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来问:“你想怎么办?”
江棠承想了想,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江来陪着,于是以己度人:“那我去陪陪他吧,我可以拿拼图或者填字游戏,让他跟我一起玩,玩起来就不会想东想西啦。”
江来没想到小孩还挺有一套,但时间已晚,或许比起陪伴,秦郁上更需要一个人独处。
然而不等他出声阻止,江棠承已经迅速跑回客厅,拿上一本填字游戏,又噔噔噔跑到玄关,伸出手一把拧开了门。
江来追过去,正要开口,就听小孩一声惊呼:“叔叔?”
一门之隔的走廊外,秦郁上猝不及防,正要敲门的手悬在半空,而后不自然地收回,尴尬地摸上高挺的鼻梁。
“我来借——”
他一下卡壳,刚才想好的理由是借什么来着?
幸好江棠承替他解围。小孩伸出细白的胳膊,一把将他拉进房间:“叔叔你来的正好,我有个单词不会正要去找你,我们好心有灵犀啊。”
秦郁上只觉手腕一热,随即便从昏暗的走廊一步跨进了灯光明亮的房间。
明明同样的布局,明明他也把套房的灯全都打开,却还是觉得江来的房间要更加敞亮。
所以他从房间走出来,揣着连自己都不甚明白的心思站到了走廊,正要敲门时门自己开了。
从这个角度说,他和江棠承还真是心有灵犀。
江棠承把秦郁上拉到沙发坐下,翻开一本填字游戏,指着其中一行说:“就是这个,我不会,你教我呗。”
秦郁上瞄了眼提示,这种级别的游戏对他毫无难度,三两下就给江棠承解答,还顺带一通科普。
江棠承挨着秦郁上坐,脸捧成一朵花,闻言夸张地“哇”了一声:“你好厉害啊,我怎么没想到!”
紧接着他翻过一页,手指一点:“还有这个,这个我也不会。”
小孩大概随了钱司壮,演技浮夸,连江来这个亲爸都没眼看,但却没有阻止。
因为从秦郁上享受的表情看,他明显很买账。
填字游戏之后紧接着又是拼图,江棠承将装怪卖萌发挥到极限,但他没想到演戏是个体力活,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江棠承枕着秦郁上的肩,睫毛低垂像个漂亮的洋娃娃。秦郁上生怕吵到他,手里拿着一块拼图却不敢动,僵直地坐在沙发,求助地看向江来。
江来双手伸到小孩腋下轻轻将人抱起来,走进卧室放在了床上。
等他出来时,秦郁上正站在窗边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从断断续续传来的字句能听出是在沟通第二天的拍摄。
或许强迫症发作,或许江来只是想找点事情做,他走到茶几前,弯腰收拾散乱的书和拼图,忽然余光一瞥,看到沙发两个座垫的夹缝里掉落的一张白色卡片。
秦郁上正背对着客厅,江来抬头看了一眼,伸出两指将那张卡片捏了出来。
是一张房卡。
大概是秦郁上坐在沙发上时,不小心从他衣兜里滑落的。
耳边传来“嗯嗯”几声,秦郁上似乎准备挂电话了。电光火石之间,江来做出一个连他自己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把那张房卡塞进了江棠承的一本填字书里。
秦郁上挂线后转身,就见茶几已经纤尘不染,江来正把最后一本书搁在一摞书的最上头。
秦郁上问:“崽崽睡着了?”
江来直起身:“睡了。”
既然如此,秦郁上没有再待下去的理由,清清嗓子道:“那我先走了。”
“好。”
秦郁上收起手机往玄关走,下意识摸口袋,脚步忽然僵住。
房卡呢?
左右兜摸遍,仍然找不到房卡的踪迹,秦郁上清楚记得他出门前特意带上,就揣在裤子口袋里,怎么从对门过来的这会儿功夫就能没了?
难不成房卡成精,自己跑了?
“没带卡吗?”江来似乎习以为常。
秦郁上别扭转身,表情既冤枉又尴尬:“我带了。”
“嗯。”
“我没丢。”
江来唇角微微翘起,只一瞬又被他压回去:“嗯。”
他知道秦郁上有一张备用的卡搁在小周那里,淡定问道:“要找小周吗?”
秦郁上无声骂了句,心道在江来眼中,他这个稀里糊涂丢三落四的名声算是洗不清了。
他从手机中找到小周号码,在拨号的瞬间心念忽地一转,放下手机看着江来说:“这么晚,小周该休息了。”
“估计是。”江来回视他,表情淡淡地道。
“酒店经理也该睡了。”
“差不多。”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站在狭窄的玄关,相顾无言,任气氛逐渐沉默。
似曾相识的对话,能否导向同样的结果?
秦郁上滚动喉结,感觉肺部氧气慢慢被抽空,如同接受审判的被告,只等江来的法锤落下。
终于,江来在他期盼的目光中启唇,施恩般开口:“不嫌弃的话,沙发再借你一晚。”
“秦郁上。“他展颜一笑,“要睡吗?”
作者有话说:
房卡:救……救命,你们两口子能不能放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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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白色纱帘,洒在套房客厅的沙发上。
沙发上的人眼皮动了动,而后慢慢睁开眼,在短暂的迷茫后视线聚焦,对上一双清澈明亮黑葡萄似的眼睛。
江棠承趴在沙发边,顶着一头还没梳的蓬乱卷发,正一错不错地盯着秦郁上。
四目相对几秒,江棠承扭头冲身后大喊:“叔叔醒了!”
这一声让秦郁上清醒了一半,他翻身坐起,按了按太阳穴。
身体和意识缓慢加载,秦郁上后知后觉地闻到空气中飘出的香气。
他一抬头,开放式厨房里那道身影旋即出现在视野中。江来远远问了声早安,转身继续忙碌。
秦郁上加载到一半的神志顿时卡壳,恍惚间仿佛身处梦中。
在碗盘碰撞的清脆背景音里,江棠承眼巴巴地望着他:“叔叔,你睡得好吗?”
睡得好吗?
秦郁上揉了揉脸,他已经很久没睡得这么沉,原以为会梦到秦霆焕,没想到一夜无梦,身心都有了着落般踏实。
“很好。”秦郁上说,“你什么时候起的?”
“二十分钟前吧。”江棠承想了想,“我都做完一个填字游戏了。”
秦郁上把剩下那一半程序加载完,叠好薄毯搁在沙发上,而后起身走到厨房。
烤箱正在运转,那股香气就是从里头飘出来的。秦郁上看着江来拿出一个平底锅,而后问跟在他身后的江棠承:
“煎蛋要单面还是双面?”
“单面!”江棠承大声应着,接龙似的又问秦郁上,“叔叔要单面还是双面?”
这话仿佛自动默认秦郁上会跟他们一起吃饭。秦郁上朝江来看去,恰好江来也看向他。
江来早起后只用清水洗了脸,皮肤白皙透出浅淡的红晕,黑白分明的眼珠烁烁有神,看起来气色极好。
视线相触的一瞬,秦郁上抢先开口:“我也单面。”
江来微微挑眉,没说什么,指挥江棠承去冰箱里拿鸡蛋。
江棠承打开冰箱,撅着屁股从底下的格子里拿鸡蛋,边小声数数:“爸爸吃一个,我吃一个,叔叔吃……”
他从门后探出头:“叔叔,你吃几个?”
秦郁上日常消耗多且定期运动,基础代谢高,因此并不像一般演员需要控制饮食。按他正常食量,能吃光两份完整的英式早餐。
担心暴露食量会影响形象,他克制地说:“两个吧。”
江棠承又拿出两个鸡蛋,手中搁不下便捧在怀里,踮着脚一个个往料理台上摆。
江来起锅热油,拿起一颗鸡蛋,在台面上轻轻一磕,接着拇指一捏,金黄的蛋液便流进平底锅里。
蛋白迅速凝结,平底锅滋啦作响,江棠承陶醉地哇了一声,继续提要求:“要太阳蛋。”
这样的场景再一次叫秦郁上觉得不真实,他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单手伸进口袋,隔着布料狠掐了一下大腿。
疼痛切实地传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三个单面煎蛋很快做好,漂亮的太阳蛋给江棠承,另外两个装进一个盘子里。
江来想起什么,转过身,两根手指抵住搁在中岛的一张卡片推到秦郁上面前:“这是我在茶几底下的地毯上找到的,应该是你的。”
秦郁上接过一看,白色卡片上还用圆珠笔标注着他的房间号,的确是他那张不翼而飞的房卡。
他忽然感到头顶落下一束光,此身分明乾坤朗朗:“我就说我带了,不可能丢。”
江来没有否认,转身去煎最后一个、他自己吃的双面蛋。
等秦郁上回房间洗漱完再回来时,中岛临时布置的餐桌上整齐地摆放了三个雪白瓷盘和三杯牛奶,每份盘中都盛着煎蛋香肠和芦笋,江棠承还有一份额外的舒芙蕾做甜点。
刚从烤箱拿出来的舒芙蕾蓬松软绵,云朵似的,光看着就觉得诱人。秦郁上不喜甜,此刻喉结却不自觉滚了一下。
他一个成人,干不出跟小孩抢东西吃的事,便旁敲侧击问:“好吃吗?”
江棠承张嘴咬下一大口,唇边沾了一圈碎渣:“好吃!”
秦郁上暗示失败:“……行,那你多吃点。”
入夏后天亮得早,刚过七点,酒店楼下树丛便传来此起彼伏的蝉鸣,金灿灿的阳光泼洒进房间。
早餐在温馨友好地氛围中进行,直到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江来在秦郁上略显不爽的视线里起身,走到玄关去开门。
他原以为是钱司壮,开门后才发现是裴颂。
裴颂脸上遮掩不住的兴奋,声音也比平时高出不少:“哥!我老板妥协了,说不强迫我拍戏!”
江来似乎并不意外,淡淡地点头:“那不是很好。”
裴颂明显处在亢奋状态,平日里帅酷的一张脸此刻笑靥如花:“都是你鼓励我,要不然我还不敢说,说出来以后也没觉得有什么难的。哥,你真是我——”
最后几个字戛然而止,裴颂表情忽然凝固。
江来转头,就见秦郁上不知何时闪到了他身后。
秦郁上微眯起眼朝裴颂投去短暂一瞥,随即收回视线,神情自若地问江来:“榨菜你搁哪儿了?”
“榨菜?”江来一愣,好心提醒,“香肠已经很咸了,再吃榨菜会盐分超标对胃不好。”
更何况他们今天吃西式早餐,需要榨菜那玩意儿吗?
“没事。”秦郁上一本正经,“我喜欢喝牛奶的时候配榨菜。”
江来无语一秒:“在冰箱门上。”
秦郁上微微皱眉:“我找了,没有。”
一旁的裴颂简直魔幻了。
如果他的思维具象化,那一定是三个巨大的问号。
为什么秦郁上一早会出现在江来房间?
为什么两人要用这么家常的语气聊榨菜?
牛奶配榨菜,这组合真的能吃吗?
紧接着,他敏锐地察觉秦郁上的视线再一次落到他身上。
秦郁上面带微笑,目光却阴恻恻的,将裴颂整个人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扫了一遭,关心地问:“起得挺早,没去游两圈?”
那两盘韭菜炒生蚝以及在泳池里被秦郁上支配的恐惧深入骨髓,裴颂瞬间感到腿软,疯狂摇头。
秦郁上跟教导主任面对学生似的,继续拷问:“探班有收获吗,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收、收获很大。”对面的死亡凝视如有实质,裴颂浑身僵硬,后背刷地冒出冷汗,结巴道,“我后天,不明天,不不我今天晚上就走。”
秦郁上满意了,施恩般收回视线:“一路顺风,我就不送了。”
裴颂如蒙大赦,擦了把额头的汗,飞快对江来说:“哥,我走了,你多保重!”
“砰”一声,门在面前关上,幸好江来机敏地后退半步,否则就要被门板撞到鼻子,但他还是愣了好几秒。
随即他转身,绕过秦郁上走到冰箱前,打开冷藏室的门一看,不禁皱眉。
他记得清清楚楚,江棠承吃的儿童榨菜就放在门边的置物格上,此刻上下几层都是空的。
江来回头看了秦郁上一眼,后者表情坦荡:“你看吧,真没有。”
江来垂眼思索着什么,随即弯腰拉开最底端的抽屉,儿童榨菜花花绿绿的包装顿时映入眼帘。
“原来在这里啊。”秦郁上演技发挥到极致,抢先道,“你说你收这里头干什么?”
江来:“……”
两人坐回中岛前,秦郁上撕开榨菜包装,倒出一些在盘子里,在江来“我就这么看着你吃”的注视中,淡定夹起一根榨菜,优雅地送进嘴里,咀嚼后就着一口牛奶吞下。
江棠承看呆了,一节香肠插在叉子上忘了吃,就见秦郁上眉毛微挑眼神微眯,仿佛偷腥的猫,正在品尝米其林三星小鱼干。
他心中冒出一个疑惑。
榨菜不是喝粥的时候才吃吗,配牛奶也可以?
这么好吃吗?那他也尝尝。
江棠承有样学样,一口榨菜嚼碎混着牛奶咽下,顿时瞳孔地震。
呕,好难吃。
当晚影视基地突降暴雨,裴颂被困在酒店没能走成,不过第二天一早放晴后,他立刻麻溜走了。
钱司壮目送来接裴颂的保姆车驶远:“怎么也不多待两天,是不是接下来还有工作啊?”
江来没理会,扭头去看花园边的江棠承。
雨后空气清新,绿叶红花被雨水冲刷,阳光一照色泽鲜亮。
江棠承站在花园边踮脚探头往里看,不多时便见到三只小奶猫身形灵活地在灌木从里钻进钻出。
他本能退后好几步,和猫咪维持安全距离,但眼睛却舍不得挪开,始终盯着那几只猫。
乔阮出发去片场前大概刚喂过一次食,两个饭盆里的奶和猫粮都是满的,几只猫你推我搡地抢着干饭。
江棠承想上前又不敢,只能远远看着,小声自言自语:“喵喵,喵喵好可爱,喵喵。”
钱司壮“呦呵”一声,又开始日常碎嘴:“被咬一次还惦记着,崽崽这么喜欢猫吗,能不能想办法给他养一只啊,我听说过敏的人可以养无毛猫,但就是丑了点。哦对了,他狂犬疫苗是不是还差两针啊,下一针什么时候来着?”
江来习惯他碎碎念加话题跳跃,没反应地听着。
钱司壮也不在意。平时事多他怕忘,重要事项一律记在备忘录上。
钱司壮翻开手机提醒:“还有一针在三天后,最后一针在两周以后。”
他在心里估算时间:“你那时候差不多该杀青了吧。”
江来淡淡道:“嗯。”
“时间过得真快啊。”钱司壮感叹一句,仿佛有操不完的心,放下手机又碎碎念,“又是芒果过敏又是猫毛过敏,咱们以后可得小心了,不知道崽崽还对什么过敏。这过敏体质应该不是随你吧。哎对了,过敏是会遗传的吧。”
江来目光微微一动,无语地瞥了钱司壮一眼。
“你瞅我干嘛?”钱司壮莫名其妙,“我在跟你讨论严肃的遗传学问题。”
江来:“……是会遗传。”
钱司壮啧啧:“又是自来卷又是过敏,你那个神秘对象基因够强大的。”
江来:“……“
钱司壮不知想到什么,欲言又止地往江来看去,最后还是没忍住:“说实话,你想起来没,就是崽崽的另一个爸爸?”
风吹动江来额前碎发,他冷漠地吐出一个字:“没。”
“就没怀疑对象吗?”钱司壮追问,读书那会儿他要是有这种刨根问底的精神,也不至于门门考试都低空飞过。
问完后,钱司壮摩挲下巴,自顾自琢磨:“自来卷又是过敏体质,我认识的人里好像没有符合条件的啊。”
江来不想聊这个话题:“一大早的,你是没其他事了吗?”
“我怎么没事?”
钱司壮不满嘟囔,掏出手机拍了张碧蓝天空,正准备配句鸡汤发微博,忽然脑子一转,计上心头。
他现在微博粉丝不少,大多是不满江来营业不积极的粉丝。江来进组后就低调神隐,粉丝都跑到他这个经纪人微博底下嗷嗷叫。
钱司壮悄无声息地退后几步,举起手机对准江来,将他整个背影框进镜头后就飞快按下拍摄,连修图都不用直接传上微博。
评论很快热闹起来。
【是江来吗?】
【啊啊啊这是什么神仙背影!】
【细腰大长腿,江来杀我!】
【经纪人总算做回人了,不再发风景照和鸡汤了!】
【敢不敢放一张正面照!你敢放我就敢舔!】
钱司壮被内涵也高兴,美滋滋地翻评论,忽然被其中一条吸引视线。
“你在看什么?”
江来的声音毫无预警地响起,钱司壮吓了一跳,这才发现江来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额……”见瞒不住,钱司壮只能乖乖把手机递了过去。
屏幕恰好刷新出最新一条评论——
【正好在影视城附近玩,上高速的时候在收费站排队,好巧不巧遇上裴颂保姆车。有图有真相。】
这条评论底下很快就有不少回复。
【不是很懂,说清楚点。】
【关裴颂什么事?】
【裴颂一个模特又不拍戏,去影视城能干什么?你想想谁在那里。】
【哇哦,嗅到了八卦的气味。】
【一回国就去找人,这么迫不及待吗?】
【裴颂竟然还没被甩?续航时间可够长的。】
江来面无表情翻着评论。钱司壮生怕江来说他偷发照片的事,转嫁矛盾道:“现在的网友怎么这么神通广大啊,连裴颂来探班都知道,呵呵。反正你们俩的传闻也不是一天两天,不用太在意。”
江来把手机塞回钱司壮怀里:“这么喜欢发微博,那再发一条。”
钱司壮一头雾水:“发什么?”
“澄清。”江来一字一字道,“澄清裴颂的确是来探班,但我跟他只是朋友。”
钱司壮表情活像见了鬼,上上下下把江来打量了好几遭:“你以前对这种绯闻不是从不关心吗,怎么突然转性了?”
“你发不发?”
“我发,发。”钱司壮连忙道,抬头望了眼天,“这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啊。”
巨大的白色房车缓缓驶来,停在酒店门口。江来叫回流连花丛依依不舍的江棠承,三人一起上了车。
今天通告单上只有一场戏,拍摄地点不在摄影棚,而在剧组临时租借的另一家五星级酒店。
在江来的监督下,钱司壮那条微博很快发了出去,大方承认裴颂的确来探班,不过和江来只是朋友关系,广大网友不要胡乱揣测。
不出十分钟,这条微博竟然还被裴颂亲自转发。
然而网友并不买账:
【裴颂刚回国就忙不迭赶去探班,没想到被甩了。】
【还是好朋友,比爱人长久。】
【连分手声明都是经纪人发的,裴颂好惨。】
【酷哥好可怜。】
【哎,夏天到了,裴颂还是没能打破魔咒。】
【早猜到了,江美人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不知道江来下一个目标是谁。】
很快,#裴颂被分手##江来下一个目标#就上了热搜。
钱司壮一头黑线:“现在的人都怎么回事,澄清了也不信?一个个这么能脑补,怎么不去写小说啊?”
江来并不意外:“我早说澄清不会有用。”
钱司壮一噎:“那你干嘛还叫我发微博?”
江来沉默不言,转头看向窗外。
房车在林荫道上平稳行驶,阳光穿过树叶,细碎光点不断从他漂亮沉静的面容上掠过。
钱司壮眯起眼,狐疑地打量半晌:“你不对劲。”
“嗯!”江棠承忽然重重点头。
“是吧崽崽。”钱司壮找到盟友,“你也觉得你爸不对劲。”
江棠承在卡座上晃着腿,笑嘻嘻学舌道:“爸爸不对劲。”
酒店外停车场,小周如往常恭候。江棠承这几日跟他混熟,车刚一停稳就踩着台阶噔噔噔跑下去,大喊一声“小周哥哥”,而后在后者心花怒放如同大内总管的护送下,昂首挺胸往酒店里走去。
钱司壮落后几步,捣了捣江来手臂:“崽崽看来真的很喜欢拍电影,好好培养说不定长大真能成一代名导。”
江来对小孩未来职业并没有要求,他唯一的希望便是江棠承平安健康成长,如他名字一样,浪漫诗意又不失担当地生活。
清风徐徐带来未散的水汽,江来披着满身阳光,跟在江棠承身后走进了酒店的旋转门。
这场戏的拍摄场景是一场酒会,正是江来当初在Pauson晚宴上,随机应变在梁松面前演的那场戏。
剧组租借宴会厅作为场地,工作人员已经带着设备提前布场,等演员准备好后秦郁上开始说戏。
这场戏的重点在俞珍和江来两个人身上。
急诊收治的一名病人因为无力支付医药费,主动放弃治疗要求出院,宋岚批准了。谁知那个病人上午刚出院,傍晚就从医院附近的一栋高楼跳了下来,虽然下坠过程中被雨棚挡了一下,但送来医院后还是因为全身多处骨折而抢救无效死亡。
这场戏便是盛宁在救人无果后,穿着染血的白大褂冲进酒会去质问宋岚,两人之前关于“做医生是尽到本分就好,还是不顾一切也要救治”的理念冲突彻底爆发。
秦郁上说完戏,服装老师拿来一件白大褂,前襟袖口都用人工血浆抹出大片鲜红血迹。
江来伸展手臂穿上,自上往下将白大褂的扣子一粒粒扣好,抻着下摆将褶皱弄平,最后右手抚上左胸心脏的位置,停留了两秒。
他如完成某种仪式般做完这一切,抬头时忽然对上秦郁上的注视,冷不防愣了一下。
秦郁上不知看了多久,眼神很深。江来笑了笑,随即转身走到宴会厅外,准备进行第一次彩排。
彩排两遍后正式开拍。
“Action——”
宽敞明亮的宴会厅里,璀璨熠熠的水晶灯下,俊男美女穿着华服端着酒杯交际应酬。
宋岚罕见地将头发放下,秀发垂落到肩膀处,修身礼服突显了凹凸有致的曲线。
她举着香槟杯款款道:“其实我们医院和企业一向都有合作……”
在场的几位本地企业家连连点头,宋岚舒了一口气,端起酒杯巧妙地遮掩面上的不耐烦。
比起参加这样的酒会,她更愿意在办公室看病历,但这段时间盛宁给她的触动很大。
盛宁心无旁骛钻研以及治病救人的信念都叫她触动,透过盛宁仿佛看到刚做医生时的自己,那颗被现实磋磨的心又重新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