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陆续有人回来了,有人提着菜急匆匆赶回家,风刮在脸颊有些凉,大概晚点会下雪。
晏鹤清还是走得不快,快到单元楼,天光沉下来,小区路灯同时全部打开,他望向停车位的车。
手机发烫。
陆凛关掉晏鹤清送他的小程序,开门下车。
他走向晏鹤清,黑眸落满了橘色的光,“我发现一处夜钓的好地点,来讨几瓶饵料。”
晏鹤清点头,走几步又回头,双眸微微弯曲,“我太久没去钓鱼了,特别手痒,今晚能蹭一次你的好地点吗?”
陆凛问:“晚饭吃了吗?”
晏鹤清摇头,“还没。”
陆凛下巴朝后备箱微抬了抬,“我夜钓会烤点红薯解馋,够我们俩吃,你要不爱红薯,可以带你喜欢的食材。”
言下之意,能蹭。
晏鹤清唇角也跟着扬了,“不用,我现场钓鱼加餐。”
回身上楼,他想到什么,又回头,“陆凛,能多等十五分钟吗?”他点点脖间,“颈椎有点小毛病,医生建议每天靠墙站立15分钟。”
陆凛颔首。
少年上楼,隐约能听到他蹬蹬蹬的跑声。
陆凛喉结剧烈吞咽了一下。
陆凛依然等在原地。
“久等了。”晏鹤清弯起嘴角,他的装备不小, 他走到后备箱, 正要放下水桶开后备箱, 后尾门先缓缓开了。
是陆凛在前面开了。
晏鹤清没诧异,麻利往里放东西。
陆凛黑眸深深, 他感受没错,晏鹤清对他不再拘谨,适才叫他名字, 不是幻听。
晏鹤清放好东西, 要关后尾门, 又先落下来了。
陆凛同时绕过去开了副驾驶门。
上车后, 车内暖气十足,晏鹤清扣好安全带,目光落在中央扶手盒, 有个专放保温杯的地方,晏鹤清抬眸,浅色瞳孔里浮动着笑意, “你带姜汤了。”
那次晏鹤清掉进冰窟,就是喝了这只保温杯装的姜汤。
陆凛颇为意外, “你那时有意识?”
“有一些,不多。”晏鹤清抬高左手食指和拇指, 简单比了一个弧度。
如果说晏鹤清像尊艺术品, 他的双手就是唯一“残缺”。
指间的茧子, 淡下去不少, 仍显眼。
却也有另一种真实的完美。
陆凛收回余光, 车驶出小区大门,和上次一样,前行了一段路,再掉头上高速。
天色黑沉,高速路面只有他们在行驶,寂静无声。
晏鹤清忽然说:“下次你可以打电话,不用专门跑一趟。”他唇角微扬,“通信的出现,就是方便联系。”
陆凛食指轻叩了一下方向盘,“我专跑一趟,也就第二次。”
第一次,是大年三十。
晏鹤清点头,“看来得谢谢我的饵料。”他轻声微笑,“上次的饵料,你钓到多少鱼?”
“一湖。”
晏鹤清是真有些意外了,“一湖?度数太浓了?”
陆凛沉沉“嗯”了声,“人都会醉。”
晏鹤清没接了,他望着前方,漆黑,只有浅浅的车灯照着亮,开往未知方向。
他没问地点,没问车程,陆凛却先说:“扶手盒有零食,还要开三个小时,你饿了先吃点垫肚子。”
晏鹤清不饿,但他还是微侧过上半身,低头打开扶手盒。
特别深的扶手盒,装满小零食。
巧克力,菠萝干,芒果干,透明包装袋的小甜包……
晏鹤清拿了一袋菠萝干。
上次吃过菠萝油条虾,他突然有点喜欢菠萝的味道,他撕开包装袋的一角,小小一包,就两三片,他拿出一片,先问陆凛,“来一片吗?”
“好。”
晏鹤清递过,停在方向盘右侧,陆凛空出右手,接过菠萝干,整块放进嘴。
晏鹤清还没吃,手上拿着第二片,“还要吗?”
拇指指尖搓着食指的指尖,菠萝干上似乎撒了糖霜,残留了一点糖霜的触感,片刻,落回方向盘,陆凛左转下高速,“你自己吃。”
晏鹤清收回目光,转向窗户,咬了口,缓慢咀嚼着。
车内恢复安静,陆凛伸手开了歌。
下一瞬,吴侬软语比春风还要温柔。
[青砖伴瓦漆,白马踏新泥……]
是那首评弹。
隔着玻璃,窗外是无尽的漆黑,晏鹤清嚼完菠萝干,又拿出剩下的最后一片,安静吃完,没再动其他零食了。
嗡嗡嗡。
过了会儿,晏鹤清的口袋振动,他摸出手机,来电是,3.3。
他21岁那年的3月3号,车祸去世。
陆牧驰的备注名,就是3.3。
晏鹤清挂断,接着关了机。
同时陆牧驰听到,“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再拨,变成了——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晏鹤清这是掐断他电话,直接关机了!
陆牧驰心烦意乱,胡乱将手机揣回口袋。
今天林风致带着晏鹤清来探病,他除了恍然太久没想起林风致,更想清楚了一个事实——
他疯狂想念晏鹤清。
看到他背影那刻,他的心就紧紧揪住,扳过他肩膀那一瞬间,他其实想要抱住他。
是陆昌诚打断了他。
陆牧驰捏着手骨,再忍不住,他转身大步走向病床,开始撒娇,“爷爷,我想回去洗个澡。”
陆昌诚知道他的小九九,他提醒他,“只要别去找你那些狐朋狗友,回去洗澡就去吧。”
陆牧驰抓过外套就跑,“我明天早早来!”
陆昌诚摇头,待脚步声跑远,他吩咐女人,“叫跟着小少爷的保镖来见我。”
不多会儿,保镖满头大汗跑进来。
女人泡好茶,揭开杯盖,吹了吹热气,才送茶到陆昌诚手边。
陆昌诚接过,品了口慢吞吞开口,“我问,你答。”
保镖连声应是。
“最近小少爷,还常去找林风致?”
陆昌诚很早便知陆牧驰对林风致不一般。
青春期的叛逆爱情,他没必要出手,以陆牧驰的性格,过段时间自己就腻味了。阻止了,陆牧驰反倒叛逆。
后面两人没闹出新闻,他便忘了林风致这一茬。
今天林风致来探病,他才想起这桩事。
这么多年了,陆牧驰还在有兴趣,不是好兆头。
保镖不敢不说,又不敢全说,他琢磨着,既然只问了林风致,不回晏鹤清,不算有错吧?
他头低下去,“是。”
陆昌诚脸立马拉下来了。
狠狠摔了茶杯。
啪,茶杯在地上碎成两半,残留半盏茶水在碎掉的杯身里晃荡。
黑暗寂静的湖边,只亮着一盏橘色的户外灯。
空旷的草地看不到边,湖也隐在黑暗里,看不见有多宽阔,只眼前照亮的这一片,已经能看出是很广的水域。
确是野钓的好地方
晏鹤清放下他的水杯,旁边,是陆凛的保温杯。
两人隔着一张小桌子,一左一右支着两张椅子。
桌子前方烧着火堆,架着一张细铁丝网,一半放着一个古铜色小水壶,在烧水,另一半烤着几个红薯。
烤一会儿,红薯飘出浓甜的香气。
饵料撒进水里,现在只需等待。
陆凛靠着椅背,一手翻小说,一手翻红薯,闻到扑鼻香甜,他倒扣小说到桌面,拿过早叠好的几层纸巾,捡起一个红薯,回头递给晏鹤清,“应该熟了。”
晏鹤清这次同样没说谢谢,他在捣鼓渔网,腾出右手接过红薯。
隔着厚纸巾,还是能感受到滚烫的热度。
离近了,香气更扑鼻。
晏鹤清将渔网夹在胳膊,左手小心揭开红薯皮,是金黄的薯肉,肉眼可见的软糯,他咬了、或是说吸了一口,细腻无丝的果肉奶香馥郁,甜糯不腻。
以往兼职到半夜,在路上时常能碰到烤红薯小摊,香气飘满整条街。
有一次,晏鹤清太饿了,挑了一个小红薯。
剥开,却没闻着香,肉质还干,纤维也多。
他又咬了一口。
和他想的一样,一旦尝过太甜的东西,就会忍不住继续。
突然,他感到头顶有水滴落,他微仰头,敲好一滴雨落进了他眼里。
湿润,带着冬末特有的凉意。
晏鹤清看向湖面。
前方几步之遥,水面倒映着灯光,肉眼可见,溅起圈圈点点的涟漪。
“下雨了。”他轻声说。
陆凛闻言,翻过红薯起身,“后备箱有伞。”
去后备箱放东西时,晏鹤清见过。
车停在不远处,雨势越来越大,陆凛回来除了伞,还拿着一块羊绒毯。
羊绒毯直接抛到晏鹤清头顶,陆凛撑开伞。
大得出奇,遮住了他们钓鱼这一小方天地,支好没一会儿,雨滴碰到伞面,噼里啪啦作响,雨落下来了。
雨丝顺着伞缘滴落,没有风,雨声不算大,淅淅沥沥。
水这时烧开了,壶盖被热气冲得颠簸,咕噜作响。
晏鹤清握紧红薯,滚烫的热度暖着手心,却也没觉得冷,他没空手,只微微歪头,羊绒毯就滑到他肩膀,穿着羽绒服,还是能感受到暖意。
“颈椎不好,还乱扭?”陆凛看过来。
晏鹤清眼底有淡淡流光,他望着红薯,声音平静,“知道太甜不好,还是会忍不住尝试,大概人性如此吧。”
红薯只剩小半,他低头,一口解决了。
“这是天然甜味,多吃几个,没太大影响。”
除菠萝油条虾,薄荷绿豆水,陆凛第三次发现晏鹤清的喜好。
他还没吃,将他的红薯递给晏鹤清。“人性还有多尝试。”
晏鹤清定定望了2秒,接过了。
接下来,两人都没再出声,一个安静啃着红薯,一个安静看小说。
山里下着大雨,市区却没动静,只是冷,特别冷。
从医院出来,陆牧驰没开车,打车先去买礼物,又到了晏鹤清的住处。
他抱着一个纸箱,蹲在晏鹤清家门口瑟瑟发抖。
他数次想敲门。
他到的时候,三楼窗户暗着,他看时间,11点了,应该是晏鹤清休息了。
换以往,他二话不说拍门。
可现在他是来解释,解释他对林风致是过去式了。
今早在病房,晏鹤清态度冷漠,他想很久,终于想明白了。
拒接他电话,远离他,冷淡他,都是因为林风致。
晏鹤清和林风致是亲兄弟,他不会觊觎林风致的一切,包括他。
尽管晏鹤清是那么喜欢他。
所以,他迫不及待追来,就是要告诉晏鹤清,他弄清楚了他的心思,也确定他现在的心之所系。
他喜欢他,他早不知不觉喜欢晏鹤清!
敲门的手始终没抬起,他外套拿成了大衣,没拿羽绒服,楼道的空窗还不断往里灌凉风,又舍不得走,他想晏鹤清开门,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他。
纸箱有东西在动,发出细细的声音,陆牧驰低头,揭开一片纸盖,一只毛茸茸的小猫冒了出来,陆牧驰“嘘”了声,将它压回去,又抬头望向漆黑的窗外。
天快亮吧!
雨下到快五点,就停了,没一会儿,天边就落下亮光,隐隐要出太阳的趋势。
湖面没有飘鱼。
昨夜下雨,饵料全冲走了。
收拾着东西要回市区,晏鹤清上车前开了机。
开机,一条微信登时弹出来。
sep12,林风致。
凌晨1:02分,一条。
[你有答应他吗?]
晏鹤清盯着这几个字, 他突然感到恶心。
不是生理的想要呕吐,是来自心底、灵魂深处,涌动着深深的厌恶。
他关上屏幕, 抬眸望向前方。
陆凛提着工具放进后备箱。
离得有段距离, 微曦的光落到他身上, 轮廓有些模糊。
晏鹤清就这样静静站了很久,直到陆凛关上后备箱, 他才走上前,微弯着眼眸,“你忙着回去吗?”
陆凛问:“还想钓?”
晏鹤清摇头, “我困了, 可以先睡一会儿再出发吗?”
浓烈的恶心感还在翻涌, 他现在困得厉害, 待会儿上了车,他肯定会睡着。
陆凛唇角勾起些微弧度,“你以为我是阿诺斯塔克?”
晏鹤清眼里流露出迷茫。
陆凛心口忽然很重地荡了一下。
湖面笼罩着一层朦胧晨雾, 他的嗓音似乎也溶进了那雾,缥缈又低沉温柔。
“是漫画人物,他带着基因疾病出生, 依靠机器设备存活,无法自主活动。”
“同时他还是超级天才, 他重新编写他的细胞,修复他的身体活动, 还能永远不用睡觉。”
陆凛揉了揉太阳穴, “我是普通人, 得补一觉才能开车。”
晏鹤清突然说:“你不是普通人。”
陆凛望向他。
晏鹤清眸光清澈, 唇角笑意徐徐绽放, “你是工作狂,春节也不休息。”
“我不是工作狂,是对工作有兴趣。”陆凛深深看他一眼,转身拉开后车门,“换做别的,也一样。”
别的是什么,他没说,晏鹤清也没问。
陆凛松开车把,“你睡后面。”走几步开驾驶室的门,坐了进去。
晏鹤清弯腰上车,车后座十分宽阔,足够容纳一名成年男子平躺,摆着两只黑色提花靠枕。
前排陆凛在脱外套,衣料摩擦的窸窣声,他没回头,声音在车内回荡,“别忘了脱掉鞋,不然你睡醒脚也肿了。”
晏鹤清低头,他穿的短靴。
脱掉外套,晏鹤清又脱掉鞋,并拢摆好,他取过一个抱枕,侧卧躺下,将衣服盖在身上。
车内暖气打很足,他是盖着被子,有安全感。
从里到外的疲倦,晏鹤清掀开眼帘,望着前方一直没有下落的椅背,他掏出手机,调了闹钟。
一小时。
他只用睡一小时。
没一会儿,眼皮坠落,沉沉睡着了。
后座安静,又过了一段时间,陆凛才转过身。
狭窄的视野里,晏鹤清蜷缩着,双手交叠在胸口,下巴埋进手湾里,露出一小片侧脸,两只长腿曲着,衣服掉到了地上,还落着一只手机。
取过羊绒毯,陆凛展开,往后探了探身,将薄毯轻轻盖到晏鹤清身上。
似乎是感受到了,晏鹤清动了,整个人往羊绒毯里缩,笔刷一样的长睫,堪堪擦过陆凛指间。
毛茸,有点淡淡的痒。
陆凛黑眸浓郁了几分。
晏鹤清完全缩进羊绒毯,从形状来看,他双手紧紧攥着毯子。
陆凛松手,准备捡起晏鹤清的外套。
这时手机屏幕亮了。
来电是一串本地号码。
陆凛没接,等电话结束,再来第二次才接,以免有人找晏鹤清急事。
很快,屏幕暗了,紧接着继续亮起,还是这个号码。
陆凛连衣服带手机捡起,外套挂到副驾靠背,握着手机下车了。
他没穿外套,刚下车,温差差异明显,他轻声关门,往前走了几步划过接听。
刚接通,对面便倒豆子一样抱怨,“你怎么不接电话!车我送到了,花圃老板……”
陆凛沉声打断,“讲清楚,重复一遍。”
他语气并不严厉,甚至算得上平和,但就是透着不容置喙的威严,对面呼吸重了一些,再开口,语气已经变得恭顺,“事情是这样,您昨天在我们车行购入的车,我按照地址送到秀梅花圃了,您后续有任何问题,随时联系我。”
陆凛平静说:“知道了。”
他挂了电话,对面才敢掐电话。
陆凛收起手机,刚要回身,手机这次是响铃加振动。
晏鹤清设置了8点的闹钟。
陆凛按了停止。
同时,又弹出一条微信通知。
sep12。
[哥?还没醒?]
陆凛眉峰微微动了一下。
起初,晏鹤清睡得极不舒服,渐渐,他感到很温暖,像是回到最初待在母亲子宫里,那个毫不设防,只有安全和温暖的地方。
他安心进入了深度睡眠。
再睁眼,晏鹤清头一次有些迷糊,望着车顶大概四五秒,记忆清晰了。
他在陆凛车里。
晏鹤清低头去摸手机,闹钟还没响。
只看见羊绒毯,外套手机都没在。
他又抬头,目光先看了驾驶室,椅背还是没降低,只看到陆凛露出的一小个头顶。
陆凛就这样直着睡?
听到了动静,陆凛睁开眼,抬手看手表,他也睡了几个小时。
他打开扶手盒,翻到一包菠萝干,没回头往后递,“先吃点垫肚子,下山有渔庄,去那儿吃午饭。”
晏鹤清微愣,午饭?他接过菠萝干,嗓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现在几点?”
“13点23分。”
他竟然睡了那么久……难怪神清气爽。
晏鹤清胳膊支着柔软的椅垫,撑起坐起来。
陆凛启动车,简单说:“帮你接了个电话,你买的车送到了。”
晏鹤清撕开菠萝干,“好。”他扯出一片,“菠萝干你吃吗?”
“不吃了。”车上路,陆凛又说了句,“不太好嚼。”
薄薄的菠萝干放进嘴里嚼着,晏鹤清突然问:“你牙不好吗?”
车内忽然安静,陆凛指腹摩挲着方向盘,全木质感,光滑到有些像细腻的皮肤,片刻,他才慢声道:“牙没问题,是菠萝干偏硬。”
晏鹤清嚼着第二块菠萝干,他是觉得不软不硬,口感正好。
下了山,再开半小时就到渔庄。
陆凛来过多次,径直开进院落,这个时间点,停车处已经停了不少车。
附近有江,钓鱼的人特别多,付点加工费,渔庄可以帮着做鱼。
老板认识陆凛,从办公室小跑出来,亲自领着他们上二楼包间。
进了包间,老板拿着菜单,观察着陆凛脸色,陆凛是第一次带人来吃饭。
他很有眼色,先递给晏鹤清,“您第一次来,我推荐您尝尝我们的特色鲜鱼火锅,鱼是今早捞的,还泡在池子里现杀,菜是自家菜园种的,吃一个鲜。”
晏鹤清不挑,他看向陆凛,“鱼火锅?”
陆凛点头,“都行。”
晏鹤清递回菜单,“就鱼火锅。”
老板退出包间,轻声带上门,快跑着下楼亲自做鱼。
上菜间歇,晏鹤清去了躺卫生间,他回来,陆凛紧跟着出去了。
晏鹤清这时也有空去思考林风致的事了,他掏出手机。
林风致早上又发了一条微信。
[哥?还没醒?]
时间和车行的电话前后脚。
陆凛应该看到了。
晏鹤清不在意,陆凛不认识林风致,更不会知道sep12。
指尖滑开屏幕,晏鹤清回复了林风致,[你认为呢?]
他反问。
林风致应该是一直拿着手机,回复得很快,“我不知道。我……”
输入中,接着又弹出一条。
[我希望不是。]
这时老板端着汤锅,服务员推着餐车进来了。
晏鹤清回复,[想知道去问陆牧驰,我不想提。]
顺手关掉了屏幕。
陆凛随后回来了。
老板没要服务员动手,亲自摆盘,又安静退出去。
这位陆先生喜欢安静。
“和我见过的鱼火锅不一样。”晏鹤清先开口,“更像生鱼片。”
汤锅里是奶白汤汁,除了豆腐,只有一颗仰望星空的鱼头,鱼肉片成薄如蝉翼的薄片摆盘里,光泽剔透,有五大盘。
“嗯,这是涮鱼肉。”陆凛起筷夹了一片鱼肉,放进汤锅烫1秒左右,提起鱼肉已经变成了奶白色,蜷缩成了一小团,他放到晏鹤清的盘子,“试试。”
晏鹤清拿起筷子,夹起放进嘴里。
意外有脆感,“好吃。”
陆凛笑了一下,“下次带自己钓的鱼,会更好吃。”
下次。晏鹤清咽下鱼肉,露出浅浅的笑意,“我也这么认为。”
两人进食都很安静,包间只有鱼汤翻滚的咕噜声,新鲜的绿叶菜和市场买的不同,有着淡淡的甜味。两人不紧不慢,解决了满满一大篮蔬菜,五大盘鱼肉片。
晏鹤清没有抢着结账。
等回车上重新上路,他这次坐了副驾驶,低头扣安全带,轻声说:“下次换我请。”
陆凛一手搭着方向盘,一手取出保温杯,喝了几口开口,“你总是算那么清楚?”
扣好安全带,晏鹤清抬头,他调整好坐姿,望着前方,“没有,以前也没人需要我算清楚。”
陆凛放下保温杯,食指轻抵着喉结摁了一下,“送你回家?”
“不。”晏鹤清回,“方便的话,去彩虹桥福利院。”
一来,昨天在医院碰面了,陆牧驰极有可能去了他的住处。
目前,还没到陆牧驰见陆凛的时候。
二来,他要去一趟福利院,确认徐乔音目前的情况。
陆凛送晏鹤清到了彩虹桥福利院。
停在门前,陆凛没进去,晏鹤清开门下车,没去拿他的钓鱼包,“我的钓鱼包和水桶能放你后备箱吗?我驾照要一个半月才到手,下次钓鱼,还得蹭一次你车。”
陆凛却问了另一个问题,“正月十五,福利院应邀参加陆氏游乐园的开园,你去不去。”
晏鹤清莞尔,“我还没去过游乐场,能免门票,自然要去。”
陆凛说了声,“下周见。”
倒车离开了。
春节期间, 福利院组织小朋友包饺子。
奇形怪状的饺子下锅,也煮出一锅千姿百态的饺子,晏鹤清刚好赶上。
小朋友们吃完离开后, 他端着一盘饺子坐到张姨对面。
张姨早等着他呢, 笑眯眯说:“没想到你今天会来, 又帮我好大忙。”
晏鹤清微笑,“这是我的工作。”
“话是这样说, 但你一没拿福利,二没工资,也就换几个学分。”张姨放下筷子, “凭你能力, 在哪儿赚不到这几个学分啊。”
晏鹤清没接话, 他所需要的, 已经获得了三分之二。他低头咬了口饺子,突然磕到牙,是一块硬东西, 他抽出纸巾,捂着吐出来,是一枚一元硬币。
张姨见状, 惊喜说:“运气不错啊小晏,今年的幸运饺子被你吃到了!你今年必定交大运!”
她又有些低落, 她想起了徐乔音,去年的幸运饺子, 是徐乔音吃到。
“小晏, 你最近联系徐老师了没?”她问。
晏鹤清放下硬币, 低头继续吃饺子, “联系不上。”
“她啊, 辞职了。”张姨叹息着摇头,“过年那天给我打的电话,唉,能听出她心情不好,不知是出什么变故了,她那么爱小朋友……”
还是十多年前了,福利院有个小女孩。
出生就是兔唇携带艾滋病,母亲才知道被父亲感染了艾滋,争吵中父亲杀了母亲,进了监狱。
没满月,小女孩送到了福利院。
正常接触不会传染艾滋,但多数人还是怕,小女孩是无辜受害者,他们也只是上班打工的普通人,照顾她的事都互相推诿,是徐乔音主动去照顾小女孩,还拿出全部积蓄给小女孩做了兔唇修复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