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南睁开眼,看见虞知白捂着脖子倒在自己身边,他指缝中不断渗出鲜血,脸顿失血色,真变成了纸白。
——鲁扬没有打到赏南,虞知白冲上来挡住了,但鲁扬使的力气太大,虞知白摔在地上,撞倒了一个女生的水杯,水杯碎裂成一地玻璃,虞知白正好倒在那片玻璃上。
班里乱成了一团,叫的叫老师,打的打120,张沪则躲在桌子底下报警。
骚乱当中,虞知白捂着脖子,艰难的爬起来,朝赏南弯了弯嘴角。
“老师来了老师来了!!!”有同学在走廊里喊着。
赏南脑子很乱,在看见虞知白那个笑容后就更乱了,他还没来得及朝虞知白走过去,就见对方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那个叫着“老师来了”的同学见状,用更夸张的音量声嘶力竭地喊着:“虞知白同学他晕倒了!!!杀人了杀人了!!!”
十分清楚虞知白伤不了死不了的赏南:“……”
作者有话要说: 南南:我......
虞知白脖颈血流不止,被几个男生一起送到医务室止血。
赏南想要跟着去,却被张雪丽叫住,她沉着脸,“你和鲁扬,跟我来办公室。”
[14:怎么说,教室里的监控被鲁扬弄坏了,你没有他往虞知白桌子上倒墨水的证据,但我可以帮你恢复一部分监控数据,只是需要五十万积分。]
赏南:”我没有五十万。”
[14:可以先赊账。]
赏南用14赊给自己的五十万积分兑换了一分钟的监控数据,他想,肯定能用到。
张雪丽大发雷霆,办公室里的老师都朝这边看过来,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赏南,你为什么要把墨水倒在鲁扬头上?你以为你是小学三年级?”
“他先往虞知白桌子上倒墨水,”赏南语气平静,“我回敬他一次,扯平了。”
张雪丽倒不知道是鲁扬先挑事的,来告知自己的人没有提前情,知道后,张雪丽皱眉看着鲁扬,“是你先的?”
鲁扬脸上全都是墨水,校服也都脏透了,他耸耸肩,“我可没有,您说我先往虞知白桌子上倒墨水,您得拿证据出来。”
最终还是得落在调监控这个环节上面。
鲁扬趁机看了一眼赏南,眼底的得意之色藏都藏不住,只是后者压根看都懒得看他,耷着眼皮,连回答张雪丽的问题都显得漫不经心。
在这之前,赏南在班里很低调,除了追虞知白追得众所周知以外,其他事情…甚至连他是个富二代,大家知情都还是因为一个叫张苟的神经病。
赏南喜欢虞知白,也和鲁扬无关,只要他不插手自己和虞知白之间的事情。
但鲁扬没想到,赏家这小少爷显然是真对虞知白上了心,还真就为了这么个垃圾和自己动起手来?
“监控我等会会去核实,赏南,如果是你无端起头,我会给你处分,”张雪丽敲了敲桌子,看向鲁扬,“鲁扬,那如果是你先欺负虞知白,请家长和留校察看。”
“你们可以接受吗?”张雪丽问道。
“可以。”回答张雪丽的是赏南,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见赏南回答得果断,鲁扬表情狐疑地盯着他看打量,直到张雪丽催促,他才痞里痞气地勾起嘴角,“我没问题啊。”
张雪丽看着鲁扬,眉头严厉地皱起,“学校明文规定,不允许携带刀棍,谁让你带的?我会请鲁先生到学校来一趟。”
鲁扬和父亲关系并不是很好,他不和赏南撕破脸也是因为如此,父亲对外会护着他,但回到家,十之八九会把他打个半死。
今天是他冲动了,可当着赏南的面,他也不可能哀求张雪丽,梗着脖子说:“您要请就请吧。”
“你先回教室,赏南,你去看看虞知白,看需不需要送医院治疗,有事直接来找我。”张雪丽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她自己有孩子,又带了一班高三的,主要是也不省心,她着实累得不行。
赏南先转身离开,鲁扬紧随其后。
出了办公室的门,鲁扬抹了把脸,脸上黑乎乎的,手上也是黑乎乎的一团,他嫌恶地皱起眉,叫住赏南,“赏南,你一定要和我作对?”
赏南缓缓转过身,对比狼狈的鲁扬,他干净得纤尘不染,桃花眼在他脸上看不出一丝烂漫多情,反而冷淡得像一把锋利的钩子。
“是。”
“就为了虞知白?”鲁扬嗤笑一声,“他妈是个烂货,没结婚就生下了他,生了孩子还不安分,搞什么唱歌跳舞专门勾引男人,要不是自己亏心事做得多,怎么会早死?我妈是因为他妈才死的,他凭什么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做人?”他说到后面,情绪激动起来,一张糊满墨水的脸,像一张扭曲的鬼面具。
赏南就那么静静地看着鲁扬,良久,他开口,“嗯,知道了。”
“你知道?然后呢?你还是要帮他?”
“赏南,你知不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鲁扬恼怒于赏南的油盐不进,“我们两家是有合作的,我们才是一个圈子的人!”
看似不存在的东西其实一直存在,每个人都被严格划分了等级。
赏南,鲁扬,还有这所高中的其他一些人,他们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一群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小姐们。
“鲁扬,”赏南语气淡淡的,“你父亲才是造成你母亲死亡的罪魁祸首,你为什么不怪他,是不想?还是不敢?”
赏南没打算从鲁扬嘴里得到答案,鲁扬只找虞知白的麻烦,已经足够说明所有问题。
赏南在去医务室的路上,一直在想,他是纸人,为什么会流那么多血?
除了出于任务者的义务,赏南心底还出现了隐隐的担忧。他在这只纸人身上没有感受到恶意,但纸人却承受了来自外界大多数不应该它承受的恶意。
甚至,曾经的人类虞知白早已经被这些恶意杀死。
校医姓伍,此时,他遭遇到了行医史上最棘手的问题之一——虞知白同学的伤口无法止血。
看着虞知白同学脸上的血色一点点消失,伍医生更换纱布的动作逐渐加快,额间出现热汗。
身后传来咔擦一声,门开了,是赏南。
伍医生正全神贯注地止血,被这陡然出现的一声吓得手臂一抖,镊子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赏南同学?你来看虞知白同学的?”他说完,赶忙弯腰去捡镊子,就这么十几秒钟功夫,那几道不算深的伤口又淌出血来,汨汨往下,鲜血打湿了虞知白的衣领,他来的时候脱了校服,白色毛衣上像开出了一整片鲜红锦簇的花。
虞知白本来低着头,听见赏南的名字才抬起头,他朝赏南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你来了。”
赏南双手插在衣服兜里,站在医生旁边,看着那一大盘子已经使用过的满是鲜血的纱布,“怎么了?”
伍医生叹了口气,“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止不住血,伤口也没多深啊……”
“要不……”赏南迟疑着,“我陪他去医院看看?”
“可以可以,赶紧送医院吧。”伍医生就等着这句话呢,偏偏虞知白是个闷葫芦,从送进来到现在,纱布用了一大堆,听自己说了半天“这血止不住啊”“完全不行啊”,他也不接一句话。
还是赏南同学有眼力见,这聪明劲儿,不得了。
“那我先去找班主任开假条。”
赏南说着,急忙出去了,虞知白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的背影,直到彻底消失在走廊里。
就过了几分钟,赏南就拿着假条回来了,伍医生如释重负,不知怎的,他觉得和虞知白这个学生共处一室,浑身上下都不对劲,对方一言不发,不皱眉,也不喊疼,就静静地看着你,看得人心里发毛。
走时,伍医生给了虞知白厚厚的纱布,让他按着伤口。
虞知白捂着脖子,走在赏南身边,忍不住想要用另一只手去牵住赏南,它的人类朋友。
赏南却白了他一眼,“演技不错。”
虞知白将已经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抿唇一笑,“谢谢夸奖。”
“去医院?”在电梯里,赏南看着虞知白手里又逐渐洇红的白纱布,低声问道,他知道虞知白肯定是不用去医院的。
虞知白摇头,“不用,我回家就可以。”
“嗯,那我陪你回去。”
幸福小区真的太旧了,摇摇欲坠的铁门,锈迹斑斑,底下绿化由风雨雷电亲自操刀,树木花草疯长,低层阳台的藤蔓和旁边的树干来纠缠不休,和外面的荒草连成一片。
空气潮湿寒冷,呼吸一口空气,就像吞进去一把刀子。不过太阳暖洋洋的,晒得头顶和肩背发烫。
“进来吧。”虞知白带着赏南进了11栋的门,风吹进来,门上墙皮掉落几块,恰好落在赏南的肩上。
赏南背光而立,脸部和身体的轮廓被阳光描绘出了耀眼的浅金色光圈,他微微侧头,没有露出一丝嫌弃的神色,拍掉了肩头上的白灰尘,连脖子和小半张脸都在发光。
虞知白捂着脖子的手紧了紧,赏南同学这么漂亮的艺术品,是不应该出现在贫民窟里的。
楼道狭窄,光从墙上的方形小窗照进来,照在楼梯上形成一小片发亮的区域,光束底下的灰尘像扬起来的金粉。
钥匙插进门锁里转了半圈,门就开了,虞知白靠着门,邀请赏南进去,“这里就是我的家。”
赏南走进去,还没看清屋内别的,却首先注意到了立在墙角的一对纸人,依稀可以辨别出性别,一男一女,小孩装扮,男孩没有五官,女孩子却五官具在。
女孩穿短绿褂子,唐装盘扣,宽袖口,身高也就一米四五左右,两根羊角辫,脸上画着两坨鲜红的胭脂,面朝门口的方向,嘴角咧得很大。
大概是察觉到家里有陌生人到来,在阳台躺椅上晒太阳的虞婆子动了动,声音沙哑,“小白,家里来客人了?”
虞知白低声向赏南介绍,“那是我快死的外婆。”
虞婆子听见这句介绍自己的话,重重地咳嗽了几声,然后就不再吱声了。
虞知白把赏南带到自己房间,顺手关上了门。
他的房间昏暗,刚从明亮的客厅走进来,赏南有片刻的不适应,等适应过后,才发现虞知白拧开了一盏暖黄色的小台灯,虞知白背对着他,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沓白纸走到书桌旁边坐下。
“外婆年纪大了,她住采光好的房间。”
赏南往窗外看去,发现窗户被一棵巨大的槐树挡得严严实实,槐树叶已经落了个一干二净,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直愣愣地戳向天穹。
虞知白已经低头开始裁纸,剪刀刀锋裁开纸张的声音在房间里尤为清晰,他脖子上的伤口还在往外渗着鲜血。
赏南走过去,左右看了看,只看到一只小凳子,他顺势坐下,瞬间便矮了虞知白一大截。
“有什么是我可以帮你的吗?”
虞知白垂眼,长睫浓密,“你不害怕吗?”
“不怕。”相比令人恐惧,赏南觉得虞知白更加使人觉得脆弱。
“没什么需要你帮忙的,你坐在这里陪我就可以了。”虞知白裁剪好了几条和伤口同样长宽的纸条,却没有立即使用。
赏南认真看着。
桌子上一直摆着一瓶红色的液体,十分浓郁厚重的深红,摇晃时,液体沾到瓶壁缓缓往下滑。虞知白将它拿在手里,抽开瓶塞。
当着赏南的面,他直接用手扒开伤口,瓶口对准拉开的口子,瓶身倾斜着往里面倾倒,咕咚,咕咚…赏南怔怔地看着,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瓶内液体减少过程中发出的声音同频。
整个过程当中,它一直注视着赏南,赏南从一脸淡定到面露惊讶,温柔的浅棕瞳孔微微扩大,双唇微启,虞知白再一次看见了赏南的舌尖,小小的,粉色的,看起来很软。
好想......
[14:南南,他黑化值降了3,还剩45,但是我这边显示它居然对你产生了爱意值,南南!往后退,和怪物拉开距离!]
但已经晚了,赏南反应过来时,虞知白已经朝赏南伸出手,手指飞快钻入赏南口腔,冰凉的食指指腹对准赏南的舌尖重重一压,柔软温热的感觉包裹着虞知白的手指。
纸人歪着头,脸变得雪白,唇血红,在昏暗的光线底下,看起来不太像人类了。
而本来已经倒入纸人体内的红色液体,此刻又疯狂涌出。
不管伪装得多么像人类,怪物到底是怪物,靠近怪物,就要做好被怪物袭击和入侵的准备。
作者有话要说: 南南:唔
第12章 纸活
虞知白的手指在赏南口腔搅了一圈才收回,皮肤表面一层亮晶晶的覆盖物,它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才用纸巾擦掉,擦完后捏着纸团低头左右看了看,似觉可惜般,抬手那团纸塞进嘴里。
赏南离他那样近,看得见对方咀嚼的动作,闻得到萦绕在鼻息的纸浆和淡淡的墨水味,直到虞知白的面色重新恢复成正常人类的色调,殷红如血的唇也慢慢褪去成为温和内敛的粉。
赏南的唇还微微张着,过了半天,他才不可思议道:“你不害怕我把你的事情说出去吗?”
一开始,虞知白还想用小纸片人抹掉自己的记忆,现在呢?就这样有恃无恐?
虞知白将桌子上裁剪好的纸条按在脖子上的伤口处,被它撕开的口子慢慢合拢,最后只留下一条很细的血线。
赏南没有自己原世界的记忆,他不知道自己原本所身处的世界有没有存在这种非人类灵异事件。
按照他现在的震惊程度,不管存在与否,他肯定是没见过的。
虞知白处理好伤口之后,才慢条斯理回答赏南的问题,“你也可以变成纸人。”
“什么?”
昏暗光影中,虞知白下颌流畅,五官显露出一种无害的内敛和温润,他伸手握住赏南放在膝盖上的手,笑容友好,“我可以把你也做成一只和我差不多的纸人,只不过外婆现在不做纸人了,她手艺更好,可以把你做得更漂亮。”
虞知白语气亲呢地向赏南描绘着他的想法,他没有表现出秘密暴露出去的担忧,他有那么多小纸人和纸偶,赏南做什么说什么,他都知道。
赏南垂下眼,“我不会说出去的。”怪物不仅对于这个世界而言是危险的,对接近怪物的赏南而言,更危险。
外面,虞小羽正趴在门上偷听,听见房间里快要出来的动静,她又蹑手蹑脚走到原本的位置站定。
她旁边这个看不见也开不了口,可是能听见。
能听见就够了,虞小羽可以说给他听。
“我还是头一次见小白这么喜欢一个人。”
“你看,我眼睛都是它随便点的,两只手的大小也不一样,嗯…..不过你更加惨一点,都一年了,你还是这个样子,它估计都把你忘了,它现在眼里只有那个漂亮得要死的人类。”
赏南和虞知白一起从房间里出来,阳光照进客厅,落在赏南脸上金灿灿的一层光,在太阳底下,他露出来的皮肤近乎半透明,柔顺乌黑的发丝,唇是均匀湿润的桃色,整个人看起来都温柔又通透。
虞小羽的眼珠子忍不住转向赏南在的方向。
“你休息吧,我回学校了,”赏南一边往门口走,一边说道,“回了学校之后我会帮你向张老师请假的,你受了伤,不休息的话…别人会起疑心的。”
虞知白站在赏南身后,背着光,脸和身前都泡在阴影里。
赏南扭开了门把手,楼道里的冷风灌进来,陈旧墙壁上面布满斑驳,他回过头,看着狭小拥挤却干净整洁的客厅,有几块地砖裂了缝,老花布料的沙发,电视机上盖着防尘布,一张深色方桌上放着一个女人的黑白照片。
“那是谁?”赏南问道。
女人长发,一半在脑后,一半柔顺的披散在肩头,笑得很温柔,和虞知白有几分相像。
是红石隧道那个将小纸片人拾起来的红裙女人。
“我的母亲,虞舍。”虞知白朝香案桌的方向看了一眼。
桌子上摆着水果,可以看出来是新鲜的,香炉里插了几支烟,却没有点燃,仅仅只是插在炉子里。
[14:虞舍不肯走,香点不燃,虞知白没放下。]
“她真漂亮。”赏南由衷赞赏。
虞知白翘起嘴角,“谢谢,她要是知道自己被夸漂亮,一定会很高兴的。”
赏南莫名想起了那张车祸现场的照片,玻璃竖着插进虞知白的眼睛,血液顺着太阳穴流到头发里,流到地上,女人死死瞪大眼睛,看见自己和自己年仅八岁的孩子倒在血泊当中。
她漂亮,但漂亮不是错,更不是罪。
从她弯腰去捡小纸片人的样子,赏南想,她应该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过世了,活在世上的,是纸人虞知白。
“虞知白,我们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吧。”赏南朝虞知白露出一个很灿烂的笑容,眸子明亮澄澈,气质干净温软得和这个贫民窟一样的破地方格格不入,他玻璃一样澄净的眼珠里映出站在阴影里的少年清晰的轮廓。
它仿佛和这个糟糕的环境融为了一体,视线追寻到赏南脸上,赏南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些之前没有出现过的情绪——有些触动,有些探究,有些依恋,但多一些的是贪婪。
纸人露出了之前在房间里,将手指伸进赏南口中时候的眼神。
赏南后背一凉,他朝虞知白挥挥手,“拜拜,过几天再见。”
虞知白一直看到落荒而逃的赏南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连门都忘了关上。
虞小羽跑过去将门带上,转身又追到阳台上,在太阳底下,她圆盘圆脸,眼巴巴地等到了赏南从楼道里走出来。
“人类都这么好看吗?”虞小羽能接触到的除了虞知白就是外婆,外婆每天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睡觉,虞知白也不算人。
虞小羽只是纸的衍生品,她和虞知白不一样,虞知白是外婆的心头血和他自己的心头血扎成的,而虞小羽,她要是沾了水,就会直接被泡软,最后融化。
虞知白弯腰将落在地上的毛毯重新改盖到了虞婆子的腿上,“人类都很丑,他是唯一好看的。”
“哇~”虞小羽很捧场。
虞婆子在这时候慢慢腾腾睁开了眼睛,她当时为了救虞知白,让他继续留在这个世界上,违背了行业内一些死命坚守的行规,遭到反噬,“我活不了几天了。”
虞知白坐在她身边,看着远处市中心的高楼在太阳底下仿佛戳穿了淡蓝色的天幕,听见虞婆子的喃喃自语,虞知白看向她,“需要我把您做成纸人吗?”
“……”
“把我送回老家,让我的坟和你妈妈的坟挨在一起。”虞婆子已经习惯了虞知白的说话方式,在前好几年,她就不愿意和虞知白再交流了,留在虞知白身上最后的属于人类的特质早就消失,他的逻辑,他的思维,他的观点,他的一切,都和人类再无关。
它是纸人虞知白,不是她的孙子虞知白。
虞婆子说完后,慢悠悠闭上眼睛,呼吸沉重又悠长,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加重了这件屋子里的沉闷与死气。
接下来好几天,赏南都没看见虞知白,家里的小纸片人也没动静,静静地躺在桌面上,看起来仅仅只是一张人形纸片而已。
[14:虽然它没有痛觉,伤口又好修复,但估计还是需要休养一段时间。]
虞知白的桌子已经被赏南擦干净了,连被墨水弄脏的习题册,赏南都给他重新买了几套。
张沪从前面扭过头,“赏南,明天周日了,你问问虞知白好点儿没,他还参加我的生日会吗?”
“哦,好。”赏南打开联系人列表,从头看到尾,都没看见虞知白的联系方式,才恍然想起,他因为追求虞知白被拒绝,恼羞成怒地删掉了虞知白的联系方式。
赏南只能重新去把人加回来,可惜一直没通过申请。
张沪:“他要是来不来你自己来也成,反正我们也离得不远。”
张沪:“我让我家司机来接你。”
张沪他爸比较有生意头脑,拆迁款不多,一收到款项,他就各种塞钱找人,将张沪送进了这所百分之七八十都是少爷小姐的贵族私立,第二件事情便是卯足了劲儿用剩下的钱去做生意,如今也略挣了些家底,不算富足,但温饱有余。
除了任务,赏南没想在这个世界里的其他人身上浪费太多的精力,但既然是已经答应了,赏南还是在网上正式地给张沪买了礼物——一根纯羊毛围巾。专柜配送,晚上就能到家。
赏南本来以为第二天会是一个好天气,起码老天应该给寿星一点面子。
但翌日赏南从床上醒来看见外面的蒙蒙细雨时,赏南就知道自己的期望落空了。
他从床上坐起来,看见那只死气沉沉好几天的小纸片人坐在桌沿边上正歪头看着自己,不知道看了多久。
赏南面露喜色,“虞知白好了?”
小纸片人耸肩:“谁知道呢?”
“……”
起床之前,赏南看了眼手机,好友申请仍旧没有通过。
算了,直接去虞知白家里看看
赏南迅速洗漱换了衣服之后急匆匆下楼,他背了只米白色的帆布包,藏青色牛角扣大衣,阿姨见了他,哟了声,“不是说最讨厌白色书包了吗?”
赏南走到餐桌跟前坐下,拿了片面包坐下,“我现在觉得还挺好看的。”
代丽丽的位置空着,赏南漫不经心瞥了眼,“母亲呢?”
“夫人一大早就出门了,说是和几个闺蜜约好了打麻将。”阿姨答道。
赏南把面包边留在盘子里,想到代丽丽房间里用来诅咒虞知白的纸扎人,她甚至还给它点了眼睛,如果没有眼睛,虞知白不一定能知道代丽丽在诅咒他。
他一开始本想和代丽丽谈谈,后来又觉得没用,代丽丽生了病,思维已经病态化,反正虞知白也不计较,随她去吧,她开心就好,本来她这一生,一直都是受害者的角色。
“我中午晚上都不在家吃饭,朋友过生日。”赏南拎着书包站起来,对阿姨说道。
今天李厚德也休息,赏南需要自己打车去幸福小区。
微雨蒙蒙,赏南把大衣扣子都扣上,和司机报了地址,靠在椅背上发呆。
他在想虞知白,他现在想的最多的就是虞知白。
怎么让虞知白觉得这个世界是美好的,是充满爱意的,赏南觉得很难,因为如果换成是他,遭遇了虞知白所遭遇的,估计也会对这个世界大失所望。
[14:它已经对你产生了爱意值了啊,虽然只有5,但在发生后我在数据库当中搜索了,也询问了同事,发生这种既定规则外的情况,几率非常小。]
[14:南南加把力,让它爱上你,爱得无法自拔,感觉好像要比漫无目的地去拯救要容易点。]
赏南把小半张脸都藏在衣领里,神色瞧着有些倦意,“说不定它这是对朋友的爱,你说的,不能用人类逻辑去解释怪物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