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是被告发表答辩意见。
裴朗比上次见到萎了不少,神色一如既往傲慢:“23号晚上我确实进入了器材室,但不是想强行和原告发生性关系,而是想劝他坦白身份,不然就去揭发他。”
“他试图用身体勾引我,被我拒绝后恼羞成怒,重重踢了我一脚,还说要报复我。”
小支听到裴朗颠倒黑白的言论,胸膛剧烈颤了颤。
这只是个开始而已。
被告发表答辩意见后,进入到举证质证环节。
裴朗的律师姓齐,不仅仅是刑法界大牛,在委托人中的口碑也相当好,善于在言语上压倒对方。
齐律师质疑的问题都相当刁钻,比如有能力踢断被告阴茎为什么会被强拉进器材室,为什么在被告揭露身份后报案。
齐律师的问题一环扣一环,即便大部分网友支持受害人,听下来也迟疑了。
裴朗的表情明显轻松了许多,而小支牢牢攥着手。
正在这时陆宵作为代理人回应,面对审判长,开口就是一句青天大老爷。
旁听席□□沉默了,连面容严肃的审判长也差点绷不住表情,咳了两声纠正:“叫审判长就行了。”
社员们羞愧得不想承认这是自家社长,陆业成抿直了唇。
庭下的裴明哲摇了摇头,对着旁边的顾尘夜道:“一群小孩儿闹着玩。”
顾尘夜眯着眼没说话。
而顾朝年注意到,正是因为这段小插曲,紧绷的小支骤然放松下来。
陆宵从善如流改口:“审判长英明,原告之所以会被强拉进器材室,是因为他担心被告会把事情说出去,如果被告进入器材室才劝他坦白身份,又怎么会提前担心?”
“至于为什么身份曝光后才报案,强奸未遂报案还要挑时候吗?每个受害人都是鼓起相当大的勇气报案,我们不应该质问他们为什么不及时报案。”
齐律师闻言皱了皱眉,对方的回应完全属于诡辩,听着慷慨有力挑动情绪,实际上回避所有不利点。
他把矛头指向原告证人。
齐律师第一个问的是顾朝年:“证人顾朝年,你的证词上说23号晚上十点半左右,在北区食堂附近看到原告一瘸一拐的背影,你怎么确定是原告?”
顾朝年起身发言:“我白天见过原告,知道他穿的是蓝色短袖黑色工装裤,上衣背面有只兔子,发型也好认,浅色天然卷。”
“有没有更详细的体貌特征?比如手臂后的疤。”
齐律师给少年挖了个陷阱,以当时的光照条件,根本看不清更详细的体貌特征。
果不其然少年嗯了声:“原告手腕上有道红色伤疤。”
他正要质疑证词真假,下一秒少年开口:“如果这么黑我都能看清红色伤疤,那我为什么不去演鹰眼?”
齐律师经手的案子多, 闻言只是微微变了脸色。
他看出少年比预想中谨慎,没有再质问顾朝年,而是质问顾朝年身边的高大男生。
“你证词上说你结束篮球队的训练后, 离开运动馆经过花坛, 看到被告从器材室出来,叫得像杀猪一样, 你有走过去看看的想法吗?”
“没有。”冯远答得毫不犹豫。
齐律师继续追问:“为什么没有?”
冯远顿时紧张兮兮:“我没有特殊癖好。”
全场沉默了, 只是问你为什么不过去,到底想到什么了啊!
齐律师忽然感觉案子有些棘手,尤其是他问其他人时, 凭借经验质疑吞吞吐吐的地方, 谁知问出来的是——
我当时在看《每天被触手灌大肚子》。
我包里装的是一本《拥有下流性癖的清纯受》。
我在路上捡到《魔王就该被勇士干哭》。
“……”
别说齐律师感觉案子棘手, 漫画社众人也感觉案子很棘手。
这位律师太刁钻了,专挑他们不想说的地方问, 可以说为这个案子赌上了漫画社的声誉。
如果案子输了,大家对漫画社的印象就是一个肮脏下流的黄色社团,如果案子赢了, 大家就会认为漫画社是一个正义的黄色社团。
这就是定语的重要性。
然而忐忑的他们不知道,网友纷纷发出想加的声音!
【熔岩蛋糕】居然有这种神仙社团,海市不愧为国际大都市
【布朗尼芝士】不是说海城大管得很严吗,这种社团怎么活下来的
【芒果多多】只能说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吧, 我愿意加入反抗大军!
【芒果过敏谢谢】我完全相信他们的发言, 这么坦诚说出书名的人怎么可能说谎呢, 所以社长我能进去吗
【没有西瓜可怎么活啊】楼上的算盘快打到我脸上了!
这件案子的热度本来就高,法院直播间差点被挤卡顿了, 加上书名又引发一个小高潮, 把热度推到最高点。
说是豪赌也没错, 全网等着判决结果,谁输谁被千夫所指。
齐律师从业以来从无败绩,明白这件案子的关注度,成则扬名立万,输则赔上声誉,自是不想输。
裴家也不允许他输。
他接这个案子时签了对赌协议,胜诉获得的报酬是个极为夸张的数字,可能会打破华国最高记录,败诉需要支付的费用也高得令人咋舌。
他倒不意外裴朗干出强奸这种事,法律只是用来约束穷人,钱能解决这世界上大部分问题。
他刚入行时干过法律援助,给经济困难的人提供法律帮助,一个富二代飙车把受害人撞残了。
这种交通肇事案很好打,证据清晰明了,几乎是百分百判刑,他连起诉状都写好了。
然而受害人最终选择私了。
他看着轮椅上的受害人,还有两个怯生生的儿女,没法把劝说的话说出口。
齐律师看向原告席上的陈支。
说起来他十分意外陈支没有和裴家和解,裴家给的钱不是小数目,足够陈支优渥度过一生。
挺聪明。
裴朗不是个愿意吃亏的主儿,说不定哪天这钱就变成买命钱。
齐律师看了一眼收回目光,即便他被原告证人弄得有些摸不清头脑,依然抓住证物的纰漏。
他嗓音沉稳:“原告身上的伤口是29号鉴定的,鉴定时间延迟在案发后的第四天,不具有鉴定条件,且证人冯远只看到被告走入器材室,并未目睹打斗行为,不能证明是被告所为。”
虽然他很同情陈支的经历,一个小山村出来的孩子好不容易过上安稳生活,姑且算是安稳生活,又被突然出现的裴朗打破。
看起来损失最大的是裴家,实际上陈支付出的不比裴家少,大部分网友对陈支是同情,如果证据不足败诉,这份同情会迅速转为失望。
一个博取公众同情的骗子。
这就是以后大家对陈支的印象,无论未来陈支发生什么,公众只会认为是另一场炒作。
证明裴朗犯罪的证据的确有,但不在被告手中,而是在他们手中。
海城大一名学生用无人机拍到了器材室的画面,可惜找过去时视频已经被人拿走了,裴家动用所有关系网才找到那个人。
他得知是顾明鹤后心一沉,其他人可以用名利交换,偏偏对方是顾明鹤。
这位年轻淡漠的画家不缺名也不缺利,如果对方想要名利,有大把的人排着队求他画画,一幅画可以炒上千万。
而且还是顾朝年的哥哥,两人的关系很好,没理由不把视频交给顾朝年,当时他是这么以为的。
要不是他看到资料,谁能想象这么霁月光风的人,居然对自己的弟弟怀有那样不可告人的心思。
人一旦有了欲望就有了弱点,他不知道裴蕴和许诺了什么,总之视频到了他们手上,原告方失去获胜的可能。
原告的代理人是个模样风流的青年,法学只是辅修,主修外交学,极会煽动人心。
“案发后第四天验伤是因为之前的报告认定有误,原告不仅是手腕处、脖颈处有淤伤,腹部也有淤青,证人冯远的确没目睹所谓的打斗行为。”
“因为那是蓄意强奸。”陆宵挑了挑眉,“阴茎折断的主要问题是海绵体,只有在勃起被外力打击或者性行为过于激烈时才会断裂,谁打斗会激烈到勃起啊?”
“又不是**拍摄现场。”
庭下的人明显憋不住笑,负责直播的工作人员笑不出来了,急忙给直播打码。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视频被疯狂传到微博。
【奶油泡芙】哈哈哈哈哈哈牛逼
【榴莲千层】没看过庭审直播,想问庭审直播都是这样的吗
【今天怎么换榴莲了】嗯……这应该是律师个人风格
【柠檬气泡水】一听就知道没少看**
【冰面包】原告这方从证人到律师都好骚
齐律师知道不能让陆宵这么说下去,即便赢了官司也会被诟病。
“海绵体破裂多在勃起状态下发生,但不仅仅在勃起状态下发生,外力因素也会导致阴茎折断,原告发言太具有误导性,何况并非原告质证环节。”
审判长及时中止陆宵的发言,齐律师微微松了口气,向审判长表示:“质证完毕。”
原告乍一看给出的证据不少,但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裴朗强奸,只要他们咬死是诬陷,案子就不了了之了。
齐律师怜悯地看向原告一行人。
案子结束后才是开始,从诉讼中腾出手的裴家会着手对付其他人,这些人还是太年轻了。
而旁听席上的裴蕴和面色沉稳。
他不觉得胜诉有什么好高兴的,如果不是从顾明鹤那儿交易到视频,今天的结果将毫无悬念。
况且他对顾明鹤也有防备,说是视频没有备份,他信真霁月光风的顾明鹤不会留备份,但他不信为一己私欲隐瞒关键证据的顾明鹤不会留备份,日后用作威胁裴家的把柄。
高台上的神像日日被青烟熏染、受人供奉,然而当从高台上跌落,也是只尊普通的泥胎凡像。
裴蕴和转头望见裴明哲和顾尘夜谈论新区的合作,顾尘夜似乎兴致勃勃。
他心中的防备少了些,即便顾尘夜这样的老江湖,依然走入父亲精心布好的陷阱里,更何况是顾明鹤?
而陆业成抿着唇没说话。
就在质证环节即将结束时,陆宵忽然开口:“我有新的证据要提交。”
齐律师不知为何生出不好的预感,立马说:“对方超过举证期限提交证据且无合理说明,属于证据突袭。”
证据突袭是指在举证期限内没有举证或没有完全举证,在庭审时突然将证据示出,使对方当事人措手不及。
这被一些三流律师视为杀手锏,实际上是浪费庭审时间的行为,另一方往往可以庭后质证,甚至以程序不合法为理由申请休庭。
审判长严厉批判了陆宵证据突袭的行为,然而允许陆宵呈上证据。
齐律师看到证据那一刻,就知道这场官司结束了。
陆宵提交的证据是段视频。
视频里裴朗和陈支共处一室,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裴朗用皮带捆住陈支的双手,不满陈支反抗还揍了对方腹部一拳,并拎着对方脖子到椅子上……
没有比视频更直接的证据了。
当庭审结束后,裴朗怨毒地看向顾朝年他们,接着被看守所的人带走。
裴蕴和压着怒火找到顾明鹤:“你不是答应做交易?”
面前身姿修长的人如白鹤,旁人莫能追片羽,不带任何情绪反问。
“你以为我是那种人?”
裴蕴和被顾明鹤的话噎住了,不知道该说对方坚守原则还是不知变通。
明明那么想得到弟弟,要不是顾尘夜看太紧,早把弟弟干了不知多少次,居然放弃近在咫尺的机会。
两人站在法院门口,这时更多的人出来了。齐律师一眼便看到门边的顾明鹤。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顾明鹤,论容貌不算特别出色,比不了原告代理人陆宵,然而气质太出众了,站在那儿如天上月。
顾明鹤的确是真天上月,然而并非毫无心计。
为了降低裴家的警惕心,表面答应裴蕴和,实则把视频交给原告一方,否则庭审也不会这么顺利。
如果知道原告方拿到了视频,他们一定不会主张裴朗无罪,而是主张轻判。
眼下判决结果还未出来,一般在受理后两个月内宣判,可证据确凿翔实,五年以上是板上钉钉的事。
原告证据有多翔实呢?
齐律师本来不理解为什么要重新鉴伤,再怎么鉴也是轻微伤,顶多加上句腹部也有淤青,对结果没多大影响。
他看完视频理解了。
视频里裴朗揍了陈支小腹一拳,所以原告代理人拿到视频后,迅速申请重新鉴伤,和视频——对应上,未免过于细节了。
他想到陆宵的表现摇头,之前认为陆宵口无遮拦,个人风格太明显,其实对方比他想的细得多。不知道让这种人当律师,是好事还是坏事。
齐律师侧头望见走出门的少年们,那些年轻的脸上洋溢着微笑,其中陈支笑得最腼腆,稍稍抿着唇。
却是发自内心的笑容。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他想起自己的学生时代,也是和同学们打打闹闹走出校门,背着孟德斯鸠的《论法的精神》,讨论着实体正义还是程序正义更重要。
他感慨笑了笑,笑完继续发愁对赌协议怎么办。成年人的人生啊。
陆业成打电话给妻子: “嗯,嬴了,他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和裴家对上,你也不清楚了?以后少不了向裴家赔罪。”
他言语里充斥着算计,可嘴角欣慰弯了弯。最后走出法院的是裴明哲和顾尘夜。
裴明哲虽然不满裴蕴和被算计,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斥责裴蕴和也没有用,生气这个行为没有丝毫意义。
比起神色焦急的裴蕴和,他并不在意裴朗入狱,在案件闹上热搜那一刻,裴朗就失去了价值。
裴明哲放弃裴朗不代表不追究顾朝年他们,没人能打了裴家的脸一走了之,只是裴蕴和会处理,不需要关心这种小事。
他关心的是合作项目的进展: “项目九月份开工,下个月前需要把款项打齐,如果资金筹措有困难,可以找你大哥帮忙。”
裴明哲的语气格外体贴,像是舐犊情深的好父亲。顾尘夜平静反问:“款项随时都能打,裴氏有没有能力履行合约?”
裴明哲不明白顾尘夜的意思,直到秘书惶恐打来电话: “裴总……裴总他被带走调查了,集团股价被霜明和瑞丰联手做空。”
霜明是顾尘夜设立的投资机构,瑞丰是陆珩名下最出名的私募基金。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裴明哲深深看向顾尘夜: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是低估了你,你也不要以为自己赢了。”他转而望向人群中的少年: “你命里带凶,会给身边人带来不测,又能得意到什么时候呢?”顾尘夜的嗓音冷静: “我不信鬼神。”裴明哲笑了出来: “你真的不信吗?”
顾朝年本以为裴家会不依不挠,谁知看到裴家垮台的新闻。
其实也不算完全垮台,裴蕴和涉嫌行贿及套取国有资产被立案调查,裴氏的股价一路下跌,再跌下去要被顾尘夜两人吃干抹净了。
他的心情十分复杂。
顾朝年依稀记得顾尘夜说会解决案子的事,但没想到把整个裴家解决了,他甚至不知道顾尘夜和陆珩什么时候计划的。
总之不用担心被裴家报复了,一行人松了口气,准备去小浣熊酒吧聚餐。抬头看见长身玉立的人站在不远处,他也叫上了顾明鹤。虽然那天的事对他冲击太大,向来霁月光风的哥哥居然怀有那样的心思,但他哥帮助小支胜诉。
哥哥还是那个哥哥。
只是不会像从前那么亲密了。
腼腆的小支深深鞠躬:“真的谢谢大家,谢谢大家冒风险帮我,我不太会说话,大家想对我干什么就干什么!”
众人:???
小支反应过来口误,连忙红着脸改口: “是大家想让我干什么就干什么!”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因为这个小插曲,案子结束后的茫然消失不见。
冯远第一个开口: “有什么好谢的,我早看裴朗那傻逼不顺眼了,这么喜欢装逼下辈子当条内裤算了。”
曹建深以为然: “我也看不惯那傻逼,不是我说,比风纪委还——”他瞥见陆峋顿时止住话,毕竟这次风纪委帮助很大,两家已经鸣金收兵了。
“不聊那些不开心的事儿了,大家今天开开心心喝酒。”唐瑶赶紧岔开话题。
顾朝年坐在位置上喝气泡酒,原本安排了牛牛表演,他怕某人不高兴就取消了,他可不想明天下不了床。
大家边吃饭边聊天,聊起未来想做的事。冯远含含糊糊表示: “没有特别想做的事,希望关注我的人多点儿,多用有色眼光看我。”
除顾朝年以外,所有人都以为冯远嘴瓢了。唐瑶想了想说: “想自己开书店。”
小支鼓起勇气: “打算边打工边备考,希望以后能考上海城大,堂堂正正走进学校。”陆宵喝了口威士忌:“露脸后不好找兼职,可能会去律师试试。”
大家谈论着未来,连内敛的陆峋也说可能会尝试不同的人生,而顾明鹤沉沉望着顾朝年。夏日的风吹开窗,灿烂的日光照在每个人脸上,仿佛他们有很长的未来。
他们也将有很长很好的未来。
顾朝年不知不觉喝多了酒,忘了自己说了什么,酒杯忽然被一只大手拿走。
他晕乎乎问对方:“你干什么?”
对方俯下身看着他,嗓音浸着无限温柔。
“接老婆回家。”
喝醉的小狗听声音很耳熟,但认不出是谁,想说你去接你老婆吧,下一秒被拦腰抱了起来。身体骤然悬空,他下意识环住来人脖颈,贴在对方坚实的胸膛上,被抱回家才意识到——原来说的老婆是自己啊。
他懊恼地拍了拍脑袋,手被对方拉下来,紧接着炽
热的吻印上唇。
这个吻太具压迫力,舌尖凭借本能躲避,可被顾尘夜轻易攥取,渗出淋漓的津液,勾连在唇边。怪色情的。
他被亲得更晕沉沉了,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
梦境里他成了株透明的小蘑菇,黑暗里菌伞散发幽幽的蓝光,渴望着更多的养分。
很快开始下雨了,菌丝被雨水打湿,显得黏糊糊的,他尽力吸收养分,身体逐渐被涨开。
当涨到一定程度时,再多的养分也无法吸收了。
然而雨还在下,并且越下越大,将身体完全浸透,在雨里晃来晃去,又离不开这个地方,只能被迫被淹没。
快要生孢子了。
他的意识逐渐模糊,顾尘夜低低在他耳边问。
“放假就结婚?”
他涨得难受,迷迷糊糊应了一声。
第二天他才想起自己答应了什么,昨天还在说未来很长,暑假就要变已婚男人了。小狗从床上坐起来,准确地讲,应该是扶着腰坐起来。他并不抗拒结婚,只是依然有些不安。
他的视线自然落至床下,单薄的衣物散了一地,有些沾着白色的痕迹,平安符从包里落出来。顾朝年瞥见地上的平安符,突然想去求支姻缘签。
他对寺庙这些不太了解,打电话问冯远哪座寺庙最灵验。
冯远热情推荐: “海市最出名的肯定是悬岩庙啊,去过的人都说灵,我小时候高烧不退,我奶奶一求就好了。”
“就是交通不方便,平时没多少人去。”
悬岩庙位于东港,坐落在高耸的悬崖上,仿佛长在岩石上的寺庙,往下是无尽的海水,经历不知多少年的风吹日晒。
顾朝年以为的交通不便是不好打车,看到通往寺庙的台阶沉默了。
这他妈有三千级台阶!
期末门门是A只有体育是C的废物沉默了。
说实话他有些后悔,不过华国人有句话,来都来了..顾朝年花了一上午才爬上去,特意开了微信运动步数。
悬岩庙的规模不算大,建在悬崖上的寺庙也大不到哪儿去,建筑整体呈漆红色,不少地方风化成灰色了。
寺庙里的人不多,不用担心排队,他慢慢转到求
姻缘签的地方。
求到的签文看上去不错,他正要找人解读时,手机突然响了,顾尘夜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你在哪儿?”
他报了位置往外走,没留意平安符掉了出来。
身后的道士追上来送平安符,顾朝年赶忙说了声谢谢,这名年老的道士忽然问。“这是别人送的吧?”
他有些意外:“您怎么知道?”
“因为这是我画的。”道士的语气平静, “我已经不画符了,那位居士三千台阶一步一叩首,只求以己身换对方平安。”
顾朝年闻言愣住了,没想到顾尘夜会信这些,是因为担心自己命数吗?或者说,不想冒任何风险。
即便如此,从未在他面前泄露过情绪,仅仅揉着他脑袋说,希望年年岁岁平安。庙里的青烟缓缓升起,透过缭绕的青烟,他仿佛看到对方行过三千台阶,一步一叩首。他捏着手里的平安符,胸口沉甸甸的,酝酿着说不出的情绪。
顾朝年走到入口处,看到一旁的顾尘夜,忍不住扑了上去,紧紧抱住对方的腰,顾尘夜抬起他的头。
“这么想我?”
他重重嗯了一声,对方开玩笑问: “那今天结婚好不好?”
少年仰起头说了句好,踮脚亲了上去,对方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抚住他的脖颈,铺天盖地的吻落了下来。
不安分的海风吹来,裹挟着夏日的热烈,他们在盛夏中接吻,他忽然想起昨天说什么了。
——想夏天和喜欢的人结婚。
(正文完结/山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