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水回南—— by尤里麦

作者:尤里麦  录入:07-05

“要不我帮你给他拨个电话?”
袁蓓可能早就想让姜漾帮他这个忙,坚定地点点头,过了三秒却又开始动摇,最后用了近五分钟,才在姜漾的手机上把阿颂的手机号码输进去。
跨国电话,难怪心意也传得久些,电话响了很多声,才被接起来。
仍旧时初见面时充满活力的嗓音,清脆响亮,但背景音嘈杂,阿颂似乎是在带旅游团,鼎沸的是人声的叫卖,他在混杂的电话那头模模糊糊地询问来人和来意。
姜漾言简意赅地与阿颂说了,电话那头先是沉默了好几秒。
“我记得您,”阿颂说,听不出情绪,但好像没那么有情感般冰冷了些,说,“麻烦您帮我转告袁先生。”
“我很感谢他为我做的一切,但我们的关系只能限于旅客和导游,要是你们以后还有来泰国旅游的需求,我打折为你们讲解。”
一阵几秒的杂音过后,手机内再无声响,阿颂果断挂了电话。
“狼心狗肺,小兔崽子——”袁蓓又骂,但这次轮到姜漾捂他的嘴巴。
闹剧以袁蓓烂醉,姜漾微醺作为收场,姜漾半拖着醉鬼到街边打车,上车后想了想,报了岭村的地址。
“袁蓓喝多了,我带他回你家住。”坐上车,姜漾给陈木潮打电话。
陈木潮那边安安静静,时不时传来马克笔摩擦白板的声音,他大概又是在算数据,电话听得不大认真。
“你倒是会照顾人。”陈木潮貌似心不在焉地说。
姜漾听出他一点吃味,无奈地说:“总不能带去你那,”又不怀好意地问,“难道是我今天不来陪你睡,你不高兴?”
毕竟专门为他换了大的办公室,大的床。
前坐的出租车司机回头看他一眼,但姜漾没在意,撑着袁蓓的肩膀,偷偷地笑。
电话里,陈木潮呼吸声一顿,然后姜漾听到笔盖被盖上,接着有什么东西被扔上桌子发出的清脆的磕碰声。
那笔柱子光滑圆润,顺着陈木潮铺满演草纸的桌子一路滚到地下,十分无辜地承受了无名之火。姜漾听到陈木潮低低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你想好,”陈木潮说,“我们还是要见的。”
“我已经忍了三年了。”
姜漾对陈木潮在床/上的水平还是非常认可并且招架不住的,一次就够呛,何况积攒三年,忙不迭道歉,也不知道这会儿还来不来得及。
陈木潮没说什么,也不说就此放过他,只不耐烦地扔下一句“别让他吐我屋里”,就掐了电话。
出租车停在楼下,深秋的风吹得放肆也温和,路灯颜色和酒馆里别无二致,姜漾却觉得这灯罩里藏了层黑灰的路灯来得更好看些。
昆虫的叫声混着枯树枝和酒精的味道,他深吸一口气,将袁蓓从车里拽出来。
喝醉无意识的人很重,纵使陈木潮的出租屋楼层不高,把袁蓓一个一米八几的男人扛上去,姜漾还是费了许多的力气。
他气喘吁吁地把人扔床里,叉着腰白了一眼,转头去洗漱。
卫生间里没摆姜漾的洗漱用品,他环视一圈,却拉开洗漱台底下的抽屉。
一套崭新的,没拆封的全套牙刷牙杯毛巾摆放整齐,姜漾想到陈木潮说,早知道他会来。
估计是没想到姜漾直接杀到了科技馆,以为他们会在路港的其他某处碰面,然后陈木潮也会理所当然地带姜漾回出租屋过夜。
姜漾心中微动,抓着塑料牙杯傻兮兮地站了半天,拿出手机,与私家侦探谈了解雇事宜,并给了笔最后的工资。
陈木潮说他业务能力不好,绝口不提三年前令他震怒的同样的缘由,姜漾小心翼翼问他,难道不生气,不在意自己再像一个神经病一样于暗处窥探他所有了吗?
昨晚天文台上的风是很凉,但陈木潮呼吸滚烫,并未正面回答。
“以后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直接问我。”
那这样就很好,姜漾承认自己大石头终于落地,从那时就打定主意戒了这扭曲病态的痴心妄想。
毕竟妄想成真难得,他获得理应珍惜。
姜漾心满意足,将牙膏挤出一豆,看镜子里的自己。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几声克制的拍门声。
“你好,我是楼上的,家里灯泡坏了,想问你家借螺丝刀——”有人在门口这样说。
姜漾迅速将嘴里的白色泡沫混了水吐掉,应了声,想着不能让人家站在门口喂秋天的毒蚊子干等,先开了门。
他丝毫没有多想,更没有防备,在门拉开一条缝的瞬间,门外的人也扯住把手,将门板大力往外拉。
姜漾瞬间脱手,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门外骤然多出好几人,穿着警服,其中两人迅速进入,一人一边,按住姜漾的肩膀。
站在中央的是位面相年轻的高大警官,他上前几步,却仍然停在门口,眼神不断地往门框上方贴着的门牌号上瞥,并且神色怪异。
他看了很久,直到身后的小警员扯扯他的衣服,在他耳边嘟哝了句什么,像是催促。
他这才停下往门牌号上看的动作,只是眼神复杂,表情也僵硬,走到姜漾面前,从胸口上的口袋掏出了警察证。
展开,一行显眼大字——“路港县人民公安局”,名称稍下一些——“范临”。
“我们是路港县人民公安局的,”范临收回警察证,说,“有人举报你持刀伤人,并上交视频证据,先和我们走一趟吧。”

第70章 他是我爱人
范临接到那个奇怪的举报电话时,他刚开完会,一身疲惫地从会议室里走出来,脱力地倒在办公椅上。
他抱着手臂靠在椅子上,勉强眯了一会儿,没过几分钟,一阵急促的电话铃便把他催醒。范临睁眼,眼珠正对墙上的挂钟。
夜晚时间九点四十五。
有离得近的警员接起电话,面色逐渐凝重起来。
范临微微叹息一声,抓过桌上放着的清凉油,两下点在太阳穴上。
报案人名叫聂嘉越,五十三岁,女性,目前居住在路港老城区的筒子楼里,家庭主妇,有两个孩子,丈夫在工地上班。
她打来电话,警员立即出动,在审讯室里,她这样做自我介绍:“我以前在深圳工作,当保姆。”
三年前,深圳,姜哲驰家的保姆。
“姜家的儿子我不怎么见得到,尤其是上了大学以后,更不爱回家了,人很阴郁,我平时都不敢和他说话的。”
聂嘉越眼珠颤动,脸色很苍白,像用尽了极大的勇气才坐进这里,告诉范临:“那天晚上我去监控室里打扫,无意间看到姜先生和儿子发生争执,然后……”
她突然捂住脸,声音也带了哭腔:“然后看到他把刀插进了姜先生肚子里,很用力,姜先生几乎一下就没意识了,然后他捅完人就跑,他母亲坐在地上一直哭。”
范临安抚她的情绪,递来一杯白水,问她:“三年前发生的事,为什么现在才来报案。”
聂嘉越说:“当时我生怕他家儿子报复我,就没敢报警,姜先生也劝我算了,说只是普通家庭矛盾,不要闹太大。”
“但是——”她抬起脸,用在灯光下近乎灰色的瞳孔,无神地看范临的眼睛。
“姜先生对我很好,我必须报答他,不报警,我良心不安。”
聂嘉越同时上交一部手机,型号很旧,黑色的机盖上布满密密麻麻的划痕,是被使用很久的证明,里面存有一段二十几秒的视频,画面昏暗,但还是能看清人清晰的动作。
经过长达两个小时的审讯以及检察院的准许流程,批捕报告正式下放,各方展开调查,迅速确认了嫌疑人的现居住地点。
路港县邻村社区南街309号单元楼201室。
“路港县岭村社区南街……”范临抓着报告往下念,但眼神比嘴更快,字还未脱口,看清具体地点,上下眼皮相反方向睁到最大,捏着报告纸的手指猛然用力,薄透的纸张愣是抓破成三个孔。
“309号单元楼201室?!”他以为自己困过头陷入梦魇,但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眼神要将那纸盯出第四个孔,白纸黑字的宋体小四印刷,还是经久不变。
“这地址,”范临声音震抖着,惹同事疑惑侧目,他随手抓住一人,又问,“这地址确定没有出错?”
这地址他怎么会不没印象,眼熟得很,陈木潮做线人的柳里路扫黑一案由他全权负责,而线人的居住地址他自然需要知道,计划尚在初期,他也不是没有去陈木潮的出租屋里找他对接案件进程。
但谁来告诉他这是怎么回事?陈木潮的居住地址为何会变成聂嘉越嘴里冷血无情,谋害亲生父亲的危险杀人犯的窝点?!
侦察组的老组长以为范临质疑他的工作能力,猛拍桌子起身:“怎么会出错?你在质疑我?老子当年上刀山下火海追捕逃犯血拼的时候你还是个细胞……”
出警迅速,范临带队,置身这栋他来过数次的出租楼里时心情复杂,在嫌疑人开门并被制服后,还不信邪一般,看了好几次门上贴的门牌号。
嫌疑人长相很有记忆点,毕竟阳光漂亮,全然也不像聂嘉越说的阴郁,低沉,不近人情,好血腥厮杀之事。
姜漾被按着肩膀,倒是冷静,没什么反抗地任由警察将他押进警车内。
陈木潮担心姜哲驰留有后手的嘱托一语中的,姜漾早知道有这一天。
姜正嵩和姜明裕到这时候终于忍不住对他下手,但在路港将此事掀开,姜漾认为自己没考虑周到。
冰凉的手铐盖在绿檀珠串上,今夜他注定无法闭眼,上车前,他抬头,用远不如观测仪器精密的肉眼看路港撒满的漫天星火,仍然希望陈木潮能够好眠。
路港县人民公安局审讯室的灯彻夜长明。
《刑事诉讼法》第九十四条,人民法院、人民检察院对于各自决定逮捕的人,公安机关对于经人民检察院批准逮捕的人,都必须在逮捕后的二十四小时内进行讯问。
然而审讯时间过去五小时,范临口干舌燥,姜漾却仍坚定,毫不胆怯地应对警察的提问和规劝,坚持的说法只有永恒的一句。
“——我不是故意伤人,我是正当防卫。”
“他家暴我的母亲,拳头,棍棒,外面包养的小三的手,语言凌辱,侵犯虐待,无所不用其极,只因为出身优渥,保护伞笼罩头顶,就能为所欲为,无视法纪,横行霸道。”姜漾嘴唇有点干,起了皮,却掷地有声。
“警察同志,你告诉我,在这种情况下身为子女,我该如何保护我的母亲?”
“我拿起刀和拳头,知道冲动的后果,刀子对准自己,刀柄示人,言语恐吓他我供认不讳,但他上前争抢,乱中刺中他的小腹,确实是我无法控制的事态。”
审讯室的白炽灯凉得刺骨又冰冷,在姜漾脸上投下一小片睫毛的阴影,他眉目坚定,瞳孔中亮着于聂嘉越截然不同的灯的光点。范临一时愣怔,忘了接着询问。
“社会要女性保持善意和贤淑,大肆夸赞婚姻浪漫美满,引导她们由自由走向家庭,然后投身家庭,忠于丈夫和男权社会,但在面对遭遇禽兽不如的下等生物的凌辱时的女性又视而不见,将她们致于水火中而不救,想逃都有七天的离婚冷静期!”
“捂嘴,规劝,洗脑,说男人本性如此,你作为女友也好,妻子也罢,应当忍让,认为女性的退让就能构建幸福美满的家庭?可笑至极!”
姜漾冷笑出声,轻佻又不屑,说:“你们有时间审问我持刀伤人,不如找到那个所谓的受害者,问问他是什么水沟里的阴暗蛆虫,败坏社会的垃圾,我恨与他同性,与他为伍!”
一语毕,整个审讯室内寂静无声,呼吸都难见得,所有人置身缄默中,是说不出话,而不是少了声带器官。
良久,范临沙哑着嗓子出声,让一旁红了眼眶的女警员为姜漾到来一杯热水。
蒸汽往上升腾,氤氲半秒就融化在空气里,姜漾没动,对峙的姿态被他放下大半,游刃有余间也从颤抖的睫毛阴影中看出情绪起伏。
“你的诉求我们了解了,”范临说,在本子上记下两笔,郑重地说,“我们会对证据做出准确判断,在此期间希望您耐心等待。”
姜漾闭了闭眼,眉心紧蹙,底下头也不是示弱,只低声说,知道了。
拘留者睡在拘留所的监舍里,范临亲自带人过去,走在稍前面一点的位置,两人无声地走了一会儿,范临放慢了脚步,于姜漾同频并肩。
“虽然这样不合规矩……”范临声音很小,也没看姜漾,问他,“我还是很想知道,你认不认识陈木潮?”
姜漾一愣,没想到能在这他适才还指桑骂槐的警官嘴里听到陈木潮的名字。
“认识,”姜漾也轻声回他,简单也直接地阐述,“他是我家属。”
范临惊异,因为从没听陈木潮说过他还有什么家住深圳,身世极好,又深陷家庭矛盾的家属。
又想到陈木潮对他坦白的性向,猛然一悚,身体素质心理素质过硬的范警官竟是在秋季不算寒冷的夜里抖了一抖。
姜漾笑了笑,方才的凌厉由于提及陈木潮而变得柔软,事到如今,他们已经像盘根错节的并蒂莲,注定纠缠沦陷,更不存在什么为护一方安稳而残忍剥离的意义了。
于是肆无忌惮,他又抬头看姣好的月。
“他是我爱人。”

第71章 犯罪证据
犯罪嫌疑人应当在拘留后二十四小时以内通知被拘留人家属,并且嫌疑人刑事拘留期间家属不得探视,但代绮在接到电话后也还是暂放繁重的工作,让邱柏绘给她订了去路港的车票。
她从电话里得知了姜漾的具体情况,就立刻联系了一间知名律所,并聘请了专业的律师来为姜漾打辩护。
就在今晨,律师已经先行一步,她被一场必须要参加的会议绊住,此刻时间接近正午,才脱身后一秒不多耽误地往路港赶去。
说实话,有这一天,代绮是不意外的,姜漾提前和她打过预防针,虽然极其不赞成姜漾拿上一切去作为引蛇出洞的饵,但姜漾的性格她了解。
固执得近乎决绝,决定的事似乎没有人能够左右,现在是,三年前更是。
代绮一身常服,米色的素净裙装坐在候机厅里,自认为还算冷静,但邱柏绘在一旁,分明看见她的手有些颤抖,鬓边的银丝也多了几缕,没来得及用她惯用的染发喷雾遮盖,赤裸在空气中。
宝安机场内有很大很明亮的落地窗,日光透过窗户照射在地上,发出闪烁的光彩。飞机在窗外轰鸣过境,留下交错笔直的一道道航迹云。
代绮僵坐许久,捏着登机牌的手指不自觉用力又松开,如此反复,邱柏绘看不下去,问她是否需要喝水,或是去机场贵宾室里小憩一会儿。
“不用。”代绮说,很纠结地闭了闭眼,又说,“柏绘,你给陈木潮打个电话,就说我想见他一面。”
邱柏绘自然是知道陈木潮何许人也的,她应了一声,正要翻查手机号,手指往下划了不到半截距离,却被代绮叫住。
“算了,”代绮从邱柏绘手里拿过手机,“还是我自己和他联系比较好。”
邱柏绘站着,以一览无余的仰视角度,看代绮不大自然,又有些别扭,但是极尽善意和客气地,在电话被接通后,对对面说:“你好,我是姜漾的母亲,我们见过的。”
“请问我们是否能够再见一面呢?”
陈木潮面色阴沉,站在高崎机场门口,背靠着门边的石柱。
恰逢托运行李到达一批,许许多多的人出来,又路过他,再回过头不算明显地瞥这个长手长脚,面相英俊凌厉,气质却十分低沉的男人。
他这两天因为姜漾的事,恶习复发,烟抽得很凶,此时手指痉挛,已经有些忍不住,但要见代绮,他还是暂时放弃了这个不健康的念头。
直到代绮和邱柏绘从出口走出来,他往里看见,才站直了身体,隔着东南沿海潮湿的,温和的深秋空气,与代绮平淡对视。
再见面,陈木潮数次想过这一天。
原以为三年前的那场并不愉快也并不体面的会面就是终点,虽然那些话的杀伤力很大,也让陈木潮永远记得她,但姜漾与他纠缠,反复挑战陈木潮无法拒绝的底线,并拿到签有代绮姓名的聘用书的一刻,旧事重现,变成不可吹散的云烟。
代绮走到陈木潮身前,他便侧了侧身,从邱柏绘手里拿过两个小号的旅行箱。
“很久不见。”代绮先开口说,她这次没戴墨镜,于是直接地露出了一个稍显僵硬的笑。
陈木潮没强迫自己,做不到和颜悦色,只礼貌又克制地点了点头,带着她们往停靠在路边的出租车走去。
陈木潮在副驾,代绮和邱柏绘并排坐在后座,她们来得匆忙,心中惦记其他,也无心要求高质量的出行方式。
一开始,车厢内的气氛十分僵硬,除了陈木潮副驾驶处开的一小道窗缝被风吹进来发出的隆隆声外,再无别的声响。
代绮心神不宁,邱柏绘比她差不了多少,倒是陈木潮撑着下巴,眼珠漫无目的地看向窗外,只有眉心连接绵延高挺的眉骨,又蹙成山一样的弧度。
他并没有开口说话,并与代绮冰释前嫌的打算,走神间,他恍惚听到代绮的声音从后座传来。
陈木潮没有听清,因为风声太响,他按上车窗,微微偏头。
代绮没叫他名字:“……你已经知道漾漾的事了是吗?”
范临亲自给他打的电话,尽量委婉地说明了情况,几声短句,内容却很明了,重的不多加强调,轻的干脆省略或一语带过。
“他给你留了话。”范临送他去拘留所的时候,姜漾拜托他的。
“他说,不用担心,很快,等他找你。”
看陈木潮给出肯定的答案,代绮一口气堵在心里想叹,临近喉咙,却不知为何变成放松的肩膀塌陷。
陈木潮带着代绮回到自己的出租屋内,袁蓓已经将与姜漾见过面的律师接了过来。
律师十分年轻,虽然是男性,长相却可以用漂亮来形容,看着很乖,但代绮看过他在法庭上为人打辩护的视频,语气温和,言辞却犀利,专业度很高,行业内有名。
“我姓孟,孟时弥,你们随意称呼我就行。”他简单地带过了自己的名字,好像知道在场的人现在都无心关注他叫什么,将手里的文件夹打开,摊在桌上。
文件夹里有一些纸质资料,是孟时弥与姜漾沟通时做的笔记。
“聂嘉越提供的视频只有二十三秒,是从姜先生将刀子捅进……姜哲驰身体里时开始的。”孟时弥皱了皱眉,说,“这有点难办,三年前的监控记录早就没有了,按照姜先生的说法,她就是掐头去尾,就是叫人误会。”
代绮应和,她嫌晦气,与姜哲驰离婚后就搬了家,旧房子翻新再装修已住新人,她也无法。
“姜哲驰已经到了路港,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慈父模样,不知道给谁看。”代绮消息灵通,冷嘲热讽时也端庄,倒是看不出来她三年前自认为的窝囊样子了。
袁蓓在一边问:“那姜哲驰来了算什么成分?不是原告,难道算个证人?”
“不算,”孟时弥摇头,“证人必须时与案件无利害关系并知悉案情的人,他顶多就算个被害人,拿聂嘉越当枪使。”
孟时弥将聂嘉越上交的视频存在手机里,要再放一遍给他们看,按下开始播放按钮前,先抬头看着代绮的脸,问:“可以么?”
是担心代绮那段她连回想都不敢的往事赤裸血淋地被揭开,她受不了。
“要是不想看也不用勉强自己,”邱柏绘说,“我陪您出去转转?”
“这有什么的,”代绮笑了笑,压下胃里的不适,“小孟,你放吧。”
二十三秒的视频,孟时弥连声音都没敢开,捂着,放过一遍给人看过以后就迅速把手机收了起来。
代绮反倒是最不在意的那个,不知道是刻意压制了,还是真的看开,评价道:“这样一看,这视频确实是好证据。”
一帧一帧都似活物,更像如山一般的铁证,压得人无法翻身。
陈木潮一直抱着胳膊靠在墙边,不说话,顶多放视频的时候看了眼,然后又靠回去,低着眉眼,袁蓓问他想什么呢,他说你别吵我。
“什么别吵你,你不会脑内自演劫狱大戏呢吧。”袁蓓说。
这话不吉利,陈木潮没理他,径自走进没开灯的卧室的暗处。
客厅的讨论还在继续,没过一会儿,陈木潮出来了,手握成拳,好像拿着什么很小的东西,他一手就完全包住。
他走到孟时弥身边,孟时弥好像发现他有什么想说了,终止了和代绮有关姜漾状态和诉求的讨论。
所有人都看着陈木潮,他便微微抬手,然后张开。
银色的,小巧的U盘,但肉眼就能看出损坏的痕迹。
“这是我从姜哲驰那里拿的,”在场没人知道陈木潮曾经和姜哲驰接触过,他也没有解释,只是说,“当时拿的时候怕他会从我这里又使手段拿回去,所以在他面前把U盘敲坏了。”
“里面是什么?”代绮等不及陈木潮说,主动地问。
陈木潮抬眼,说:“监控视频。”
“但是我敲的时候留了力气,主控芯片应该没事。”
孟时弥将U盘接过来,他也看不太懂这些,但能清楚地发现USB接口往里下陷,有被大力砸毁的损坏。
“我不知道里面是不是完整的原版,只是多留了一个心眼,”陈木潮把东西交出去,又退了半步,不想与人挤在一块似的,“现在就可以拿去修。”

第72章 二十三层天堂
如陈木潮所说,U盘的主控芯片仍然完好,但USB插头、晶振和FLASH焊盘都有程度不一的,由于时间或外力带来的损毁。
补焊需要时间,陈木潮问了大概的工期,先付了钱。
“其实您可以不用和我一起来。”
走出狭窄的修理店,灰白的半空飞过不知名的鸟雀,陈木潮看着它们,只两眼,又低头往前走。
“出来透透气。”代绮说。
陈木潮没接话了,但代绮又说:“我发现你很容易走神,在想什么?”
陈木潮逃避话题,说,什么都没想。
总不能和代绮说,我想你儿子想得看到一切都想要找他,找他的影子,找他出现过的痕迹,有他的天上人间,他都要看过一次,想过一百回。
他往出租屋的方向走,邱柏绘还在屋里等着代绮回去,然后才一起去她们入住的酒店。
“等一下。”代绮停在原地,叫住他,然后在陈木潮平淡得仿佛只是条件反射一般毫无情绪的眼神里,给邱柏绘打电话,说不用等她,她还有一些必须要去做的事情,并且非做不可。
推书 20234-07-05 :今夜不停泊—— b》:[近代现代] 《今夜不停泊》全集 作者:别雀【CP完结】CP2023-07-02完结收藏:4,780评论:638海星:15,345点击:17.70万字数:31.65万人气:96.76万简介:年下狗狗攻宋槐京×年上美人受顾屿189猛攻但会泪汪汪撒娇有点茶,十级醋王,没老婆不能睡觉望周知受美人,傲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