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他将自己的命运交到容远的手上，无形中，也等于是把责任、压力放在了他的肩上。
如果治疗没有效果，帕特留斯依然死了，那么容远可能会把这当成是自己的过错，为此而痛恨终身。
但是帕特留斯也无法坦然地去说让我去死吧，别管我了！
他曾经是这么想过的，想要牺牲自己让其他人都获得幸福，但现在，他却越来越畏惧死亡。
因为有一个人还需要他。
帕伊思。
这段时间，帕特留斯经常偷偷跑到学校附近去看望儿子，容远之前没有找到帕特留斯便是因为如此。当然，帕伊思并不知道他新结识的这个大老鼠朋友是自己的父亲，只把这个隐秘的友情当作是自己的小秘密。同时因为帕特留斯现在是老鼠，那孩子无端地很信任他，对着他倾诉了很多过去根本不会跟父亲说的话。
帕特留斯发现，自从他出事以后，帕伊思已经变得越来越沉默孤僻。他过去只是一个安静的、不爱说话的小男孩，但现在却总是像一个孤寂的影子，除了他的"老鼠朋友"以外，跟任何人都不亲近，在学校也完全没有朋友。
同时，从帕伊思的口中，帕特留斯得知在他"死"后，妻子莉芭玻仅仅只是扮演了一个月的遗孀角色，就开始举办一场又一场的宴会，邀请各种三教九流的"朋友们"到曾经只属于他们一家人的庄园里来玩。当然，因为顾忌到比如襄马这样帕特留斯朋友的看法，她的这些宴会名义上都是"为了怀念尊敬的帕特留斯"、"替帕特留斯实现他的意愿，为一些可怜的贫困残疾生病的孩子募捐"等等，风评居然还上升了。
如此忙碌的莉芭玻，当然忽略了自己年幼的儿子，甚至有两次因为他打扰了宴会的兴致而私下里大发雷霆。帕伊思本身就是个十分敏感的孩子，他对母亲的依恋和信任迅速被恐惧所替代，提到母亲的时候，不仅沉默不语，甚至还会忍不住地微微颤抖。
这样的情景，让帕特留斯心痛又愤怒，但莉芭玻是帕伊思的亲生母亲，她教养帕伊思是名正言顺，就算是襄马，也不能强行把孩子从他母亲身边夺走。
想到之前他在自己家里偷听到莉芭玻和阿德莱德的对话，帕特留斯隐隐有种更深切的恐惧感。所以，不管是达玛拉那种让人痛不欲生的驱灵也好，还是容远的提议也好，他都愿意尝试。
容远听懂了帕特留斯的歉意和顾虑，但他却笑了。
"你还是不了解我，老师。"容远道："比起因为害怕承担责任而有所保留，我更愿意竭尽全力，这样将来才不会后悔。"
帕特留斯微微一怔。
看着容远干净、坦率而坚定的眼睛，片刻后，帕特留斯露出了一个极为欣慰、感慨的复杂笑容。
帕特留斯想起自己刚刚认识容远的时候，失去记忆的他宛如一只懵懂蒙昧的野兽，连通用语都不会说，聪慧至极却不辨善恶，什么都很好奇，有时无意中会流露出一种让帕特留斯都感到心惊的气息。
然后，他迅速地学习、成长，刚开始还像是一个只有几岁的孩童，但很快就让帕特留斯也为之惊叹，然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帕特留斯发现甚至自己都开始依赖容远了。
这还不到三个月啊......
帕特留斯心中长叹一声，有种自己抚养长大的孩子要飞出家的感觉。
他笑了笑，然后忽然道："容远。"
他的语气十分慎重，仿佛刚刚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
容远抬眼看着他，露出一丝疑问。
帕特留斯道："我在卧室的箱子里留下了一份遗嘱，万一我死了，你就拿着这份遗嘱去找襄马他手里肯定搜集了莉芭玻跟人私通的证据。有了证据和遗嘱，再加上襄马和三殿下的帮助，你就能以我嫡系学生的身份剥夺莉芭玻的权力，继承我所有的财产。"
"老师，我......"
容远刚想要说话，却被帕特留斯阻止了，他说："到那时，我只有一个请求替我照顾好帕伊思。"
"我......"容远咬了咬牙，说："我不！你自己的儿子自己照顾！老师，意念就是力量，如果你自己缺乏求生意志，就算本来能成功也很可能会失败！这是你自己教我的，难道你现在反而忘了吗？"
"不，我没忘。恰恰相反，我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想活着。"帕特留斯笑道："只是预防万一，这些事还是要准备的。事实上如果你今天不来找我，最多明天，我也会去找你说这些的。另外，还有一件事......"
说到这里，帕特留斯忽然顿了顿，似乎说出这件事对他来说无比艰难。
过了一阵，帕特留斯才说道："容远，你的记忆......是可以恢复的......"
"......记忆......能恢复？"容远有些艰涩地重复。
"没错。我本来......不打算告诉你这件事至少不要这么早就让你知道。但是......"帕特留斯苦笑了一下，说："你的成长比我预想得还要出色，现在的你，未必不能承受过去的沉重。而且......我怕我再不说，就没有时间了......"
帕特留斯很清楚一点，不管他再怎么把眼前之人当作一个孩子，也不可能永远将他庇护于羽翼之下。
而如果他死了，那么容远还能依靠谁？襄马说不定会因为自己的死而迁怒于容远，亚莉克希亚的爱追求可能会转化为伤害，就算是狄克，在帕特留斯眼中也不是可以完全信任的人。
容远只能靠自己。
帕特留斯对容远过去真正的实力有着超乎寻常的信心，他相信只要容远恢复了记忆，这世上就没有多少人能伤害到他。
沉默半晌后，容远低声问："那我......要恢复记忆的话，该怎么做？"
....................................
诺亚眯着眼睛，蓬松的尾巴轻轻摇晃着。它趴在屋外一颗大树的树枝上，浓密的绿叶将它身体彻底掩藏起来，细碎的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照在它身上，显得斑斑点点。
院中有侍女，门外有护卫，不过没有任何人发现它。
豌豆跟在容远身边，诺亚因为体型较大没有跟着进去，而是藏在了这里。但实际上，对于房间里发生的事，诺亚比豌豆更清楚。
识海之境里发生的一切，包括容远和帕特留斯的对话，它都一清二楚。
他听到帕特留斯说："容远，你的记忆......是可以恢复的......"
晃动的尾巴立刻停了下来。
诺亚睁开眼睛，看向屋子，仿佛它的目光能透过墙壁，看到里面的两人一样。
身边原本在簌簌作响的树叶，瞬间就彻底静止了。
许久之后，它听到容远的声音"那我......该怎么做？"
风轻轻地吹过，树叶又发出哗啦啦地声音。
诺亚闭起眼睛，尾巴重新开始慢悠悠地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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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不管多么遥远的记忆,其实都在你的灵识之海中。"帕特留斯说："你之所以失忆,其实是因为你的记忆被非常强大的力量穿透灵识之海粉碎了，但记忆的碎片仍在,不管它们被粉碎得多么彻底，都不可能完全消失。"
"所以，要恢复记忆，你首先就要穿过识海之境中的通道,进入灵识之海。那些闪着亮光的星子,其实都是你的记忆碎片。但是你不需要去追逐它们，记住不要深入！灵识之海虽然是你的力量,但也有诡异和危险之处。过于深入，你会迷失在那片海洋中。"
"然后你要做的很简单保持非常明确的想要恢复记忆的意念,越坚定、越鲜明越好，受此意念的趋势,所有的记忆碎片会自然地向你汇聚。然后用你的核心灵器去引导它们，聚合它们！当记忆的碎片汇为一体、融于自身的时候,你的记忆自然就会归来。"
"但是......到那时候......如果到那时候......你发现自己的记忆中有一些......有一些不那么让人愉快的往事，我希望你记住没有人的生活是一帆风顺、无忧无虑的。挫折、磨难和死亡都是我们生命中必然会经历的事，是它们造就了我们，你可以为此悲伤,但不要因此而放弃自己生命始终是有希望的,一定有人是爱着你的你要记住这一点！"
"老师，你说这些......难道是因为我过去发生过很多不好的事吗？"容远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难道您以前认识我吗？"
"不，我不认识。但是......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特殊的事,你又怎么会失去全部记忆出现在生命禁区呢？"帕特留斯迟疑了一下，说道。
容远察觉到，他其实刻意回避了第一个问题。
自己的过去......到底是怎样的？
..........................................
阿利克从昏迷中醒来，还未睁开眼睛，就听到一阵诡异的嘶吼声。
他吓了一跳，下意识紧紧地闭着眼睛装睡，猜测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
手脚上都有冰冷的束缚感，身体下面也是冷冰冰的，似乎躺在冰冷又潮湿的地面上，鼻端萦绕着浓郁到熏人的铁锈味。
这是......血的味道！
阿利克顿时只觉得浑身冰冷。
"吧嗒！"
一滴散发着异味的粘稠液体突然落在他的额头上。阿利克浑身抖了一下，不由自主地睁开了眼睛。
一只足有碗口大的暗黄色眼睛正在上面盯着他！
"啊啊啊啊"
阿利克发出惊恐至极的尖叫声，竭尽全力地挣扎着，使得套在手脚上的铁链哗啦啦地作响。他挣扎了半天，不但没有挣脱出来，反而弄伤了自己。
血从伤口中流了出来，这种新鲜的血液味道似乎吸引了对面这个怪物的注意力，它转了下身体，头扭过去，凑向了阿利克流血的脚腕。
狰狞可怖的口器咔哒咔哒地响着，锋利的尖端仿佛闪着寒光，阿利克顿时浑身僵硬，一动都不敢动。
这是灵怪吧？
这家伙就是灵怪吧？
灵怪一向都是凶狠残忍的代名词，但从来没有听说它们会抓人类当储备粮啊？
不过......这也可能是因为被抓住的人......最后都死了......死人自然是没有办法说话的。
阿利克心中不由得涌上更加强烈的恐惧和绝望。
对不起，爸爸妈妈，我好像要死了......要被灵怪吃掉了......妈妈......救命啊......
那怪物不断地轻嗅、凑近又强迫自己退后，粘稠的透明液体从它的口器中滴落下来，看上去恶心又恐怖。
过了许久，阿利克渐渐从极致的恐惧中回过神来，开始慢慢地察觉到一丝怪异之处。
这个怪物为什么如此克制自己？
说实话，阿利克觉得如果在醒来的瞬间就被眼前的怪物撕成碎片虽然他自己绝不希望事情变成这样但那似乎才是合情合理的。而现在怪物明明很想吃掉他，却不得不克制自己的欲望，这让阿利克觉得庆幸之余，却觉得愈发恐怖。
他不由得冒出了一个荒谬的猜想难道这只怪物，是受人操纵的？
这个想法从脑海中冒出的时候，他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如果这是真的......如果这个发现公布出去，恐怕整个世界都要为之震动！
不考虑那么远，就说眼前阿利克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让人特意来绑架的价值，他所有的存款加起来都不到一百贝，连吃饭都要成问题了。所以......那人，或者灵怪，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将他绑来的目的，难道会是要请他喝茶吗？
自然不可能！
预见到自己悲惨的命运，阿利克绝望地瞪着眼睛，目光涣散，连对旁边那只怪物的恐惧似乎都消失了。
他身处的这个地方黑暗又空旷，仅有一盏油灯照亮了周围一小片地方。阿利克又是仰躺在一张铁床上，除了看守他的那只怪物以外，看不到别的东西。
但那看不见的黑暗中，似乎还隐藏着许多怪物，不时地传来悉悉索索的走动声，有时还能听到怪异嘶哑的吼叫声。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传来一阵拖沓的脚步声。
阿利克浑身抖了一下，立刻扭过头去，努力睁大眼睛，看看是什么怪物将要出现在眼前。
一盏昏黄的灯光从远处逐渐接近，黑暗中，慢慢走出来了一个看上去十分普通的灰衣老者。
奇怪的是，他看上去还有几分眼熟，但阿利克想破脑袋也记不起他到底在哪里见过这个老头儿。
对方慢吞吞地走过来，他走路的样子有些奇怪，一只脚似乎受过伤，以至于脚步有些轻微的拖沓。
老人看到阿利克已经醒了，咧嘴笑了起来："很好，看样子，你已经准备好了？"
看到这个笑容，以及鼻端隐隐闻到的臭味，一个画面仿佛闪电一样劈开了阿利克记忆中的混沌，让他瞬间回想起来自己确实是见过这个老头的！
甚至每隔一两天，他就能见到对方一次，只是那些时候阿利克从来没有关注过灰衣老者长得是什么样子，以至于面对面见到的时候他都有些想不起来！
出于同情和优越感，有一次他曾经把自己吃不完的剩饭送给对方，那时，这老人似乎也是这么笑的......
只不过，当时他的笑容谦卑又感激，而现在的笑容却如此阴森。
不管怎么说，看到认识的人，阿利克心中还是陡然涌上一股希望，顾不上细想对方在这里是什么身份，他连忙道："那个......"急切间，他竟然想不起对方的名字，慌忙道："老爹！老爹！救救我！我是阿利克啊！你还记得我吗？我给你送过饭的！"
灰衣老者仿佛没有听到。放下油灯后，从桌子上拿起一把小刀，在磨刀石上洒了点水，开始慢慢打磨起来。
"唰唰唰"
单调而有节奏的声音仿佛催命之声，让阿利克发自内心地感到害怕，他没有注意到之前的那只怪物在老人出现以后就颤抖着缩进黑暗中，只顾着喊："求求你，老爹，放我走吧！我......我一定会报答你的！你是想要钱吗？我可以给你钱......很多钱！求你......"
"钱？你哪来的钱？"老人用拇指摸着刀锋，嗤笑道："你这穷鬼，能拿一百贝出来吗？"
阿利克闻言大喜，自以为有了希望，忙道："有！有有有！我......我虽然没有，但是我父母有钱！不管你要多少钱，只要你救我出去，我父母都会给你的！"
"在这种时候还撒谎骗人，果然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灰衣老者的一句评价让阿利克差点憋得吐血，他正要为自己辩解，就听灰衣老者边磨刀边说了一句让他浑身如坠冰窟的话："别挣扎了。如果没有调查清楚你的底细，你以为我会把你抓到这儿来吗？"
"什么......什么意思？"阿利克嘴唇颤抖着问："是你把我抓到这儿来的？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想做什么！"
灰衣老者这次却没有理会阿利克，他打量着自己手中的刀锋，轻声喃喃地说："极致的痛苦和恐惧才能催生出完美的作品，帕特留斯那一单，我就做的太粗糙了......可惜没有机会弥补......"
"帕、帕特留斯？难道是灵师协会前任会长帕特留斯？你到底在说什么？你这疯子！你、你......"
老人转头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说："你的话真的是太多了！"
阿利克顿时闭上嘴巴，惊恐地瞪大眼睛。当老人转头开始看他的时候，他才发现刚才对方没理会他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老人慢慢走到他身边，露出一个僵硬而恐怖的笑容，冰冷、粗糙的手指落在阿利克的脖子边，让他禁不住一个哆嗦。
灰衣老者抬起手，刀锋落向阿利克的额头，还没有用力，就有血珠冒了出来。
"不过没关系。"他轻声道："我可以原谅你，因为年轻人总是这么冲动又聒噪。我也年轻过，所以能够理解。"
从墙上的影子中，可以看到那纤薄的刀身忽然往下一压！
"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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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从何而起的一阵风从院子里穿过,沿着走廊穿过的侍女下意识地按住长发和裙摆,小跑着快速冲到了走廊下方。
无数枯叶被哗啦啦地卷起扑向四周，拍打在窗户上,又被穿堂而过的风卷走。
天空似乎一瞬间就阴沉下来了，无数阴云黑压压地盖下来，这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让人不由得感到几分心慌。
莱恩府的老管家匆匆从院子中间走过，余光瞥见站在院中、被树叶不断拍打在身上的两个年轻人,欠身行礼："莱安少爷,克利洛特少爷，两位怎么在这儿？"
"我来探望父亲大人,不知道他身体好点了没有？"站在前面的一个瘦高少年忙上前问道，满脸都是亲切又不失尊敬的笑容。
另一名圆脸少年不甘示弱,哼了一声，挤到前面说："我搜罗了一些珍贵的药物,想着可能对父亲大人有用，就赶紧送过来了。"
说着,他将双手捧着的一个盒子递了过来。盒子制作十分精美，光看外表也知道里面装的不会是普通物品。
前一个少年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又懊恼又生气,似乎怪自己没有想到这样的主意,又好像是觉得那圆脸少年狡猾奸诈这家伙之前居然告诉他说盒子里装的是前些日子的功课。
老管家笑了笑，收下那少年手中的木盒，又说："殿下的身体这两天已经好转一些了,两位少爷的问候我也会转告殿下。今天天气不好，两位少爷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在莱恩府，老管家是仅次于家主襄马的存在。尽管他温和又谦卑，但两个少年还是立刻点头答应。其中那个瘦高少年打了声招呼以后就直接离开，圆脸少年却是担忧而牵挂地看了眼襄马卧室的窗户，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老管家笑了笑，没有把两人带着几分稚嫩的争锋放在心上，抱着木盒走进了屋子。
"那两个小子被你打发走了？"
襄马正坐在床上看书，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抬地问道。
"是。"老管家应道，将手中捧着的木盒打开检查了一下，才呈到襄马面前说："两位少爷都很关心您的病情，克利洛特少爷还送来了一些药物。"
"关心？"襄马唇角勾起了一个嘲讽的弧度，瞥了一眼木盒，里面摆着的三株都是价值千金的珍稀药草，但他却似乎更厌恶了几分，毫不在意地说："送到药房去，这种东西没必要拿到我面前来。"
"是。"
老管家将木盒递给身边一个像影子一样的瘦小侍从，摆了摆手让他退下，然后看了看襄马手中的书，劝道："殿下，您最近身体不好，还是要多休息。"
"唉，我知道了。"襄马不太高兴地把书放下，瘦长苍白的手指抚摸着书的封面，看着上面异灵化解析几个大字，问道："今天的驱灵应该已经结束了吧？帕特留斯那边怎么样了？"
"达玛拉夫人说，情况......可能不太好。"老管家语气凝重地说道。
襄马目光一沉。
他很了解自己身边的这些人，"不太好"三个字在他这里，其实可以替换成"很糟糕"。
"......坏到什么程度？"他不带感情地问道。
"如果放任不管，会长大人可能只有两三个星期的时间。"老管家低声道，就算是他也不敢直视此刻襄马的脸："达玛拉夫人说她可以尽力为会长延长时间，但即便如此，最多两个月帕特留斯会长就......而且这种驱灵方式，会给对方带来很大的痛苦，所以......"
"说真的，这样下去，对他是比死还要痛苦的折磨，不如该吃就吃，该喝就喝，想去什么地方、想见什么人都尽管去。完成心愿再从容去死，比这样好。"达玛拉对老管家直白地说。
但此刻，襄马脸色骤然一冷，整个房间的温度似乎都瞬间下降了不少，无形的压力加在身上，让老管家心里一紧，后面的话就说不出来了，额头都沁出了一层冷汗。
片刻后，襄马无意中散发出来的灵念威压收回，他披衣下床，走到窗边，远远看着阴云密布的天空，许久都没有说话。
.........................................................
帕特留斯"睡着"了。
他躺在一间青瓦房的床榻上，紧闭着双眼，双手放在身体两侧，看上去睡得很安详像是人已经死了一样。
床榻周围，笼罩着一层仿佛半透明的防护罩，上面隐隐有波光流动。
三步远外，又是一层略大一圈的防护罩，把大半个房间都笼罩在内。
七步远外，还有一层更大的防护罩，看上去也要更加厚实几分。
十三步远外，又是一层！
从里到外，共有七层防护罩，几乎将整个院子都笼罩起来。层层防护罩之外，站在院门边的，只剩下容远和那一条大黄狗。
"抱歉。"容远蹲下来看着长着一张鼠脸的大黄狗说："你已经被异化得太严重了，我不能把你留下来。"
"嗯，我知道。"大黄狗回头留恋地看了一眼，只看到层层光华流动的防护罩，"那笨蛋就交给你了。小子，治好他！"
说完，它迈步朝院外扭曲的世界走去。
看到这家伙忽然口吐人言，容远竟也不觉得惊讶，见他要离开，忙道："等等！"
大黄狗回过头来，看着它平静的、与帕特留斯截然不同的眼神，问道："你......有名字吗？"
大黄狗脚步一顿，回头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说："我只相当于是帕特留斯的一个念头，你说我有没有名字？"
容远一滞。
好像......也对哦！
这家伙应该就相当于是帕特留斯分神一样的存在，根本算不上真正的生灵，没有名字......也是理所应当的。
在容远略觉尴尬的时候，大黄狗仰头看了看外面扭曲的天空，沉默片刻，然后道："帕特留斯年轻的时候能力不显，时常犯错，脾气还暴躁，不被周围的任何人喜欢。他太孤独了......于是在成为灵师以后，首先创造了我。"
"我是帕特留斯的家犬，我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守护他！所以如果牺牲我就能换来他的平安健康，我很乐意，你不必为我觉得悲伤，更不需要知道将死之犬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