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我扶你吗?该吃早餐了。”
赏南自己使了下劲,仰头对管家说:”还行,我自己应该可以,您先下去吧,我马上就下来。”
房子里有为翟青渔专门装进来的电梯,连按键都是按照翟青渔坐在轮椅上伸手的高度而设计的,所以赏南不用走楼梯,他直接坐电梯下去了。
翟青明和卫杰一大早就出发了,出发的时候天还是没亮,翟青明走的时候还悄悄推开赏南的房间门偷偷看了几眼,看见赏南还睡着,他又轻轻带上门。
现在,天光已大亮,餐厅里只有赏南和翟青渔两人,两个人的早餐分开,翟青渔不用忌口,赏南需要,所以赏南的食物更加清淡。
馄饨里面甚至连葱花和辣椒油都没有,清汤寡水的能看见碗底的花纹。
赏南吃了一个,味道很好!
调羹偶尔会碰在瓷碗的壁面,发出低而脆的一声响,除自身以外的咀嚼吞咽声也异常清晰。
阳光很快把一楼全部照亮,翟青渔吃得很少,每样食物几乎只伸一次筷子,和旁边的男生对比起来,简直可以说是没吃。
看着旁边富有朝气的面孔,虽然脸蛋上好几片鲜红的擦伤,但都已结痂,而且看起来更加鲜活,受伤后还能活蹦乱跳是年轻人的专属。
已经很久没人和他坐在一起,安安静静地这样吃一顿早餐了。
小明九成时间都在外面上学,剩下的一成要分一半给亲戚朋友,再剩下的他会来这里陪自己短住几天,但小明喜欢赖床,面对自己时也始终拘谨局促,总归还是都吃得食不知味。
“不够就找厨房再要。”见赏南面前的食物已经一样一样地清空,翟青渔出声道。
赏南没忍住打了个低低的饱嗝,“我饱了。”
翟青渔问他:“接下来准备做什么?”这一天才刚刚开始,如果无事可做的话,一天的时间会变得很漫长。
“我带了课本,可以看看书,其他的还没想到。”赏南答道。
虽然翟青明昨天晚上说他可以在房子里四处转悠四处玩,但这到底是在别人家里,他只是客人,还是待在自己房间算了。
翟青渔对他的回答没有表现出什么异议,他点点头,“好。”
他轮椅已经慢慢动了起来,他不用低头,手指就能知道哪个功能的按键在哪个位置,轮椅移动无声,翟青渔又对赏南说道:“我接下来会在标本室,如果你有事的话,就找管家和张妈,如果他们都没在,你再来找我。”
赏南点点头:“我知道了。”
翟青渔对他并不热络,寥寥几句话,可倒也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赏南能感觉到对方的温柔周到,但他和翟青渔现在,不熟。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赏南一直在房间看书,他这个世界的专业居然是园艺设计,不了解的专业看起来挺有意思的。
阿姨进来送了几次果汁蔬菜汁,赏南喝得一直上厕所。
怕阿姨还继续送,赏南借口下楼走走。
一楼的客厅已经可以算作是一个大型的展览室,面积宽阔,家具却不多,四面落地窗令它空间感十足,外面的绿意盎然可以尽收眼底,赏南蹲在小门边上拎起水壶给一丛芍药浇了水,芍药的叶子已经被热蔫了,藏在叶子底下的花苞也蔫了。
赏南用手机拍了张照片,想起来刚刚翟青渔说的如果有事可以去找他。
没事能找吗?
如果不能使关系变得亲密的话,那自己的伤岂不是白受了?
打定主意后,赏南站起来,一转身,对上阿姨满脸的灿烂笑容。
阿姨手里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不知名深棕色液体,赏南有苦难言,“阿姨,喝不下了。”
“不不不,”阿姨赶忙说,“这不是饮料,这是药。”
听见是药,赏南心里好接受多了,他说了声谢谢,把杯子握在手里,尝了一口,不烫,他仰头一饮而尽。
中药的味道,又苦又难闻。
阿姨拿着杯子走后,赏南忽然想起来自己刚刚的决定,叫住对方,“阿姨,标本室在哪里?”
阿姨指了一楼角落的一扇门,“是那个房间。”
“好,谢谢阿姨。”
那扇门是虚掩的,留有一线空隙,赏南敲了敲门,听见一声低低的“进来。”
他才推开了门。
房间的门虽然处于一楼不起眼的角落,可内里却别有洞天,赏南光是站在门口,都被它的宽敞给震撼到了,感觉……比外面的客厅和餐厅加起来都要大。
它也拥有着落地窗,一整面,靠着窗户的两边是黑色柜子,高度快要顶到天花板了,柜子没有挡板,所以上面的摆放的东西一览无余:全是蝴蝶标本。
标本室内其他的地方,也都是和标本有关的东西,柜子,工作台,烘干箱……昨天天不亮送进来的标本盒就立在翟青渔的脚边。
这些蝴蝶各色的都有,栩栩如生,和翟青明告诉自己的一样,蓝色蝴蝶标本的数量最多,是同个品种,可每只都不一样,色块大小,翅膀展开直径,整体大小……
“有什么事吗?”翟青渔摘下手套,从工作台面前转过来,他在标本室呆了一上午,脸上居然丝毫不显疲态。
“没有事,”赏南不知道能不能走进去,在没有获得翟青渔同意之前,他只站在门口,紧张不已,“我看书看得有点累,下来转转,想看看看标本室。”
翟青渔笑开,“你不要太紧张,我只做蝴蝶标本,不会把你做成标本。”
“……”赏南倒没有担心过翟青渔会把自己的做成标本。
“进来吧,记得把门带上。”翟青渔说着,将轮椅又重新转了回去。
赏南轻轻走进房间,关上门,他注意力慢慢就被柜子上这些蝴蝶标本吸引了。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蝴蝶,哪怕是路灯底下的蛾子。
各种颜色的,各种大小的,它们身体被固定住,看起来却美丽鲜活得好像依然活着,它们整齐地被陈列在柜子上,仿佛世界上最漂亮的蝴蝶都被聚集在这里了。
而那些蓝色蝴蝶,则都被陈列在单独一边,它们占据了三个接近四个柜子,统一的梦幻的蓝,看久了会产生失魂落魄的错觉。
“你对蝴蝶标本很感兴趣?”翟青渔的声音在工作台那边淡淡地响起。
“我觉得很漂亮,听说过和它有关的成语的典故,也看过和它有关的爱情悲剧。”赏南逐字逐句说道,毕竟眼前的人就是一只蝴蝶,还是得多说点好听的话。
翟青渔手中的镊子放下了,他从盒子里捏了几根大头针,“蝴蝶就是悲剧本身,就和知了一样,生命可以短到只有几天,死了生,生了死。”
他是在说蝴蝶还是在说他自己,赏南心想道。
“生命重要不在长度,它们生来就比许多动物绚丽多彩,我觉得这就足够了。”赏南是发自内心这样觉得,每一种生物都有其存在的意义,对这个世界而言,哪怕只有短短几天,也有它不可被替代的意义。
翟青渔在赏南说完这句话之后,抬头很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会儿,他又重新低头将大头针一枚一枚按进已经处理到一半的已经死亡的蝴蝶翅膀的上面。
“有喜欢的标本吗?如果有喜欢的话,我可以送给你。”他说。
赏南毫不犹豫地指着一个蓝蝴蝶的标本,“我想要这个蓝色的蝴蝶,好好看啊。”
翟青渔没有立即同意,他笑了两声,“你倒是会挑。”
赏南挑中的那个蓝蝴蝶标本并不是最大的,也没有摆在最显眼的位置,只要是蓝蝴蝶就行,他不会再去挑剔对方的品级高低。
他把标本小心翼翼地从柜子上取下来,盒子很重,蝴蝶本身可能还没有这盒子的一边木框重。
“青明说这种蝴蝶只在芸城有,但也不多,青渔哥,你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这样的蝴蝶?”赏南懵懂地问道,也是他真的感到疑惑的地方。
翟青渔:“只要愿意花心思花钱,没有什么找不到的。”
[14:检索到了,这些蝴蝶都是翟青渔。]
[14:准确来说,这些都是翟青渔的分身,它们目前的状态是已经死亡。至于为什么会死亡,这也是受翟青渔心情的影响,他是残疾,每一次对自己的身体感到绝望的时候,蝴蝶就会自杀。]
赏南错愕地抬头去看这满柜子的蓝色蝴蝶,此时再看,他的心情已经跟刚刚不一样了,他没有感到毛骨悚然,更多的是一种悲凉。
这么多蓝色蝴蝶,它们都是翟青渔。
有这么多次都想死掉吗?翟青渔……
“对了,之后你要是觉得无聊的话,可以来帮我做标本,打下手,”翟青渔放下挽起来的衣袖,“我给你工钱。”
工钱?还有工钱?赏南的注意力又被吸引走了,“多少?”
翟青渔笑笑,有些无可奈何的模样,“五百一天。”
赏南:“成交!”在这个世界里,他不是有钱人,五百一天,一个月的工资就能赶得上他爸了。
得到了蝴蝶标本,得到了新的任务信息,得到了一份薪水客观的兼职,赏南抱着标本高高兴兴地离开,连身上的伤都觉得没那么痛了。
随着身后的门被带上,发出咔哒一声,翟青渔脸上的笑缓缓消失,他侧头抬眼去看对面被阳光照成了金色的山野,同样被日光照耀的侧脸温柔得像是快要融化掉。
他眼底泛起无法言说的忧伤,收回视线时,轮椅的椅背已经被巨大的蓝色翅膀占据,翅膀最上缘微微超过翟青渔头顶,下端尾翅柔软地逶迤在地面。
它比标本室任意一只标本蝴蝶都要美丽,昳丽梦幻的蓝,绕着大块的蓝,边缘是如丝绒质地的黑色,如此简单的两种颜色,却构造出如此华丽的羽翅。
只是……它受伤了。
它翅膀是残缺的,边缘线条不流畅,坑坑洼洼,尾翅的右边甚至缺掉了巴掌那么大的一部分,它轻轻扇动了一下。
残缺的翅膀也不影响它飞行,只是它不想再飞了。
翟青明和卫杰今天回来得尤其早,天刚擦黑,两个人的车就驶进了院子。
正好赶上饭点。
翟青明丢着车钥匙在卫杰的后面慢悠悠走进家里,卫杰拎着两个袋子兴高采烈地先跑进来,“赏南,卫杰带我去吃了这里的特色小吃,我觉得野菜饭团最好吃,我给你带了两个!!!!你吃了一定会叫我爸爸!!!”
那饭团不知道多大,放在桌子上,沉甸甸地一声“砰”,赏南无言半晌,说道:“你这不是饭团是**药吧,吃了会叫你爸爸……”
“切,是真的好吃我才带给你的,放微波炉叮两分钟就能吃了,”卫杰摆摆手,“算了,我去给你叮,正好吃晚饭,这就是你的主食。”
卫杰去厨房后,翟青明在赏南对面坐下,环视了一圈儿,“我哥呢?”
“他刚从标本室出来,去洗手了。”赏南看了眼洗手间,那里头的灯亮着,汨汨水声还没停。
翟青明不知道该不该叹气,他伏在桌子上,“如果能把我的腿给我哥就好了,我看不得我哥这么消沉……赏南,你知道我哥以前是个多优秀的人吗?他小学就一直在跳级,在参加竞赛,不管是什么竞赛,他都能拿第一,我爸妈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
“但读初二的时候,就在学校门口,一个磕多了的富二代开着跑车一路冲过来,那时候还没放学,学校门口本来没什么人,但我哥那天要去参加一场数学竞赛,他被撞倒了,医院差点连他的人都没救活,保住命已经是尽力了,不管多少钱,我哥的腿也不会再好了。”
“后来我爸妈把那富二代送进了牢里吃牢饭,他的父母本和我们在生意上有一些往来,也因为这件事反目成仇了。”
“自那时候起,我哥就不再去学校了,爸妈买了这里的房子送他来养病,他在这里一养就是十年。”
赏南听得心头发堵,“他中间没出去过吗?”
翟青明摇摇头,“没有,我哥从那时候起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你不知道他还能跑还能跳那时候有多阳光开朗,虽然你和卫杰现在看他很温柔,可我总觉得我和我哥之间有了抹除不掉的隔阂的距离。”
“所以只要我哥能好起来,让我给他什么我都愿意。”翟青明红着眼睛说道。
赏南没有说话。
“好了,聊点别的吧,你今天在家过得怎么样?”翟青明抽了两张纸巾抹了把脸,问道。
赏南说:“挺好的,比昨天好多了,我还去你哥的标本室逛了逛,你哥让我给他打下手,每天给我五百块钱。”
“五百块钱?!”翟青明声音突然拔高。
赏南以为翟青明是嫌翟青渔给自己太多了,“多了吗?”
“你是病人,还给他打下手,打下手还只给五百?!”翟青明原来是嫌给少了。
“……我觉得已经很多了。”
翟青明,“在我家工作的人的薪水都很高的好不好。”
“算了,你们吃饭吧,”翟青明只敢在背后质疑翟青渔的绝对,他不喜欢和翟青渔面对面说话,哪怕翟青渔是坐在轮椅上,都能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我和卫杰在外面吃过了,我们上楼洗个澡,打游戏去,你等会也可以来。”
翟青明跑上楼后,洗手间的水声停了,翟青渔坐着轮椅慢慢出现在赏南的视野当中。
他一出来,厨房就开始陆陆续续上菜。
还在滋滋作响的五花肉粉丝煲,爆炒脆嫩的嫩芦笋,撒了一层酸辣椒的鸡蛋羹,鲫鱼冬瓜汤炖得奶白鲜香,还有另外几个热气腾腾的荤素菜,看着令人食欲大开。
任务不任务什么的,这样的伙食,任务重一点都没关系。
赏南的胃口和早上一样好,卫杰还把他带回来的两个野菜饭团拿来了,一个给赏南,一个给了翟青渔。
饭团差点把两个人的碗都压翻了,大得有些离谱。
翟青渔温和地笑起来,“谢谢小杰。”
翟青渔根本就不爱吃人类的饭,这点,赏南在早上的时候就看出来了,那么大一个饭团,他能三分之一就算非常给面子了。
果然,他又只吃了一口。
哪怕是赏南这种年轻健康的人的胃口,也只把饭团吃了一半。
可能只有卫杰,才能一口气吃两个这么大的饭团吧,还以为所有人都能一口气吃两个。
吃得半饱时,赏南喝着汤,“青渔哥,我明天几点上班?”
“上班?”翟青渔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过他很快就想起来自己白天说过的话,他想了想,“下午四点吧,六点应该就能下班。”
翟青渔似乎很给赏南面子,比给卫杰的要多,那饭团他吃了一口就放到一边,但赏南给的话题,他都会顺着说两句。
“拿了工资,准备做什么?”翟青渔问道。
“买书,再给爸妈买礼物,剩下的攒起来。”但攒起来做什么…..赏南就不太清楚了,在任务世界,他没有特别明显的实感,可他却异常惧怕突然死亡,突然死亡的话,他的任务就会失败,他在自己的世界中也会真的死亡。
“嗯,”翟青渔没对赏南的想法做什么评价,“走的时候,我会给你适当的奖金。”
“谢谢青渔哥!”听见奖金两个字,赏南的眼睛顿时都亮了,“那到时候我也给青渔哥送一份礼物,算是谢谢你给我工作。”
他的朝气,他的年轻,都不像这山野里的人,也不像山野里的动植物。
一定要联想的话,赏南更像城市叮叮当当的地铁,绚丽多彩的霓虹灯,街头五音不全却新鲜刺激富有节奏的乐队音乐。
属于海,属于风,属于江流,就是不属于空旷无声的山。
翟青渔的目光在赏南脸上停留了一会儿,头顶的灯突然灭了。
但这并不影响他在黑暗中视物,他收回目光,用伪装的微微惊讶的语气说道:“停电了?”
“好像是的。”赏南眼前一片漆黑,因为院子里的灯也没有了,路上的路灯也灭了,那就更别指望山野能带来什么光源,只剩葱茏树影中的月牙,影影绰绰。
适应了好久,赏南才习惯这种接近于伸手不见五指的昏暗,他最多只能看见客厅中家具陈设的模糊轮廓,要想看清细节,完全不可能。
他低头在桌子上边找了半天的碗,捧在手里,把剩下的汤一饮而尽。
放下碗时,他看见一抹暗调的蓝从翟青渔眼中一闪而过,接着对方的双瞳又变成了漆黑,像两颗黑色的珠子,黑得令人毛骨悚然,比周遭的昏暗都要漆黑。
赏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翟青渔,不是他不想移开视线,而是无法移动——他产生了昨天在山路上初遇那只蓝色蝴蝶时候的如梦似幻感。
翟青渔的笑声在赏南耳畔响起来,“这副表情……你看见什么了?”
第148章 蝶变
“好黑啊。”赏南答非所问,他难道能说自己看见了蝴蝶一样的黑亮凸出的眼睛吗?说到底,不管翟青渔是一个多么宽和的人,但它本体是怪物。
在现在这种昏暗的场景下,就算他将口器甩出来,赏南也很难看得清。
可能转眼,自己就变成了一块人干。
还是含糊过去算了,按照翟青渔的性格,他不会计较。
管家很快就抱着一把蜡烛跑了过来,“是线路出了问题,备用电也走不通,已经找人来修了,但一时半会儿估计不能好。”
他在桌子上摆了四五支蜡烛,一一点亮,蜡烛的火光照出中年男人的一脸难色,“停电的话,电梯就不能使用了。”
赏南微微一怔,他表情错愕地去看翟青渔,明灭摇曳的橙色光芒将他的脸晕染得温柔又模糊,但他的眉弓与眼眸,与鼻梁与边缘线条锋利的唇,不管是综合看起来还是分看来看,都不是多温柔的一副长相,他和翟青明是兄弟,如果没有发生车祸,那气质上肯定也是相似的。
只是,无法行走的双腿变成了两个小锤子,对着翟青渔的全身敲敲打打,把他的皮他的肉他的骨骼都敲打得变了形,之后,翟青渔的气质就变了许多,变得温柔了。
听见管家的话,翟青渔笑起来,“那只能麻烦周叔等会抱我上楼了。”
周叔就是管家,他姓周,从翟青渔出车祸起就开始在这栋房子里工作,他可以说是专门服务于翟青渔,所以周叔不是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相反,他虽然人已中年,可看着仍然健壮有力。
照顾残疾人,是一件非常耗费体力和耐心的事情,但这些,周叔十年如一日的周到的照顾着翟青渔。
这样的情况显然不是第一次,不然翟青渔的反应不会如此淡定从容。
翟青渔说完之后,看向赏南,“你还要吃的话就慢慢吃,我先上楼去了。”
说罢,不等赏南点头,他放在桌子上的手臂就抬了起来,周叔弯下腰,手臂从翟青渔背后伸过去。
赏南完全控制不住的目光不往翟青渔的腿上面去看。
翟青渔穿着黑色的长裤,他的双腿应该是有在正常发育,就是走不了,他似乎并不为自己连楼都无法靠自己上而感到无地自容,可看着翟青渔这样,赏南喉间堵得不行。
“我们帮不了他吗?”
[14:帮得了,我检索过了,翟青渔的腿没有发育畸形也没有因为长年没有使用出现萎缩的情况,它就是失去了活力。]
赏南:“活力?”
[14:是的,意思就是并不是他走不了,而是他不想走,而这天长日久的不想走,最终导致他真的走不了了,一开始应该就是车祸导致的短时间不良于行,只要积极复健,康复多半都没有问题,但最终发展成了现在的结局,原因可能也只有翟青渔自己知道。]
赏南慢慢理解了,“你的意思就是,想要让他站起来,得先他自己想站起来。”
[14:是的,但我觉得希望不大,因为据我所知,心理上的康复可比身体上的康复要难多了,下午的时候你也在标本室看见了,那些死去的蝴蝶,都是死去的翟青渔。]
[14:只要翟青渔想,翟青渔的本体也可以死去,他这么绝望,我检索不到它继续活着的理由,如果不是因为腿疾的话,我也没检索到其他让他放弃康复治疗的原因。]
周叔已经送翟青渔回房间后又下来了,赏南匆匆忙忙站起来,他看出对方是想要把轮椅扛上去,忙道:“周叔,我来吧,你再去看看电。”
“哈哈,”周叔爽朗一笑,“这轮椅很重的,可不是那种手动。”
“没事,我可以。”赏南也爽快。
周叔没再跟赏南客气,放手让赏南去送轮椅。
[14:你真的不一定可以,这轮椅两百多斤,你体重还没它重呢,平时又不健身……]
赏南:“做你的统,别管闲事。”
电梯用不了,只能走楼梯,轮椅贵重,不能拖拽,不仅会有把轮椅磕坏的可能性,还有可能把楼梯也磕坏。
抱又不好抱,只能扛着,扛上三楼。
赏南差点被直接给压趴在地上,他刚受过伤,不是大体格大把力气的男生,轮椅一压到身体上,他感觉自己骨头都被压弯了。
[14:给你个大力卡,五千积分一张。]
赏南当然要兑换,积分而已,没了还能再挣,但命没了可就是真没了。
有了14提供的帮助,把轮椅扛上楼就简单多了,他健步如飞。
但是在放下轮椅后,推着轮椅走进翟青渔房间时,赏南仍旧装出气喘吁吁的模样,房间里已经被周叔点上了蜡烛,赏南视线梭巡了一周,在书桌旁边的一张沙发上看见了翟青渔。
“轮椅……是放在这里吗?”赏南问道。
“放在那里吧,”翟青渔手边就立着两支蜡烛,时间还早,他腿上放着一本很厚的书籍,他翻了两页,问道:“怎么是你来的?”
“我让周叔看电去了,没电的话,晚上太热了。”赏南说道,哪怕是在山里,哪怕山里的温度已经比外面低不少,但一旦没有冷气,汗水还是会迅速冒出来。
翟青渔看了眼赏南那一脑门的汗,“你力气还挺大的,平时练过?”
他的轮椅是特别定制,功能繁多,重量自然就不可小觑,平时哪怕是周叔搬上来都要费好大的劲,而赏南这么瘦……
赏南脸部红心不跳,“天…..天生的。”
“青渔哥,没事的话我就先下去了,拜拜。”跟翟青渔共处一室有一定的压力,翟青渔散发着一口漆黑冰冷又缠绵的枯井的气息,它的附近,寸草不生。
直到带上门以后,翟青渔那带着隐隐打量的眼神才彻底消失。
电路大概是半夜恢复正常的,因为冷气出现后,赏南被冻醒了,他从床底下把被子拾起来盖上,准备完美入睡时,却睡不着了。
窗外月亮明亮,边缘一圈带着隐隐的红色。
如果平日愿意多花时间看看月亮,就会发现,它经常给自己奇奇怪怪的造型和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