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年:这两套哪套好看?】
【季迟栩:在商场?】
【宁年:嗯,我觉得穿的正式一点吧,你不是说你爸妈喜欢乖的吗?哪套乖一点,颜色要不要嫩一点。】
季迟栩看了两张照片,宁年一脸认真严肃在镜子前边挑选,唇角勾起。
【季迟栩:白色那套吧,黄色像我拐卖未成年。】
【宁年:啊?好吧,那我买白色的。】
季迟栩笑出声时,叶美英看了眼过来。
“年年吗?”她眼里有些笑意,调侃亲儿子的。
季迟栩点头,“嗯。”
叶美英看了两张照片,笑了笑,“是很可爱,以前我和你爸还以为你该是喜欢成熟点的,挺意外的。”
“我自己也挺意外的。”季迟栩看着照片上宁年眉眼,笑意藏都藏不住。
最后宁年叽叽喳喳又说了好一堆,等回了公寓才说要睡觉,养精蓄锐明天不能有黑眼圈,看的季迟栩觉得他可爱极了。
一晚上很快过去,第二天季迟栩起得早,和季祥燊叶美英一块吃了早饭,八点准时给宁年发去消息,几乎是秒回。
【宁年:起了起了,但我昨晚没睡好,我有黑眼圈。】
后面跟着个小熊大哭的表情包,连着丢了十个过来,季迟栩想笑。
【季迟栩:没事的,别紧张】
【宁年:不跟你说了,我要去敷个面膜救一救,还得去买花,啊啊我很忙呀!】
之后宁年倒真像是忙起来,季迟栩来十点发的消息压根就没回,午餐时间定在中午十二点,十一点宁年那还是安安静静的没有消息。
季迟栩拨了个电话过去,显示无人接听。
“儿子,走了吗?”
身后传来叶美英的声音,季迟栩转回身,看他爸和他妈穿的正式模样,点了点头,“嗯,走吧。”
宁年该是已经到那了,忙着没听见?
季迟栩没再多想。
十一点半,三人到达预定好的餐厅,经理领着他们去VIP包间,季迟栩才问了句。
“抱歉,您说的那位宁先生还没过来。”
季迟栩眉头拧起,叶美英拍了拍儿子手臂,“没事,这路上可能堵车,一家人吃饭,不在乎这点时间的。”
“我知道的,谢谢妈。”
季迟栩倒不是担心迟到影响不好,而是宁年除非有什么要紧的事,不然是不可能这种时候迟到的。
这几天宁年有多紧张多在意,生怕他爸妈印象不好,他都看在眼里,在进包间后,季迟栩出门打了个电话,仍是未接通,开始担忧起来,但这会也只能先等着。
时间一分一分划走,到十二点宁年还没来。
“爸,妈,抱歉。”季迟栩坐不太下去,“年年估计有什么事耽误了,我有点不太放心,先过去看看,你们先吃行吗?”
他起身打算去宁年公寓看看,微信上总算跳出条消息。
【宁年:我过不去了,帮我和叔叔阿姨说声对不起。】
季迟栩松了口气,直接拨了个电话过去,被宁年挂断。
【季迟栩:在哪呢?】
【宁年:医院,胃疼的厉害。】
【宁年:对不起。】
【季迟栩:哪个医院?我现在过去。】
【宁年:不用。你陪你爸爸妈妈吃饭吧?对不起。】
宁年一口一个对不起,又不想他丢下父母过去,只能说那晚点去看他,和季祥燊叶美英解释一番,两人本就没生气,吃过饭后就让季迟栩赶紧去看看,宁年一个人在医院没人照顾。
季迟栩也想去看,可宁年迟迟没有发医院地址过来,打电话也不接,等到日头一点点划过,橘彩渲染天际,夜幕缓缓铺展开,直至夜色笼罩整个塘市。
公寓楼下的路灯亮起,盘旋着选多小飞蛾,影子拉开斜长一条。
宁年脚步停下,是在看见路灯下的人时,手心不自觉蜷紧了些,季迟栩向他走来。
“对..”
“宁年。”
道歉的话被打断,季迟栩嗓音冷冷的,面上没了往常的柔和,“为什么不接电话?”
“...没听见。”
宁年眼眶红的很厉害,季迟栩没让自己心软,一言不发的转过身,示意宁年先上楼。
小金毛这两天养在林洛那,开门里头也没闹腾动静,季迟栩开了灯,宁年无措的站在门边,被拉到了沙发上。
季迟栩一句话没说,宁年眼泪先啪嗒啪嗒砸下来,终究还是心软。
“你哭什么?”嘴上凶着,还是给人擦眼泪,“你是想急死我吗,让你发个地址都不会,平常抱着手机玩的不起劲?失联就一整天,能不能长点心?”
宁年哭的很小声,抽抽噎噎地说对不起。
“我又搞砸了,”宁年的声音很细很弱,“你爸妈肯定很讨厌我了,他们本来就不会喜欢我的,现在又搞砸了。”
“你又胡说什么?”季迟栩没好气道,主要本来白天给宁年失联气的不轻,按他肚子,“哪疼?医生怎么说,好端端的为什么胃疼,检查了吗,拍片了吗?”
宁年压根听不进去,哭的季迟栩有点恼火。
“不许哭了。”
抽纸巾给人把眼泪抹了,“你到底哭什么?我爸妈没生你的气,你身体不舒服饭可以改天再吃,现在是我生你的气,宁年,下次有事能不能和我说,下午到底为什么不接电话?”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只会哭,为什么我没有一点长进,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我没办法,我不知道怎么办,全部搞砸了,你爸爸妈妈讨厌我,你也会讨厌我的。”
宁年的情绪有些决堤,季迟栩听不懂他话里到底什么意思,怎么好端端一个下午弄成这样子,可眼泪怎么擦都擦不干净,他第一次见宁年哭的这么伤心,听不进去任何的话,只是固执的重复着没人会喜欢他,不会有人再喜欢他了。
一时间是劝不进去,季迟栩更是一头雾水,看着宁年在他怀里把自己哭到几乎睁不开眼睛,才抱着人回床上,大概伤心起来也很损耗精神,宁年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一只手却死死的拽住季迟栩,直到人在他身侧躺下,将他紧紧地拥抱进怀里,才肯松了力气。
想带你回家
宁年是在脸上一阵黏糊糊且身体被大山压着似的沉重中睁开眼睛, 视线里就出现一个金黄色的脑袋,两只耳朵垂下,乌溜溜的眼睛水汪汪正瞧他。
“汪汪。”
兴奋且突然的狗叫声让宁年本就没怎么清明的大脑更是一时间宕机, 随后一爪子拍上他脖子,疼的宁年叫了声但流不出眼泪,才发现能看清的世界范围小的可怜。
“下去。”宁年开口时嗓子挺疼,掰扯住小金毛两只爪子试图把狗从床上推下去, 小金毛吐着大舌头直接摆烂重重压倒在他肚子上,柔软的舌头接着舔。
季迟栩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宁年抗争不过被欺压的这一幕。
而小金毛在听到门开动静, 飞快蹿下了床, 一副乖巧模样抬眼瞧着人, 季迟栩和黑豆眼睛对视两秒, 败下阵来, 开门让它出去了。
小金毛急匆匆就往外跑,生怕季迟栩给它关进笼子里,叼起发声球自己在玩。
季迟栩这才合上门, 转过身时宁年早已经缩进被子里头,他到床边坐下, 被子里的团团往边上挪了挪。
“出来。”季迟栩的声音并不大。
被子团团不动了,半分钟后宁年从里头出来,大概是仰着脑袋感觉更吓人,宁年索性坐了起来,两只眼睛肿成金鱼似的,可怜兮兮的瞧人。
“医生怎么说?”
宁年以为季迟栩开口第一句话肯定是要骂他,因此愣了会, 才低下头小声回答:“没事, 就是急性的胃炎。”
“检查都做了?”
宁年点了下头。
“什么原因引起的?”季迟栩皱眉, “喝冰的了,还是吃了什么?”
“喝冰的。”宁年脑袋更低了,手上揪着被单,问一句答一句。
季迟栩视线落在他动作上,沉默好一阵,到宁年把被单揪成皱巴巴,才问他,“昨天为什么不接电话?”
他没问宁年昨晚上哭成那样是发生什么,因为能感觉到宁年的紧张以及抵触情绪,终究还是不想逼他。
“...我不敢接。”宁年说,揪着床单的力气重了几分,“把事情搞砸了。”
“生病不是你愿意的,我爸妈也没那么不讲理。”季迟栩看着宁年一副受欺负的可怜样子,很多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可宁年不接电话这事他确实生气。
毕竟放在平时倒还好,可昨天那种情况以宁年对见家长的重视程度,知道自己搞砸肯定难过,人还进了医院,他怎么可能不担心,偏偏宁年还故意不接,这种时候闹起脾气让他担心实在头疼。
季迟栩自己也绷着劲,一方面不想再教训宁年,一方面根本没办法和人讲道理,他不说话气氛便沉下来,到宁年率先坚持不住,指尖轻轻地去勾人手,软绵绵的语调,撒娇讨饶,“别生气,以后不会了。”
堵在胸口的闷气只瞬间便消的彻底,谁能对喜欢的人一直生气,季迟栩反握住宁年冰凉的手心,拿人没办法。
“下次不管怎么样,得回消息知道吗?”
“好。”
“我爸妈那....”季迟栩话到一半,看了眼宁年,叹口气:“过两天吧,等你身体舒服点,再一块吃个饭,行吗?”
早两天晚两天不重要,就是想让宁年见一见他爸妈,他知道宁年没安全感,见过父母说不定好些,到时候外面吃或者家里...
“这次就不见了吧。”宁年手心很凉,被季迟栩握着也没热乎多少,眼神躲闪开,“才放你爸妈鸽子,我不太敢了。”
“....他们不会介意的。”季迟栩盯着宁年,眉头略有皱起,似乎想从人脸上捕捉到什么,可宁年头埋的更低了,只小声说:“可以下次吗?”
空气安静好片刻,季迟栩才收回目光,点头说:“好。”
早饭季迟栩刚才下楼买了,宁年便跟着一块去客厅吃,吃完季迟栩得先走。
“晚上还是得去我爸妈那,就不能过来了。”季迟栩交代一声,“有事给我打电话。”
宁年坐在椅子上,很乖巧的点头,虽然还是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在季迟栩看他时,才笑了笑,只可惜平常总是弯弯的眼睛这会连个弧形都没了。
季迟栩心底情绪交织,抬手在宁年脸颊上掐了下,又弯腰吻了吻,才说:“走了。”
宁年目送季迟栩离开,房门合上的那一瞬,笑意才缓缓褪去,他握着豆浆杯一点点慢慢的吸,整个人放空的坐了好一会。
.....
季迟栩周末两天陪父母,毕竟两位家长难得回国一趟,很多朋友那还是要走动走动,便只能抽出晚上点时间和宁年待一阵,因为提前和林洛说过,让人照看着宁年,所以知道宁年两天都没出过门,狗都是林洛帮忙溜的。
“整天躺着不累吗?”
周日晚上过去时,季迟栩打包好林姨做的饭菜,都是宁年爱吃的,让人起来吃,宁年这才愿意从床上爬起来,眼睛下边黑眼圈很浓,一看就是没睡好的样子。
“好香啊。”
宁年眼睛眨呀眨,坐好让季迟栩给他盛汤。
“都是挑你喜欢的,林姨挺想你的。”
季迟栩在他边上坐下,递筷子过去,宁年这两天并不开心,甚至于情绪不太对劲,其实很明显,虽然每回他过来宁年都在笑,但实在不是个擅长隐藏起情绪的人。
“我也好久没见林姨了。”林姨回老家之前,这两周宁年过去人都不在,算起来快半个多月没见着。
宁年没什么食欲,但饭还是能吃,而且不吃怕季迟栩担心。
他吃东西一向快,朗吞咽的,唇角沾了些饭粒,季迟栩自然地指尖替他捻了下来, “是遇上什么事了吗?”
还是没忍住问,主要是都已经两天,宁年状态看着仍旧不是很好。
季迟栩放软声音,“不方便和我说吗?”
宁年抓着筷子的手紧了些,短短几秒就出了湿汗,滑滑的握着就有些费劲,“嗯,是有点事。”他说,又笑了下,“不过还好啦,能解决的,大概还需要点时间。”
这就是不想说的意思,季迟栩没法再问。
“好,不过要放宽心,什么事都得慢慢来。”季迟栩没逼他,最后说:“如果解决不了,或者需要个商量的人,都可以找我。我是你男朋友,你可以依靠我,也要学会信任我,知道吗?”
宁年瞳孔闪了下,不明显的回避,随后才低低应了句,“嗯。”
周一宁年照常去上课,晚上季迟栩去接人的时候,状态倒是比起前几天好不少,只是总时不时发呆。
“这周几结束?”红绿灯前,季迟栩问了句。
宁年攥着手机很用力,慢半拍才转过头,眼睫眨了眨迷茫的空洞才消失,赶紧回答,“哦,周四。”
“嗯,要和他们出去吗?”
“去...哪?”
红灯跳转成绿,季迟栩才发动车子,说:“上了两个多月课,结束了不得出去庆祝一下。”
宁年这才明白过来,想起今天凌圻说的一块去唱歌的事。
“我不去,闹哄哄的,反正以后还能见面啊。”
他说完这话看向窗外,人又开始走神起来,季迟栩往他那看了一眼。
到公寓楼底时,宁年解开安全带开口准备道别,季迟栩侧过身同样解了安全带。
“陪你上去。”季迟栩解释一句。
宁年才“哦”了一声,他先一步下车,大晚上的公寓门口除了车流一个人影没有,路灯昏暗照出些树影。
两人一块上了楼,迎接他们的依旧是热情的小金毛,季迟栩陪它玩了会,宁年直戳戳的站着,抬眼,“去洗澡吧,我坐会。”
宁年不知道季迟栩想干嘛,去房间拿了衣服,最快的速度洗完澡出来,季迟栩还在沙发上,这会冲他招了招手,过去时就被拉着坐在大腿上。
唇上被亲了下,宁年眼睫蝴蝶似的颤着,对视上小金毛的眼睛,它此刻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
宁年心口重重跳了下,整个人跟被激活什么开关似的,匆匆忙忙就要从季迟栩腿上下来,然后被按着亲了好几口,脸羞红,“别在这,它..它看着呢。”
“它又看不懂。”季迟栩哭笑不得,在宁年肉多的地方捏了两下,倒也没再亲他,抵着额头蹭,“年年。”
“嗯。”宁年终于注意力不在小金毛上,环过季迟栩脖子,享受此刻亲昵。
两人抱着好一阵,灯光温柔覆在他们身上,映出朦胧光影。
“跟我回家吗?”半晌季迟栩才开了口。
宁年愣了下,“什么?”
“去我那住段时间。”季迟栩看着他,征询意见,“都瘦了,去我那补一补?”
“你爸妈不是在吗?”宁年反应过来问。
“过两天就走了,而且他们不会去我那。”季迟栩亲了亲他脸颊,把人抱的更实了些,“去吗?收拾收拾东西。”
“现在?”宁年有些茫然,为什么这么突然。
季迟栩点头,“嗯。”
宁年眼底犹豫,不是不想去,就是...现在不太合适。
“大晚上了好突然,我...”忽然想到什么,宁年话语顿了顿,看了下边上已然对于两个人类亲亲抱抱没了兴趣蔫蔫正趴着的小金毛一眼,才扭头望看季迟栩,在人深邃的眼睛里没捕捉到什么,试探着小声问:“你是想做那个事吗?”
季迟栩:“.....”
一时间心情复杂。
“没事,我们在这也能做啊。”宁年以为季迟栩不说话,是肯定的意思,想从茶几拿手机,“但是我没东西,这样吧你去洗个澡,我叫个急送...”
宁年被扯回来时,屁股上挨了一巴掌,整个人耷拉下来委屈可怜,被季迟栩从腿上推到沙发上。
“不做。”季迟栩起身时丢下一句,“晚上我住你这,老实睡觉。”
客厅里的灯熄了,卧室门合上,小金毛玩球的声音时不时透过门板传来,到后边该是累了,响声才消停下来,季迟栩裹着一身沐浴后的水汽从浴室里头出来,身体几乎才挨上床,怀里就钻进温温热热的人。
宁年后知后觉的问:“你生气了吗?”
“...没有。”季迟栩回答的声音挺闷。
“你生气了。”宁年这回笃定。
季迟栩无奈,“有点吧,但现在没事了。”
宁年有时候真挺能拱火,明明只是因为担心,怕他吃不好睡不好一个人胡思乱想,所以想让人跟着回去也能好好照顾,可宁年那么一句下来,简直兜头泼了盆凉水,可这会又小心翼翼道歉,不可能不心软。
“对不起。”宁年沮丧,“我又理解错了。”
他轻声道:“我只是想让你更喜欢我,做什么都可以。”
这段时间宁年已经是不止一次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虽然知道,宁年也坦诚告诉过他没安全感,可比起以前似乎更焦虑不少,甚至于很多时候更悲观。
“年年。”季迟栩把他抱紧了些,“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宁年身体一时间有些僵,否认的话没来及说,被堵了回去。
“我不是傻子,说没有你自己信不信?”季迟栩说:“真不能告诉我吗?”
他一点不想用手段去查宁年,可宁年状态又确实让他担心。
宁年在他怀里绷的更紧,沉默蔓延开来,在整个漆黑的房间里,明明体温贴的那么近,可始终心脏还是隔着两个胸膛。
“睡吧。”季迟栩一声叹息打破了此刻沉闷,
他开口的声音有些疲惫,宁年心都被揪紧,一双眼睛睁的很大,里头满是茫然,直至随后头顶响起的一阵话语,让他眼眶发酸。
“不说也没事。”季迟栩嗓音很温柔,“年年,我还是爱你,知道吗?”
宁年心脏像是猛地被刺穿,季迟栩答应过他,愿意一遍一遍耐心的回应,一遍一遍都会是那个唯一的答案,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变。
“你再给我点时间。”宁年终于开了口,“再给一点,好吗?”
他能处理好的,可以的,如果不能的话...他就全部告诉季迟栩,他骨子里就是自私,哪怕这一刻,他还是自私,不想让季迟栩知道,如果有可能的话,可以一辈子都不知道的。
季迟栩没再开口问宁年这事, 第二天早上和人吃过早饭后去了公司。
宁年补了个回笼觉,再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微信上季迟栩给他消息说是和父母一块吃饭, 还有个小视频,他戳开来看,愣了下。
视频里叶美英和他打招呼,说是给他准备了小礼物, 让季迟栩带给他,差不多一分钟的视频都是在关心他的身体, 只字不提那天吃饭他的失约, 也没说想要再见个面, 给他压力。
而视频最后几秒, 是季祥燊严肃的脸上一抹慈祥的笑, 说欢迎下次宁年到家里做客。
宁年眼睫有些湿润,手背狠狠蹭了下,沾上湿湿凉凉, 他最近哭的实在太多了,像是被拉回了小时候那段不见光的好像日日夜夜都没法散去的噩梦里, 只因为...那个人的出现。
宁年这段时间一直在想,是不是因为遇见季迟栩把他所有的幸运值都耗尽了,所以才重新开始变得不幸,而他也太笨,他最后悔的就是没有在小吃街里第一次遇见刘全的时候就搬家。他抱着侥幸,不愿意挪窝,然后自食恶果。
第一件报应, 就是把明明很在意很想努力做好的见家长搞砸了, 可他原本什么都准备好了, 他穿上新买的衣服整理好头发甚至于特地敷了个面膜,会是家长喜欢的乖乖样子,他满心欢喜的准备好礼物,去附近的花店买了当天最好的鲜花。
捧着花提着礼物,带着紧张和期待,他很努力想得到喜欢的人家长的认可,却在下楼时,那么突然地见到刘全,一个知道他所有不堪的过往,知道他狼狈且卑劣的过去,他被拉回噩梦里。
只因为他从来不是季迟栩口中的,世界上最干净最美好的小天使,他做过坏事,麻木过,冷血过,用一颗冷冰冰的心,去伤害别人,哪怕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凭空的恨意,自甘堕落的变坏。
宁年偷过东西,偷过钱,在很长一段浑浑噩噩的时间里。
在小餐馆里打黑工的日子,其实开始是还没那么难过的,哪怕被刘全几人孤立,会时不时挨一顿打,因为性取向被说恶心被辱骂,可那时候宁年哭着哭着也就习惯了。
他那会胆子实在太小,不敢反抗甚至于连离开的勇气都没有,世界对他而言太大太陌生,他怕离开就没有下一个能呆的地方。
所以宁年一直忍着,他努力让自己接受,让自己别那么害怕,可挨打实在太疼,刘全几人从不会往他脸上打,所以餐馆老板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以至于后来因为一些小错误,扣工资挨骂,宁年也从来不会反抗。
可日子这么过下去还好,在刘全去赌后,一切就变了,变得可怕起来。
他挨打的频率高了,只要输钱就会被打,在大冬天被丢到门外,靠着冰冷的门板,冻了一夜又一夜,很多个宁年觉得太冷冷到无法忍受的黑夜,都会哭着想,为什么刘全这么讨厌他。
因为他是个同性恋,因为他长得不讨人喜欢,他心理有问题,他不配,刘全是这么说的,说没人会喜欢他,没人会对他有真心。宁年其实不懂,十五岁的少年心智都未成熟,又是从乌托邦一样的校园出来,哪能懂这些?
可当这些字眼一日一日反复的被刘全灌输到脑袋里,到后来连宁年自己都渐渐相信,是因为他命贱,这是他的命。
他逐渐接受了,他本来命就贱,爷爷在的时候,温饱还能保证,爷爷不在了,早已经没有人会爱他,他于是开始不再期待别人的善意,因为也确实很久很久,久到他记不起曾经被人好好对待,记不起学校里的那些快乐的时光,也记不得大夏天爷爷接他放学时,给他买的想吃很久的昂贵雪糕时的满足快乐。
他比之前更沉默,原本就怯懦胆小的人,活在阴暗的角落里,更没人看的见他,宁年孤孤单单的长大。
可他愿意忍受着欺负愿意安静当个影子,也不被成全。
夏季的午后炎热,老式的空调不怎么管用,以至于店里总是闷热,来往的客人都心烦气燥,宁年端着汤碗往挨着门口的一桌过去时,被忽然起身的男人怒目而视,随后男人狠狠一巴掌将他扇倒在了地上。
宁年那阵茫然地只觉得脸上裂开的疼,半边耳朵嗡嗡嗡响,以至于后来男人揪着他领子的模样在他视线里都有些发黑。
男人从他兜里掏出了钱,是几张百元,嘴里骂的字眼肮脏低俗,可那是宁年第一次挨打没哭,黑漆漆的眼睛看着那几张纸钞,随后缓缓望向面前黝黑壮硕的男人,他目光从在场一双双或是冷漠或是讥笑的眼睛上扫过,定格在阴影处刘全毒蛇般令人不寒而栗的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