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十,归雁楼主楼二层。
许琛和夏翊清二人被堂倌引入一个临时隔开的小隔间,隔间内只有一张方桌和两把椅子,四面都是隔光厚帘,只有面对楼下的一侧是纱帘,这样既能保证私密又不妨碍视线。今日二层全部是这样用帘子分隔的单独隔间,有人进入之后可将帘幕垂下,适合那些身份贵重之人。
“知白,你莫不是跟这归雁楼也有关系?”夏翊清低声问,“你是怎么抢到位置的?我听说这隔间早就订满了。”
“你猜!”许琛笑着看向夏翊清。
夏翊清撇了撇嘴:“不说算了,早晚我会知道的。”
许琛攥住夏翊清的手,柔声说道:“我们今日只是来看看,莫要乱花钱,小叔和晟王都说了不要手稿。”
夏翊清笑着说:“我知道,你放心。我如今还在风头上,自然万事都要低调。”
此时帘外面有人想要进来,被归平和平留拦住。
只听那人说道:“在下靳逢佑,烦请二位通传。”
许琛看向夏翊清,以眼神询问,夏翊清略想了想,摇头。许琛便起身,掀开帘子闪身出去,靳逢佑见到许琛出来,立刻拱手:“平宁侯。”
许琛回礼道:“原来是文庄公府公子,失礼了。”
“我不过是个闲散人,并无品阶,平宁侯不必如此。”靳逢佑低声道,“不知在下可否有幸得见一下里间贵人?”
“原是不该拒绝公子的,只是贵人近日身体不适,怕过了病气给旁人。”
靳逢佑:“我听父亲说贵人一向体弱,今日这归雁楼来往人群众多,还请贵人一定保重身体,别再染了别的病气才是。”
许琛:“那是自然,还要多谢公子和令尊的关心。”
此时有人走到二人身边站定:“怎么二位都站着说话呢?”
靳逢佑侧头看去,来人是名二十余岁的年轻人,看穿着像是个贵家衙内。那人很随意地一拱手道:“许侯。”
这称呼不由得让靳逢佑皱眉。临越毕竟是京城,城中高官贵族无数,礼仪规矩也更周全些。许琛如今侯爵加身,无论官职高低身份为何,见面开口须得规矩尊一声“平宁侯”方才不算失礼。即便是相熟之人,初次见礼也不会开口便称“许侯”,总是要寒暄几句,互相行过礼后方才换过称呼。如今这人不仅揖礼做得颇为随意,更这般无礼称呼,教人颇为不悦。
许琛知道此人是谁,但他装作不知,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问:“归平,这位是……?”
归平恰到好处地回答道:“这位郎君大抵不是京中衙内。”
那人颇为尴尬,瞪了一眼身边的厮儿,那厮儿连忙道:“我家大郎是京东路秦转副之子。”
“秦转副?”许琛故意停顿片刻才继续说道,“噢,原来是秦淮樟的儿子啊!都说秦家家风严明,礼数周全,果然名不虚传。”
靳逢佑听言以袖掩面,似有笑意。
那人脸上有些挂不住,于是躬身行礼道:“在下秦高濂,见过平宁侯,见过靳公子。”
许琛连忙摆手:“还请秦郎君见谅,我不太擅长记人容貌,经常错认。”
秦高濂尴尬地笑了笑,转而问靳逢佑道:“公子也是来见贵人的吗?”
“贵人身体不适,适才平宁侯已经替贵人辞了在下,在下就不叨扰了。”靳逢佑说完便礼数周全地拱手行礼,方才离开。
秦高濂却并没有离开,对许琛说:“不知在下可有幸见一见贵人?”
许琛依旧客气地说:“秦郎君刚才没听到吗?贵人身体不适,所以谁都不见。怎的秦郎君以为贵人连靳公子都推了,反而会见你?”
秦高濂之前并未与许琛打过交道,只是听自己父亲偶尔提起,再加上京中都说许琛十分低调和善,他便以为许琛是很好拿捏之人。他念及刚才被许琛驳了面子,想扳回一城,于是说道:“贵人推掉一切拜帖,只单单接受了许侯的邀请,想来是交情颇深啊。”
许琛笑了笑,看向秦高濂说:“我与贵人昔年同窗,如今又共历生死,自然交情匪浅。”
秦高濂低声说道:“不知若天家知道你与贵人这般交往,是否会开心啊?”
许琛不卑不亢:“前些时日进宫复命,天家曾让我陪同贵人一起从勤政殿走去贵人昔日在宫中的住所。天家还说,我若回了公府,必定被长主关在家中不让出门,所以让我和贵人借机多说几句话。”
许琛紧接着又故作懊恼道:“实在抱歉,我忘记了,按照令尊的官职差遣,也就偶尔进一趟勤政殿罢了,后宫如何他可没办法知道。”
秦高濂脸色有些难看。
许琛稍稍靠近了秦高濂一些,压低了声音说道:“秦郎君,归雁楼这小小帘幕可隔不住我们的谈话,刚才你那番话贵人都听到了,若是贵人进宫去说些什么,令尊怕是要落紫换红了。”
秦高濂脸上青白交替,颇为精彩。他自知辩不过许琛,只好拱手一拜,仓皇转身离开。
许琛走回隔间之内,夏翊清笑着说:“你吓他做甚?”
“看他烦。”许琛坐下喝了口茶,“他跟他爹还真是全然不同。”
“我倒觉得没大区别。”夏翊清也端起了茶盏,“以前你可没这么言辞犀利,今儿这是怎么了?”
许琛轻哼了一下,道:“还不许我摆摆架子吗?别人也就罢了,他又是凭什么看不起我?凭他爹是四品官吗?那我父亲还是定远公呢!这京中扔块砖出去都能砸到个紫衣高官,他一个四品官之子竟也对我这般态度!”
“生气了?”夏翊清轻轻拉起许琛的手,放在唇边亲吻了一下,“为了这种人可不值当。”
许琛摇头:“并非生气,就是觉得我之前大概是太好说话了,连这种人都敢不将我放在眼中。”
夏翊清笑道:“我的知白终于意识到这一点了吗?不容易啊!”
“又拿我打趣!”许琛收回手,“好歹在外面呢,注意些。”
“又没人看得见。”话虽如此,夏翊清还是放开了许琛的手。
此时一楼响起清脆的铃声,拍卖正式开始。
“子丁先生词作,《蝶恋花》一首。”台上说话的是归雁楼的头牌行首苏念儿,“今日这首词,由念儿为大家演奏,请各位鉴赏。”
苏念儿说完之后走到琴前坐下。
“一岁相逢能几度。不道相逢,又是风和雨……”苏念儿声音婉转动听,恍若仙音,众人听得如痴如醉,可夏翊清却在听到第一句时就站了起来。
许琛见状连忙问道:“你怎么了?”
夏翊清转头看向许琛:“这……这是子丁先生做的?”
许琛:“肯定是啊,怎么了?”
夏翊清却笑着摇头:“我以为我已经全猜到了,没想到还有……”
许琛茫然道:“你这是在说什么?”
此时一侧的帘幕被拉开,苏惜儿走到二人面前行礼:“二位贵客,东家有请。”
许琛还未作何反应,就听夏翊清说道:“烦请带路。”
见已然如此,许琛便不好再多说。只跟着苏惜儿一路从帘幕之中穿行而过。原来在苏惜儿所坐的这一侧竟有好几个空的隔间,他们一路走过四个隔间之后,直接进入了一个房间之中。
许箐正等在房间里面,见他们进来,便朝夏翊清微微点头。
夏翊清颇有些哭笑不得,道:“小叔到底有多少个身份?”
许箐示意二人落座,苏惜儿已经将房间门关好,外面的声音全部被隔绝掉了。
“放心,完全隔音。”许箐将茶盏推到夏翊清面前,“有什么要问的就问吧。”
夏翊清道:“小叔,你到底是谁?是子丁先生?或是成员外?又或者是……言清?”
许琛吃惊地看着夏翊清:“你……?!”
夏翊清:“好了知白,你已经告诉我答案了。”
许箐笑笑:“我叫你们来就是没想瞒着。就算今日不说,我想过几日四郎就会到晟王府去找我了。既然如此我还是自己送上门来吧。”
许琛连忙摆手道:“我可什么都没说!”
夏翊清说:“确实不是你告诉我的,是今年祭祖的时候天家带我去看了言清的墓。”
许箐:“二十年前言清就已经死了,被夏……被他杀死。我想四郎从知道我的毒之后,就有怀疑了吧?”
“是,但我只是怀疑,没有证据。”夏翊清道,“小叔对天家称呼什么都无所谓,我不在意。”
“你毕竟是他的孩子,我还是注意些。”许箐笑着说,“言清反正已经死了,就不必说了。说说子丁先生吧,我当年逃脱之后本想卖些诗文挣钱,我三哥三嫂的俸禄只能勉强养下府里的孤儿,却养不起他们在边境上救下来的那些百姓。于是就把归雁楼盘下来作为子丁先生卖诗文的地方,渐渐就有了现在的名声。”
“还有明之,当年是我帮他一起建立的赤霄院。他一直不相信我是真的病死了,你们也知道他的轻功很好,他在晟王府看到了我。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认出我来的,当然这个不重要了。”许箐顿了顿继续说,“他知道我还活着,也知道了当年我是被那位下了毒,但我告诉他已经没事了,若不是这次突然在他那里毒发,他也还不知情。他对那位是有恨的,但是如今还得依旧替那位办事,这些年他心里很苦。”
夏翊清微微点头,他终于明白这些年即墨允偶尔流露出的挣扎和颓然是为什么了。
“后来那位让明之在城中做些暗桩,但明之脑子不好用,那些暗桩做得太简陋了,我就出手帮了他。”许箐说。
夏翊清笑道:“我还觉得明之已经很聪明了。”
“他好歹比你们年长,经历多了自然做事看人会全面周到一些,但若说聪明,他真的比不过四郎。”许箐喝了口茶,继续说道,“我帮他做了一些暗桩,积攒了一些人脉关系,后来又以成羽的身份做起生意来。这些年一来二去也就有了如今的产业,不过成羽的产业都是干净的,只有很少的人知道我就是成羽,所以还希望和光替我保密。”
夏翊清:“那是自然。”
“行了,”许箐看着许琛和夏翊清,“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夏翊清:“今天这首词,小叔是故意的?”
许箐点头:“对,暗号已经换过了。我是听琛儿说你要买手稿,想着干脆就借这个机会告诉你算了。”
夏翊清又问:“那木牌?”
“木牌就是送给你的。”许箐说,“你给我祛毒,我给你药材,只是这么简单。”
夏翊清点头:“多谢小叔。”
“不用客气了,”许箐笑笑,“我跟晟王同心,看你们都像自己的孩子一样。”
此时苏惜儿敲门进来,说手稿拍出三万二千缗,钱票已收。
“谁拍得的?”许琛问道。
苏惜儿:“回少东家,是文庄公府。”
许琛:“靳逢佑?他还真是出手阔绰。”
许箐对苏惜儿说:“钱票你按照之前的去处理就好了,我不过手了。你今天也算认了人,以后看到他们就如同看到我。”
“奴家明白。”苏惜儿行礼之后退出了房间。
许箐接着对夏翊清说:“你身份贵重,有些事情不方便露面。这些暗桩商铺我以后都会交给琛儿,如果需要什么,就直接跟琛儿说,让他去办。”
夏翊清点头。
“对了,我们这么过来,归平他们怎么办?”许琛问道。
“我跟他们说有事要跟你说,让他们先回去了,马车上还有替身。”
许琛:“也对,小叔一定都安排好了。”
“我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了。”许箐看向夏翊清,“经历了江宁府一事之后,你早晚会知道,琛儿夹在其中也是为难,与其让你们二人互相遮遮掩掩,不如把事情都告诉你们。”
夏翊清郑重地说道:“我定不负小叔的信任。”
许箐连忙说:“不用这么严肃,你既然叫我一声小叔,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只是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们,关于我的身体状况,我会亲自跟三哥三嫂说,在那之前你们都不要说。”
夏翊清和许琛都点头表示明白。
“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让苏惜儿带你们从后面离开。”
第81章 八十一 血染
从归雁楼各自回府后,许琛和夏翊清一直没有见面,因为长公主一家人每年都是在城外别院过上元节,所以许琛到正月二十才去往寭王府。
夏翊清拉着许琛进入书房,将书桌上的一份手稿递与许琛。许琛接过看了一眼便笑了:“你说靳逢佑要是知道这手稿你要多少有多少,会不会气昏过去?”
夏翊清亦难掩笑意:“你他将这手稿放进一个金丝楠木的盒子之中,非常郑重地亲手交给我。”
许琛:“这可是三万多缗啊,他倒确实应该郑重些。不过你就这么收了会不会有问题?”
“我收下之后便进宫去了。”夏翊清说道,“我同天家说文庄公府送了我一份手稿,我收下后才知道那手稿十分贵重,但又不知道该怎么退回去。”
“那天家怎么说?”许琛追问。
“天家说这种事情以后不用再同他说,还让我不必刻意避着与朝臣们结交,这些都是正常的交往而已。”夏翊清笑道,“昨儿文庄公府收到了天家赐的几本前朝大家的孤本。”
许琛眼带笑意地说:“你可真行!竟然将天家搬出来了。”
“这事我不说早晚也会传回禁中,我当然得在消息传回之前坦白。”夏翊清将手稿收起来,“我可不想因为这点小事与天家起了嫌隙。”
许琛:“就你机灵!以后别人给你送礼可得掂量掂量了。”
夏翊清从桌上拿起一个橘子递给许琛:“最好都别给我送礼,我虽然都应付得了,但从心里是着实不想应付他们。”
许琛接过橘子,边剥皮边附和道:“那些人情往来确实麻烦。”
夏翊清:“靳逢佑说那天看我们没等拍卖结束就离开了,以为我真的身体不适,所以特来拜访。”
许琛:“毕竟是公子,家教礼数周全,比秦高濂那样的好多了。”
“对了,”夏翊清问道,“秦高濂回去之后就闭门不出,我听冷念说是受伤了,是不是你做的?”
许琛连忙摆手:“我十一日就同母亲去别院了,跟我可没关系。”
夏翊清也不说话,就直直地盯着许琛,没过一会儿许琛就败下阵来:“好了我交代,是我做的。”
许琛掰了一瓣橘子送到夏翊清嘴边,看着夏翊清吃进去之后才继续说道:“那晚我故意靠近了他一会儿,平留与我一起用真气压了他。当时他太过紧张,体内气血循环很快,所以没有感觉,不过一旦松懈下来就会周身疼痛难忍。我们都有数,没弄伤他,就是让他疼几天罢了。”
夏翊清调侃道:“你这下黑手的招数还真是不一般。”
“跟你身边那俩学的。”许琛解释道,“之前他们审陈力的时候我看见了,以前我从没想过真气可以这么用,回来之后试了试,还挺好玩的。”
夏翊清有些遗憾地说:“可惜我学不了武功心法,不然还真想跟你一起试试。”
许琛:“还是别了。学武功很苦的,我不想你受那罪。”
夏翊清敛起了笑容,低声道:“我学轻功的时候也很苦。”
许琛犹豫着问道:“你……连轻功的心法都练不了吗?”
夏翊清轻轻摇头:“我的经脉和常人完全不同,除了早年你送我的那本心法以外,其他的心法我都练不了。你那本心法其实更像是道法,完全没有用到经脉的力量,所以我练习起来倒没什么问题。”
许琛心疼地说:“这些年你私底下吃了那么多苦,我竟全都不知。”
“倒也没你想的那么苦。”夏翊清说道,“我练不了心法,反而免去了不少麻烦。我记得明之说他以前练功的时候心不静,常常把自己疼得生不如死。还有归平也说,你们练功时走神岔气会疼得难以忍受,我倒从来没这个烦恼。”
许琛点了点头:“也对。不过光练步法就能练成你这样的轻功,是你太有天赋还是明之的轻功太好?”
“明之的轻功确实天下无双。”夏翊清笑着说,“当然我也很有天赋!”
许琛捏了一下夏翊清的脸颊:“我的翊哥儿真厉害!”
夏翊清抬手要拉住许琛的手,一不小心碰落了茶盏,将俩人都吓了一跳,夏翊清不做他想,便弯腰去捡那打碎的茶盏。
“叫安成来,你别划伤手。”许琛话音刚落,就听夏翊清“嘶”了一声,手上鲜血立刻涌出。
“怎的这么不小心,疼不疼?赶紧处理一下。”许琛把夏翊清拉到榻上坐好,转身打开房门喊道:“安成!去取药箱来!”
安成听言从廊下跑着离开,不一会儿就把药箱拿进书房。
许琛接过药箱,便让安成把地上的茶杯收走。待安成收拾利落离开之后,夏翊清已经处理好了伤口,他示意许琛坐下,道:“你也太过夸张了些,不过是划伤而已。”
许琛携过夏翊清的手指亲了一下,柔声问:“疼不疼?”
“不疼。”夏翊清摇了摇头,“一点小伤而已,我又不是弱不禁风的闺中女子,哪就这么娇气了?”
“好,翊哥儿一点都不娇气!”说话间许琛的眼睛落在了夏翊清的腰间。夏翊清腰间的香囊原本是淡青色的,如今上面却有一块突兀的暗红色,许琛指着那香囊问:“你香囊是不是脏了?”
夏翊清低头一看,果然香囊上有一小块血迹,他把香囊摘下:“刚才血滴在了上面,一会儿让安成拿……”
见到夏翊清停住了话,许琛连忙问:“怎么了?”
“你看!”夏翊清把香囊举到许琛面前,“这是不是有字?”
许琛仔细看了一下那被血染过的地方,说:“确实像是个字,可这字好像是反的。”
夏翊清立刻将香囊之中的香料取出,从药箱之中取出一把小剪刀,小心翼翼地挑开走线,把香囊拆开,他这才发现这香囊的不同之处————香囊外面的走线只是让它看起来像是前后两块拼接而成,但实际上这香囊是一块完整的锦缎。夏翊清将锦缎平铺在桌上,只有被血染过的地方有字迹显现。他想了想,拆开了刚刚包扎好的手指。
“你做什么?”许琛连忙要拦。
夏翊清摆手,用力将伤口挤出血来,他将血涂在锦缎之上,果然又有字迹浮现。
“你……”许琛看着夏翊清手指上又涌出的鲜血,心疼道,“你轻些。”
夏翊清笑了笑:“不疼的。”
许琛看着那锦缎上逐渐显现的字迹,问:“你香囊里有字你竟不知道?”
夏翊清摇头:“我真不知,这香囊是我生母遗物,我平常怎么可能把血弄到上面?”
许琛听言不再说话,起身坐到了夏翊清的对面。
夏翊清抬头:“你这是作甚?”
“恭敏贵妃既然把这字藏得如此隐秘,一定是十分重要,你自己看就好了。”许琛说。
“我跟你没什么可瞒的。”夏翊清坐到了许琛那一侧,和许琛一起查看。
随着血迹在锦缎上全部洇开,一封用极细的蝇头小楷写就的书信呈现出来。
“吾儿亲启,待你看到这封信之时,母亲大概已经不在了。很抱歉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让你认识我。我是楚国郡主,也是楚国在仲渊的暗探首领。这封信用我楚密信方式写就,只有皇族之血才能令字迹显现,待你能够自保之时,到我住的颐华宫去,颐华宫正室房檐脊兽脚下有一木槿花,将你的血滴在木槿花蕊之中,方能开启暗格,拿到我留给你的东西。”
读毕,夏翊清竟一头扎进许琛的怀里。两人就这样安静地抱了足有一刻钟,夏翊清才从许琛的怀中起身。
“还好吗?”许琛轻声地问。
夏翊清点点头:“没事了。”
许琛:“你若想自己待一会儿,我就先回去了。”
“要你陪我。”夏翊清倚在许琛肩上,抬起自己刚才受伤的手看了看,“我体内这一半西楚血脉竟还有这样的用处?你说如果以后明之截获西楚暗探的密报,我是不是还能帮些忙?”
许琛:“你刚才抱着我那么长时间难道就在想这个?”
“不然你以为我在想什么?”夏翊清的语气十分轻松,“哀叹身世吗?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母亲是西楚皇族。”
“你啊,跟我面前还逞强!”许琛轻抚夏翊清的头发,“难过就说出来。”
夏翊清沉默片刻,而后道:“我没有难过,只是觉得有些累。”
“那就不要想了。”许琛道,“小叔说想太多容易老。”
“小叔才是最通透的人,如果不是因为伯父的身份,他会活得更自在。”夏翊清说。
许琛低声问:“你又在想什么?”
夏翊清:“我在想,明之和小叔对我母亲的事情知道多少。”
许琛摇头:“我不知道。”
“你当然不会知道。”夏翊清笑着说,“他们不会告诉你的。”
许琛捏了一下夏翊清的肩膀:“那你还问我!”
“欸,是你问我在想什么好不好?!”夏翊清说。
许琛哄道:“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对。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看看你母亲留下的东西?”
夏翊清垂首沉默,半晌才终于说了实话:“我不知道,我有些不敢去看。”
“怎么?”
“我怕看到些太过沉重的东西。”夏翊清叹了口气,“我觉得与这些年西楚一直盯着我有关。”
“毕竟是恭敏贵妃留下的东西。”许琛安慰道,“还是去看看才好。”
夏翊清有些迟疑:“若我说……我想让明之替我去拿来,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过胆小?”
“怎么会?”许琛柔声道,“万一这信有蹊跷,你又不会武功,岂不是危险?你既信任明之,让他去取来也无可厚非。”
“你总站在我这边。”夏翊清说,“你总能替我找到理由。”
许琛摸着夏翊清的手:“我说过会一直陪着你的。”
夏翊清起身推开窗,朝外扬声道:“冷思,跟明之说我今晚要见他。”
许琛问:“他们俩到底藏在哪里啊?我都感觉不到他们的气息。”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叫他们他们就会出来。”夏翊清坐回到榻上,“我跟他们说过,咱俩在一起时他们会离得远些,就在能听到我喊声但听不到我们说话的地方。”
许琛:“他俩真的像鬼魅一样悄无声息,有几次我偶然能感觉到他们的气息,但都很快就消失了。好像他们知道我感受到了一样。”
夏翊清略显得意地说:“他们是明之亲自教出来的,自然是高手中的高手。”
“还好我不是你的敌人,不然我可能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许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