上好奇心发作,给程柏森发去一条信息:“下雨了吗?”
信息发过去不久,程柏森的来电伴随着嗡嗡振动在手机屏幕上亮起,温霁接起了电话,程柏森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下雨了。”
“是吗?”
“很大雨。”
程柏森握着手机来到了窗边,将窗户推开了一条缝隙想让温霁听雨声,可惜雨声无法清晰地传达出来,温霁听着模糊的雨声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像开水壶在叫。”
程柏森轻笑一声,正准备说话时却被听筒里突然响起的女声截胡:“开水壶在哪里?让我看看?”
程柏森及时噤声,耳边声音顿时变得嘈杂起来,他的耳边不仅有温霁的声音,还混杂着陌生的男声和女声,交集在一起宛如交响乐现场,热闹至极。
温霁一时顾不上手机里的程柏森,他似乎将手机远离了脸颊,程柏森耳边的声音瞬间变得遥远。
电话另一端像被打翻了话篓子,三个想象力很丰富的成年人在一起说起了很无厘头的话,再离谱的话语都会有人回应,女声说要摘星星,另一道男声立即说送你上天,期间穿插着温霁的起哄,程柏森听了一会儿差点笑出声。
片刻后程柏森的耳边静了下来,仔细一听原来是女人说困了,他耐心地等待着,终于等到温霁的声音响起。
温霁似乎想不到程柏森没有挂电话,声音带上了些许慌张:“你还在呀。”
“嗯。”程柏森说,“想继续和你说话。”
温霁坦诚道:“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说话也可以。”
程柏森很轻地叹息,伸手关上窗,将雨声和黑夜一同挡在了玻璃后。他站在窗前,看着灯光错落在黑夜里,骤雨将它们晕染开来,光亮星星点点地落在了夜色之中,如同迟来的繁星倒影。
程柏森想到了自己的欠条,恋爱时他曾答应温霁将来要一起去黄刀追极光,然而至今未能践行。
程柏森沉默了一会儿,问:“你还想看星星吗?”
温霁在转移话题这件事上精得很,语气假模假样地变得疑惑:“你在说什么呀?”
程柏森被一口闷气堵到了嗓子眼,声音沉了下来:“没什么。”
温霁应了声,紧接着他听见程柏森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下周有空吗?见一面吧。”
“有啊。”温霁应得很干脆。
实际上温霁在回答时根本未经思考,因为他的工作在前段时间终于告一段落,现在每天闲得生蘑菇,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下周有空。
还是在挂掉电话后,温霁才懊恼地想起自己下周人在外地陪温嘉蕴过生日,根本没有时间与程柏森见面。
一时大意将错误答案告知了程柏森,但温霁没有亡羊补牢的想法,在他看来这只是一个不足挂齿的小失误,大不了将见面时间推迟到下下周,不需要特地为它劳心。
所以当一周后温霁一觉醒来推开房门,在异国他乡见到了坐在客厅里的程柏森时,他茫然地紧锁眉头,下意识怀疑自己还在梦里。
温霁咕哝道:“什么啊?”
坐在单人沙发上的温嘉蕴立即眼神乱飘,她不久前被忽悠着将地址告知了程柏森,她用了两天时间都尚未想好该如何将这件事向温霁坦白,没想到一眨眼的功夫程柏森已经来到了门口。
不仅温嘉蕴脑袋发懵,温霁也懵,他站在卧室前一动不动,视线一会儿落在低头玩手机装死的温嘉蕴脑袋上,一会儿落在程柏森异常冰冷的眼睛上,他虽面色自若,实际上心里正在骂街。
这时温嘉蕴猛地站了起来,她趁其余两个人的注意力没有放在自己身上,鬼鬼祟祟地跑了,速度快得像鞋底抹了油,等到温霁反应过来想逮人时已经慢了一步。
房门在温霁不远处砰地阖上,他甚至听见了上锁的声音。
人生要不要这么戏剧化?偌大的客厅里瞬间只剩下了温霁和程柏森两个人,温霁木头人似的在原地伫着,人都傻了。
如果温霁是木头人,那么程柏森就是冰块,而这时冰块说话了,一出声就让温霁身侧气温骤降。
程柏森看着温霁:“站着不累吗?”
温霁边腹诽程柏森说话怪阴阳怪气,边慢腾腾地挪到了沙发前,他在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瞥了一眼程柏森面前的热茶。
温霁从茶杯上移开目光,抬眼看向温嘉蕴的房门,当他与门缝间露出那双眼睛对上视线时两个人都明显愣了一下,下一秒温霁眼睁睁看着温嘉蕴慌忙合上了门。
“……”
温霁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又看了看程柏森,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开口时声音干巴巴:“你是真人还是机器人呀?”
程柏森微微挑眉,他意识到温霁准备开始胡扯了,温霁很擅长用不着边际的话转移话题,可惜今天这一招在程柏森面前行不通。
程柏森站了起来,他绕过矮桌朝着温霁走来,当温霁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正常的逃跑路线全部已经被程柏森堵住。
温霁眼珠子骨碌一转,准备不走寻常路,然而他双手刚攀上沙发背身体还没翻过去,人就被程柏森箍着腰抱了回来。
程柏森将温霁放在自己腿上,一只手牢牢地扣着温霁的腰:“去哪里?”
温霁嫌挺直腰累人,散漫地枕上程柏森的肩膀,诚实得过分:“逃跑呀。”
随即他顿了顿,抬起头:“你啧什么啧?我这不是没逃成被逮住了吗。”
程柏森的脸色不见好转,依旧黑沉得像乌云密布:“所以呢?”
本来温霁心虚占了八成,结果程柏森话里的冰碴子刺得他心里不舒服,他被呛得脾气上来了:“所以关你什么事啊?能不能放开我?”
程柏森没回答,他不仅没有松开手,手掌的力道反而更重了一些。
温霁被箍得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啪地一声打上了程柏森的手背,莫名其妙!简直莫名其妙!这都是什么事?他的肚子饿得咕噜叫,此时此刻只想去厨房泡一盒方便面,根本不想在这里泡男人。
温霁板着脸扭过头,程柏森瞥了他一眼:“下手真狠。”
温霁盯着桌上的小金鱼,理都没理他。
程柏森也没有说话,他们相顾无言了一会儿,期间夹着几声温嘉蕴自门板后传来的“别吵架”,尾音拖得老长像在叫魂。
当温嘉蕴的声音第三次响起,温霁没忍住笑出了声,笑完后他连忙捂住嘴,眼睛亮亮地看着程柏森,声音闷闷地从掌心底下传来:“我们好好说话行吗?”
程柏森这会儿说话终于不夹枪带棒了,他沉默片刻后应道:“可以。”
温霁瞥向温嘉蕴的房门:“我们去外面说。”
程柏森松开了手:“好。”
温霁立即从程柏森腿上跳下,领着程柏森来到了门外,他反手将门板合上,站在门前微微仰头直视着程柏森的眼睛:“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问吧。”
温霁思忖道:“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程柏森似笑非笑,声音是冷的:“你说过今周有空,会和我见面。”
温霁想说程柏森答非所问,然而仔细一想,程柏森已经将原因讲得很清楚。
其实温霁在见到程柏森的刹那已经隐约猜到了答案,只是他心里不是很敢确定,毕竟他先入为主地觉得早一周和晚一周见面本质上没区别。
更何况温霁不认为程柏森会为这件小事跨越上万公里来到他的身边。
可是程柏森不是这样想,他用实际行动将正确答案告诉了温霁。
严格来说,程柏森此时算得上一位不速之客,他一声招呼都没打就闯进了温霁的日常生活里,甚至进屋坐在了温嘉蕴亲手组装的沙发上。
很奇怪的是,温霁既感觉不到愤怒,也不想将程柏森赶出来,他抬起手勾了勾程柏森的尾指,想笑话程柏森小题大做却哽住了,心里五味杂陈:“不就是放了你飞机,你有必要特地跑这一趟吗?”
程柏森没作声,他站在这里就是答案。
空气再度安静下来,温霁想了想,说:“我饿了。”
程柏森睨着他,半晌才说:“出去吃饭。”
“我去换衣服。”
温霁抛下这句话,在程柏森的注视中开门走了进去,在踏进屋内的那一瞬间他有动过趁这个机会将程柏森锁在门外的念头,然而十分钟后他还是回到了程柏森面前:“走吧。”
程柏森一路上都在摆冷脸,来到路口时温霁转头问他:“工作不忙吗?”
“忙。”
温霁怔了一下,低下头重新将目光放在手机上的美食博主页面上,声音轻飘飘:“既然很忙,何必特意跑一趟,大不了下周再见面。”
“我怕你不会回来了。”
程柏森的声音同样很轻,它轻飘飘地传进温霁耳中,随之重重地落下,温霁猛然抬起了头。
“我不想赌。”程柏森望向温霁。
温霁从程柏森的眼中看见了一丝隐秘的悔恨,他知道这份悔恨从何而来。
在此之前,他们见面时会默契地不去提及那段分隔万里的日子,只有一次是例外,那一次程柏森将那张未能成行的机票告诉了温霁。
在温霁决定回家的前一个月时,程柏森曾有机会来到温霁的身边,然而他却被工作绊住了脚,最终未能成行。
当时温霁没有对此发表任何看法,不过现在进行回应也不算迟,他的语气很平静:“我突然发现一件事,你年初时对我的喜欢真的只有一点点。”
说完后温霁用手指在程柏森眼前比划了一个短短的距离,短促地笑了一声:“大概这么多。”
程柏森别开脸,咳嗽了一下。
温霁盯着程柏森紧绷的下颚线,程柏森难得一见的窘迫令他嘴角微扬,他用手指戳了戳程柏森手臂:“现在呢?”
程柏森不声不响地握住了温霁那只不安分的手,皮肉紧贴着皮肉,亲密且温暖,不再相隔万里。
温霁有时候觉得程柏森很讨人厌,明明不是闷葫芦性格,非要在自己面前光做不说让人全靠猜。所以温霁起了报复心,他将程柏森晾了一路,即将抵达目的地时才说:“我已经买好了回程的机票,周六飞。”
程柏森肉眼可见松弛了下来,他掌心紧了紧,将温霁的手攥得更牢了一些。
温霁现在允不允许程柏森牵自己的手全凭心情,而他此时的心情很好,即便是走进店中与老板面对面打招呼,他也没有挣开程柏森的手。
他们在餐厅的角落里坐下,温霁将菜单推到了程柏森面前:“我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但你有意见也不许提。”
程柏森笑了一下:“好。”
温霁小声嘀咕着:“说实话我有点怕你嫌弃这里,这家店虽然看起来很小,但它真的很好吃。”
“不会。”程柏森翻开菜单,认真阅读了起来。
恰好温嘉蕴发来了一条新信息,温霁将注意力从程柏森脸上转移到了手机屏幕里。他点开后发现温嘉蕴给自己发来了一段视频,这段视频他催了有好几天,温嘉蕴在今天终于治好了她的拖延症。
温霁将声音调到了最小,点开了视频,看到一半时他发觉有些许不对劲,抬头一看发现程柏森正在看着他,以及他平放在桌面上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