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逃生游戏,见见,你在说什么呢,鱿鱼游戏看多了?”金人及仿佛不能理解地反问。
谢见星仔细观察了他一番, 如果不是金人及的演技已经达到了连他都看不出来的地步,那么对方就是当真没有进入过逃生游戏。
他一下子放松了下来:“没什么, 就想到了一个最近玩的游戏, 那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金人及看着面前的青年, 对方沉沉的黑色眼眸中倒映着他的样子, 虽然青年看起来沉静, 但他知道对方正在担心自己,他知道自己是谢见星唯一的好友,正因如此, 他不能把谢见星拖进来。
“一个网友给我讲了一个鬼故事,说的跟真的似的, 可吓人了,所以才不敢一个人待着。”金人及勉强地露出一个笑容,为自己找了一个借口,他知道谢见星不会信,但没关系,“仔细想想,其实没关系, 我就先回去了, 你也早点回去。”
他伸手拍了一下谢见星的肩膀, 猛地一下子站起来,闷头就往门口冲去,谢见星拦他不及,眼睁睁地看着他冲出了酒吧。
“看样子,你朋友遇到了一点问题。”顾景戚顺着青年的视线看过去,“不追?”
谢见星摇头,如果金人及不想说,那怎么问都没用,不过他想了想,拿起手机想给对方发一条信息,但一看之下他便沉默了下来,手机里有几条来自母亲的未接来电,因为酒吧太吵,他又把手机闷在口袋里,这才没有听到。
他没有回复,而是先点开金人及的对话框:【我相信世界上有鬼,不要怕,你可以告诉我。】
夜风很凉,一下子将金人及吹了个哆嗦,也将他的酒意吹散了不少。
他用脚踢了踢路上的石子,站在路灯下,这条街他很熟,准备去不远处的一个网红网吧过夜。
他不是真的想打游戏,但现在这个点,除却酒吧之外,附近还有许多人的也只有网吧了。
如他所料,网吧里挤满了附近学校来包夜的学生们,在一起开黑,时不时爆出几句粗口,嘈杂的环境却让金人及感到安全,他开了台机子,坐在大厅里,却没有进任何一个游戏,只是看着屏幕发呆。
金人及实在是不太敢回家,他其实很想找个人分担一下这个秘密,但却不想连累其他人,尤其是谢见星。
他和谢见星是高中同学,都就读于一中。
少年时期的谢见星漂亮的雌雄莫辨,是当之无愧的校草,但他的性格也比现在尖锐而张扬,很迷人,也很可恨,在学校里除却众多的追求者外,也有不少人看不惯他,最开始的时候,金人及就是其中的一员。
金人及起初觉得他太有距离感,平日里也不跟男生们一起打个篮球,特别装逼,而且还长得跟个女人似的,这种关系一直持续到他因为打球时出言不逊惹上了邻校的校霸,老师协调道歉后校霸还不依不饶地骂人,因此金人及一生气趁着双方推搡时故意踩了校霸两脚,这下可坏了,对方趁两校交流的时候把他堵在巷子里狠狠打了一顿。
而金人及的身世,说起来复杂又狗血。
他家挺有钱,也算个小少爷,但父母却并非因为爱情选择结婚,仅仅是因为联姻,当时父亲有另外爱慕的对象,却因为家族企业的危机,被长辈要求与母亲结合,因此他痛恨金人及和她的母亲,平素里也对他不闻不问。
金人及的母亲因为这样,也喜欢在外面玩,经常出国不着家,因此家里的别墅长年累月就他一个人,因为父母的教育方式,他哪怕被打也不想求助于父母,只想着找机会找回场子。
但他和打篮球的朋友们都不擅长打架,被校霸打了几次,对方很有分寸,从不下狠手,脸上甚至都看不出来,专门往肚子这种地方打。到最后朋友们都劝他去给校霸低个头认错,金人及始终不肯,事情演变到最后,已经是校霸每天堵着他打架,想让他低头。
那天在金人及回家的必经之路上,校霸再一次堵住了他,围过来的还有他的小弟们。
校霸的校服外套披在肩膀上,手里提了根棍子:“今天走的够早啊,都不等我们?”
“你们又想干什么?”金人及虽然吃过亏,但却不肯低头,虽然知道这样会引起对方更激烈的暴力,但少年心性,他实在没办法装孙子求饶,“又来找骂?没听够?”
“你敢还说,嘴倒是很硬。不过没回去像个娃娃一样找家长,也算你是条汉子,这样吧,你说一句怂了,一中的都是废物,我就大人有大量地放过你,怎么样?”校霸把手里的棍子狠狠往墙壁上一甩。
金人及咬牙:“不可能!你要打就打,我不怕你们!”
说是这么说,但看着校霸靠过来的身影,他还是害怕地闭上了眼睛,然后他听到一个从身后传来的声音。
“——让让。”
这个声音他每天在班级里都能听到一次,在上交作业的时候,是谢见星的声音。
一如既往的沉静而冷淡。
金人及转过身,将对方的身影映入眼帘。
少年的校服拉链拉到了胸口,他们的校服是红白交加的,那抹红很衬他的气色,几乎与少年嫣红的嘴唇同色,可他的神色又是那样的面无表情,仿佛面前站着的不是一伙小混混,而是陌生路人。
他怎么会在这里?
校霸和金人及有着同样的疑问,或许是少年外貌过于漂亮的缘故,他用棍子直指着对方:“你又是谁?小妹妹,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我不打女人。”
金人及:“。”
小,妹,妹?
他忍不住用眼神去瞥谢见星,果真见少年唇角扬起一抹冷笑:“你堵他,是因为他骂了你?”
这时候的谢见星乍一看像个过于精致的小姑娘,他肤色极白,漆黑的头发吹拂间有一种山水画般的风月之意。
校霸却没看出他笑容里隐藏的危险,反倒是被这一笑弄得骨头有点酥,挥了挥手:“你也知道啊?那就赶快走,别告诉任何人,我可以当做没见过你。”
“老大,很怜香惜玉嘛。”马仔们在一旁瞎起哄。
“他没有骂你吧,说实话怎么能叫骂人?”谢见星说,“‘你像个不会用脑的弱智’,这里面哪个字不正确?”
他说这话时的神色很困惑,就像他在上课时遇到不懂的问题朝老师提问一样,是真情实感的疑问。
这就导致校霸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人是在骂他——
而在校霸积满怒气提起棍子之前,少年已经飞跃过去,一个漂亮的侧踢径直踹到他的腰部,对方一个踉跄,狼狈地摔倒在了地上。
“艹,上!”
校霸身边跟着的马仔们见状一拥而上,朝着谢见星背后扑去。
少年及时一个翻身闪开了这一扑,但另一人握紧拳头却直接朝着他的嘴角来了一拳,他用力还了一拳打在对方的肚子上。
金人及也迅速反应过来,一个加速直接扑倒了另一人,趁机对着对方猛踢,在他踢踹对方的时候,那名马仔抓紧时机伸出手臂用力抱住了他的小腿,将他抓倒在地,双方厮打在一块儿。
好在金人及抢占了先机,回头揣倒了那人下巴,将他踹的脱了力,回头去看谢见星,却见对方已经撂倒了一片,正蹲在校霸旁边,扯着对方的领子将他拽了起来。
少年的额发随着他的动作垂落下去,遮住了他过于精美的眉目,但他此时的眼神却透着一种厌烦的锐气。
“被小妹妹打倒的人又算什么呢?”谢见星加重了这个称呼,扯了扯唇角,“废物。”
他一把丢下校霸,回头看向金人及:“还不走?”
少年说着迈开脚步,往前走着,金人及看着他潇洒的背影,无暇顾及四下躺着的几人,跟了上去。
在一路上时不时的观察里,金人及发现谢见星的嘴角挂了彩,不知道被谁打的,红肿了一片,要是让对方的那堆追求者们知道了,准得感叹谁那么暴殄天物,要对着这样的脸下手。
除了嘴角之外,他的手背也有一片擦伤,破了皮,泛着红。
但谢见星却仿佛无知无觉一样,单肩背着书包,伸手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喘了几口。
金人及看着他,他不明白为什么谢见星会在这时候出现救他,他知道对方放学其实并不路过这条路,但在一段距离后,他叫住了前面的谢见星:“那个,谢见星。”
少年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过头:“不谢。”
他没有和金人及多聊几句的意思,就像从坏人手里救了一只小猫小狗似的,把对方放下,转身就走。
事实也的确如此,金人及和他混熟之后才知道,谢见星只是在回家的路上看到校霸一行人的身影,又想到学习委员和他提过一嘴班里同学被邻校校霸追着打的事情,便跟了上来。
在回家以后,金人及找了个冰袋捂着受伤的地方,面前摊着作业,但他的思绪却一点都不在作业上。
冰袋很冰,带来刺痛感。
金人及在想,谢见星平时学习成绩那么好,怎么还会打架?别人知道他打架这么好吗?他打架的样子,怎么能这么帅?
今晚的台灯很刺眼。
金人及依旧在想,谢见星受伤了,明天得给他带一点红药水,他打架的样子太帅了,比他当乖乖学生的样子帅多了。如果早知道他这么帅,自己一开始怎么可能讨厌他?
作业还没做,不想做了,明天跟老师说忘记做了吧。
金人及还在想,明天还得顺便道个歉,再请他吃个饭,艹,平常那些女生说得对,谢见星太好了,人狠话不多,一中一枝花。
晚饭还没事,应该叫个外卖,但是不想动。
金人及继续想,谢见星平时看起来那么高冷,学习那么好,他本来以为对方是那种典型的好学生,但现在看来,好像又不是那么简单,看他的身手,最起码实战上得练过几年。
他就像是在不经意间,窥见了谢见星的另一面。
金人及放下手里的冰袋,他起身来到窗台前,看向头顶的夜空。
明月皎洁,高悬天边。
他恍惚间竟觉得对方有点像窗外那轮月亮,但他比月光锋利。
金人及就这样想着,到第二天上学,看到谢见星的时候,对方的形象在这样的想象中一点一点清晰起来。
到后来,校霸又来过一中几次,这次他不找金人及了,而是来找谢见星。
谢见星硬生生把他给打服了,后面校霸都管谢见星叫“谢哥。”
“不叫小妹妹了?”校霸第一次叫“哥”的时候,他请大家一起在烧烤店聚餐,金人及也跟在谢见星身后,他看见少年的指尖扣着一罐啤酒,嗤笑般地扫了校霸一眼。
校霸能屈能伸:“哪能啊,我才是小妹妹,谢哥,妹妹我呀,知错了。”
猛男装嗲。
在场的人都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神色。
谢见星仰头将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似笑非笑:“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妹妹。”
从这之后,金人及就跟谢见星变得愈加亲近,虽然谢见星一直不冷不淡,但好在金人及比较厚脸皮。
学习分组,早自修带早饭,图书馆占位子——
在他卖力地努力之下,和谢见星终于成为了好友,就连称呼也变了。
一次自习课上,金人及坐在谢见星前排,他把椅子偷摸着往后挪,小声对低头看课本的少年问道:“谢见星,我想给你改个称呼,行不。”
谢见星正遇上一道数学难题,头也不抬:“随你。”
“好的,见见。”
谢见星:“。”
少年表情微地扭曲了一下,沉默了一会,放下笔,看着他:“我总觉得你在骂我。”
“没有啊,你想,见星就太普通了,连老师都这么叫你。至于星星,我也听见其他女生私底下都是这样称呼你。作为目前你唯一的好朋友,我想要一个独属于我们的称呼。”金人及理所当然地说,“见见,多好听,一定没有其他人这样叫你吧。”
谢见星:“……”
的确没有其他人这样称呼过他,但是,好听……吗?
他思考了一瞬要不要把自己的小名“岁岁”告诉他,但当时他一想到正在闹离婚的父母就下意识地烦躁起来,于是他又再次提起笔:“随你。”
自那以后,金人及便一直这样叫他了。
他们从高中同学,做到了大学同学。
以金人及的成绩,其实是上不了和谢见星同样大学的,但是在最后一个学年里,他求着谢见星帮他补习,自己也拼命头悬梁锥刺股,拿出拼命的劲头去学,最终倒真给他考上了,他那不称职的父母因此还奖励了他一辆跑车。
金人及还记得自己那时候的高兴,那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无忧无虑,好朋友就在身边,前途璀璨光明。
但是,再后来……
金人及闭上了眼睛。
谢见星是他唯一的好友,是陪伴他一路成长的存在,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人。
所以,无论怎样,都不能把谢见星扯进来。
金人及想,他看着谢见星的短信,合上手机,坐在网吧柔软的椅子里,疲惫地合上了眼睛,打算就这样趴在电脑前小睡一会儿。
酒吧里。
头顶忽明忽暗的霓虹灯映照着坐在吧台处的青年,他的面前放着一部手机,界面停留在几个未接来电上,却始终没有按下去回拨。
谢见星有点烦躁,他伸手想去拿酒杯,酒杯却被顾景戚拿远了,他伸手试了两下没拿到,干脆也没再试,看着面前的男人,用眼神质问他:“?”
顾景戚:“一口?”
“我改主意了。”谢见星说,冲男人伸出手,“一杯。”
“小骗子。”顾景戚说,但他还是松开了手。
谢见星一把将酒杯端了起来,一饮而尽。
他已经戒酒好一点时间了,一下子入口的量太多,他咳嗽了几声,这次别说耳根了,就连眼尾都洇着淡淡的绯色,活像一朵海棠花,娇艳欲滴,整张脸都仿佛浮出一丝艳色,风月无边。
像九霄之上的月光坠入凡尘,被染上七情六欲的色彩。
顾景戚垂在身侧的手指紧了紧,他看了一眼四周乱糟糟的人群,忽地开口:“来打个赌吧。”
谢见星斜斜瞥过来一眼:?
“就赌下一个进酒吧的人,是男还是女。”顾景戚指了指酒吧门口,“如果我赢了,你以后不要一个人在外面喝酒。”
谢见星:“为什么?”
你们寄生鬼这么闲的吗,还管别人喝不喝酒?
“赌不赌?”男人没回答,他高大的身形完全挡住了其他人时不时投来的视线,从外面看来就跟将青年整个抱在怀里似的。
“我为什么要和你打赌?”谢见星哼了一声,他能够闻到从对方的身上传来一种很淡的气息,像是某种冷肃的味道,形容不太上来,但并不难闻,正相反,还挺好闻,他挺喜欢。
不知为何,或许是酒精的作用,谢见星感到全身有点烫,尤其是脸部,他用手背覆在脸上。
“那就不打赌,直接交换条件。”
顾景戚盯着青年近在咫尺的睫羽,全身都仿佛燃着一股电流似的冲动,这种感觉对他而言并不陌生,自从苏醒后见到谢见星的那一刻开始,就时时刻刻地流淌在他体内。
他想,也许是觉得,眼前这个人如果在这种地方喝醉出了事,会影响到他的计划。
但他的声音却很沉,如同覆盖在烈焰熔浆之上的冰块:“你答应我这件事,我也会答应你一件事。”
青年停下动作,思考了片刻:“什么事都行?”
“嗯。”顾景戚低垂着眼皮看他,应道,“只要我能做到。”
谢见星微微一笑:“好啊。”
他这一笑,艳若桃李的脸颊边显出了两个若隐若现的小酒窝。
反正他其实已经戒酒了,这次是意外,换来一个寄生鬼的约定,不亏。
吧台放着的手机屏幕在两人交谈间早已暗了下去。
谢见星回过头, 一眼便瞥到了自己的手机,他收起笑容,用力按了一下太阳穴, 借着酒劲儿拿起面前的手机,朝外面走去。
顾景戚跟在他的身后。
穿过涌动的人群,站在酒吧门口,远离了动感的音乐声, 谢见星吹着夜风,深吸一口气, 按下了回拨按钮。
“嘟、嘟、嘟……”
短暂的默认铃声过后, 对面接起了电话, 母亲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传来:“岁岁, 你, 你还好吗?”
“嗯,怎么了?”谢见星平静地问。
平日里没有事的话,母亲是不会给他打电话的, 最多发几条信息。
“岁岁,你一定要当心, 我从安姨那边听说,哎呀,小小你不要闹,”谢见星这边很安静,只有夜风的声音,但电话对面却很吵闹,有隐约小孩的声音传来, “妈妈在跟哥哥讲话呢。”
“是, 是之前那个漂亮哥哥吗?小小喜欢他, 小小要和他说话——”小孩的声音听起来更兴奋了。
“哎呀,老宋,你快把小小抱开,我跟岁岁说正事呢。”母亲对另一个人说,很快,小孩子的声音就远离了听筒,母亲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她紧张地道,“岁岁,安姨说你爸他从老家离开了!他问你二叔借钱买酒没借到,就回去了。”
“你二叔还以为他回家了,过了一周去找他,才发现家里没人,后来整个村子里都问了一遍,发现他以爷爷的名义问茶馆老板借了点钱,就消失了!安姨说他消失之前,还到处找人问你所在的地址,想要问你要钱,我怀疑他是来找你了,你要小心,要不要来我这里——”
她说到这里,忽然就顿住了。
谢见星如果真的过来,万一把那个家暴的父亲再吸引过来呢?
她还有小小要照顾……
电话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谢见星平和地说:“没关系,我会小心的,谢谢你告诉我,你也要当心。”
他挂断了电话,一只手把玩着手机,另一只手下意识摸了摸外套的口袋,摸了个空,他才想起来,这是临时抓过来的外套,里面没有他要找的东西。
顾景戚留意到了他的动作:“在找什么?”
谢见星:“糖。”
言简意赅。
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让谢见星有点烦躁,他用手拨了拨头发,看向远处。
一辆出租车打着远光灯从街头朝着酒吧的方向驶来,停在酒吧门口,数名打着鼻环的小青年从车上下来,他们普一下车,就和路灯下站着的谢见星打了个照面。
路灯的光晕从上面照亮了青年的脸,光点跳跃在青年柔软的黑发上,好看的就跟拍电影画报似的。
谢见星朝他们直直地走过去。
那刚下车的小青年盯着他的脸咽了一下口水,结结巴巴地想打招呼,但青年却径直绕过了他们,伸手拦住了出租车,谢见星握着车门把手,回头对站在阴影里的男人懒洋洋道:“不过来?”
顾景戚跟他上了车,在关闭车门前,男人若有若无地朝那小青年看了一眼。
只是警告性的一瞥,却好似来自地狱的警告,吓得他脸色惨白。
夜深了。
大城市的夜晚很少能见到星星,今夜多云,也没有月光,只有街边的路灯执着地点亮着城市。
谢见星住的这房子属于老房子,邻居也少,还住在这里的都是一些老年人,在这种时间,居民基本都睡了,他走在楼梯里,四周静谧又宁静,只有他和身后男人的脚步声。
烈酒的后劲涌了上来,谢见星有点头晕,眼前的台阶变得扭曲起来,他上楼的动作变得缓慢。
顾景戚站在他身后,散漫地伸手圈了他一把。
谢见星却忽然站住了。
“你帮我看看,我是不是喝醉了,才看到我家门口蹲了个……”他难以启齿地停顿片刻,“一个大型垃圾?”
顾景戚:“。”
在谢见星的家门口,的确是站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一米七左右的中年男性,身材浑圆,头发稀疏,脸部长着老人斑,一开口就是一口烂黄的牙齿。
用“大型垃圾”形容,倒也没有错。
于是顾景戚应了一声:“嗯。”
那名中年男性明显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脸上浮现出恼怒的神色,他原本蹲坐在防盗门门口,这会儿直接站了起来,对着面前的青年愤怒道:“怎么,谢见星,一段时间不见,就认不出我了?!”
谢见星:“哇哦,垃圾说话了。”
中年男人握紧了拳头:“谢见星,我可是你爸!怎么说话呢?”
“我跟垃圾没有什么话要说。”谢见星冷冷地说。
真是凑巧,母亲刚打完电话,他就找到自己了。
“你这个——”中年男人激烈地骂了一连串脏话,最后忌惮地看了一眼谢见星身后高大的男人,“算了,你给我点钱我就走,我没钱了。“
“哦,不给。”
“那就把房子卖了给我!”中年男人忍不住又怒吼起来,他无法克制住自己,一拳垂在墙壁上,似乎是因为激动,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袖子管里跌落到地面,发出清脆的一声声响。
那东西在昏黄的走廊灯泡下反射着刺眼的光,那是一把菜刀。
谢见星低头看着那把刀,赞扬道:“会用工具,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一点。”
“谢见星!你不要逼我!”中年男子弯腰捡起了那把菜刀,面孔扭曲成一团,“要么你给我钱,要么你告诉我你妈的住址,我去找她!”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这种老房子,同丰路99号,挺难找的吧?”谢见星没理会他的话,他一边问,一边将手伸进口袋里,点开手机拨打了一串数字。
“问你老师啊。”面前他的父亲得意地咧开了嘴巴,“我告诉他,我是你在老家的父亲,想来看看你,她就告诉我了,多好骗,我已经在你这里蹲点几天了。”
谢见星厌烦地说:“滚回老家去。”
中年男子的笑声戛然而止,他冲着青年的方向举起菜刀:“你再说一遍?”
“说一百遍也行,垃圾就应该回到垃圾桶里。”谢见星皱着眉头。
中年男子挥舞着手里的菜刀,他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面部浮肿,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下一秒就当真要砍上来:“我也告诉你,把钱给我,不然你和你那个水性杨花的妈,都得死!”
他的声音很大,回荡在整个楼道里。
楼下传来骚动声,有住户开了灯,想看清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谢见星往旁边站了一步,仿佛故意般地刺激道:“找了个好男人就叫水性杨花了?那你算什么,猪狗不如?”
“你这个婊子养的——我杀了你!”常年惯于家暴的男人根本经不起激,他再也顾不得其他,冲动地直接握紧菜刀,就朝着青年直挺挺地冲过来。
谢见星侧身想避开,往后直接被拦腰揽进一个冰冷的怀抱里,身后的男人单手将他抱到一边,径直一脚将那冲过来的男人踹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