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南被屋外的风吹得打了个寒战,“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14:因为共生关系啊,我顺着摸过去就知道了。]
站在门口,院子里的景象尽收眼底,满院子都是死掉的蓝色蝴蝶,翅膀上全是雨水与泥水以及后面覆上去的落叶。
它们身上的蓝色已经变得十分灰败,失去了生命力之后,看起来和普通的蝴蝶没有什么两样,数量这么多,还会使人感到恐惧和胆寒。
同一种生物大量聚集,迷信一点的人就会觉得它们是在警示着什么。
赏南只觉得难过,翟青渔还在餐厅里用着早餐,但这满院子的蝴蝶,都是在昨晚死掉过的翟青渔。
翟青渔并不是毫无知觉,这么多蝴蝶,从他身体里剥离出去,再一只只跌落,被雨水卷着像垃圾一样沿路冲走,死掉的蝴蝶越多,翟青渔就会越虚弱。
赏南一贯冷静,此时却有些慌,因为腿疾他帮不上忙,14说过,必须要翟青渔自己放下,或许也就是黑化值清零吧,他才能和正常人一样。
可这样下去,翟青渔可能在黑化值没有清零之前就因为虚弱而死掉了。
翟青明回来了,他和卫杰驱车到院子里时,院子里的落叶与蝴蝶已经被清扫干净了,阳光也影影绰绰地落了一些下来。
他和卫杰拎着大包小包下车跑进屋里,一路鬼叫。
赏南正在和翟青渔下着围棋,他被翟青明吓了一跳,和翟青渔对视一眼,诡异地生出了点心虚。
“哥,我给你买了礼物,按摩椅,店员说这是集芸城日月之精华……”他把一个超大的盒子放到地上,详细地做着介绍。
一看就是上当受骗了。
翟青渔听得津津有味,“谢谢。”
翟青明又去看赏南,他给赏南带的礼物却没有精心包装,就直接从裤兜里拿出来了,他把紧攥的拳头在赏南眼前打开,“手链!我和卫杰都买了,我顺带也给你买了一个。”
赏南看了眼翟青渔,翟青渔也正好看着他,他小心翼翼地从翟青明手里拿起了那手链,很常见的款式,串着两粒珍珠,珍珠大小均等质地温润。
“卫杰本来也想买带珍珠的,但正好没了,所以他买的是金貔貅,”翟青明看见赏南一直在打量,解释得非常着急,还时不时去看一眼翟青渔,满脸都写着“帮帮我帮帮我”,可惜他哥好像根本就看不出来他的求救,翟青明就只能靠自己了,他大声说:“但是寓意都是一样的。”
卫杰大喇喇地把自己拆下来,“赏南你要是不喜欢珍珠就把珍珠的给我,你戴我的金貔貅。”
“!”翟青明恨不得一拳打晕卫杰,他慌得站了起来,“这个不能随便换,不吉利,买都买了,就图个好意头。”
“我帮你戴上吧。”翟青明向前走了两步。
赏南忙缩回了手,同时把手链放到桌子的一边,“我等会洗个手了再戴。”
翟青明面露喜色,“好,你喜欢就好了,我还买了别的,你……”
“青明,”赏南打断了对方,“你不要给我送这么多东西,我还不起,我什么都没给你买,而且这段时间在你家吃住,已经很叨扰你了。”他不愿意伤害翟青明,但就算没有任务,他也不会喜欢翟青明,心动的奇妙之处就在这里,他会对一个不良于行的怪物心动,却对阳光开朗的人类产生不了任何感觉。
“你说什么呢,我们是兄弟,”翟青明慌乱了几秒钟,又立马大手一挥,转身朝厨房走去,“我快饿死了,我去找点东西吃,张妈妈!”
卫杰听见翟青明要去吃东西,也立马从地毯上爬了起来,“我也要吃我也要吃!”
这片空间顷刻就安静了下来,赏南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他如若处理不好与翟青明的关系,那么,翟青渔不会放过自己,也不会放过他。
“嗯……”赏南清了清嗓子,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翟青渔,翟青渔托着腮,对自己笑了笑,朝自己所在的方向抬起了手臂,赏南以为翟青渔是要继续下这盘棋,伸手抓了几颗棋子,“继续下……”
可紧接着,赏南就发现翟青渔手指间没有棋子,他的目标也不是棋盘,而是自己手边那串翟青明所赠送的手链。
翟青渔把手链拿走了。
“我等会帮你还给小明,”翟青渔将手链拿在手里看了会儿,抬眼看见赏南欲言又止,他一顿,语气微扬,“你喜欢?”
赏南的头甩出了虚影,他要是点头,估计明天早上又能见到满院子的死蝴蝶。
翟青渔冷白的指尖在那两颗珍珠上掠过,“小明这也太小气了。”他语气中,一点都听不出对翟青明的抱歉,全是温柔的调侃和隐约的淡淡恶意。
但这些负面情绪在看着赏南的时候就全都没有了,他手掌将手链掩住,笑得温和纵容,“你喜欢的话,我会给你送更漂亮的。”
第154章 蝶变
在翟青渔灼灼目光之下,赏南有些紧张地回答道:“我其实不太喜欢这类饰品。”冰冰凉凉的,挨着身体,汲取人体的体温,令人感到不太舒适。
“珍珠不适合你。”翟青渔说道。
赏南“唔”了一声,他想,翟青渔说的不适合应该不是指珍珠。
下午时分,阳光从生机勃勃的淡金色变为深沉的锈色,翟青明轻轻敲响翟青渔房间的门,推开门之后,他把头探进去,“哥,我来找你说个事儿。”
他看见靠窗深棕色实木桌子上好几只蓝色的蝴蝶,旁边摆着一整盒工具,“你又在做标本吗?标本室已经有很多了。”
翟青渔手指按了下转向按钮,轮椅转了半圈,他背对着窗户,锈色的落日落在他的肩头,他脸色陷入一片昏暗。
“你来找我,是想说什么事?”
“啊,就是我和你打电话说的那个事儿啊,你帮我问了没,”翟青明不敢随便坐翟青渔的床,他在桌子底下拖出一个矮凳,坐在翟青渔脚边,表情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他怎么说的?”
“我没问,”翟青渔青白的手指在轮椅扶手上点了点,“这是你自己的事情,我…和赏南不太熟。”
对于翟青渔的解释,翟青明没有丝毫怀疑,也非常坦然地接受了。
他哥和谁关系都一般般,赏南才在他家呆了一个月不到,能熟才怪,怪他,幸好他哥没去帮他问赏南,他哥和赏南又不熟,突然问这种问题,赏南肯定会起疑心。
他从矮凳滑到地毯上,大着胆子靠在翟青渔的腿上,“哥,要是赏南不喜欢我怎么办?我上午给他送手链,感觉他好像根本就不想收我的东西,我要不要等会直接去问他,哥,你帮我拿个主意吧。”他抬头冲翟青渔眨巴眨巴眼睛。
像一只小狗一样。
翟青渔揉了揉他的头发,“勇敢一点,接不接受是他的事情。”
“可是我不希望失去这个朋友啊,要是被拒绝,按照赏南的性格,朋友都没得做了。”翟青明苦恼得不行。
“哥,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翟青明问道。
翟青渔:“我会直接把我的心意告诉他。”
“可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我这段时间一直在看网上的表白攻略,情书都看了十几篇了……”
“你就告诉他,”翟青渔顿了顿,目光幽深,语气柔软,“你觉得自己从未如此对一个人着迷过,说你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但前提是他感到开心,你不一定要和他在一起,你希望他能给你一个追求他的机会,就算最后没有在一起,你也仍旧希望他和你可以继续做朋友。”
翟青明根本就听不出来翟青渔语气的变化,翟青渔眼底一丝笑意都无,恶意像蛛丝一样柔软地从眼眶里爬出来,爬满了翟青渔整张脸。
翟青明崇拜地看着翟青渔,“哥!你是恋爱大师!我爱你!!!”
“多爱?”翟青渔靠在轮椅椅背里,气息温和。
翟青明想了想,说道:“我愿意把我自己的腿给你。”
翟青渔这次是真的笑了起来,“我要你的腿做什么。”
说完了有关赏南的事情,翟青明低头看了会儿自己靠着的翟青渔的双腿,犹豫不定地开口问道:“哥,你之前一直不想离开青樰山,为什么现在忽然改变想法?”
“不算忽然吧,也考虑了几天,”翟青渔把腿上的毯子往上拉了一截,双手交握在腹部,“想出去看看,哪怕是坐着轮椅。”
翟青明联想到自己,如果是自己成了残疾,那他肯定哪里都懒得去,去哪儿都要带着轮椅,实在是太麻烦了,“爸妈都不希望你出去。”
“他们的意见不重要。”
翟青明头一次在翟青渔脸上看见了轻蔑,他印象中的翟青渔,一直都是温柔从容的,就像院子里那盆不知道哪来的浅绿山茶。
略感不适过后,翟青明又听见翟青渔问道:“小明,你呢?”
“我什么?”
“你希望我出去吗?”
空气中安静的时间过于漫长了些,连山顶半边即将消失的太阳下落的速度都慢了下来,空气的流动速度也变缓了。
翟青明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居然犹豫了,他慌乱惊恐地抬头去看翟青渔,翟青渔却在他开口之前无奈地说道:“小明,你不希望我好起来,是不是?”
“不……不……哥我只……我只是……”翟青明心跳到了嗓子眼,脸上全是无措,大脑宕机之后,他连一句完整的用来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
“出去吧。”翟青渔明显不想再听他说话了。
房间里窸窸窣窣的动静,是翟青明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双手撑着地毯,害怕极了,他不知道自己刚刚为什么会犹豫走神,这种问题明明不需要经过任何思考,他为什么会不希望哥哥出去治病?
不知道过了多久,翟青渔身后响起抽噎声。
“哥,我不是故意的。”翟青明忍着不让自己嚎啕大哭,他在外面玩的时候,试想过自己被赏南被拒绝,那都没有此刻发现自己对哥哥其实藏有许多见不得人的负面情绪时来得更让他恐惧和伤心,明明哥哥出车祸那天,他是最先赶到医院的,他让医生锯掉自己的腿给哥哥,他们本该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人,他们身体里流着同样的血液,“哥,我刚刚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没有不希望你出去,更加没有不希望你好起来。”
轮椅再次在翟青明眼前缓缓转过了过来,翟青渔手里拿着一把质地是金属的剪刀,“那现在哥哥要剪掉你的腿,可以吗?”
翟青明吓得眼泪当场就止住了,还打了一个嗝。
赏南手里拿着一只吃了一半的苹果,另一只手里也拿了一只,他是给翟青渔拿的,结果一上楼就撞见翟青明失魂落魄地从翟青渔房间出来。
“怎么了你这是?”赏南好奇道,“怎么还哭了?”翟青渔把他和自己在谈恋爱的事情告诉翟青明了?可看起来不太像啊,翟青明这像是受到了什么重大打击,一种,毁灭性的。
“没什么,和我哥讨论了点有关人性的东西。”翟青明甚至都没力气和赏南多说两句,塌着背拖着有气无力的步伐回自己房间去了。
赏南咬了一口苹果,敲了敲自己面前这扇门。
和翟青明在时的气氛完全不同,锈色的落日哪怕已经被昏暗的夜幕所代替,但灯亮起来了,柔和光线照亮着房间每一处,连翟青渔的发丝都显得温柔至极。
“我在门口遇见青明了,他怎么哭了?”赏南关上门,走到翟青渔旁边把苹果放下,“哎,有个凳子,正好。”
直到赏南坐下顺便把手里的半个苹果都啃光,翟青渔都没回答他的问题,咔嚓咔嚓的咀嚼声停下后,翟青渔才停下手里的动作,轮椅的两个轮椅在地板上缓缓转动,翟青渔看了眼门的方向,“我也不太清楚他为什么会哭,青春期?”
赏南托着腮,迎上翟青渔的目光,“二十岁了还青春期?”
赏南:“我以为你把我们的事情告诉他了。”
翟青渔手指在扶手上敲了敲,“这种事情,要他自己发现才有意义。”他的笑令人联想到经过雕琢后毫无瑕疵的玉石,温润无比。
意义?什么意义?赏南不知道该以哪个角度去看待这句话,如果直接一点,他会觉得翟青渔只是想让翟青明不开心,他只是想让翟青明受到摧残和折磨,甚至和自己在一起都可能是因为他想到看到翟青明不快乐。
不过转念一想到爱意值,最后一个假设就不成立了,爱意值不会作假。
“我一直都跑在小明的前头,直到我跑不动了,我停下了脚步,小明终于超过了我,而现在,我让他有了危机感,他对兄长的爱开始变得摇摆不定,”翟青渔清隽的面容出现真实的忧色,“这么容易被影响,很危险啊。”
赏南想说,你就挺危险的。
但也确实如此,一直不被重视的小儿子替代哥哥站在了万众瞩目的位置,发现自己只是拿了一张短暂地体验票,自然会产生危机感,可这之中,还有对哥哥的爱,翟青明是受过教育并且还算善良积极的人,他会受此折磨是一定的。
那翟青渔呢?他看起来其实也挺在乎翟青明。
“青渔哥,你自己就不难过吗?”赏南试探性地问道,他明显感觉到翟青渔的情绪并不算高。
“你呢?”翟青渔的上身离开轮椅椅背,倾身靠近赏南,他的确很像个兄长的角色,即使是在现在,不管赏南已经窥见了多少翟青渔真实的面目,都仍然会被一而再再而三的蛊惑。
“你在为谁难过?”翟青渔的手掌贴在赏南的侧脸温柔地摩挲过去,一小片明亮的光落在翟青渔鼻梁上,他的脸折叠度很高,一半脸已经足够体现了。
赏南知道翟青渔又在点自己,对方似乎很享受被选择,可能这会使他感到愉悦。
“为你啊,青明很敬重你。”
“那是他的事情,他是爱我,还是恨我,我都不在乎,”翟青渔弯起嘴角,他早就死了,那些都是他作为人类时的亲属,“但是我希望他平安。”翟青明没有对不起他,可是否平安,也是翟青明自己说了算。
赏南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往桌子的方向瞥了一眼,“你又在做标本吗?”蓝色的翅膀,那些金属色的工具,在桌面之上照明灯底下泛着一层薄而冷的光。
翟青渔直起上身,也看了眼桌面,那上面的蝴蝶气息尚存,他点点头,眼底有淡淡的期待和感伤,“嗯,这次要做的标本比之前的都要大,很需要一些时间。”
唔,说自己是标本吗?
赏南手里拿着苹果核,“丢在哪里?”他看了一圈儿,没有看见装垃圾的容器,翟青渔的房间虽然有不少鲜花做点缀,但看着还是冷清空旷,还有些逼仄,像茧。
翟青渔没回答,从赏南手中拿走了苹果核,随手放在了工作台上,“等会会有人来收。”
怪怪的,一个苹果核那么正经地被放在桌子上,光影落在侧面,和旁边焕丽的蓝色蝴蝶们一对比,突兀又奇妙。
那被光线切割成蓝色光斑的光影投射到翟青渔脸上,夜色渐浓,他以一种闲聊的姿态面对着赏南,“聊聊吧,我还不是很了解你。”
“?”赏南伏在膝盖上,“不了解还喜欢我?”
“那你的意思是,了解后决定要不要喜欢更加合适?”翟青渔垂着眼,身体的一半背着光,一半陷进光里,至明至暗两种气氛都非常适合他。
这个问题……问得赏南脑子空白了几秒钟,权衡利弊是理性的人通常会比较中意的一种择偶方式,荷尔蒙那是感性,是冲动,但只要没逃离生物圈,谁也无法做到真正的机械化的理性。
“不觉得,”赏南摇摇头,“喜欢的前提应该是人类作为生物的一种对心仪的对象产生最古老原始的冲动,如果没有的话,了解了也没什么意思。”
翟青渔挑了挑眉,还是挺机灵的,赏南给他的感觉总是在聪明和迟钝之间切换,他的聪明也不是小孩式聪明。
他的迟钝可能只是因为他无所谓,所以连脑子都懒得动,他从没流露出对翟青渔双腿的嫌弃与歧视,空灵纯净得像是青樰山山神赠送给翟青渔的礼物。
“我今年二十岁,专业是园艺,还没想好要不要继续深造,我父母就是普通的上班族,目前是首都本地户口,是我祖父那辈迁过去的,其实我家祖上也是南方人……没了,就这些,”赏南见翟青渔听得认真,“青渔哥,你呢?”
“你也要向我介绍你自己吗?”赏南显得极其正式。
翟青渔没有像赏南这样直接倒豆子似的把自己剖干净,“你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
赏南没想到翟青渔会让自己提问,那他问题可就多了,不过都是一些没办法问出口的。
他捡了几个普通情侣都会好奇的问题打算问翟青渔,“你比青明……”
“翟青明。”翟青渔柔和的声音打断了赏南,他眸光不是柔和的。
“好吧,翟青明翟青明,”赏南感受到了迎面扑来的占有欲,那一瞬间,被掐住脖子的窒息感涌遍全身,他搓了搓脸,让自己清醒点别被蝴蝶带跑了思绪,“我刚刚想说,你比翟青明大三岁,那你就是二十三岁,你在这之前,谈过恋爱吗?”
问题一问出口,赏南就意识到,这好像是一个白痴才会问的问题。
因为翟青渔初中就开始坐轮椅,接着就一直住在青樰山养病,他哪来的恋爱可谈?
“你觉得呢?”
翟青渔的回答在赏南的意料之中。
“那就是没有,”赏南自己给自己找了台阶下,“那么下一个,如果以后你的腿好起来了,你想做什么?”
“随便做点什么吧,开花店或者开书店……或者你希望我从事什么?”
“我希望你开心。”赏南想都没想就回答道,没有什么比翟青渔开心更重要的事情了,大规模的蝴蝶自杀事件不能再出现第二次了。
翟青渔没有说话,光影之下,他隐秘地咽了一口唾沫,喉结上下滑动得不甚明显,“我开心,对你而言很重要?”
“如果我不喜欢你的话,不重要,但我喜欢,那就很重要。”赏南真还就挺喜欢蝴蝶的,也是真为他感到不平。
怜悯是最可怕的情感之一,它比单纯的爱还要可怕得多,爱是伴随着索取的,可怜悯却没有。怜悯会因为怜悯对方从而把自己交付得干干净净,哪怕最后是农夫与蛇的下场,被咬伤从而导致中毒的人也只会叹息一声,都是因为它太可怜了啊。
赏南从一开始就会注意拿捏这种情绪的分寸感,他面临的毕竟也不是普通的人类,而是怪物,他没有让自己在怪物世界陨落的打算。
翟青渔的手掌贴在了赏南的头上,赏南柔软的发丝从他指缝之中戳出几缕来,翟青渔的手掌慢慢往下滑,直至掌住了赏南的后脑勺。
被猛地带向前,摔在翟青渔膝盖上面时,赏南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蝴蝶振翅无声,翟青渔的动作也同样悄无声息。
“青渔哥……”赏南凝固的表情很快变成小心翼翼的讨好,他不太能摸得定翟青渔,翟青渔的温柔不是表象,他是真的温柔,可也是真的阴暗。
赏南手指撑在地毯上想爬起来,他几根手指都用了劲,却没有撼动后脑勺的手掌分毫,衣服单薄,他分明感觉到了,他身后不止翟青渔的那一只手。
衣服上,好像有东西,不是,是贴在了他的脊背上面,柔软而又富有力度,不止一个。
他不敢回头看,迫于体位问题,只能仰头去看翟青渔,翟青渔深蓝的眼睛正温柔地注视着自己,已经不知道注视多久了。
[14:我给你切一下视角。]
赏南有预感这视角看见的东西不会正常到哪里去,但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拒绝,脑海里就出现了14切换给自己看的场景。
他身后的灯光比其他地方的光线要暗许多许多,像是蓄积着一团团黑雾,而这昏暗中,数只昆虫类才会有的黑色长足从其中伸出来,不容置喙地按在了地毯中央那个少年的后背上面。
蝴蝶的足有六只,环抱形,赏南自己看不见,可从14提供的场景中可以见得,它们看起来确实像从后搂住了赏南。
实则,它们是禁锢住了赏南,让赏南伏在翟青渔的膝盖上面,无法动弹半分。
这也是赏南现在体会到的感受。
翟青渔冰凉的吻落在唇上时,赏南丝毫没有感到意外,他甚至还主动微微张开嘴,接纳了翟青渔。
房间的光线和空气同时变得炙热粘稠,像是能把人烧成一把灰的岩浆。
赏南后背被那些抱足按得有些疼,这样的蝴蝶不是飞在花丛中仙气飘飘的蝴蝶,它的足弯起来像镰刀,如若不疼惜赏南的话,直接从后背捅到胸膛来一个对穿也轻而易举。
他似乎看见了翟青渔的翅膀,影影绰绰的轮廓,像是没有实质性存在,像在缓缓流动的带了颜色的薄雾,每扇动一下,那些雾就又要散去一部分,然后继续缓缓聚拢。
那对翅膀几乎能将他和翟青渔自身一起包裹在内,然后可以为所欲为做任何它想做的事情。
“呕——”赏南猛地推开翟青渔,求生欲望让他力量爆发,他扶着翟青渔的小腿,伏在地毯上干呕了几声,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口器……是口器,翟青渔把口器伸进了他的喉咙里……
“呕——”完全是无法自控的反射性的干呕,他觉得自己要是不推开翟青渔,翟青渔的口器就不仅仅只是到喉咙那么简单。
这股毛骨悚然的感觉终于消失,赏南被翟青渔握着手腕拉起来,翟青渔人畜无害的温柔劲儿始终存在,“下次我会注意一点。”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翟青渔抽了几张纸巾,擦掉赏南鼻尖和额头的汗水。
“那个……那个,算了,没什么。”赏南声音嘶哑,他觉得有一部分是因为口器的缘故,现在还不是摊牌的时候,赏南想。
“刚刚嘴里,感觉有点怪怪的。”赏南露出无辜茫然的神情说道。
翟青渔想了想,说道:“可能是因为你从来没接过吻吧,接吻都是这样的。”
赏南:“……”
[14:它敢这么说,是因为它觉得你以后不会再有和别人接吻的机会了,你又没经验,就随它编咯。]
卫杰在外面敲门,他要找赏南玩。
翟青渔给赏南整理了发型和衣服,拍了拍他的肩膀,“出去吧。”
在赏南离开翟青渔的房间之后,没多久,几只拳头大小的蓝色蝴蝶从翟青渔的身体里冒出来,它们轻盈地扇动着翅膀,也轻盈地落在了那只已经开始氧化变黑的苹果核上面。
待它们吃饱喝足之后,翟青渔眉目温润,干净利落地剪下了自己需要的几片翅膀。
这会儿还是夏季,尤其是在南方,秋天来得非常晚,当然也特别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