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起筷子准备开动,一抬头,发现陆邵坤正盯着自己。
“……”
这时候多说多措,江朔低眉顺眼,给他夹了一个热气腾腾的饺子,“陆哥,吃饺子。”
陆邵坤看他这副乖顺懂事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完全忘了自己前几天才为争风吃醋的事把人狠狠教训了一顿,火气窜上脑门,当场就摔了手里的筷子。
“倒橙汁?这么喜欢做佣人的事,以后别拍戏了,留在这里洗衣服做饭打扫卫生算了!”
一声怒吼,把别墅里外的人通通吓了一跳,一个个埋头干活,噤若寒蝉。
江朔处在风暴正中央,手里筷子一抖,更是大气都不敢出,心里简直莫名其妙,明明是你自己没看好带回来的人,他“听话不计较”,帮人倒了杯橙汁,居然还要挨骂?碰瓷的都没这人这么心黑。
江朔低着头,把筷子捡起来,擦干净递过去,“抱歉陆哥,我不该多管闲事。”
听到这句,陆邵坤的脸色稍微缓了缓。
阴阳怪气。
真当他看不出?还以为戴耳塞是学乖了,早上故意整出倒橙汁的戏码,原来还是在跟他闹别扭。
从江朔手里拿过筷子,陆邵坤开始吃早饭,吃几口,又看向对面的人。江朔捧着碗喝粥,动作慢条斯理,那样子怎么看都劲劲儿的,分明就是还在跟他置气。
陆邵坤气又顺了些,清了清嗓子,突然问他,“今天打算做什么?”
陆邵坤很少过问他的事,反正江朔现在只要不拍戏,基本都在别墅里窝着,听他这么问,顿时愣了一下,老实回答,“看剧本。”
陆邵坤皱了下眉,“看多少了?”
江朔想了想,“看了三分之一吧。”
“才三分之一?”
“对啊,”江朔解释,“我看剧本习惯——”
“今天去我办公室看。”
江朔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什么?”
陆邵坤不悦地瞪过来,“效率这么低,今天去我办公室看,看不完不许回来。”
“……”
“哦。”江朔低头喝粥。
陆邵坤盯着他看了片刻,脸色总算大雨转阴,夹了个饺子丢过去,“小脑袋瓜,整天不知道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办公室里,周悦汇报工作汇报到一半,音量逐渐变小,最终停下,心如止水地看着陆总。
三天了,也该习惯了。
陆邵坤手里捧着文件,眼睛却看着沙发那边,江朔盘腿坐在地上,左手边摊着剧本,右手则拿着笔,在笔记本上认真写着什么,手指时不时在手机屏幕上划拉两下,嘴里念念有词。
他皮肤白,平时又注意保养,模样也就二十出头,乌黑的刘海垂下来,看起来乖顺急了。
看了一会儿,陆邵坤收回目光,这才发现办公室里一片寂静,随即抬眸看向周悦,眼神又变得犀利如常。
周悦继续向他汇报。
江朔不方便出现在这附近,陆邵坤便让周悦去家里取林姐做好的饭,午餐晚餐都在办公室里解决。
还有半个月就要开机,江朔有减重任务,每顿饭吃不了几口就得放筷子,陆邵坤一个人吃觉得无趣,时不时往他嘴里塞一筷子,江朔说是减肥,结果通通来者不拒,吃得比他还有滋有味,陆邵坤看他那样子,哼笑着用筷子戳他仓鼠般鼓鼓囊囊的小脸。
“真的不能再吃了陆哥,减不下来,到时候上镜就不好看了。”江朔拒绝陆邵坤的投食。
“张嘴。”陆邵坤强行给他塞进去,“已经这么瘦了,上镜还会胖?”
晚上抱着都硌手。
“你不知道,”嘴里塞着排骨,江朔话都说不清楚,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镜头能把人拉宽两倍。”
“两倍也够瘦了,”陆邵坤说。
江朔懒得和没有上镜需求的大老板解释,吐掉骨头,用纸巾擦擦嘴,“还要再减五斤,来不及了,从明天起就喝果汁。”
陆邵坤听了直皱眉。
江朔当然没能如愿,他本来就爱吃,以前节食全凭营养师盯着,现在有了陆邵坤这只拦路虎,于是一个星期后,江朔在浴室里看着自己圆乎乎的脸蛋,简直欲哭无泪。
倒时候上镜得胖成什么样啊。
陆邵坤从浴缸里出来,满身水汽地靠过去。
“完了完了,我真的胖了好多。”
江朔双目失神。
“哪里?”
陆邵坤从后面抱住他,低头吻他的颈窝。
“哪里都胖啊,”江朔悲愤欲绝,心想都怪你,“我真的不能再吃了!”
“哪里都胖?”陆邵坤挑眉,手顺着半敞开的浴袍摸进去,“我看看。”
江朔脚一软,差点滑下去。
“没胖。”陆邵坤笑容邪恶。
“……”江朔回头无语地看着他,陆邵坤哈哈大笑,弯腰将他打横抱起,朝外面的大床走去,低头叼住他的唇,声音蛊惑,“要减肥,多做运动就好了。”
被摔进床里的时候,江朔在心里呐喊,我还运动得少吗?!
月光洒在轻轻晃动的大床上。
“——陆哥!”
意识到陆邵坤在干什么,江朔猛地清醒过来,一把将他推开。
陆邵坤烦闷地皱起眉,松开嘴,抓住他的手摁到头顶,转而重重地吻在了他的唇上。
但吻痕还是留下了,脖子上俩,一左一右,分布均匀,第二天早上吃饭的时候,江朔特意穿了件高领,算是无声的谴责。
陆邵坤心里好笑,还特意拉开他的领子往里头看了一眼,江朔捧着杯鲜榨果汁往旁边躲,两个人在餐桌边闹得不亦乐乎。
林姐端着盘水果出来,见状笑眯眯道,“江先生快进组了吧?”
闻言,陆邵坤脸上的笑收了些,坐回去,夹了块切碎的饼放进嘴里,清晰的下颌线来回滑动。
“对啊,后天的飞机。”江朔现在想到这事就眉开眼笑,自由,他终于要飞向自由了。
“这次是去哪个城市?”林姐问。
“海市。”
“什么电视剧啊?”
“是电影!人物传记,还要唱歌呢。”一说起拍戏,江朔两眼放光。
林姐很是新奇,“哟,唱什么啊?”
江朔也挺期待,“摇滚!”
他这次要扮演的,是上世纪八十年代黄金乐队主唱Sorol Chen,陈裕华,这位华语乐坛著名的摇滚歌星拥有着极为传奇的一生,早年家境不幸,年轻时混过街头,出名后也是争议不断,酗酒,滥交……但这一切都无法掩盖他在音乐上的成就,令人惋惜的是,陈裕华三十六岁便英年早逝,死因至今成谜。
这个人物可以说十分难演绎,而且江朔是第一次出演院线电影,大屏幕对演技的细节要求很高,对他来说是一次很大的考验和突破。
顾临升一直有意让他往电影圈发展,对一位经纪人来说,比起电视剧,电影更容易走出国门,而对江朔来说,拍电影可以说是每个演员的梦想,尤其是拍好电影。
《次日凌晨》是一部半商业片,导演也是新人,但江朔不在乎这些,他看过导演拍摄的几部短片,拍摄手法新颖,画面冲击力强,很喜欢,所以对这次的合作倍感期待,觉得也算是进军电影圈一个不错的开始。
“你还会唱歌?”陆邵坤问。
“我唱歌不错的。”江朔洋洋自得,心情好,便忍不住想卖弄,于是凑到他耳边,两条胳膊圈着他的脖子,小声哼唱起来。
他的嗓音清澈透亮,压低了尾音轻颤,有种青涩动人的性感,听着听着,陆邵坤把手里的筷子一摔,把人往肩上一抗,快步往楼上走去。
幸好今天上午没会,否则江朔就成了整个公司的罪人。
午饭索性也留在家里吃了,江朔提不起精神,累得只想睡觉,陆邵坤倒是神清气爽,用筷子扒拉他的嘴唇。
“这次拍多久?”陆邵坤低头看着他。
江朔趴在桌上,从早上到现在只喝了一杯果汁,还付出了大体力劳动,饿得前胸贴后背还不能吃,还得坐在这里陪这人吃饭,简直是酷刑。
“三个月。”
江朔有气无力地说。
陆邵坤嗯了一声,继续吃饭。
往常到了这个时候,小东西总免不了缠着他好一通撒娇,让他抽空来剧组探班,搞得陆邵坤烦不胜烦,而这次江朔却毫无动静,陆邵坤等了等,又看过去,见他困得眼皮子直打架,于是伸手挠了挠他的下巴。
江朔抬头看过来。
两人对视几秒,陆邵坤与他错开视线,抽了张纸巾擦嘴,“终于长大了。”
说完,便起身去了卫生间。
江朔一头雾水,目送他走进卫生间,打了个哈欠,转身又趴了回去。
激昂的电吉他音在电流声中戛然而止。
这是陈裕华在1993年举办的一场演唱会,演唱会当晚万人空巷,整个申港街头直至凌晨六点都还飘扬着粉丝们亢奋的歌喉。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就在这场演唱会结束后第三天,他们便迎来了陈裕华的死讯。
聚光灯骤熄,舞台上陈裕华的身影没入黑暗,留给全场观众一个模糊不清的轮廓,从喧嚣鼎盛到尘埃落定,就像他传奇的一生。
现场有剧组请来的陈裕华的粉丝失声痛哭。
江朔的心跳还很剧烈,他刚唱完陈裕华的成名曲《invisible》,这可能也是陈裕华的心声,他嘶吼,咆哮,宣泄,撕开这个世界丑陋的一面,就也选择彻底离开,像是完成了他的使命,用歌声来拯救更多彷徨无依的灵魂。
陈裕华生命基金会至今依然在运作着,由他生前的队友打理,拯救和他一样出生不幸的孩子。他的粉丝称他为坠落天使,最后一场演唱会最后一幕,也是他最后一次出现在公众眼前,粉丝在他的后背上P上了一对洁白的翅膀。
五分钟前,当站上Sorol当年站过的舞台,熟悉的音乐响起的瞬间,江朔贴近话筒,用低音唱出那句“Don’t wait for me”的时候,他成为了陈裕华,灵魂被分割出这个世界,也彻底明白了他歇斯底里的悲伤,愤怒和挣扎。
跳下舞台,江朔径直走向那个粉丝,颤抖着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Sorol!”
这位粉丝已经四十多岁,看着江朔,像是看见了曾经那个倔强挣扎的灵魂,一时间情难自抑,几乎哭昏过去。
“谢谢,谢谢。”被人搀扶着离开时,粉丝泪流满面地向江朔表示感谢。
江朔笑着目送她离开,觉得这也是演员表演的初衷,用演绎抚慰更多的生命。
《次日凌晨》这部电影确实磨人,磨的不仅仅是演技,也是江朔,陈裕华的心境无比复杂,导致江朔时常深陷其中无法出戏,周围人都很自觉地给他让出一片空间,江朔在原地独自站立,过了许久才彻底回到他自己。
走到监视器后,他和导演一起回看刚才的镜头。
罗奇虽然是新人导演,但也没有因为江朔的名气而对他放低要求,这点倒是和江朔格外契合,电影拍摄过半,两个人已经成为了不错的朋友,罗奇向他提出要补拍几个远景,江朔一口应下。
“江哥,喝水。”
丁米给他端来鲜榨果汁。
为了更贴合陈裕华的形象,江朔还是不敢多吃,每天就只吃几口主食,剩下的就全是鲜榨果汁和水煮菜,一件皮衣穿在身上空空荡荡,脸颊都瘦凹了下去,五官锋芒显露,眼神也变得锐利不少。而且陈裕华是长发,进组第一天,江朔便接了一头黑色长发,束在后脑勺,配上那个时代流行的烟熏妆,看起来十分孽。
“谢谢。”江朔接过来,一口气喝下去大半杯。
“江哥,我怎么觉得你好像高了不少?”丁米仰头看他。
“是因为瘦了吧。”顾临升走过来。
“升哥。”江朔满脸惊喜地回头,“你怎么来了?”
“路过,顺便过来看看。”顾临升盯着他的脸,“怎么瘦了这么多?”
“没办法,陈裕华太瘦了,我觉得我现在要是跟他站在一起,肯定还是比他胖一圈。”江朔无奈道。
“演戏固然重要,也要注意身体,这才是革命的本钱。”顾临升拍拍他的肩,感觉摸到一把骨头。
江朔佯装被他拍得一个踉跄,嬉皮笑脸道,“放心吧升哥,每天都有吃维生素。”
“晚上一起吃饭?”见江朔面露迟疑,顾临升又补了一句,“就我一个人,好久不见了,随便聊聊。”
江朔是担心他带自己去参加那些圈内饭局,签约最初他被拉去过几次,实在是不喜欢,听顾临升这么说,便笑着一口答应下来。
下午拍摄的戏份没什么难度,就是一些陈裕华滥、交的碎片镜头,画面不多,为了过审,拍得也很隐晦,就是搭档的其中一个女演员像是铁了心要勾搭江朔,相当积极主动,甚至还暗示晚上要去他房间聊聊,吓得江朔一拍完便立马闪人。
这两年红了之后,这种事可谓层出不穷,江朔可以理解,毕竟他当年即便出于无奈,也是走了捷径的,唯一让人尴尬的就是他的性取向问题,他不讨厌女生,就是有些抗拒过分亲密的肢体接触,拍戏是角色需要,私底下让他每次都感到浑身不舒服。
最重要的是,他担心那些人无意中被他连累,得罪陆邵坤。那男人的占有欲可不是随便说说,就像前段时间那个纪樾,才过去多久,就已经在娱乐圈中查无此人,就此消声灭迹。
因为拍摄结束得晚,江朔来不及回去卸妆,到了酒店后直接去餐厅找顾临升。
“升哥。”江朔在顾临升对面坐下,“抱歉,来晚了。”
他对顾临升一向尊敬,虽说两人是利益关系,但确实是顾临升一手将他捧到了今天这个位置,让他有戏演,也渐渐有了挑选剧本的权利。
顾临升把菜单递过去,“我已经点了几道,你看看还要吃什么,再加上。”
江朔接过来放到一边,“我随便吃点就行,上次晚上多吃了几口,第二天起来整个人都有点水肿。”
顾临升失笑,“你才几岁啊?”
“二十七了,升哥。”江朔喝着水,笑眯眯地给他比了个手势,“拍戏时作息不规律是这样的,拍完过段时间就好了。”
“还有多久拍完?”顾临升问。
“差不多还有两个月吧。”江朔说。
闻言,顾临升皱眉,“之前不是说最多拍三个月?”
是拖了半个月,不过江朔笑笑,“没关系,我挺喜欢罗导的,他拍戏要求很高,很磨炼演技。”
顾临升淡淡地嗯了一声,两个人又聊了些无关紧要的,服务员上完菜,顾临升开始慢慢抛出话题,“这部电影拍完后,暂时就给你安排了几个广告和杂志拍摄的工作,时间我去协调。前几天我去了趟总公司,我听陆总的意思,是想让你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慢慢挑剧本。”
当时陆邵坤的原话是,以后一年就给江朔安排一部电视剧或者电影,配最好的剧本和班底,顾临升当时就很不满,陆邵坤什么打算他心里清楚,把栽培得好好的一棵摇钱树当成宠物来养,简直是开玩笑,这事关乎整个星天和他自身的利益,他已经砸了那么多资源在江朔身上,无论如何也不能同意。
江朔嘴馋地用青菜沾了点糖醋汁,放进嘴里慢慢嚼。
也是他演戏太沉浸,把其他事情通通抛到了脑后,见他一副心不在焉好似默许的样子,顾临升一时半会吃不准他的态度,停顿片刻,语气一转,问他,“对了,你手腕怎么样了?”
江朔一愣,下意识一左一右攥住了自己的手腕。
能怎么样,留了疤,很淡,不知道还能不能彻底去掉。
“好得差不多了,”江朔回过神,冲顾临升笑笑。
“我看看。”顾临升抬了抬下巴。
江朔犹豫几秒,把袖子卷起来,伸手过去。
顾临升看到后眉心拧起来,“要留疤,我去帮你找家医院,电影拍完后去做个激光。”
“麻烦升哥了。”江朔抖抖手臂,把袖子放回去。
顾临升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又把话题转回去,“刚才说到哪儿了?”
江朔重新看向他。
顾临升笑笑,放下筷子,坐直后十指交叉,放到面前,“江朔,你现在正是上升期,我的建议还是尽量多拍戏,毕竟演员的黄金时期就这几年,你现在虽然红,但是在圈里的地位还不够稳固,可以说随时都能被人取代,我最近看到一个不错的本子,很有希望冲奖,想让你去试试。”
没有演员能抗拒专业奖项的肯定,江朔顿时眼睛一亮,“什么样的?”
“一部科幻片,全美班底,要在美国拍一年。”
“……”
“升哥?”想起早前在医院那通电话,江朔后知后觉猜到了什么,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慢慢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江朔,”顾临升注视着他的眼睛,“认识这么多年,我就和你直说吧,我有人脉和资源,你有演技和名气,我很看好你将来的发展,但是和陆邵坤的关系,对现在的你来说已经成为了束缚,你有没有考虑过,脱离他,和我一起出去单干?”
机场一号航站楼贵宾休息室。
周悦端着咖啡走进去,发现陆邵坤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随即放轻了脚步。
这两个月陆总忙得几乎连轴转,昨天刚从Y国回来,中间休息不过几个小时,现在又要马不停蹄赶去禹城出差,眼下都熬出了乌青。
她到底是吵醒了陆邵坤,周悦放咖啡的动作一顿,满脸抱歉地坐到对面。
陆邵坤拿起放在胸口的手机看了一眼。
没有新消息进来。
周悦看了眼时间,“陆总,可以登机了。”
陆邵坤坐起来,手肘搭住膝盖,低头捏住眉心,声音中都透着疲惫,“明天什么行程?”
“明天下午参加完座谈会,约了歆御集团李总共进晚餐——”
“上午——”陆邵坤眯起眼睛。
“上午的投资会取消了。”周悦说道。
陆邵坤出神地看着脚下,周悦安静等待新的安排,片刻后听他道,“订一张去海市的机票。”
“海——”亏得她反应快,立马改口,“好的陆总。”
说完,便急急忙忙掏出手机。
陆邵坤靠回到沙发上,又看了眼手机,再次闭上了眼睛。
“哎,这舞台,你看地板都不行了。”
说着,罗奇用脚尖碾了碾,年久失修的木质地板随即裂出几道纹路,表面的复合板漆碎了一地。
“这酒吧多少年了?”江朔算了算,“快有二十年了吧。”
“二十七年了。”站在旁边的老板说道。
1982年,Sorol乐队出道后,便是在这里举办了第一场小型演唱会,九几年的时候,这一片赶上市政建设,酒吧险些被拆除,后来被粉丝力保下来,Sorol死后,这地方因为十分具有纪念意义,成为了海市比较出名的旅游景点之一,如今每年都有粉丝从世界各地飞来,到这里为偶像献花。
酒吧已经二十多年未再开门经营,舞台很是老旧,站在上面抖抖脚,天花板上都能往下掉屑,舞台下面被圈出一块空地,整齐摆放了粉丝们送来的鲜花,被剧组小心翼翼收到一边。
酒吧老板也是陈裕华的粉丝,也听说过《次日凌晨》这部电影,几个月前接到导演电话,听他们想要借用场地拍摄电影,一口便答应下来。
整修的过程颇为艰辛,剧组尽量维持了酒吧内原有的陈设,但考虑到拍摄时江朔需要在台上又唱又跳,而且不仅是他,还有整个乐队,所以必须对舞台底部进行加固,以免发生事故。
最后商讨下来,他们选择在舞台下方多铺一层木板,再用铁架支撑,这样也不会影响到原来地板的样貌。
“肯定还是想要维持原样。”老板说。
“肯定的。”罗奇理解地点点头,带着江朔下去,让工人继续施工。
走出酒吧,三个人站在门口抽烟,电影的拍摄保密措施严格,所以也不用担心会被狗仔拍到抽烟的照片。
江朔其实没什么烟瘾,但陈裕华是个大烟枪,他当年的私照,十之八\\九嘴上都叼了根烟,所以也有人猜测他是死于肺癌。
江朔拿了一根,点燃后咬在齿尖,慢慢磨着过滤棉。
罗奇趁他不注意,帮他拍了张照片。
“你看,是不是很有陈裕华的感觉?”
他笑着拿给老板看。
江朔脸上还带着妆造,嘴里叼着烟,视线透过烟雾迷离地望着一处,侧脸精致又孽。
老板看到也是一愣,又看看江朔,赞同地点点头,“是很像。”
罗奇把照片发给江朔,让他到时候留着发微博。
江朔自己看到反而吓了一跳,“我怎么那么瘦了?”
监视器上还看不出来,照片上却是瘦得都快脱了像。
“对啊,别再瘦了,反正我们也快拍完了,保持住就行了。”罗奇叮嘱他。
丁米拿着手机过来,“江哥,升哥说后天过来转转。”
江朔一愣,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距离两个人上次谈话,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他跟顾临升说自己需要时间考虑,实际上演戏时江朔很难分出心去想些别的,而且他说的考虑,多少有点缓兵之计的意思,跟着顾临升出走自立门户,听起来和他之前的想法不谋而合,可他只是想脱离陆邵坤,并不想背叛陆邵坤。
两个与他都是利益关系的人,又都在一定程度上对他有过切实的恩惠,这件事确实让江朔很是苦恼。
心不在焉地回到酒店,江朔打开房门,猛地看到立在窗前的那道身影,一时间恍惚,竟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陆邵坤已经洗过澡,换了身睡袍,敞开的衣襟有水珠滑落,闻声,回头看了一眼,继续跟电话对面的人交谈。
挂掉电话,陆邵坤低头在手机上摁着什么,朝门口递过去一只手,“过来。”
江朔迟钝地过去,陆邵坤手一用力,将他拉进怀里。
“怎么瘦了这么多?”陆邵坤捏了捏他的腰。
闻言,江朔下意识后退一步,低头看了眼自己过分瘦削的胸膛,陆邵坤却又将他拉回来,顺手把手机往沙发上一丢,转身将人抱了个满怀。
搂着这把快要不盈一握的细腰,陆邵坤盯着江朔的脸,“画的都认不出了。”
江朔这才从惊讶中回过神。
他已经快有一个月没给陆邵坤发过消息,满心以为他把自己给忘了,今天怎么会突然跑过来?
想到那次和顾临升的谈话,他不禁有些心虚,甚至感到惴惴不安,生怕是陆邵坤发现了什么,本着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的原则,他熟练地将下巴往陆邵坤宽厚的肩上一搭,然后偏过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像只寻到主人的小狗,欢天喜地的摆尾,漆黑的瞳孔里印着一点极亮的光。
陆邵坤得了他的卖乖,满意地勾起唇角,手伸进他的衣服里,摩挲着后背光滑的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