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朔想起他早上那招帅气逼人的急停,心想他哪儿是不行,他可真是太行了。
许辉摸着下巴,“这可怎么办?不然我给你再设计个什么别的妆?”
江朔翻过身,四肢趴开,看着天花板小声嘀咕,“就不是妆的问题。”
“辉子,”顿了顿,他猛地抬起头,眼里有种孤注一掷的狠劲,“我在想啊——”
许辉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停下嚼面包的动作,“你想干嘛?”
“嘿嘿,”下一秒,江朔裂开嘴,冲他嬉皮笑脸地说道,“我在想,白给的总不能不要吧,我这身材,可是有妥妥的八块腹肌呢——”
许辉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咋舌道,“你准备直接投怀送抱啊?”
出发前他俩还开过玩笑,说最后万不得已,就只能投怀送抱,把自己洗干净送上门了。
只是万万没想到,就江朔这身材和长相,这种玩笑话居然成了真。
那陆邵坤怕不是眼瞎?许辉满心不解。
“辉子,你能帮我打听到他住哪儿吗?”江朔问。
“这应该不难打听,陆邵坤以前每次去那儿都会带人,”许辉嘟囔着,多少有点心疼他,忍不住劝道,“朔宝,要实在不行,咱就算了吧?你又不是不知道陆邵坤那个人——”
许辉人脉广,听说的事也多。
陆邵坤薄情寡义是出了名的,所谓的资源,给多少怎么给,也全看你捧不捧得起,说穿了,和他在一起,就是一场纯粹的利益交换,他可不是那种色令智昏,会为了一个小情人而牺牲自己利益的人。
现在既然已经摆明了看不上江朔,白给的确实,不要白不要呗,之后可就不好说了。
都是多少年的朋友,许辉跟他实话实说,“到时候他给你来个拔吊无情,那不是白给人睡一次啊?他左右都不算亏,可你这不是还,还——”
“我也不亏啊!”江朔打断他,脸上笑眯眯的,“我跟你说,他本人真挺帅的!”
他的话江朔怎么会想不明白,可他时间真的不多了,这可能是他人生中唯一一次能够接近陆邵坤的机会,只能赌一把。
他笑得许辉心里怪不好受的,不由得叹了口气。
“那你等着——欸,你是不是明早就得退房了?”他突然想起来。
江朔嗯了一声。
许辉看着他,表情是难得的慎重,点了点头,“行,我去帮你问,你等着啊朔宝,很快。”
许辉办事还是靠谱的,应了就是八成有戏。
挂了电话,江朔闭上眼睛,对着天花板长长地出了口气,再睁开时,眼里怀揣着憧憬,轻轻地笑了。
差不多一个小时后,许辉给他弹回来一个视频。
江朔正在客厅沙发上坐着,手里抓着遥控器漫无目的地乱摁。
电视上一个台一个台地跳过,听到铃声,江朔忙不迭抓起手机,摁下通话键,“怎么样?”
“对不起啊朔宝,具体住的地方那人死活不肯透露,但她说陆邵坤住的那个度假村不是封闭的,里头有家酒吧,他晚上经常去,你可以去那里碰碰运气。”许辉抱歉道。
那倒不难理解,估计是怕陆邵坤事后追究查到自己头上,江朔心想。
“酒吧?”
“对,名字我给你发过去啊。”
几秒后,手机震了一下,江朔退出视频页面,看到了酒吧的名字,是个法语名——La vie en Rose。
“那不比直接去敲人家门来得强啊?”许辉做了个手到擒来的手势,“你俩一起坐着喝点儿酒,等喝上头了,嘿嘿——”
江朔眉开眼笑,“谢了辉子,回去请你吃顿大餐。”
“行了吧,我也没干什么,举手之劳而已。咦?法国那儿也该六、七点了吧?赶紧准备起来,你准备穿什么?”没说几句,许辉又开始犯职业病。
江朔爬起来,蹲在行李边上翻了翻,翻出一件挺透的衬衫,垂挂质地,是他衣柜里为数不多的奢侈品,上一年做活动时品牌方送的,当时造型师在里面加了件贴身黑色高领,配上西装裤,瞧着挺禁欲。
江朔前后看了两眼,决定就是它了。
许辉也觉得这件不错,又想起来什么,提醒他,“对了,酒吧那种地方光线昏暗,你记得把妆画浓一点儿啊,但也别下手太重了。”
江朔点点头,表示记住了。
“那——祝你成功,加油,我永远支持你!”许辉笑道。
江朔抓着手机,又执拗地跟他说了句谢谢。
不到万不得已,他真的不想许辉为自己欠下这么大的人情,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不禁暗自下定决心。
今晚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挂了电话,江朔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半。
他这一天就中午急急忙忙站在超市门口啃了个三明治,眼下饭也顾不上吃,接下去的两个小时,洗澡,清洗,换衣服,化妆,在浴室里忙得手忙脚乱,江朔谨记许辉的叮嘱,化妆的时候特意将腮红,眼影和阴影都加深了些,等他在脸上最后扑上一层散粉,一抬头,发现时针已经指向晚上九点。
不知道陆邵坤会几点出现,生怕和他错过,江朔赶忙收拾了一下,便急匆匆地出了门。
缆车和大巴已经停止运营,江朔掏出手机导航,查到从这里步行到那个度假村,要将近一个半小时。
山间的夜晚没有路灯,雪地中立着的冷杉影影绰绰,偶尔枝杈浮动,仿佛鬼祟的人影一闪而过。
四周围寂静无声,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自己的脚步声,江朔沿着山路往下走,他里面穿得少,裹紧身上的羽绒服依旧冻得瑟瑟发抖,脚下穿的鞋根本不适合在雪地里前进,好几次脚底打滑,险些从山上摔下去,走了快一个小时,终于看到远处度假村的零星灯光。
和他住的那个度假村不同,这个度假村内全都是独栋别墅,住的也都是身价不菲的富人。酒吧正位于度假村中央的商业中心,被小广场周围一众奢侈品牌环绕,紧挨着一座巨大的艺术喷泉。
广场上水声作响,喷出的水柱如有生命,在迷离的光影中随着音乐起舞。
La vie en Rose
粉色灯牌上缠绕着一朵玫瑰,在夜色下娇艳绽放,看到不远处闪烁的灯牌,三更半夜在山上走了一个多小时夜路的江朔激动不已,结果晚节不保,脚下打滑,向后摔了过去。
这一跤摔得结结实实,一屁股坐到台阶上,尖锐的疼痛顿时顺着尾椎窜上后背,江朔咬紧牙关才没有惨叫出声。
“严西。”随即,他听到一个声音,像是中文,就在不远处。
身后响起脚步声,紧跟着,一只手握住他的胳膊,将他小心翼翼扶了起来。
这地方刚好在阴影中,对方看不清江朔的长相,于是用英文问道,“Are you fine?”
“I’m fine,thank you.”江朔用蹩脚的英文回道,揉着屁股,痛得龇牙咧嘴。
对方松开手后退一步,月光下随即出现一张温和含笑的英俊面庞。
江朔一愣,又看到距离这边几步外,还站着一个长发男人,皮肤很白,拥有着让人惊艳的美貌。
“中国人?”他脱口而出问道。
对方笑了一下,“台阶上都是冰,走的时候要小心。”
说完,转身朝同伴走去。
长发男人朝江朔淡淡地点了下头,然后十分自然的抬手,牵住了那个男人。
两人朝他挥手道别,牵着手有说有笑地走远。
原来是一对情侣啊。
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江朔才收回目光。
不知道在想什么,走了几步,明知道人已经走了,但他还是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走进酒吧,冻得牙齿直打颤的江朔被扑面而来的暖意烘得快要融化在地上,身后的门再次被人推开,几个年轻人鱼贯而入,见状他往旁边挪了几步,脱下外套,借着飞镖机的遮掩环顾四周。
酒吧不大,站在这个位置,能将里面的情况一览无遗。
此刻已经将近晚上十一点,九成卡座上都坐着人,江朔躲在飞镖机后头探头探脑,终于,在窗边一个极为隐蔽的卡座上,看到了陆邵坤的身影——一个人,穿着宽松的休闲服,手肘搭着桌沿,食指和中指捏着桌上的酒杯来回转动。
他其实已经做好扑个空的准备,但没想到自己运气居然这么好,真叫他遇到了陆邵坤,其实仔细想想,他的运气似乎一直不错,只不过每次的结果都不尽如人意。
江朔激动地手心都在冒汗,老话说得好,事不过三,他觉得自己今晚一定能成功。
“Excuse me?”
江朔踌躇满志,忽然被人打断思绪,一扭头,看到一对情侣正盯着自己,看样子是想玩飞镖机,大概是看他模样鬼祟,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他赶紧尴尬地让到一边。
这时吧台边走来一位侍者,指了指江朔怀里的外套,微笑着问了句什么,江朔没听懂,但猜测是想帮他收起外套,于是便把外套脱下交给了对方。
侍者拿着外套离开,江朔又望了眼陆邵坤所在的卡座,低着头快步走到吧台边,背对窗户,向酒保要了瓶啤酒,然后一边喝一边默默观察。
有时候真不知道该说江朔是幸运还是不幸,陆邵坤今晚的心情非常糟糕。
下午的时候,他接到了陆棅坤的电话。
“荒唐!可笑!哪有堂堂一个集团总裁,做出像你这样幼稚的行为?你真是让我觉得丢脸!”陆棅坤在电话里怒骂。
彼时陆邵坤正在吃饭,将电话反扣在桌上,慢条斯理切着盘子里的牛排,然而陆棅坤的声音依旧摆脱不了地,拼命往耳朵里钻。
“——才几年,就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了?不知天高地厚,半点不把长辈放在眼里!你给我记清楚,没有我和你爷爷打下的江山,你以为就凭你,没有顶着‘陆邵坤’这三个字,没有陆家,那些人会不会给你好脸色看!”
背景里有林婉青的苦声劝阻,哭哭啼啼,一如之前的二十多年,让人心烦。
“那也请你记清楚,”气定神闲地吃完最后一口牛排,陆邵坤放下刀叉,一脸平静地说道,“没有陆邵坤,陆家就没有未来。”
陆棅坤噎了一下,随即勃然大怒。
“混账东西!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畜生——”
陆邵坤直接挂断了电话。
在心里打完腹稿,江朔端着两杯酒,一步一步朝陆邵坤走去。
酒液在杯中晃动,两只手也紧张地暗自发抖,酒店昏暗的灯光下,陆邵坤沉默的侧脸透出一股生人勿进的强大气场,江朔暗自给自己加油鼓气,正准备按照想好的开场白过去搭讪,一个曼妙的身姿突然从旁插入,朝着陆邵坤所在的卡座走去。
居然有人截胡!
什么精心设计好的开场白瞬间被抛到了脑后,江朔二话不说,三步并做两步,抢在那人前头,一屁股坐到了陆邵坤身边。
陆邵坤惊讶地拧眉回头,而江朔正盯着那个一脸错愕的白人女人,挑衅地呲了呲牙。
女人站在原地,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江朔不甘示弱地朝她扬起下巴,女人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了。
这一幕刚好落进陆邵坤眼中。
怎么又是他?陆邵坤一眼便认了出来。
看来他猜想的没错,这人确实是在跟踪自己,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巧,这么大的滑雪场,两个人三番四次地偶遇。
或许是酒吧内幽暗的灯光,让这人脸上那个酷似纸扎人的妆容看起来不再那么的怪异惊悚,又或者是刚才那一幕戳中了陆总某个奇怪的笑点,再又或者是某些其他什么的原因,总之这一次,陆邵坤嘴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居然没有靠边躲开,反而露出一个兴味浓厚的表情。
江朔见那女人终于走了,顿时松了口气。
手里两杯酒在刚才剧烈的走动中不小心洒出来些,一滴酒液挂在指尖悬而不落,感觉到来自背后的目光,他眨眨眼睛,慢慢扭头朝身后看去。
四目相对,陆邵坤朝他挑了下眉。
也不知道刚才的事被看去多少,江朔无视陆邵坤眼中的嘲讽,厚着脸皮,弯起眼睛,按照设定好的剧情,朝他甜甜地笑了一下,“好巧啊,没想到我们还挺有缘的。”
陆邵坤在心里冷笑一声,点了下头,“有缘。”
“对啊,真的好有缘!”江朔立马顺坡下驴,把手里的酒杯放到桌上,开心地说道,“我刚刚一进门就看到你了,之前不是一直说想跟你道个歉吗?来,这杯我请你——”
看着只剩下半杯的鸡尾酒,江朔一愣,随即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他把另外那杯也只剩下半杯的鸡尾酒,倒了进去,两杯匀了匀,变成了一杯全新的鸡尾酒。
陆邵坤额角一跳,沉默地看着桌上那杯五彩纷呈的大杂烩。
“我再帮你叫一杯啊。”说完,跟没事发生似的,江朔抬手招来侍者,又给陆邵坤点了一杯。
侍者走后,注意到陆邵坤的表情,江朔指着桌上那只空掉的杯子,笑眯眯地说道,“这杯叫long island。”
然后又指指自己手里这杯,“这杯原来叫sex on the beach,现在的话,就叫——”
陆邵坤以为他会说sex on the island,结果江朔想了想,一脸认真地说道,“long beach.”
“……”
陆邵坤有些无语地转过脸。
江朔原本是想开个玩笑缓和一下气氛,见陆邵坤不买账,悻悻地摸了下鼻子。
“那个——”讪笑两声,他试图再换个话题,“你昨天那个滑雪板好好看,什么牌子的?”
陆邵坤把玩着手里的酒杯,语速飞快地说了串英文。
江朔屁都没听清一个,拖着调子哦了一声,满脸钦佩地说道,“听起来好专业哦!你滑雪这么厉害,什么时候开始学的?”
“没你厉害,”陆邵坤说。
“啊?我?”江朔一愣,随即装作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其实是心虚,“我——”
“毕竟我滑了这么多年的雪,还从来没把人撞飞出去过。”陆邵坤冷笑。
江朔,“……”
这人的嘴是不是有毒?
侍者很快端来了新做好的鸡尾酒,江朔接过来,小心翼翼放到陆邵坤面前。
陆邵坤看都不看,“我不喝这种。”
江朔,“……”
妈的老子钱都花了,刚才点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他又把那杯酒拉回到自己面前,“那我喝吧,你想喝什么,我再帮你点。”
自江朔出现在这里,每次见他吃瘪,陆邵坤就感觉自己的心情又变好了一点。
可能是他顶着一张滑稽透顶的面孔,所以作弄起来格外带劲,陆邵坤眼底闪过一丝阴冷,忽然问道,“这么费尽心机的接近我,想要什么?”
这么快就要切入主题了?对上陆邵坤审视戏谑的目光,江朔的心跳扑通扑通,面上浮现出一丝羞赧,低下头,捏着嗓子,小声说道,“这不是明知故问吗~那天人家不小心撞见你,就对你,对你挺动心的——”
他特意强调了一下“不小心”,省得陆邵坤一会儿又拿这事嘲讽他。
“你认识我?”陆邵坤斜眼看他。
陆邵坤的五官生得极好,尤其是这双眼睛,眼窝深邃,眼型狭长,看人的时候目光锐利,有种与生俱来的,上位者俾睨众生的气势。
江朔被他盯得心里咯噔一下,立马否认,“不,不认识啊。”
说完,脑袋一歪,一个不当心,捏出来的嗓子甜得发腻,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现在可以认识一下吗?”
这点伎俩放在陆邵坤眼里根本就不够瞧的,陆邵坤也懒得拆穿他,哼笑一声,突然起身。
江朔吓了一跳,差点脱口而出一声陆总,紧跟着站了起来。
陆邵坤抬手弹了下他的耳垂,“想要什么,自己来拿。”
说完,越过他,推开酒吧内的另一扇门,走了出去。
江朔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心里随即涌起一阵狂喜,紧张地咽了口口水,二话不说追了上去。
从这扇门出去,居然是一座巨大的露天泳池。
里面各种玩乐设施一应俱全,而且泳池里的水是热的,水面冒着氤氲热气,一阵寒风袭来,卷起泳池上弥漫的水雾,像是断开的棉絮,将其腾然撕扯向漆黑的夜空。
江朔看了一圈,脑子里只冒出四个字——酒池肉林。
陆邵坤单手揣兜走在前面,江朔跟在后面,有些好奇的四处张望。
这座露天泳池面积很大,除了三个大小不一的长方形泳池,还有不少直径两米左右的泡池,用小帘子遮挡,水面咕噜咕噜冒着热气,周围蒸气升腾弥漫,有点像国内的温泉浴场。
他们过去的时候,泳池里最后两个人出来,拿起椅子上的浴巾,裹在身上进了旁边的更衣室。
可能周围全是热水的关系,这地方倒是不冷,陆邵坤挑了把躺椅坐下,十指交叉,好整以暇地看向江朔。
江朔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而陆邵坤姿态悠闲,似乎十分有耐心,并不开口催促,江朔回头看看四周,走过去,跪在了他的脚边。
“我帮你按按腿啊。”江朔笑道。
陆邵坤穿的宽松休闲裤,坐下后裤腿略微绷紧,隐约能看出紧实的大腿肌肉线条,江朔抬起手,刚要捏上去,陆邵坤腿一动,避开了他的手指。
江朔乖巧地抬起头。
泳池边亮着一排灯,光一照,眼前这张脸实在是辣眼睛,陆邵坤有些反胃,撇开视线,看着别处,一脸漠然道,“把衣服脱了。”
江朔愣了一下,随即抬手开始解身上的扣子,“对对对,在泳池里穿那么多干嘛,”说完看到陆邵坤丝毫没有要脱衣服的意思,又笑道,“这么高级的泳池,我还想下去游一游呢,那我先脱了啊!”
手指头有点发颤,第一颗扣子解了三次才彻底解开,陆邵坤看着他,下颚前后滑动一圈,脸上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
见状,江朔加快速度,衬衫扣子被逐一解开,他脱下衬衫,在寒风中打了个哆嗦。
陆邵坤坐起来,岔开两条腿,手肘架在膝盖上,目光毫不掩饰地打量他的身材。
没想到这家伙脸长得难看,身材倒是不错。
想到这里,陆邵坤眸光微动,又瞥了眼他的脸,顿时厌恶地皱了下眉,“裤子。”
江朔赶忙站起来,三两下脱下裤子,这地方虽然没雪地里那么冷,但也就十度左右,浑身上下只穿一条平角内裤,江朔冷得直打哆嗦,乖乖站到陆邵坤面前,和他商量道,“内裤就算了吧,万一有人来了看到,怪不好意思的。”
陆邵坤的视线在他笔直修长的腿上扫过,听到他的话,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然后起身,低头看向他的脸。
江朔冻得瑟瑟发抖,抬起眼,双眼雾蒙蒙地看着他,扯扯冻僵的嘴角,弯起眼睛朝他笑了笑。
“冷?”陆邵坤声音没什么起伏地问。
江朔猛地垂下眼睛,心脏剧烈地撞击胸膛,咬住嘴唇,轻轻点了下头。
“帮你暖暖?”
陆邵坤低头,将唇凑到他耳边,充满暧昧与宠溺的声音仿佛有种蛊惑人的魔力,让江朔失神一瞬。
而下一秒,陆邵坤嘴角的笑意猛然放大,一把抓住了江朔后脑勺上的头发。
后脑勺上袭来一阵剧痛,江朔愕然睁眼,陆邵坤将他用力拽离自己几公分,然后盯着他惊愕的双眼,恶狠狠道,“想上我的床,你也配?再让我看见一次,小心有你好看!”
说完,陆邵坤猛地上前一步,扯着江朔的头发,反手将他丢进了泳池。
一声巨响,平静的泳池表面绽开一朵巨大的水花。
江朔脸上的惊愕像是被定格了,自破开的水面缓缓沉入水底。
陆邵坤瞬间心情大好,站在水池边不禁放声大笑,江朔沉在水底,瞪着茫然的眼睛,看着水面上那张扭曲的笑脸,他根本不可能听见,但尖锐的笑声仿佛还是随着水压钻进了耳中,刺得耳膜生疼。
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陆邵坤心情愉悦地原路返回,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看到水面上冒出一颗脑袋,想起刚才将这人丢进泳池时,对方脸上惊愕茫然的表情,再加上那个妆,真是滑稽又可悲,嘴角不禁再次爬上充满恶趣味的快意。
舌尖划过口腔内壁,陆邵坤顺手将手里的衣服丢进垃圾桶,转身离开了泳池。
江朔从泳池里爬出来,寒风一吹,顿时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陆邵坤已经走了,整个泳池就剩下他一个人,江朔浑身湿漉漉的,抱着胳膊哆哆嗦嗦走到躺椅那儿,原地转了一圈,没看到自己的衣服。
衣服呢?
心里咯噔一下,他蹲下看了看椅子下面,然后注意到了几步外的垃圾桶。
他那件唯一的奢侈品衬衫正惨兮兮地躺在里面,半截袖子耷拉在桶沿上,随着风轻轻摆动。
江朔在心里骂了一句,趁有人来之前赶紧过去,把衬衫和裤子从垃圾桶里给扒拉了出来。
这垃圾桶还没来得及清理,里面估计是谁倒的饮料,滴滴答答沾在衣服上,将白色衬衫染得五颜六色,江朔用手指捏着衣领,凑近过去,满脸嫌弃地闻了闻,还好不臭,就是摸着又黏又腻,怪恶心的。
以前只知道陆家这位大少爷风流成性,谁想到做人竟如此缺德,把他丢进泳池里不说,连衣服都要顺走。江朔咬牙切齿,可现在自己手上只有这一套衣服,当街裸奔有损国人形象,再恶心也只能穿上。
穿上衣服,江朔又从草丛里扒拉出被陆邵坤踢进去的鞋,穿鞋的时候,一滴水从额头滑落,挂在下巴上摇摇欲坠,他顺手抹了一把,结果抹了一手背的化妆品。
这才想起今天出门前忘记喷定妆喷雾,江朔叹口气,心想总不能顶着张大花脸走来走去,于是起身进了更衣室。
更衣室里,镜子里的男人顶着一张滑稽可笑的脸——眼线全都糊到了眼睛下面,假睫毛掉了一半,还有一半挂在眼尾摇摇欲坠,散粉东一块西一块,晕开的腮红像是猴子屁股,整整两大坨挂在颧骨上。
更衣室里安装的白炽灯,江朔看了几眼,自己都觉得瘆得慌,赶紧低头就着水龙头,把脸上的妆全都洗了。
洗完后抹了把脸上的水珠,他又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脸,剑眉星目,是他自己。
浑身上下有种洗掉了厚厚脏污的轻快感,然而没几秒,扬起的嘴角猛地一垮,江朔对着镜子吐了吐舌头,然后自娱自乐,做了个恹恹的鬼脸。
衬衫上的水渍在夜晚看不太清,江朔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才离开了泳池。
酒吧里的客人比之前要多了许多,江朔将视线投向窗边,他们刚才的卡座上现在坐着几个年轻人,陆邵坤已经走了。
从侍者手中接过外套,江朔道了声谢,穿上外套,拉开门走出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