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赏南的脸从手机后面歪出来,“你要摆一下姿势?”
“不是。”
陈悬忽然踩下了刹车,他踩得太突然,赏南一点防备都没有,直接朝驾驶座的方向扑过去。
幸好陈悬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他。
陈悬看起来像是有话要说,他绝对有话要说,赏南心跳如雷,他觉得自己或许知道陈悬准备说什么。
但陈悬却没说。
赏南小心翼翼地看着准备重新上路的陈悬,“忽然停车做什么?我以为你有话要说。”
怎么也该说了吧,总不能到爱意值满值之后再开口,那样不对,至少对怪物来说,是不对的。
陈悬抬眼看着已经洒满荒野与公路的晨曦,路面像是泛起了一层金色的潮水。
他本来觉得这个场景很美好,很适合和阿南表明自己的心意,也就是告白,但当停车后,陈悬又觉得好像不太合适,因为如果阿南就这么答应了的话,车内空间太小,无论做什么都不方便。
还是等到了目的地再说吧。
赏南也没继续追问,装傻,他擅长的。
下一个目的地是荔枝村,虽然名叫荔枝村,但这里一棵荔枝树都看不见,别说荔枝树了,连房屋墙壁都有些破破烂烂,断壁残垣看起来还有几分战损风。
荔枝村居然也是一个景点,车停到村口自己设置的停车场,停车场内还停着几两旅游大巴,而在村口正中央,有一群大妈大爷正举着色彩鲜艳的丝巾在拍照。
阿娜低头看着手机,她要凑得很近才能看清屏幕,手机使用的字体也很大。
“荔枝村出名的就是他们这里的笋和走地鸡,所以很多在荔枝村附近旅游的游客会顺道来这里吃点好吃的,拍照打卡的话,要看自己喜不喜欢这种风格,不喜欢的人会觉得黄沙漫天,喜欢的人会觉得这里有一种大自然的原始感。”阿娜徐徐说着,“我们进去吗?”
赏南正要点头说话,头顶上就被压了一顶鸭舌帽,“戴着,黄沙太多了。”
荔枝村村委会会安排村民主动给游客引路介绍,他们热情得令人招架不住。
只有李彩碧和国婶才能和走在前面的那五大三粗的黑脸青年聊个不停,他咧嘴笑,一口白牙在夕阳底下快要反光了,在李彩碧和他说了自己旅行的主要目的是去找老大夫给女朋友治眼睛之后,青年指了下自己的眼睛,说道:“嘿,我们村正好有一处泉眼,那水喝了对眼睛好,还能治近视,不过还有人说,喝了能生女儿,生女儿这个我倒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因为我表姐投胎二胎都是儿子,做梦都想要女儿,怀孕喝了一整个孕期,结果生了对双胞胎,都是男孩,她眼睛都哭瞎了,后来喝泉水就好了。”
赏南在后面听着:“……”
阿娜忍不住出声问,“真的哭瞎了?”
“夸张手法嘛,哎呀哎呀,”青年挥挥手,“就是哭得发了炎,也没看医生,喝了半个月泉水就好了。”
“这么神奇?”李彩碧惊呼。
青年骄傲地点点头,“对了,你们要找的那个医生是不是秀城的那位?”
“你知道?”
“知道啊,那医生每个月都会让徒弟来我们这儿取水,哼哼,这可是药引子呢。”青年什么都说干净了。
他们在聊什么,赏南逐渐听不清了,他被路边摊吸引了,卖的是烤肉串,和外面的烤肉串不一样,这里卖的好像是炸过的,还裹着笋丝。
“哥,给我钱。”需要用到钱的时候,赏南才想起来自己在这个世界,从头到尾,他的兜里就没装过一分钱。
天天和陈悬在一起,不愁吃喝,差点忘了人必须得有钱这回事。
赏南和陈悬脱离了大队伍,站在小推车跟前,“五串吧。”
老板忙得很高兴,噼里啪啦地把自己这羊肉鸡肉鸭肉还有笋丝都多鲜嫩美味给夸了篇小作文出来,赏南配合着点头。
“阿南。”
陈悬有话却不说的时候,语气跟平时不太一样,但是跟早晨刚出发那会儿一样。
本来在专心致志听老板唠的赏南抬头看着陈悬,他倒要看看陈悬这白准备怎么表。
陈悬又没说。
赏南接过老板递过来的打包盒,拿起一串烤肉递给陈悬,“你今天很奇怪。”
“还想不想吃别的?”陈悬不像以前,以前的时候,他不喜欢娃娃指责冒犯他,他这会儿只是转移话题,低头就着赏南手里的肉串咬了一块下来,没拿走一整串。
“没了,”赏南说,“我们去追李老板他们吧。”
一群人集合在了黑脸青年带路的一家三层楼高的餐馆里,装修得也是……很战损复古风,墙上凿了几个大洞,挂着玉米棒子干辣椒,草帽斗笠和破烂雨衣。
大家都饿了,看见赏南手里的烤肉串,都变成一副“想吃但不好意思”的面孔。
赏南主动把手里的打包盒放在了桌子上,“吃吧,我等吃饭。”
陈悬抱着手臂,看见众人哄抢,他伸手出去,比了个剪刀手,“一串二十,记得转账。”
“……”
阿娜没有伸手去吃,她几乎快要贴在菜单上面了。
“你们点吧,字太小了,我看不清。”阿娜有些抱歉的把菜单递给塞林,塞林一脸不耐烦,“看不见就不要抢着点啊,我们等你都快等得饿死了。”
他本来也就是这个狗脾气,一视同仁地讨厌所有人,没人和他计较。
阿娜手指在膝盖上攥紧裙子,眼睛弯弯地笑起来,“不好意思啦。”
赏南有注意到每个人的表情和神态,也有在发愁陈悬太温吞谨慎,一心二用。
塞林点菜飞快,就点几个标注是热门的菜式。
国叔和国婶在店里到处跑着拍照,而李彩碧和刘睿涵在讨论一些社会时事,讨论得非常起劲。
菜上齐后,众人才专心吃饭。
刘睿涵吃相斯文,他看了眼手机,说道:“对了,现在是旅游旺季,这个村子没什么旅馆,几乎都住满了,我只找到一间标间,大家如果不嫌弃的话,我们可以一起挤挤。”
李彩碧数了数人数,“八个人,标间,你确定?”
“没办法,不然睡帐篷?”
那也不行,帐篷再有私人空间,那也只是一个帐篷,头一回睡在荒郊野外还觉得新鲜,天天睡他们还是无法忍受。
国婶拍板,“这样,我跟阿娜还有阿南一张床,你们几个男人一张床,中间看能不能找东西给隔起来。”
“?”赏南咬着陈悬夹给自己的鸡腿肉,不解道,“我也是男的。”
国婶道:“你也就十八嘛,小孩子,不然你们六个睡一张床也睡不下啊,我反正一大把年纪我不介意,可阿娜肯定不行。”
话虽如此,赏南情愿打地铺。
“打地铺吧,让老板多给几床被子,地上总还是能睡的。”刘睿涵说道。
“那我睡地铺。”赏南立刻道。
众人也跟着开始抢着睡地上。
陈悬敲敲桌子,“先吃饭。”
男人面无表情时,很能唬人,周身气息顿时就变得冷漠阴沉,虽然平时的陈悬也不是那么好接近就是了。
餐馆距离旅馆不到百米,老板一一看过身份证之后,很是热情地让人给他们找被子,被子嘛,酒店多的是,老板只说别弄脏了。
标间挺大的,放了两张床之后还有不少余出来的地面。
赏南头一次和这么多人睡觉,他坐在床上,手里抱着陈悬塞给他的水壶,看着一群大人为了谁睡地上谁睡床上吵得不可开交。
他抬着头,看见国叔叉着腰,“老子还年轻,用不着你们几个小兔崽子尊老,你们爱这个小的就行了。”他食指指着赏南。
“……”
塞林对国叔的嘴硬嗤之以鼻,“国婶儿说你有风湿病。”
刘睿涵也劝对方,“我们几个都年轻得很,睡一晚地上不打紧。”
李彩碧也附和,“是啊,婶婶和阿娜睡一张床,叔你就和阿南睡一张床上,你们一个老的一个小的,不正合适吗?”
国叔嘴都被气歪了,他人老了,却不服老。
但奈何对面人多,他不服也没办法。
只有陈悬没发表意见。
赏南拽了拽又在缝缝补补的陈悬,“你怎么不说话?”
陈悬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颗润亮的珍珠,串到手里的半成品上面,他微微弯了点腰,“他睡地上正好,我睡床上。”
赏南:“……”他忘了,怪物没有道德这种东西,它可能还巴不得国叔赢了这场“辩论”。
昨晚睡在黄沙漫天的平野里,大家身上都脏兮兮的,但他们还是让阿娜和国婶先去洗,阿娜进洗手间之前,看了眼塞林,“塞林,要不你先洗吧?”
塞林摆弄着手机,头也没抬,“不用,我等会随便冲两下就行了,你和国婶不是还要洗头,麻烦死了,你先洗。”
赏南盘腿坐在地上看陈悬缝缝补补,顺便也看塞林,其实塞林心不坏,就是说话难听,他知道自己脾气臭不讨喜,没人愿意带他玩儿,他就自己包圆了自驾游会用到的东西,这也是很大一笔钱了。
“我觉得塞林人挺好的,哥,你觉得呢?”赏南趴在陈悬的膝盖上,只有在光线直接照射在赏南并且异常明亮时,才能发现赏南的眼睛是不同于黑和棕的深蓝,这是陈悬挑了很久的一对宝石,现在看起来已经和赏南本人慢慢融合了,变得水润了些。
“你喜欢他。”
“不喜欢。”
赏南不会给傀儡发疯的机会。
他看着陈悬手里的动作,“你做的什么东西?”
“项链,”陈悬将手里的东西松开,有白色珍珠和宽边蕾丝,“给你做的。”
“珍珠是真的还是……”
“给你的当然是真的。”陈悬笑笑,“算是一个,礼物。”
赏南装作不懂,“平白无故送我礼物做什么?”
陈悬没回答。
阿娜没在洗手间久待,她拿着吹风,用毛巾裹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了。
一走出洗手间,她目光就被赏南的眼睛吸引了,她知道赏南的眼睛漂亮,但不知道这么漂亮,可以说,她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眼睛。
因为是阿彩朋友喜欢的人,她看得出来,陈悬喜欢赏南。
所以她一直都只是赞赏对方的眼睛,在此刻之前,她从没打过赏南眼睛的主意。
可是,他的眼睛真的好漂亮,好想,吃掉。
大家都陆陆续续洗漱完了,自驾游相当累,不管是开车还是坐车的人,都疲累不堪。
先洗漱完的倒头就睡,不管床上还是地上,一倒就不起了。
陈悬最后去洗澡,他从洗手间出来,看见赏南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国叔睡相还算不错,没挤着他,可体型稍微大了点,阿南估计不是很喜欢和别人睡一张床,缩成一团,贴着床铺的边沿。
陈悬抬手关掉了各处的灯,地上横七竖八躺的人全部被他无视,他直接跨过去,在床边弯腰,将赏南往床的中间抱了点儿。
安置好了赏南,他才在地铺上躺下。
从出发那天起,每个人的睡眠质量都变得异常好,国叔鼾声震天,也没有一个人被吵醒,还有人在说梦话,磨牙齿。
说梦话的那人一直嘀嘀咕咕到了半夜,赏南起先被这个人吵醒了,发现是塞林,嘴里念的应该是动漫角色的台词,因为夹杂了几句岛语。
但很快,赏南就习惯了,当做催眠曲,又慢慢沉入了梦乡。
让他再次醒来的,不是国叔的鼾声,也不是李彩碧时不时的哼哼,而是从对面床传来的咀嚼声,很黏糊,像是咀嚼的什么很大团又很难咬的东西一样,牙齿时不时会磕碰到。
很细碎的声音,和昨天晚上一样,但要更细碎绵长一点。
因为出过安平的事儿,赏南几乎是在听见声音的第一秒就睁开了眼睛。
虽然这个声音没有国叔的鼾声大,但是入耳的怪异感实在是太强,赏南是竖着一身汗毛醒过来的。
很明显,他的身体先他大脑一步做出反应。
地上的人也睡得太死了,这样都不醒。
赏南揉着头发坐起来,窗帘拉着,房间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连人的轮廓都看不清,尤其是乍然醒来,眼睛还不适应。
哪怕睁开了眼睛,赏南也什么都看不见。
“国婶?”赏南叫了声。
对面床发出一声微弱的“唔”,算是回应,但赏南还是听出了声音的主人,不是国婶,是阿娜。
“阿娜姐姐?”赏南重新躺下,他翻身抱着被子,哈欠连天,“你不困吗?怎么这么晚还在吃东西?”
“你要吃吗?”
阿娜那边传来布料摩擦出来的声音,听声音,阿娜像是下了床,穿上了拖鞋,直接来到了赏南这边。
赏南不想吃东西,因为吃完东西还要刷牙。
可是还没给赏南拒绝的时间和机会,他手心里就被阿娜塞进了一个冰冰凉凉还有些软的圆球。
什么东西??
赏南重新坐起来,摊开手心。
14不打一声招呼,将眼前的场景调高亮度传送给了赏南。
赏南低着头,身体僵住,宛如一樽石像。
——他手里的,是一颗眼珠子。
圆的,软的,尾部连着几簇可能是血管可能是神经的东西,带着点点血迹。
赏南大脑停下了思考,他手指也僵住无法握上,他咽了咽口水,将目光极为缓慢地投向蹲在自己床边的阿娜。
阿娜嘴角还有鲜血和不知名的粘液,她眼睛和白天一样黑亮,很高兴地看着阿南。
“阿南,其实我和那个医生早就联系上了,她也给了我处方,就是用荔枝村的泉水搭配着吃漂亮眼睛哦,只要吃十对,我的眼睛就会慢慢好起来。”她语气轻快,和白天也差不太多。
赏南好半天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十……十对?”
“嗯!”阿娜用力的点头,绸缎一样的黑发也随着她的动作摆动,“我现在就就只吃了一对安平的,她眼睛和小鹿一样,医生说,一定要选这样的人的眼睛才可以,所以我才会让阿彩带我来自驾游啊,生活在山野戈壁草原的人,眼睛才能达到入药的标准。”
“不过你手里的这一个不是安平的,安平的我已经吃掉了,你手里这个是塞林的眼睛,他太讨厌了,他的眼睛也很难吃,我送你一只。”
赏南不可思议地看着阿娜,这简直不像人类嘴里会说出口的话。
“不过我现在马上就要拥有两对了,”阿娜很高兴,她举起手,手里捏着一块锋利的刀片,“阿南,把你的眼睛给阿娜姐姐吃掉吧,你的眼睛真的很漂亮,看起来很好吃。”
“滚!”赏南用力地推了对方一把,他本想将手里的眼珠丢掉,可听见阿娜说这是塞林的,他又重新握紧,他看向国叔,看向地上的人,所有人都一动不动,大家为什么睡得这么死?
陈悬,陈悬为什么也睡这么沉?
阿娜手掌撑着地面,她慢慢爬起来,“你很好奇吧,好奇大家为什么都没有醒,好奇为什么我都把塞林眼睛挖了,他甚至都不醒……”
“你知道吸入式麻醉这个东西吗?”阿娜捂住自己的胸口,她嘴角翘着,眼睛大而无神,“我怕你和塞林太痛,我也是为你们着想的呀。”
“来吧,阿南,将你献于我吧。”
赏南快速从床上爬起来,他用力摇晃国叔,“国叔!”他大喊道,但对方毫无反应。
阿娜的刀片已经朝他挥了过来,如果对方也是赤手空拳,赏南觉得自己肯定能打得过,但阿娜双手捏着刀片乱挥,他只能躲避。
而床垫又软,加上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同伴,14的传送也会将画质调得有些不太清晰。
赏南不知道被谁的脑袋绊倒,摔在地上,阿娜一步就踩在了他的后背,将他的头发一把拽住往后拖拽,“阿南,你……”
赏南没听见阿娜后面的话,他只听见一声痛呼,接着便是更加痛苦的低呼和呻…吟。
赏南愣了下,他摸索着爬起来,在地上攀爬着转身,他看见了不知道何时醒来的陈悬。
“陈悬,你等等,我先去开灯。”顾不上头发都差点被阿娜扯掉的疼痛以及脚踝上好像被划了一刀的痛,赏南跑过去将房间的灯拍开。
灯亮起,眼前的场景顿时变得清晰异常。
赏南不敢动了,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移动。
他看着蹲在地上的陈悬,准确来说,应该是傀儡,陈悬衣袖挽了起来,手臂上的缝线露出几大条,他脸上也出现了黑色的缝线,眼珠变得漆黑空洞。
他五指捏住的是阿娜的脖子,阿娜唇齿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她眼睛瞪大,脸因为缺氧憋得发红发紫,她双腿在地上用力地蹬弹,指甲用力抠着陈悬的手背。
她估计是想让陈悬吃痛,松开她,却没想到,她手指直接捅穿了陈悬的手背。
她双腿蹬弹的动作停了几秒钟,加上对方脸上的缝线,阿娜知道了,陈悬根本就不是人。
阿娜放弃了用伤害陈悬来获救的法子,她右手慢慢抬起,想要去扒拉李彩碧。
可李彩碧早就被她迷晕了,跟死猪一样陷入昏迷。
陈悬清了清嗓子,“好了,已经让你看了这个世界的最后几秒钟,也让你看了李彩碧最后一眼,眼睛交出来吧。”
不等阿娜和赏南反应,怪物的左手举起,用力地插进了阿娜的眼眶,一左一右,轮流都被挖空,鲜血滋了陈悬一手。
生生被挖出眼睛的疼痛,不是常人能忍受,阿娜身体绷直,喉咙里的声音如野兽一般。
“陈悬……”赏南知道这种行为,对14对怪物来说,都算是正当防卫,可就这样发生在眼前,赏南扭过头去。
阿娜的两枚眼球被成功挖出来,带着几簇还在滴着血的血管,捏在手里温热湿.软,陈悬有些嫌弃地啧了声,将阿娜宝贝般供着的两枚眼球,直接丢进了嘴里,噗呲噗呲地嚼开。
赏南在此刻终于看不下去了,他大步走过去,“哥,你别吃啊。”丢地上都行,干嘛丢嘴里。
陈悬背影顿了顿,它现在是怪物形态,浑身气息都异常阴郁怪异,光是靠近,更何况还是它浑身的攻击性都还没收回去。
赏南垂眸,看见傀儡一鼓一鼓的腮帮子。
——它扭过头,抬眼,一边咀嚼一边看着赏南。
赏南本以为陈悬不会听自己,却没想到,它直接就把嘴里嚼到一半的东西给吐了出来。
“赏南,我喜欢你,”傀儡扬起嘴角,缝线拉开,整张脸像是被一分为二,它笑容优雅中透露出浓浓的怪异,它晃了晃手里的阿娜,跟甩破布娃娃似的轻松,“和我在一起,我就不吃她。”
“你把她吃了,不好善后。”赏南镇定道。
陈悬歪了下头,他头发滑下两绺,“吃干净不就行了。”
“……”试图和怪物讲道理,是他的错。
“行行行,我们在一起,你能松开她了吗?”赏南想去包里拿手机,“我来报警。”
陈悬的声音在他身后冷飕飕地响起,“是因为被我威胁,你才答应我?”
“?”赏南深呼吸一口气,转过身,“我觉得现在不是讨论……”
陈悬将食指和中指放到了阿娜空洞的眼眶内,全部送了进去,在里头捣了一圈,阿娜疼得喉咙发出嘶吼,却被陈悬用手掌捂住嘴巴,只有一双手在半空中痛苦地挥动求救。
“她很重要?”
全怪物形态的陈悬跟平时完全不同,他在向赏南祈求绝对的忠诚和爱意。
赏南浑身冰凉,他并不害怕,他只是觉得眼前这一幕过于非人和残忍。
他忙走过去,滑倒在陈悬身边,他抬手用双臂搂住陈悬,“不是,陈悬,我知道我们迟早都会在一起,我一直在等你说喜欢我,不管你什么时候说,我都会答应,不是因为别的人我才答应。”
陈悬将手指从阿娜的眼眶中拿了出来,那两根手指上沾满了鲜血,他直接就握住了赏南的肩膀,凑近想要亲吻对方。
赏南神色一变,一屁股坐在地上,“你离我远点。”
“你刚刚嚼了眼珠子。”赏南蹙眉,“我们先把阿娜搞的这些事情解决了,其他的时候,往后放放。”
在陈悬开口说话之前,赏南握了握手中已经握出了温度的东西,他慢慢将手举到了自己和陈悬身体之间,摊开手心,“这是塞林的眼睛,另外一只已经被阿娜吃掉了,剩下的这一只,你能帮他装回去吗?”
陈悬黑漆漆地瞳孔盯了赏南一会儿,他垂下眼,浑身的阴冷气息淡了些许,“他没死就可以。”
肯定还有意识,阿娜被陈悬这么折磨都还活着,塞林还是在昏迷的前提下被挖了眼睛,眼睛肯定能装回去。
“为什么要管他?”陈悬从不多管闲事,更加不管闲人。
赏南不知道该怎么向陈悬解释,因为陈悬如果不救塞林,旁人也没资格指责批判他。
“你想管吗?”赏南问他,“你不想救……”他手指慢慢合拢,试图将手缩回去,“这是你的自由。”
在手指彻底合拢之前,陈悬抬起血淋淋的手拿走了赏南手心的眼球,“你想管,我就管。”
阿娜下的药不重,不到两个小时,大家就都醒了。
眼前乍然出现的明亮,让所有人都懵了好久,最后慢慢发现自己脑袋往下坠般的昏涨。
最先爬起来的是国婶,她表情懵懵地从床上坐起来,一眼便看见了阿娜黑幽幽的两个眼眶,她身体周遭都是鲜血,地面铺着的被子上面也是血。
国婶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塞住,她发不出声音,只能震惊又恐惧地去看对面床上盘腿坐着的赏南和陈悬。
“这…..这是……”
和之前安平一模一样的情况,也是没有了眼睛,可阿娜的遭遇,看起来要更加残忍血腥一点。
她手脚并用从床上往地上爬,摔在地上之后,她踉踉跄跄奔向国叔,国叔被她几巴掌打起来,“做什么做什么?”
“阿娜的眼睛被挖了。”
她说完后,一回头,看见塞林的眼睛也没了。
国婶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她大叫了一声,抱住国叔,“有鬼!”
他们明明都好好地在睡觉,房间门也是上了锁的,可阿娜和塞林的眼睛却不翼而飞,房门和窗户都没有被破坏过的迹象,而其他人居然都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一直在熟睡。
这不是有鬼是什么?
国叔也被吓呆了,和国婶抱在一起。
赏南和陈悬一直没有做声,他们在等李彩碧和刘睿涵醒来。
李彩碧和刘睿涵几乎是同时坐起来的,刘睿涵属于比较冷静的那一个,他手指碰触到了被子上的湿润,又湿又凉,他低头看了看手指上的鲜血,将脑袋扭到一边,皱起眉,“怎么回事?”
阿娜已经昏迷,她的脸上再没有之前的空灵童真,那双大而无神的眼睛也消失不见了,她姿势不雅地躺在被子上,表情痛苦,脖子上有着深深的掐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