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宝曈:[爸爸和大哥刚刚大吵了一架,大哥联手冯家的人控制了董事会,爸爸被逼下台了。二哥,你知道这件事吗?你知道大哥他心里头在想什么吗?]
谢宝曈:[你快回我消息啊!!!]
......
谢禾刚出院,整个人还有些恍惚,突然看到这一连串的短信,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又看了一遍。
在他反反复复读了五六遍后,他内心彻底放弃抵抗,接受了这个事实。
可是为什么?谢宝琛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瞳孔在眼眶里颤栗,睫毛随风颤抖,谢禾的视线不由地看向了自己手中的红色围巾。
自从那次遇袭后,这块围巾被扯破了一个角,剩下的部分也染上了灰尘。但他仍然打算好好保存,因为这是谢宝琛送给他的礼物,是他最爱的大哥送给他的礼物。
谢禾的脑海里浮现出谢宝琛递给他围巾时的笑容,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温柔得似乎藏着一汪春水。
不过半个月不到的时间,才半个月不到的时间啊!
哥,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忽然,谢禾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这个念头却很快扎根发芽,肆意生长,将他过往记忆力的画面全部勾了出来。
冯晓东对他的警告,书房内的争吵,谢宝琛有时流露出的令人不解的眼神......
仿佛这一切疑惑都在这一刻得到了答案,难道过往的温馨,只是他一厢情愿的幻想吗?
谢禾觉得心脏猛地抽痛了一下,一种钻心的疼痛袭来,丝毫不亚于他被摩托车袭击的那一下。
他大步走向路边,挥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他不打算回老宅面对父亲失望的眼神,也不打算去集团见证胜利者的欢呼,他要去一个地方,以兄弟的身份和谢宝琛面对面地谈一谈,他要亲口从他嘴里得到一个答案。
晚上十点,夜很深。虽然没有刮着大风,但空气还是异常湿冷。在户外待上片刻,全身上下的关节都能冻僵。
远处缓缓驶来一辆黑色轿车,白色的车灯投射出很长很长的亮光。
谢禾被这道刺眼的光照得眯起了眼睛,但他还是努力朝车上看去。
车子缓缓停在一座小型的欧式别墅前,司机先从车上下来,他走下车来到后座,从里面扶出一个站都站不稳的人。
谢禾一眼便认出了这个背影,很少喝酒而且从不会喝醉的谢宝琛。
看来他今日的确很高兴,白天刚拿到他想要的权力,晚上便迫不及待地与人庆祝了。
司机搀扶着谢宝琛来到大门口,谢禾从马路牙子上站起身,迈开两条僵直的腿朝他俩走去。
“哥,你终于回来了。”谢禾开口道。
司机愣了一下,很快认出谢禾,连忙说:“小谢总啊,谢总哦不,谢董他喝多了,我把他送回来。”
“没事,你把人交给我吧,我来照顾。”谢禾说着便伸出手拉着谢宝琛的一条胳膊搭在自己肩上。
“这......”司机有些犹豫是否要把老板交给他。
一直垂着头不说话的谢宝琛突然仰起头,含糊不清地说:“没事,你走吧。”
司机这才把人交给谢禾,并嘱咐道:“麻烦小谢总照顾了。”
谢禾扶着已经喝得晕头转向脑袋不灵清的谢宝琛走进别墅,他按下墙上的电灯开关,霎时,空荡的大厅内几十个灯泡亮起,亮得有些灼人眼。
谢宝琛忍不住眯起眼睛,抱怨道:“太亮了。”
谢禾把他丢在了沙发上,转身朝厨房走去。很快,他泡了一杯热茶出来,递到谢宝琛面前。
“不喝了,不喝了。”谢宝琛连连摆手,还以为这是酒。
“是给你醒酒的茶。”谢禾一把拉过他的手,硬是塞进了他的手心里。
谢宝琛半闭着眼睛朝谢禾咧嘴一笑,他仰起脑袋咕噜咕噜一口喝完,然后又躺回了沙发上。
灯光照在他脸上,将他脸颊上的醉红照得更加刺眼。
谢禾从未见过他喝得烂醉如泥,难道成为董事长对他来说就这么值得庆祝?难道亲情在他眼中就这么不值一提?
谢禾坐到了他边上,直截了当地问道:“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联合外人向爸爸逼宫,你知道他有多难过吗?为了权力,你真的要牺牲掉亲情吗?”
他也不管谢宝琛此时能不能听得见他的话,他只想一口气把肚子里的问题都问出来。
果然,回应他的只有谢宝琛粗重的呼吸声,还有他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酒味。
谢禾的眉头皱得很紧,搭在沙发上的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他侧过身去看向谢宝琛,低声说道:“哥,你知道我来的路上在想什么吗?我在想你是不是很恨我?”
他心里头有一股力量在推着他问出这个问题,可当他问出口了以后,又觉得十分后悔。
谢禾自嘲地笑了笑,自我安慰道:“算了,你不用回答我了。”
谢宝琛恨不恨他,其实他心里头早就有了答案,他想让他亲口说出来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谢禾站起身,看着谢宝琛酣睡的面孔,眼眶里的瞳孔颤抖得更加厉害。
他攥紧了拳头,才勉强压制住内心翻滚的怒火。
“哥,既然你选择了这条路,那我就祝你成功,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我走了,再见。”
谢禾撂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去。
既然谢宝琛选择舍弃掉家人,他也不会再挽留,丢掉的东西是捡不回来的。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他还没走到门口,一双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小禾,别走。”带着醉意却又字字清晰的一句挽留。
谢禾转过身来,对上了一双布满血丝却目光明亮的眼睛。谢宝琛没有醉,或是没有他想得这般醉。
“哥,你演技越来越好了,都把我给骗过去了。”谢禾扯了扯嘴角,讥讽道。
谢宝琛垂下了视线,解释道:“我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和你解释,我不知道你今晚会来我这里。”
他话音刚落下,谢禾猛地推开了他的手,压抑的愤怒如山洪一般爆发。
“你和爸爸是怎么解释的,就怎么和我解释啊!既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联合外人这么对爸爸?”
“小禾,我这么做是为了公司,为了我们大家好。工厂的建造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如果资金链不及时补上——”
“够了!”谢禾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就不要拿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忽悠我了吧。”
谢宝琛看着他,张了张嘴巴,却没有说出半句话。
“既然你不愿意把你内心的想法说出口,那我来替你说。从我进公司开始,你就一直不想让我插手X-phone这个项目,但是你没有料到爸爸居然会让我参与进来。你不想你手里的权力被我分去,于是就找机会联合冯家一起逼宫,逼爸爸交出董事长的位置,这样你才能独掌大权。哥,你其实一直很讨厌我吧,讨厌我的存在——”
“不,不是这样。”谢宝琛摇了摇头,却没有更多的解释。
谢禾上前半步,直视他的眼睛,质问道:“哥,你看着我的眼睛,你到底有没有恨过我?”
谢宝琛猛地抬头,琥珀色的瞳仁在眼眶里颤栗,脸颊上的醉红好似更红了。片刻后,他收起视线,转身坐回了沙发上。
“有时候的确会有这样的念头,谢禾,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好哥哥。”
亲耳听到这个答案,虽然早就在意料之中,谢禾的心脏还是猛地一抽,密密麻麻的胀痛传遍他全身,令他喘不上气来。
他红着眼眶看向谢宝琛,哑着嗓子问道:“为什么?就因为我可能会分走你的权力,你就恨我吗?哥,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分走你的东西啊。”
谢宝琛转过头来,此时他颤抖的双眼已经平静下来,或许是说出了心中背负已久的包袱,他如释重负。
“谢禾,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或者说没有这么简单。”
“那是为什么?谢宝琛,你告诉我啊!”
谢宝琛靠在沙发上,长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因为有时候我看到你,便会想到我的母亲,她在病床上绝望而又哀伤的神情。这个画面一直刻在我的脑海里,十多年过去了,却越来越清晰。”
他开始讲起三十年前的故事。
三十多年前,谢盛康与章芝结婚,两个人无比恩爱。两年后,章芝生下了谢宝琛,一家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与此同时,盛康公司逐渐壮大起来,渐渐在C市有了一席之地,谢盛康应酬不断,夫妻俩聚少离多。章芝一直体谅谢盛康工作辛苦,因此很少要求他回家。而谢盛康却以工作繁忙为借口,出轨了。这段婚外情持续了很长时间,谢盛康在家里扮演好丈夫好父亲的角色,离了家就扮演好情人的角色,他在这两个角色里不停地切换,得心应手。
然而纸终究包不住火,在谢禾出生之后,章芝发现了这段婚外情。事情发展到最后,演变成两个无辜的女人争抢一个毫无担当的男人。章芝为了能够留下谢盛康的心,便再怀了一个孩子,她以为这个新生命能够让谢盛康回心转意。然而谢盛康依旧如从前那般,很少回家。章芝在生下谢宝曈的几年后,因为长期的郁郁寡欢,在绝望与恨意之中与世长辞。她离开人世的那一天,谢宝琛就站在她的床边,紧握着她的手。
“谢禾,虽然我知道这是上一辈的事情,我不该牵连到你身上,可是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谢宝琛终于讲完了这个故事,他转过头来看向谢禾,惊讶地看到了一双哭得通红的眼睛,泪水几乎布满了他的面颊。
谢禾并不知道这段往事,小说中并未提及,而原主的记忆力有关这段故事的画面更是寥寥无几。
原来自己的出生就背负着原罪吗?原来自己的存在给别人造成了这么大的痛苦吗?
上一辈的恩恩怨怨,竟然成了他这一辈子永远也无法弥补的裂隙。
谢禾无声地哭泣,泪水从他脸上不停地流淌而下,全都滴在了他手中的红色围巾之上。
他朝谢宝琛走去,哑着嗓子道:“哥,我最后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你恨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不见?”
谢宝琛的瞳孔猛地一颤,他下意识地回避了谢禾的灼灼目光。
而就是他眼神的躲闪,给了谢禾答案。
“谢禾,对不起......我是个普通人,我抵挡不住人性的阴暗。”
他话音落下,谢禾的手一下子松开,破旧的红色围巾掉落到地上,有什么东西在此刻悄无声息地断了。
“既然你是这么想的,我会如你所愿主动离开。你已经有了你想要的一切,日后就不要再找人来袭击我了。这一次,我会看在你曾经是我哥哥的份上放弃指控,我们之间就此两清了。”
谢禾说完这段话后转身离开,而泪水却在他转身的瞬间,再一次夺眶而出。
割舍掉一个曾经深爱着的人,原来心会这样痛。
谢宝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谢禾话语中的“袭击”二字,他很快皱起眉头,开口正要解释,而谢禾已经离开了。
翌日,谢禾递交了辞呈。
他抱着一箱自己的东西从办公室离开,走出谢氏大楼的时候,一抹刺眼的阳光照进他的瞳孔之中,他不得不眯起眼睛。
他在心中默默告诉自己,旗舰店的建设,X-phone的系统开发.....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了,他不必再操心日后会发生什么,更不必担忧集团未来的发展。
谢禾迎着阳光笑得肆意洒脱,迈着轻快的步子离开了这座不再属于他的地方。
他本以为这件事情会到此为止,然而他大大高估了自身的承受力。
这天,谢禾裹着一张羊毛毯,躺在沙发上醉得不省人事,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将他从睡梦中唤醒。
“谢禾,谢禾,你醒醒,醒醒!”
谢禾听到耳边一阵嘈杂的动静,皱着眉头在沙发上翻了个身,努力把身体蜷缩得更小。
就在他很快又要重归梦乡的时候,脸颊上传来火辣辣的疼。
谢禾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睁开迷迷糊糊的眼睛,张口就骂:“谁啊?怎么还打人啊?”
他捂着喝得通红的脸蛋,十分委屈地眨着眼睛,水灵灵的瞳仁之上好像还蒙着一层淡淡的雾。
虞晚枫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茶几上几乎放不下的空酒瓶子,居高临下地骂道:“谢禾,你这几天躲家里,就是在喝酒?你也太不把你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吧。”
谢禾把身上的小毯子裹得更紧,眼神躲闪地回应道:“我这不是心里头苦嘛,借酒消愁,借酒消愁。”
“借酒消愁愁更愁!”虞晚枫伸手点了点他的脑门,问道,“你就打算这么摆烂下去,把你家的那些产业都拱手让给别人了?”
“反正那些东西已经与我无关了。”
“什么叫与你无关?你现在不去争不去抢,才真的叫与你无关了!”
谢禾闷闷地嗯了一声,扭过头去不再说话。一提起这件事情,他的心脏就密密麻麻地一阵酸疼,像是被针滚过了一般。
虞晚枫见他这样消沉,又急又气,却又心疼他遭此背叛。他叹了口气,坐到了谢禾边上,伸手把他揽入怀里。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虞晚枫一边安慰,一边轻轻拍打着他的胳膊,像是哄小孩似的哄他。
谢禾靠在他怀中,感觉眼睛酸酸胀胀的,好像下一秒就会噼里啪啦地掉出一串金豆豆。
虞晚枫见他半天不吱一声,继续安慰道:“谢禾,没事的,以后大不了我养你!”
果然,豆大的泪珠从谢禾的眼眶里夺眶而出,瞬间布满了他的脸颊。
刚开始,谢禾还想努力把它们憋回去,然而很快他便放弃了挣扎,从无声地呜咽,到了放声大哭起来。
他一扭头,趴在了虞晚枫的肩膀上,哭诉道:“鱼鱼,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啊......”
“噢噢噢,不哭了不哭了。你是我兄弟,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他话音刚落,谢禾顿时哭得更加厉害,声音一颤一颤的,泪水很快就把虞晚枫肩膀上的灰色卫衣浸湿成了深黑色。
虞晚枫印象里从未见过谢禾哭得这般伤心,越发为他感到难过。
谢禾抱着他哭了好久,仿佛要一次性把心里头的委屈都给哭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睛肿成两个核桃的谢禾终于停止了哭泣,他松开虞晚枫,轻声问道:“我脸肿吗?”
“有一点肿。”
谢禾捂着脸用力搓了搓,叹道:“算了,反正也不出门,肿成猪头了也没关系。”
他这话好像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在里面,虞晚枫不忍心见他就此沉沦,于是说:“谢禾,你总不能一辈子待在家里不出门吧。你现在遇到了一个坎,跨过去就好了。”
谢禾靠上他的肩膀,轻声说:“是啊,跨过去就好了。”
“所以你快想想接下来打算做什么,人要有目标,才能有动力。”
谢禾冥思苦想片刻后,闷闷地回应道:“我现在就想睡一会儿......”
昨晚熬夜喝酒,再加上刚刚大哭了一场,他现在就想好好睡上一觉。
他说着就往沙发上重新倒了下去,结果被虞晚枫一把拽住胳膊给拉了起来。
“谢禾!”虞晚枫拧住他的脸颊肉,威胁道,“你今天不给我说出来接下来的计划,我是不会让你睡的。”
谢禾挠了挠鸡窝头,闭着眼睛抱怨:“我现在脑子乱得很,怎么做计划啊。你就让我再想想,再休息几天,等我休息好了,我再告诉你我接下来的计划。再说了,你不是说了要养我吗?你来帮我想计划吧。”
虞晚枫撇了撇嘴,片刻后,他还真想出了一个主意,在谢禾耳边大声喊:“这样吧,咱俩成立一家外贸公司,主要销售各种酒品,你觉得怎么样?”
谢禾掀起眼皮子,虽然他现在脑子有点迷糊,但是觉得这个主意很不靠谱,伸出手指头给他掰扯:“要成立一家外贸公司,首先得拿到各类许可证,海关、外汇、税务部门等的手续可不好办。其次,你怎么拿到各类酒品的代理权,这又是一个难题。最后,你开公司得有原始资金吧,你口袋里那三瓜两枣的,我觉得困难。”
虞晚枫用手指弹了弹谢禾的脸颊,说:“我看你根本就没醉,脑子比我还清楚。”
谢禾反手勾住了虞晚枫的肩膀,说:“所以啊,你回去好好想想,写好一份计划书再来找我。”
“谢禾,你怎么又在敷衍我啊?今天你不说出个计划来,你别想把我随便打发走。”
谢禾小嘴一噘,费力地转动大脑,可是由于喝了太多酒,思考起来比生了锈的齿轮转得还费力。
“如果真的要成立一家外贸公司,靠我俩的力量很难做到。不过我记得你小姑就是做外贸生意的吧,你去求求你小姑让她帮你□□,然后再去求求你小叔帮你拿下独家代理,这样应该就没有问题了。”
虞晚枫眯起眼睛,幽幽地问道:“那他们都帮我们做了所有的准备工作,我俩还需要干什么?”
“坐着数钱!”
谢禾说完这话,松开了虞晚枫的肩膀,向后一倒美美地重新躺回了沙发上。
他遭此打击后已经想通了,既然能当一条没心没肺的快乐咸鱼,何必去操心干出一番大事业呢?
一个月后,虞晚枫靠着家里的关系把证件手续都办妥了,而谢禾也挑选好了办公地点,租下了市中心一座大楼的两层办公区。
一切准备就绪,他俩开始审查应聘者的简历,然后准备约一个时间统一面试。
谢禾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一座座的高楼大厦,看着底下的车水马龙,准备迎接一个崭新的美好生活。
而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他掏出手机一看,屏幕上显示着“谢盛康”,瞬间眼皮子跳了两下。
自从他提交辞呈以后,他便再也没有关注过任何和谢氏集团有关的消息。他卸载了一切可以看到新闻的app,每天不是走在挑选办公地点的路上,就是窝在家里打游戏。不仅如此,他也再没有回过老宅,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谢盛康,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无辜的谢宝曈。
这一个月以来,他选择当一只鸵鸟,把耳朵和眼睛都关上。他甚至以为自己可以永远躲避下去,然而今天这一通电话却将他拉回了现实世界里。
谢禾深吸了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忐忑地开口:“爸。”
“小禾啊,你今天下午有没有空回来一趟?”谢盛康的声音听起来苍老了许多。
谢禾依然还是鸵鸟心态,于是说:“爸,我下午有事,我和虞晚枫最近开了一家外贸公司,下午会有人来面试。”
“这样啊,也好也好,你能和好朋友一起工作,爸就放心了。那你晚上能回来一趟吗?”
谢禾眉头一皱,说:“爸,这件事情很重要吗?您可以直接在电话里讲吗?”
谢盛康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情必须要面对面谈,你,宝琛,宝曈,还有我,我们四个人是时候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了。”
听到那个人的名字,谢禾忍不住握紧了拳头,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他正要开口拒绝,而谢盛康接下来说的话却让他瞳孔一震。
“集团里出了点问题,我打算把集团卖掉。”
“什么?”谢禾不可置信地问道,“集团出了什么事?事情严重到一定要卖掉集团才能解决吗?”
“事已至此,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谢盛康的声音里夹杂着颇多无奈与遗憾。
谢禾此时有很多话想说,可临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口。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询问他们的近况,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内心的痛苦。
这一个月以来,他几乎每天都会想到和谢宝琛对峙的那个晚上。谢宝琛的控诉,上辈子的恩恩怨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他生下来就带着原罪,他是这个家里不该存在的人。所以他宁愿化作鸵鸟,对一切都不闻不问。
然而谢盛康苍老的声音还是令谢禾改变了想法,最终他答应了:“好的爸爸,我晚上回来。”
挂了电话之后,谢禾重新下载了一个新闻APP,点进首页,便能看见满屏的“谢氏集团”,后面跟着的形容词不是“濒临破产”便是“惊天丑闻”。他点进一篇长篇报道,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十天前,谢氏集团在建的工厂内,有一建筑工人在施工中坠落,摔成重伤。媒体在跟进报道的时候发现,工地内部存在偷工减料的问题和各种安全隐患。很快,工地便被相关部门查封,而谢氏集团的股价也迅速下跌。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谢禾想到了很多可以改变当下局面的办法,他觉得事情还没有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蓦然,窗外的一缕光线照进他沉思的双眸之中,他猛地眯起眼睛,这才回过神来。
晚上,谢家老宅灯火通明。
谢宝琛、谢宝曈和谢禾三人局促不安地坐在沙发上,似乎谁也不愿意开口打破这沉寂的气氛。
自从谢宝琛成为了集团的董事长后,他们三人已有一个多月未见。
谢宝曈看得出来,他们三个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每个人的心上都有了一道裂隙,再好的灵丹妙药也弥补不了。
她至今都无法理解大哥为什么要控制董事会,逼爸爸下台。她也无法理解为什么在发生这样一件大事后,二哥会选择消失断联,足足一个多月不与他们联系。
这个家好像再也不是她印象里,那个充满着爱与温暖的地方了。
她靠在沙发上,默默叹了一口气,心中感慨道,金钱和权力果然能腐蚀掉一切。
晚上七点多,外面的花园里传来汽车发动机的声响。
很快,谢盛康拿着一个公文包快步走进客厅。他愁云满布的一张脸在看到沙发上坐着的三个人后,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
他笑着说:“我已经请律师拟好了继承协议书,你们看看有什么意见,趁着大家都在的时候提出来。”
谢盛康脱掉身上的外套,从公文包里取出三份文件,走到沙发边上,一一递了过去。
谢禾打开文件一目十行地看下去,股权、现金、房产,都被平均地划为了三份,分别由他们三人继承。这份分配协议十分公平,根本挑不出任何问题。
谢宝曈合上文件,重新放回了茶几上,她摇了摇头,说:“爸,你真的要卖掉公司吗?”
“嗯,我已经想好了。从我创立公司开始距今也有三十多年了,集团发展到现在这个规模,已经远远超出了我当时预期,我觉得是时候停下来休息一阵。”谢盛康平静地说道,看着她的目光温柔慈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