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日常都是这般相处的,今晚的江言显然有些不寻常。
江言停在门边,火气大得不同寻常,“你不是要叫周赦,那我赶紧撤,省得当灯泡!”
许嘉音终于认真起来,苍白病态的眉心拧得异常紧,“你今晚怎么了,我什么时候说要叫周赦了?下去买东西之前还好好的,我就吃原味还不行吗?”
说罢,拿起袋子里的原味薯片,作势要撕。
江言却出声,步子往里趋了两步,“先吃药!”
许嘉音望他一眼,放下薯片,抿着嘴唇端起床边的药,咕噜噜喝下去。
冲剂的味道又苦又甜,他很是不习惯,这一通往嘴里灌满,彻底没了吃零食的欲望,放下杯子便躺回床上,小熊也不去碰。江言将先前用过的温度计甩下去,默不作声地命令他夹着,他乖乖照做,几分钟后拿出来,三十七度八。
“一整天了,怎么还没退下去?”
许嘉音心虚地鼓鼓嘴巴,“今晚睡一觉就好了。”
一旦乖巧下来,没了眉飞色舞的表情掩盖病态,江言立马意识到他是个病人,那副子汗津津的虚弱模样任谁看了都会心疼。他的脾气算是彻底蔫了,捡开零食往床边坐下,沉着脸若有所思。
过去许久,他说了句:“要是有人欺负你,一定要跟哥说。”
许嘉音掀起眼皮,诧异开口:“怎么突然说这个?”
江言铁着脸:“刚刚周赦来找你,被我骂回去了。”
许嘉音轻轻一愣。风把窗帘掀到最高处,心情鼓起一刹,而后柔软地回顺下去。
他勾起嘴角,眼里倏窜起一束亮光,“他来找我了?”
江言的脸更铁了几分:“嗯。”
许嘉音连忙坐起来,把搁在床头充电的手机扯下,迅速打开微信,却没看见来自周赦的新消息。
顶在列表最上头的,是社团干部发来的文件,附文:【社长,面试表第一轮筛选结果发你了,今年参面的人特别多,你看一眼,要不要组织二面再淘汰一些,否则指导老师那里交代不了】
社团招人,面试通常走个过场,只要报名,不出意外都是百分百加入,去年因为许嘉音的缘故,美术社吸纳了历史上最大数量的成员,社团聚餐包了一栋楼,那么多性格各异的alpha挤在一块儿,又喝了点酒,一晚上救护车来了三次。那时的社长拍拍许嘉音的肩膀,面如死灰地说:“你来当社长好了,美术社干脆也改名叫许嘉音社好了。”
所以,许嘉音这社长的位置,来得并不光彩,不过他并不是白痴,当时他笑吟吟地回击前任社长说好,真去办了手续交接上位,把那些好斗好胜的alpha管教得服服帖帖,只是从此江湖多了一条传言,美术社是许嘉音的后宫,聚在一起不知滥搞些什么。大约受到综上种种影响,今年招新开始之际,指导老师特地发来长文,提点不要引发追星式入社现象,否则社长就不要做了。
许嘉音依旧是笑吟吟地应了下来,社里的人知道后,气得嘎嘎乱叫。
遇见了正事,他不得不集中注意力,撑着病打开文件压缩包,报名表里的人显然经过一轮挑选,专业能力入社原因与美术不沾边的全部pass,一一翻看下来,竟在最后看到了周赦。
许嘉音即刻明白,副社是个明白人,今晚把文件发来给他过目,除了形式上的尊重,更深层的原因便是让他亲自决断要不要留周赦。那晚对周赦特殊照顾,有眼睛的都看着呢。
按照老师的要求,周赦没有任何入社的可能,兴趣专业不沾边也就罢了,他在入社原因那栏写了“无”。
报名表确定下来之后,可是要给指导老师看的,就这态度,许嘉音自己都看不下去。
稍许犹豫,许嘉音打开文档编辑,将那个“无”字删掉,改成了“暑假自学CG,有一定基础,想进入专业团体交流”。
处理完一切,他把文件重新打包,发给指导老师。
耳边江言忽地叫了一声:“我靠,这死小子脚踩两只船啊!”
许嘉音对热闹和八卦不是很感兴趣,只是随口问了句:“什么死小子?”
江言惊得不轻,将手机一翻,屏幕怼到许嘉音脸上来,显示的页面是熟悉的学校论坛,几乎占据全屏的清晰照片,夏町在路上给周赦涂唇膏。
图片底下有一段匿名发言:“这谁看了不糊涂!温柔A和傲娇B,我真的太可了!”
第20章 见面
等不到许嘉音回信的日子,像一场旷世荒原里的流浪,来往路过风与飞鸟,皆构不成怡情风景,只有背上沉重的行囊,逼着周赦抬脚向前,一步比一步沉重,压出深陷的开裂的足迹。
倒也不是完全见不到,球队训练的某晚,他在操场偶然看见过,那时许嘉音和几个大约是美院球队的男孩站成一排,听前方应是指导老师的人讲话,讲完便解散了。许嘉音看起来很安静,平常不是在说就是在笑的人,一旦安静下来,便透露出几分可怜,正当周赦纠结要不要过去问候时,江言从边上过来,给许嘉音披上外套,扶着走了。
曾几何时,他像匹疯马,驰过黄烟滚滚的大地,登上每一座可能看见许嘉音的山头,现金终于看到了,却发现四蹄已折,只能凭由身体埋进黄沙,随苍茫红日一同坠毁。
又是一晚落日,他赶走了前来喊他一起打球的夏町,也不理睬室友邀请一同去吃晚饭,行将就木地躺在床上,一躺就是两天。
他死定了,那晚定然是惹许嘉音讨厌了,他永远忘不了许嘉音害怕的眼神,在他认知里,许嘉音明明是永远不会害怕的人。
月亮升起之时,银光耀进窗户,周赦收到了美术社二次面试的通知。
先是缓了一下,他从床上跃起,手机拿到近前,睁大眼睛阅读那几行小字。
【同学你好,恭喜你进入菁华大学美术社二面,请于周五晚七点到 SO 咖啡馆二楼参加面试,有课不能来的回复 1 】
周赦拿起枕边的苏打水,他有了一个新的习惯,如今安放在枕边的苏打水,每一瓶都是当天新买的;他仰着脖子大口吞咽,一口气喝空了瓶子,他放下空瓶,用力喘了一口气,俊秀的脸颊憋出两道暗红晕染。
三天后,周五晚,周赦准时赴约。
结束下午的英语课,他从教学楼后门抄小路径直赶往咖啡馆,SO 是校园里最大的咖啡馆,位于校图书馆那栋玻璃环形建筑的圆心,那里有座巴比伦般三层露天花园,咖啡馆就藏匿其中。刷卡进了图书馆后,直接就能看到花园入口,到了门口,看见嵌着SO两个字母的圆形招牌,他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不就是夏町打工的地方?
仿佛意念想通,刚这么想,身后响起夏町的声音:“阿赦?”
周赦尴尬扭头。
他们上的同一堂英语课,下课时夏町问他要不要去吃饭,他一个字不说提包就走人,那之后没过二十分钟,两人又在同一地点相遇。这显得他有些傻。
和独来独往的他不同,夏町嫌少有独自走路的时候,他将手里的书还给身侧的人,低声说了句抱歉,那春心荡漾的Omega极不乐意地瞪了周赦一眼,然后朝夏町乖巧一笑,开心地走了。
周赦不由得牵扯嘴角,“你找对象了?”
夏町摇着头上前,温声笑道:“不是对象,碰巧同路的同学,你来这里做什么,有约?”
自打上回提过向乔洛野道歉一事,周赦冷落夏町一周之久,亏得是夏町,情商高耐心好,换做别人来,早被气得恩断义绝。他只字不提下课时给他甩脸色的事,算是给足了周赦面子,周赦敛起不悦神色,缓缓说 :“我来面试。”
“面试?哦,美术社吧。”夏町边走边说,主动上前推开咖啡馆的门,门口悬挂的金铃铛发出一串清脆音符,立即有服务员转身道“欢迎光临”。
“今晚二楼租给了美术社,不过他们的活动七点才开始,现在还有一个多小时,正好你没吃晚饭,我们这里的简餐不错,尝尝吧,我请客。”
周赦默默随在身后,没作声就代表愿意接受安排。
他被带到一处靠窗的座位,右手边整面类似星巴克的玻璃,不过风景并不是商场一楼,而是安静肃穆的图书馆。
出于习惯,他快速扫视周围的顾客,发现绝大部分都是情侣,正对面更是坐着一对少见的AO,原本那座位就是张面对面的二人桌,两人私自挪了椅子坐到一起,大约是情难自禁,那Omega偷偷在桌子底下伸手,碰了碰旁边的Alpha,两只手便牵在了一起,Alpha凑头过去,不顾场合地向伴侣索了个吻。
周赦脸颊一烫,低下头来,脑子再度被那晚的记忆填满。
学长,实在太多天没有见到学长,他的牵肠挂肚早也溃烂发疯,这几日他为二面做着周全的准备,此时临上战场,心却乱了。
美术社的二面,这么重要的场合,许嘉音没有不露面的道路,他被终于能见面的激动冲昏头脑,直到此时才想到更加重要的问题:见了许嘉音,他该说什么?
道歉吗?道歉是肯定的,许嘉音从第二天开始就生病,多半是跟他在外面吹冷风害的,他没有照顾好许嘉音,再者,也是最重要的,那个吻。
这些天连番自我攻略,周赦已经认定,许嘉音不是真要他亲,他在无意间强吻了人家。
思绪混乱纷飞,周赦抱头自责,揉乱了额前梳理整齐的刘海。直到耳侧有人出声,他才舍得抬头。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夏町拉开对面的藤椅,依旧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
待他入座,周赦注意到被他抱在怀里的动物,一只黑脸布偶猫,脸盘十分圆润,灰蓝色眼睛不爽地瞪人。
一时间,他被牵走了注意力,“那是什么?”
夏町像个哄弄小朋友的幼儿园老师,捉住布偶猫的爪子,也不管猫主子此刻不悦的心情,朝周赦挥舞说:“我是可爱的猫猫,小哥哥要和我一块儿玩吗?”
周赦脸黑了黑,“没问你这个。”
夏町恢复了正常语气,“这是咖啡馆里养的,我应该跟你说过才对。”
周赦稍默了默,印象中似乎确有其事,但显然没被放在心上。
夏町也不怪,摸摸肥阔的猫脑袋,边摸边说:“看你这几天心情都不是很好,特意抓下来陪你玩的,要抱一抱么?”
大抵是受教育的方式异于常人,周赦天生有些冷血,对可爱的宠物一律没有冲动。他冷漠地摇头,“你自己抱吧。”
夏町笑得无奈,“阿赦,你还在生我的气吗?自从上周提了乔洛野的事情,你跟我讲的话没超过十句,周末也没回家,父亲快有一个月没见着你了。”
向乔洛野道歉,这事儿固然惹人生气,不过主要分散周赦精力的还得是许嘉音。他不愿再提,也不愿继续和夏町做无意义的冷战,提起桌上的菜单,翻递过去说:“点菜吧,你选喜欢的,我来付。”
对方有意转移话题,夏町只得接过菜单来看,怀里的猫咪终于抓到机会逃走,一下子窜到门口那边去。猫是在这里养大的,这里就是猫咪的家,它轻车熟路跃上窗,跳进阳光斜照的花圃里去了。
一阵风晃进屋内,门口传来叮铃铃的铃铛声,周赦听见一串熟悉的笑声:“呀,小灰子又越狱了!”
猝不及防,身子一僵。
夏町扭身看了看,“许嘉音?他也来这么早?”
周赦深埋脑袋,两边耳朵烧得透红。
不敢看,他怕看一眼,自己又变成那晚的野兽。听见声音的一刻他便知道是许嘉音了,从很久前开始,他就能做到从熙攘人群中精准分辨许嘉音的声音。
许嘉音不是独自前来,身旁还有戴眼镜扎马尾的女副社,他们显然是SO的常客,前台熟络与他们回话:“晚点它会回来的,这会儿客人多,正好让它撒会儿欢。”
砰砰轻响,夏町拍桌子,“喂,阿赦,你学长来了。”
周赦耳根通红,双手摆在桌面无处安放,“嗯……我知道!”
难得见到他这副这模样,夏町惊奇地笑笑,继续拍桌子说:“低头干什么,人家已经走了!”
走了?周赦心里好似掀起一股风,吹得四处空空,他惊忙抬头,许嘉音就站在原地,刚巧转头看过来,对上他的眼睛。
那场不明缘由的奇异低烧折腾了许嘉音整整一周,这两天总算开始好转,低烧的症状消失了,但食欲总是不好,一旦闲下来就感觉抓心挠肝,却又不知做什么能填补那份空虚感。为了瞒住江言,他硬撑着只字未提,到现在江言只知道他患了感冒,低烧则是第一天就好了。
四目相对的一刻,许嘉音愣了愣,意外在这里见到周赦,据他情报,周赦这人是只铁打的闷油罐子,肯定不会想到来SO这么浪漫的地方坐坐,不过注意到同桌的夏町,他瞬间理了个通透。
许嘉音收了笑容,眼风缓缓跌落,跌去地面上去,窗口仍有风吹,鼓进身上单薄的白色短袖T恤,那一刻他就如躲在幕布下的骨架人,他也不管,缓缓往楼上去,没一会儿,背影就消失了。剩在原地的女生朝他们不名意味地笑笑,跟循着上楼去了。
周赦睁眼呆望,心口像被铁锤抡了一下。
夏町看看空荡荡的楼梯,又看看石头一般的周赦,不甚确定地开口:“你们吵架了?”
周赦低下头,一身不吭地抓起书包,往二楼去了。
夏町在后头喊:“饭呢?”
无人应。
咖啡厅二楼没有什么顾客,上面只有两间聚会用的大房间,其中一间就是今晚的面试地点。
进了门,率先看到那位高马尾的女副社长,此刻周赦才注意到她还有Alpha的性别,干净齐整的长指甲敲敲桌面,颇具威势地说:“签到。”
周赦捡起桌上的圆珠笔,慢吞吞签下名字,听从命令坐到大会议桌旁边,眼角不停寻找许嘉音。
他坐在阳光那面的窗子下,窗帘内层的半透明薄纱抓着风飘荡,时不时挡住他的身躯。
人到得越来越多,除了许嘉音和女副社,其余全是大一届新同学。
简单的开场白,女副社的自我介绍,周赦听得心不在焉,只记住她的名字叫夏奚,然后又说了什么,满桌子的人一顿欢呼,他茫然抬头,听到邻座同学说,太好了不用面试了!
原来美术社根本没有二面,所谓二面是许嘉音心血来潮开的小玩笑,今晚即是新成员见面会。
没来由的,周赦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尽管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口气松的究竟为何。
终于轮到许嘉音出场,他坐在宽大会议桌的最中间,倒是头一次见到他威严的一面,不再嬉笑逗乐,嗓音压得沉稳正经,“惯例,先自我介绍吧,从——就从那位同学开始。”
那位同学应声而起:“大家好~我叫乔屿森,数统学院……”
掌声响起,而后平息,周赦坐着不动,直到所有人的目光变得奇怪,他缓缓站起来,“……周赦,经院金融系。”
许嘉音含着淡笑鼓掌,没有任何留恋地看向别人,“下一个。”
第21章 轻吻
惯例自我介绍完毕,新成员绝大多数来自美院本院,少数几个外院人都在一轮面试中展示过相关作品,聊起艺术相关话题,各个如数家珍。不得不说,作为菁大最有历史的几个社团之一,美术社绝不是传言中许嘉音后宫那般轻率的存在。
周赦犯了糊涂,所以他是怎么进来的?
忆起那晚在许嘉音办公室的经历,两人就没干过正事,说没给开后门,他自己都不信。
心跳砰砰加快,他偷偷看向主位的许嘉音,许嘉音正和夏奚说话,那夏奚颇具御姐风范,转了椅子过去,手掌按住许嘉音的额头,几秒后又按住自己,沉思对比。
邻近的同学立马问话,没记错的话,那是在他之前第一个起来自我介绍的乔屿森。这男孩子长得白白嫩嫩,栗色卷发,许嘉音差不多的个头,周赦仔细一看,竟然是个alpha。
“嘉音学长不舒服吗?”
询问一出,众人目光皆被引向一处。
许嘉音笑得很淡,这时在他身上却又看不到社长的威严,只是一位平易近人的学长罢了。
“我没事,你们夏奚学姐非要问我是不是不舒服。”
夏奚转回椅子,面向桌面,十分爽利地挥挥手,“谁让你蔫不拉几的,没事就好,都熟悉得差不多了吧?”
几分钟自由交流的时间,不过加了个美术社新成员群,互相在群里扯了几句,熟悉的话,起码还得好几次活动。
大家都是小初高一路被教育过来的人,纷纷懂事点头说“差不多了”。
夏奚便说:“今晚没布置什么正式的活动,叫你们上台表演才艺估计都不乐意,桌上有吃的,就当自由聚会,然后有一件事,嘉音学长要回活动室整理物料,来两个力气大的。”
话音一落,一个女同学激动举手:“我!”
夏奚笑了笑,“我还没说完呢,要去搬柜子,来两个男生。”
这回招进社里的新人,比例显然很正常,一屋子人里男女参半,alpha的数量不足一巴掌。乔屿森在这时举手,“我去吧,我力气很大的。”
另一人高马大的alpha举手:“还有我!”
两个名额满了,其余没来得及举手的纷纷叹息。周赦的手刚抬高一半,停在半空。
许嘉音环视众人,视线落到周赦身上,淡淡说:“东西多,再来一个吧。”
周赦站了起来,尽管站了起来,头颅还是勾着,不敢迎接前方的视线。
他举手,“我去。”
许嘉音点头,一锤定音,转身往外走。
三个小伙子连忙跟上。
几人往楼梯下来,许嘉音打头领路,走到一楼柜台边,恰好遇到身穿工作服的夏町。
有过拒绝好意的过节,许嘉音看他自然不爽,不过并未在面上表现,夏町倒是一愣,自来熟地开口:“嘉音学长,你们要去哪儿?”
许嘉音笑道:“跟你有关系?”
自打球场上送水被夏町回绝,这似乎还是许嘉音头一回正面和他对话。许嘉音对待人的态度就是这样,喜欢就喜欢,厌恶就厌恶,很少虚与委蛇。
可夏町是什么人,连周赦都能应付自如,他笑脸丝毫不动,从围裙下面拿出一张绿色卡片,“阿赦的饭卡,刚落在桌上了。”
许嘉音垂眼一看,卡片背面印着周赦的照片,那照片是高三学校里拍的,头发比现在更短,十分青涩。
落在队伍最后的周赦闻言,几步上前想拿东西,没想许嘉音先他一步,从夏町手里接走了卡片。
“阿赦?”许嘉音脱口而出。
周赦的手僵在半空。
没等他彻底反应过来这句疑问背后的微妙心理,夏町笑呵呵地接话:“嗯,有什么问题吗?”
许嘉音迎视他的目光,嘴里依旧淡笑:“没什么。”他转身,饭卡不曾在手上逗留更多,送到了周赦手边。
“给。”
周赦闷头不语地接过,脸颊微微发红。
这只不过是他平日里最寻常的反应,没想夏町当场教训:“阿赦,学长给你递东西,怎么不说谢谢?”
周赦怔愣了下,意外的没顶嘴,“谢、谢谢学长!”
耳边传来一声低笑,周赦一扭头,只看见乔屿森天神呆萌的脸,不知道那声嘲笑是谁发出的。
前方夏町让开身子,做了个送客的手势:“欢迎下次再来。”
许嘉音冷冷向外走去。
明喻楼的社团活动室离咖啡厅有十来分钟路程,周赦依旧不敢轻易看许嘉音的脸,脑子里占据主导的不是适才暗潮汹涌的插曲——他根本没有感受到那时三辆言语间暗含的别有用心,他在想怎么向许嘉音道歉。
独自乱想的阶段最为磨人,他又藏不住事,一路的脸色忧愁,转眼间活动室到了,门口走廊上摆了许多新柜子,等着被人搬进里面。
许嘉音开了锁,在门口回头说:“这两个搬到我办公室,另外的放在会议室,都是空的,不重,搬完了请你们喝饮料。”
几位男孩子看上去都是老实人,哪想到帮忙搬东西还能混到学长请的饮料,当下干劲满满地论起袖子开干,周赦心事重重,动作始终不利索,上前去抬起一件,沉默不语地往里走。
社长办公室,他只来过一次,却在无形中把这里的路线装潢记得烂熟,他第一个进办公室,进去了才发现身后没一个人跟来,办公室里空位很多,他不知道该放哪儿。
许嘉音在外面说话,忙着安排另外两人,周赦抿抿唇角,找个合适角落,将柜子放下。
这间办公室依旧很空,整面落地窗外风景很美,底下多了一只画架,上面贴着纸,是副还未完成的画作。
周赦不由得被吸引过去,他对美术一窍不通,只能分辨是否好看,第一眼当然是好看的,即便许多细节还未来得及刻画,他从不知道,自己这张脸有这么好看。
微风钻过纱窗,他身后多了一个人,他完全没有发觉。
许嘉音幽幽拍上他肩膀:“学弟……”
周赦猛一回神,不经思考地拿住他的手,身子敏捷一脱,就从他腋下滑去了后方,许嘉音两条胳膊被他扭住,重重锢在身前。
粗重的呼吸从后颈喷来,半点不知温柔地剐过。许嘉音闷哼了下,玻璃反射出他的脸,惨白无色。
足足三秒后,周赦松开手,“学、学长!”
许嘉音还没缓过神,被他松手时无意识的一推,往前晃了晃。
周赦面如死灰:“对不起,你突然出现在我后面!”
许嘉音开始回神了,心跳从停滞变成狂跳,血色瞬间冲到脸上,逆着光,他那夹着银色圆环的耳边微微透着粉。
他把两只眼睛睁圆,“你会武功?”
周赦急于解释,下意识往前走了半步,许嘉音吓得贴到窗上。
“不是武功,只是学过一点防身术,你有没有受伤?”
许嘉音像是彻底回过神了,嘴巴一瘪,按住露出短袖外的肘关节,“没事,只是有点痛。”
周赦后悔不已,他那气力,根本不是普通Omega能承受得了的,还好松手够快。心里一急,他把画和道歉的事通通忘去脑后,只管去抓许嘉音的胳膊,“我看看,可能扭到了。”
许嘉音开始不甚情愿,但来的力气好大,根本没有余地反抗,两条胳膊就到了周赦手里,每回家里吃饭小江阿姨都要絮叨他太瘦,他从不觉得过,直到此刻被握在周赦手里,有了对比,他一下子觉得真是很瘦。不仅瘦,也过分白了些,和周赦那球场上晒出来的小麦色犹如泾渭。
周赦抓着他手肘扭动几下,许嘉音眉毛一皱,即时传来“咯”的脆响,“现在没事了。”
手臂滑落回身侧,热乎的手掌没能村留下太多温度,许嘉音背靠窗户,将头低向侧面,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