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喔。”春生急忙站起来。
但他忘了自己蹲得太久,这一下起身起快了,全脑供血不足导致头晕眼黑,清瘦的身形一个踉跄,若非男人眼疾手快地扶住他,难说春生会不会一头栽到地上。
男人心有余悸地扶紧春生的手腕,“没事吧?”
春生憨笑着摇头,“没事了,刚才突然看不见了。”
“因为我让你蹲太久了。”男人松开他,侧身拍了拍床沿,“过来坐。”
春生听话地走到他身边坐下,和他的肩头距离不足一个拳头。
没有电视,没有音乐,也没有人说话。
在这种情况下,选择早点睡好像就是唯一能做的。
“早点睡吧?”男人问。
春生低着头嗯了一声,嗯完了却坐在原地没有动。
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该睡在哪里,要继续坐在地上睡吗?晚晚还愿意和他搂着睡吗?
他不确定,所以就没有动。
直到男人侧身,“春生,今晚你睡在里面。”
春生声音低低应了声好,脱了鞋往里爬,视线愣是没敢往上抬,生怕撞进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这张单人床春生买的时候其实特意往大了买,怕买小了还得花钱换一张,但眼下这张床就算再大一号也不够他们两人睡,就像男人早上时说的,床太小了,不抱着一定是会摔下去的。
春生侧身面对着墙,为了给晚晚腾出位置,他尽力把自己缩得小小的,可他再怎么缩也是一个人,不会变成一张纸。
男人只要躺下了,热乎乎的体温顷刻贴上他的后背。
春生被他的气息烫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睁大双眼,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他的心跳又跳得好快了,快得他有点害怕。
“晚,晚晚……”
“嗯?”
男人健硕的手臂自然而然地从后环上他的腰身,好像从后面抱住了他。春生是天生小骨架,该长身体的时候营养没跟上,人瘦腰细,细得男人两只宽大的手掌能轻松掐住他的腰。
只是从后搂着他这个动作,俯视着看很像他缩在男人怀里,不那么单纯,像搂着情人。
春生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说不出话。
他不吱声男人好像也知道了他的意思,声音含水般温柔,有点点模糊,好像呢喃。
“我不抱着你就要摔下去了。”
“啊?那你抱紧一点。”
一听他会摔下去春生也不害羞了,有些粗糙又有些温暖的手掌心扶住了环在腰上的手腕,“你可以再睡进来一点。”
“好。”
睡在外面的身体往里蹭了一下。
平角内裤包着的那一团沉甸甸的肉也重重蹭了一下春生的臀。
“嗯~”
猫叫一样的呻吟从春生喉咙里溢出。
两人都惊了。
男人露出了极罕见的慌乱,“抱歉,我让你不舒服了吗?”
春生埋着脸没答,身体细细发抖。
他也是男人,虽然不聪明,但也不是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的,因为他也有。
他羞得浑身发颤的原因是为了自己那声奇奇怪怪的嗯。
他不太懂,但那真的听着好奇怪好奇怪,他觉得自己没有脸见人了。
夏天的夜晚也并不都是静谧的,哪怕西角路绿化率并不高,野蛮生长的灌木不会娇气地挑个好地,连带藏匿其中的昆虫也一样。
也不知道是蟋蟀还是螽斯,到了晚上就可劲叫,灌木与灌木相连间,虫鸣声响成了一片。
春生逼自己去听屋子外的虫鸣,努力忽视紧贴在自己背上的温暖躯体,还有搂着他腰的健硕手臂。
可一切努力在当下都是徒劳的,并不强烈的虫鸣声还是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背后一起一伏的呼吸,缠缠绵绵地响在他耳畔。
更叫春生难以忽视的是臀上那丝残留的异样,好像那团肉能硬挤进来似的,他不禁一遍遍回想,又疑惑,那挤进来又能怎么样呢?
没有答案,但他的思绪跑了,这一跑自己那声猫叫一样的呻吟也被抛到脑后。
他不算轻松地脱出尴尬,可男人还浸在其中。
从春生发出的那声呻吟开始,他的心跳就失去了该有的平稳,连呼吸也乱了节奏。
怎么会有那么软的声音?软得像只猫儿一样,尾音婉转发甜,和春生平时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若非那声就响在他的怀里,他都有些不敢相信那是春生发出来的。
因为他平时给人的感觉太老实了,也太干净,干净到让人不会把他往那个方面去联想,甚至因他气质里难以掩藏的那份淳朴青涩,他就算说自己从未自渎过男人都不会怀疑。
毕竟有谁会想到,一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男人竟然会发出那么色的声音?
男人都有些控制不住地想,如果碰到他其他地方,他会发出比那更好听的声音吗?
尽管这个疑问只存在了一秒,但切实存在过,缱绻地留下了淡而轻的旖旎。
男人缓缓收紧手臂,臂弯紧贴着春生的腰线,那没有一丝赘肉,在日复一日的劳动中锻炼出来的弧度有不盈一握的纤细,让人不禁想象用十指是否能掐得住?
无论有多少狎昵的疑问男人都没有付诸行动,他只是沉默地盯着春生的脖颈,视线抚摸般从他的脖颈线条爬上他耳后的皮肤和肉嘟嘟的耳垂,直到心跳慢慢恢复平稳,直到他发现春生睡着了。
春生睡着了就是雷打不醒,钟敲不动,除非他起夜,否则这一睡就得到天亮才会睁眼。
也说不清楚出于什么念头,意识到这一点后男人悄悄撑起了上半身,身下小床发出轻微吱嘎声响,他微微探过头去,以一个如果春生是醒时大概会吓得睁圆了眼睛说不出话的距离无声地描摹他的脸。
确实算不上出彩,至少肯定算不上是一个美人,皮肤不够白,五官也不够精致,虽然他闭着眼,但男人知道他有双特别干净澄澈的大眼睛,眼黑大于眼白,眼尾向下,是湿漉漉的狗狗眼。
白天时他从未留意过他的嘴唇,此时借着夜晚,在连昏暗光线也没有的角落,他让自己的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在上面,上唇有肉下唇微薄,有一点不太明显的唇珠,唇形整体偏小,但肉感饱满,给人一种……很好亲的感觉?
男人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觉得一个同性的嘴唇看上去很好亲,如果可以抛开那些落在心头的旖旎,那或许这就是一个普通的,不沾染任何颜色的既定事实。
男人缓缓躺回枕头上,原本只是搂着春生腰身的手臂不知何时退至腰眼,张开五指扶在其上,佯装不知地丈量,赋予不轻不重的力度。掌下肌肤微凉,不滑腻也不柔软,但富有弹性,叫人不舍得收回手。
这个动作可能有一定的催眠作用,男人摸了一会儿睡意就如潮水涌来,将他溺进沉软的温床里,一夜安眠无梦。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窗时床上两人都没醒,晨曦天光切割铁制窗栏,在平整的水泥地面投落宁静的光影。
窗外是日复一日迎着朝阳走向早高峰的人们,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天也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不同,早八人牺牲吃早饭的时间换多五分钟睡眠,再步履匆忙地去挤公交地铁,这座摩天大楼鳞次栉比的城市紧密追随人类的作息,在寂静一夜后苏醒,恢复喧嚣与熙攘。
怀里人一动,哪怕只是很轻微地动了一下,男人也在下一秒里睁开眼睛。
流连眼尾的睡意是柔软的,收紧手臂的动作是下意识的。
感觉到腰身上的手臂一紧,春生也不敢妄动了,因为他发现那只手没在衣服外,而是伸进了衣服里,温暖的手掌和手臂正亲昵地贴近他腰腹的皮肉,真实的触感刺激得他后脖颈连着后脑勺一片酥麻,鸡皮疙瘩都浮起来了。
“醒了吗?”
带点鼻音的低沉嗓音就响在脑后,磁性的音色性感得叫人面颊发烫。
春生心跳又开始变得慌急,支支吾吾地,“醒,醒了。”
男人没有收回手,反倒更加贴近春生,像吸食人精气的妖精,不娇软的嗓音柔得脆弱又委屈,尾调拉得长长的,好像撒娇一样。
“春生……我的头好重好痛……”
一听男人说他不舒服,春生心口猛然搅紧,又疼又慌,他白着脸翻过身,大眼睛里挤满藏不住的担忧和心疼,猝不及防地把男人一颗心撞成一滩水。
“晚晚,你生病了吗?”
春生又露出那种要哭不哭的表情,但这次没再像上次一样稍纵即逝,就这么清楚地挂在他的脸庞上,让人毫不怀疑,他快心疼坏了。
“怎么办啊?晚晚生病了,我们,我们要去医院,晚晚不怕,我带你去看医生,看完医生吃药就不疼了。”
春生好像自言自语又好像在跟男人说话,他仓皇失措地从坐起身,从躺着的男人身上正要爬过去,他要去找钱,要带男人去医院。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下床就被拉住了手。
男人把要下床的春生拉了回来,柔声哄他,“不严重,只是有一点疼,不用看医生。”
“一点疼也是疼!”春生生气男人不懂事,他以为他是害怕去医院害怕看医生,罕见一脸严肃地劝他,“晚晚不怕,我陪你去。”
男人看着他这样严肃的表情有点想笑,但更多是心软,还有难以名状的触动。
他不是没想象过春生的反应,可对方每一秒的反应都在他的意料之外。
今天之前多少被小心翼翼地讨好都远远抵不过当下,他真实地感受到自己在被春生小心翼翼地爱护着,呵护着。
就好像自己身上发生任何一点不好都能轻而易举地碾碎他,叫他伤心欲绝。
男人被这个认识极大程度地取悦了,他拉着脸色发白的春生,握着他的两只手腕,鼻子像被堵住似发出闷重的鼻音。
“我可能有点感冒了,吃点感冒药就好了。”
毕竟昨晚洗了凉水澡,看来就算是夏天洗凉水澡也是会着凉的,男人心想。
“那我去买药。”春生挣出双手又要往床下爬。
这次男人没拦住他,只道:“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轮流洗漱,男人晾在外面的衬衣西裤已经干了,春生给他收回来。
换好衣服,男人眼看着春生趴在地上,上半身探进床底下,吃力地拉出一个生锈的铁皮盒。
春生完全没有避讳他的意思,当着他的面拿出铁皮盒,又当着他的面把盒子打开,露出里面一卷卷红色百元大钞。
这些钱也不知道春生攒了多久,看上去旧旧的,还有股说不出的霉味。
春生拿出了好几张一百,男人见状急忙阻止他,“一张就够了。”
男人不让他多拿,春生坚持也没用,因为他不肯把拿出来的几张一百放回去,男人就从他手里抽走塞回铁皮盒里。
“春生,财不外露,你把钱藏起来是对的,但不能当着别人的面把钱拿出来。”
春生把铁皮盒放回去,起身拍拍衣服上沾到的灰,“我知道,可是你是晚晚。”
春生是真没把男人当外人,他一直把对方说的“我们可以现在就成为家人”放在心里,藏在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铁皮盒里,封存一辈子。
如果有一天他又变回一个人了,他可能只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打开。
距离春生家最近的一家药店步行大概要五六分钟。
男人跟在春生身后走进药店,穿白大褂的店员热情迎上来,围着男人询问。
春生被挤到一旁,手足无措地左顾右盼。
男人抬手示意他过来,又对店员道:“请帮我拿一盒感冒药,不要含麻黄碱的。”
店员拿来一盒标价28的感冒药,男人看也不看地摇头,“太贵了,有没有几块钱的?”
店员一顿,还是转身去给他拿。
春生目光不舍地看着店员拿走那盒28的感冒药,小声对男人道:“可能效果好。”
“感冒药成分大同小异,没有什么区别。”
最后店员拿出一盒6块钱的感冒药,男人这才满意。
春生很有基本生活常识,知道有些药不能空腹吃,出了药店就去给男人买肉包子和豆浆。
两人站在熙来攘往的人行道上吃早餐,春生扭头对男人说,“我们还没有买内裤。”
男人点头,和他对视,“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春生摇头,“今天不去了,你生病了我要照顾你。”
在春生的世界里生病了是很辛苦很辛苦的事情,因为他小时候生病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就特别希望可以有人陪陪自己,所以他觉得男人也是这样的。
晚晚生病了需要他,那他怎么能丢下他去上班呢?
春生:晚晚生病了,他需要我!我一定要好好陪他!
晚晚:他好像很爱我。
(小子,先动心的那个是你^_^
听到春生说今天不去上班了,男人面上不显其实心里挺高兴的,因为这说明在春生心里,他比上班挣钱更重要。
他没有发现他在为一件可能是稀松平常的小事感到愉悦。
有人说爱情的到来可以是无声无息,也可以不像人们所想象的那样有千百种波澜壮阔的姿态。它可以是一只轻盈落在对方肩头上的蓝摩尔福蝶,也可以是晨光熹微里落在对方身上的金光绚丽,那一秒钟连浓睫投落下的阴影都可以美出千百种颜色。
对男人来说,他的“无声无息”是在紧挨着车水马龙的人行道上,春生从他手里接过了喝完豆浆的纸杯转身丢进垃圾桶里,走回他面前愁着小脸可心疼地看着他,“晚晚,你的头还疼吗?吃完早餐不能马上吃药,要等一会儿才能吃。”
男人安静地看着他,看他因说话不断开合的唇缝,看内里时隐时现的红艳舌头和皓白整齐的牙齿。
他轻舔了一下嘴唇,没有说话。
春生惦记给他买内裤,就近找了家店,货架上一盒盒平角内裤摆放齐整,码数由小到大排列。
“晚晚,你要穿多少码的?”
男人眼睛搜寻货架,不看牌子布料,只看价钱,最后拿了盒最便宜的,“就这个。”
春生两手接过盒子包住,“要不要多拿两条?”
他还是存了点以为没人知道的心思。
男人听出来只是笑,“够穿了。”
春生低头呐呐不语,失落得可怜。
买完药和内裤回家,春生捣腾热水壶烧水,一杯热水用两个杯子来回倒凉,倒成恰到好处的水温再送去给躺在床上的人,“晚晚,水不烫了。”
实在像个听话乖巧的小媳妇,还是那种从小养到大,只等到时间娶进门的。
两粒胶囊吃下,男人躺平睡在床上,春生蹲在床头边双手捧着脸蛋看他。
他本来是阖着眼假寐,因为实在头疼,但过了会儿又忽然睁开眼睛,偏头和春生对视。
“一起睡吗?”
与生俱来的优越音色是感冒鼻音也压不住的好听。
春生耳根发烫,羞赧地摆手,“我不困,你好好睡吧,我守着你。”
“一起睡吧。”
这回不再是询问了。
春生听出来了也没动,为难地挠挠头,他不想跟晚晚抢床,他已经生病很不舒服了,就该好好睡一觉。
他家的床那么小,他要是也一起睡了,晚晚还能好好睡觉吗?肯定不能了。
春生神色为难地摇头,“我不困。”
“那我也不困。”男人说完挣扎着要坐起身。
春生见状一下就急了,手一伸拉住他的手肘不让他坐起来,“别……”
男人回头看他,还是那句话,语气换回了询问,“一起睡吗?”
春生只能脱鞋往床上爬了,他怕他不听话男人也不好好听话。
可他真的不困,躺在床上又像昨晚一样被男人紧楼着腰,他也只能烫着脸和耳朵听自己像打鼓一样的心跳声。
他以为他躺上来了晚晚就会好好休息,但事实上并没有,他在用浓浓鼻音和他说话,可能有鼻音的缘故,尾音比之前温软许多,软得近乎是哄了。
“春生,我好多了,没那么难受,你别担心。”
春生后背紧贴着他暖乎乎的胸膛,好像贴着一个巨大的人形热水袋,大夏天也不觉热得慌,支支吾吾地说:“那,那就好。”
过了一会儿,就在春生以为他睡着时,他忽然问:“你能转过来吗?”
话音落,横在纤细腰腹上的手已经使了点劲,要把背对自己面朝墙壁的人翻过来。
春生没有挣扎,也或许他没有想到其实自己可以挣扎,沉默毫不抵抗地让男人没用多少力气就能把他翻过来,两人面对面躺着,睡在一个枕头上。
他们距离彼此那么近,近得呼吸都像有生命力般紧密纠缠,近得春生能看清楚他像小扇子一样的浓睫,纤长,浓密,连投落在瓷白皮肤上的参差阴影都是好看的。
“晚晚,你真好看。”
他太经常赞美男人了,不管是在心底还是说出口。虽然贫瘠的词汇量支撑不了他把晚晚夸成一朵花,但他从不因此吝啬表达,夸他“晚晚真好看” “晚晚你真好”。
男人听得真切,唇边也溢出了一点笑来,“春生也很好看。”
“没有,我不好看。”春生没有当真,他觉得他是在说着好玩的,一本正经地说:“我太黑了,长得也不高,还很瘦。”
“不黑。”
“黑。”
春生抬起胳膊给他看自己小麦色的皮肤,他的肤色和男人的肤色对比起来确实有很大的色差,大得刺人眼球。
春生自卑地垂下眼,把手臂往后藏,藏不住也不想被他看见,“我以前也不是那么黑的,是因为在工地上经常被太阳晒才会变黑。”
如果可以,谁不想活得漂漂亮亮干干净净?可生活就是有许多沉重的无奈和取舍。他没有学历文凭,因为脑子笨学东西很慢,有很多不用那么辛苦的工位都不要他,也嫌他气质条件不够好,所以工地是他走投无路的下下策,他不去搬砖搬水泥就要露宿街头饿肚子,温饱面前他没得选。
“不黑。”男人轻而缓地眨了一下越发沉重的眼皮,声音低得好似呢喃,“我觉得你好看。”
春生脸上露出羞赧的表情,害羞得不敢跟他对视,声如蚊呐,“你更好看。”
“那我们都好看……”
他吃下去的那两粒感冒药开始发挥药效,嗜睡的副作用让他眨眼的速度变得缓慢,直到某一秒钟,阖紧的眼皮不再睁开了,绵长的呼吸和略微起伏的胸膛无一不在说明男人已经睡着了。
春生怕吵醒他,一动不动地被他搂在怀里,湿漉漉的一双大眼睛就这么安静地注视近在眼前的面孔,无声地一遍遍描摹昳丽英俊的眉眼,心想还是你最好看。
在感冒药的影响下男人沉沉睡了一觉,醒的时候已经中午了,窗外日头天光照进窗把屋子映得透亮,驱散藏匿角落的阴霾与昏暗。
男人睁开眼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春生熟睡的脸庞,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睡得肉感饱满的嘴唇微微嘟起,上唇正中那点唇珠这么看还是挺明显的,小小一颗很有福气。
他的嘴唇色泽偏淡,但肉感和纹理很好,在男人眼中每一秒都在悄无声息地增强吸引力,吸引他贴近。
男人没有抗拒这种吸引力,他就像受到蛊惑般,把他和春生之间这点距离不断缩短,直到他的鼻尖触碰到了春生的鼻尖。
剧烈跳动的心脏让他耳膜嗡嗡作响,全身血液都在亢奋沸腾,烧得他口干舌燥,眼神晦暗幽深。
他没有再往前了,他和春生之间的距离已经到了可以品尝呼吸的地步,他可以感受熟睡的春生一呼一吸,也能感受自己越来越粗重的呼吸,脑海里竟似走马灯般放映着一张张春生生动的脸庞,有讨好的、小心翼翼的、笑着的、担忧的、心疼的……
他有那么多丰富的表情,可他担忧和心疼时实在像极了一个非常年轻的妈妈,是孱弱的,但是很努力地想要保护什么。当男人意识到他很努力想要保护的那个人是自己,脆弱无助的灵魂都在为此刻深深颤栗,撼动从来都不是顽石草木的心。
不知道是不是男人的注视太过热烈,春生还是从熟睡中悠悠醒转,明亮的大眼睛染着惺忪睡意,第一下睁眼好像看不清,要连着眨好几下才眨去刚醒时蒙在眼前的水雾,然后对上男人的视线,愣怔着回不过神。
“醒了?”
男人睡前还是浓重的鼻音这会儿已经好了许多,声音清亮不少,“睡得好吗?”
“好。”春生呆呆地答,他明显还没有回神,但是关心的话已经脱口而出了,“头还疼吗?”
“不疼了。”
春生松了一口气,回过神来咧嘴笑,“那就好。”
他从男人臂弯里坐起身,想从他身上爬过下床,“你肚子饿不饿?我去给你买饭。”
男人看着他跨过自己的身体下床穿鞋,把两条手臂交叉枕在脑后,“我不想吃,没有胃口。”
听他这么一说春生果然又露出了那种担忧和心疼,“怎么了?又不舒服了吗?”
“没有不舒服,就是肚子不饿。”
“我给你买粥。”
“我不想喝。”
“那,那……”春生愁得眉头紧皱,“那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男人眼神专注地看着他,“我什么也不想吃。”
春生蹲在床边,眼神可怜地看着他,“不能不吃的,你好好想一想,我都给你买。”
男人只盯着他不断开合的嘴唇,还是没舍得让他太担心,“那就粥吧。”
春生眼睛一亮,“你想喝什么粥?”
“你喜欢喝什么粥?”
“唔,甜的。”
男人点头,“那就买你喜欢的粥,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春生拿出早上没用完的钱,“不用啦,我很快就回来。”
男人侧身趴在床上目送他出门,额前略长的黑发遮住半只眼睛,笑颜温柔如花,“路上小心,早点回来。”
这个人格快“下线”了
西角路外有一家开了二十年的粥铺,菜单红底黄字地贴在墙上,甜口咸口写了一整面。
春生喜欢喝甜味的粥,像南瓜小米粥、红枣糯米粥、黑米红豆粥之类的他都喜欢,但他不知道晚晚是否也和他一样喜欢。想着出门前他让自己买喜欢的,春生进店菜单都没看就买了大碗的南瓜小米粥和中碗的黑米红豆粥。
两碗打包好的粥他一路小心提回家,一滴没洒,回到家里打开盖子粥还是热乎的。
一大碗南瓜小米粥男人喝了一半就喝不下了,剩下的都给了春生。
他一点也没嫌弃那是男人吃剩下的,还开心自己喝了两份味道不同的甜粥,去丢完垃圾回来脸上还是笑的。
对春生来说他日复一日的生活每天只忙两件事,上班赚钱和休息睡觉。
除此之外他没有任何娱乐性的活动,没电视能看,没有音乐可以听,连个能聊天说说话的人都没有,所以当他不用上班赚钱也不用休息睡觉时,他待在家里就像个运行程序丢失的机器人,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