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赦双眼猩红,扭回头不可置信地看着。
再晚一秒,他就冲下去质问夏町了。
许嘉音喘着气说:“我在这儿……”
话没说完,周赦几步冲过来,像是逮捕犯人的警察,毫不留情地扭住双手。许嘉音一吃痛,身子发软往下掉,他跟着跪到地上,像狮子狠狠咬住四处窜逃的猎物。
“谁让你出这扇门的?!”
极冷的嗓音,像是外面的寒风破窗而入,冻结的空气分子高速旋转刺到身上。
许嘉音吓得说不出话。
是Omega的本能,还是他正在发情期而太敏感,就算体内还有抑制剂的成分,仍然清晰感觉到来自对方的强大压迫,让他不敢呼吸,让他不敢思考。他放大瞳孔,呆呆望着周赦的脸,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和他没关系,是周赦在本能地释放信息素。
这说明他很生气,一个alpha生气,就像破了孔无法修补的气球,非要气体全部跑光才可能冷静下来。
许嘉音双眼通红,“对、对不起,我只是出来看看……”
“出来看看?有什么好看的,你想逃走对吧,但是不凑巧刚好遇到我上来,所以躲在隔壁,想等我走了继续逃走。”
许嘉音睁大眼睛摇头,“我没有!”
周赦早已听不进去,“没有?那为什么不在房间好好呆着?”他眼睛陡然一冷,无与伦比的悲伤涌了出来,像一场陨石雨坠落,砸得天地剧痛哀嚎颤抖。
“就有那么讨厌我吗?许嘉音,你就有那么想离开我吗!”
许嘉音虚弱晃了晃,感觉百口莫辩。
他选择沉默,沉默是周赦眼里的默认。
周赦冲了过来,拽住双手往楼梯上拖,拖到关押他的客房门口,狠狠把他丢进去。
许嘉音没抗住猛力,一屁股摔在地上,疼得直冒冷汗。
周赦居高临下,从未有一刻有过如此暴怒。
“去拿绳子,把他绑起来!”
已是深夜,客房的窗帘没有关,清亮月光从窗台倾泻到床前。
许嘉音的椅子摆在一滩月色的边缘,他将双脚泡在凉凉的月光里,赤裸的皮肤发出淡淡的青紫色。
太冷时就会这样,他的脚早已经冷得没有知觉,这时他稍稍有些后悔,周赦绑他的时候不该使出吃奶的力气挣扎,以至于鞋袜都掉了,衣服也是凌乱散开的,看起来狼狈又冷。
客房里有空调,但是没有人给他开,他微微张嘴,一串白色雾气喷到月光里。
他同样开始后悔绑好之后的正砸,他在这椅子上又哭又闹,接触绳子的地方通通磨破了皮。
冷,还很疼。
他想江言了,想小江的饭菜,想念用热乎乎的水泡脚。
他大骂周赦的时候把嗓子喊哑了,他现在没力气说话,不过就算有力气,这空屋子里又有谁陪他说话?手机也被没收了,否则还能叫叫Siri,好过没有人声。
他的身体情况不太好,又是抑制剂又是发情期,又被这么冻着,半小时前头脑昏沉起来,现在浑身发冷瑟缩,肯定是发烧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打完抑制剂后二度发烧,他只遇到过一次,那次他恢复得很快,以为已经没事了,和暧昧的alpha去网吧包间打了两小时游戏,出来时他就二度发情了。
还好江言去接他,否则那次已经是别人的Omega了,也是那次过后,发情期前后的一个星期,他都尽量避免和alpha,尤其是喜欢他的alpha呆在一起。
A与O的信息素就是这样,对互相喜欢的彼此而言,堪比最厉害的春药。
难受,越来越难受。整整一夜,周赦狠心把他关在里面——许嘉音不敢相信,他真的变得这么狠心,他居然能回到自己房间安睡,一直到天亮才来看望。
许嘉音彻夜未眠,看着月亮落下。
夜里刮风,吹来满天云彩,今天是个阴天。
清早时分,他听见锁芯轻轻转动,很快,门从外面打开了。
周赦站在那里,身后跟着佣人。他伸手接佣人手中的餐盘,“下去吧,没你事儿了。”
佣人连忙把托盘交与过来,微微鞠躬后替他拉上了门。
许嘉音静静听着,始终垂着脑袋。他听见关门的声响,脚步声朝他靠近,没多久,一双趿拉着棉布拖鞋的脚停在身侧。
他把头往另一旁偏开,立即感觉到周遭的空气冷了几分。
周赦居高临下地凝视,见到他后颈微微肿胀。
可想而知,那是扎针时留下的,竟然到现在还没消除。他也是第一次给Omega打抑制剂,加上许嘉音拼命发疯挣扎,动作能温柔才怪。想着这些,才将修养好的心情隐约烦躁起来,他将目光挪开,烦躁地问:
“还跑吗?”
许嘉音麻木不仁地坐着。
大约满意这幅反应,周赦姑且放过他,伸手将餐盘往下递。
“吃饭。”
许嘉音心底铆着一股气,不肯把脑袋偏回去。
敢问他拿什么吃饭!
“吃饭!”周赦可不管,第二遍重复,加重了语气。
许嘉音脑袋埋得更低。
他不知道周赦到底想要干什么,唯有一点他可以确定,现在的周赦恨死了他,否则不至于用这种无厘头的要求侮辱他。
“许嘉音,我在跟你说话。”能听得出,周赦的耐心也濒临耗尽。
曾经他不是这样的,他能陪他走过漫长无聊的林间小路,即使两个人什么也不说,只要转头看他,他的眼睛一定在看自己。
他现在肯定怒气冲天,他把餐盘用力摆在桌上,许嘉音吓得一个哆嗦,还没来得及反应什么,下巴狠狠吃痛,他被强行扳正脸。
“你干嘛!”他痛呼。
他终于不得不对视上周赦的双眼,佣人们口中的“危险期”一定很不好熬,那双深邃俊气的眼里遍布深红血丝,不知道的还以为熬了几天的大夜。
周赦冷冷道:“让你吃饭,听不到?”
明明在家里时,许嘉音被江言骂得耳朵起茧,在学校里更是被骂得一文不值,他以为自己早就免疫,显然是高看了自己。他被周赦凶巴巴的表情吓得一怔,登时红了眼眶。
“我现在不想吃东西,我想一个人静静!”
周赦置之不理,舀起一勺粥,强硬送到嘴边:“可我没空等你静静,张嘴!”
许嘉音不敢置信,赤红眼眶里颤颤溢出泪光。
他乖乖张嘴,含住温热的勺子,将粥咽下去。
一口过后,他有些反胃,身子往前一蠕,干呕出声。
周赦冷然张口:“有那么恶心?”
许嘉音将脸别开,“我不想吃了。”
周赦呵了一声,手往旁一摔,勺子扔到了碗里,碰出惊人的脆响。
“可以,那你就饿着。”
许嘉音紧紧闭着嘴,不准备说话。
周赦便不理他,揣着双手往门口去,即将关门之际,回过头轻飘飘地说:“江言给你打过电话,我接的,他很生气,不过拿我没什么办法。”
“听说你们妈妈知道了,特别担心,非常生气,叫我小心点,不过也就这样而已。”
许嘉音也有逆鳞,藏得很深很深,可若是与他相熟,很容易就能发现。
他最最在意的,就是周赦口中的“妈妈”,他的小江阿姨。
他挣扎出声,嗓音沙哑可怜,“你到底要做什么?”
周赦不说话。他的沉默是座巍然不动的山,从来没有人能成功搬开。
许嘉音觉得自己真是脆弱啊,只不过几秒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头脑中紧绷的那股脆弱神经啪地断了。他拼命往前,胸口的绳索勒得剧痛,“你说啊!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只要你说,我都做,可以么? ”
滚烫泪珠啪啪砸下来,周赦心底像是刺了一下。
他走回去,站在颤巍巍的椅子前,抬手掐住许嘉音的脸。不管什么时候看,那张脸还是动人心弦地美,既不是女性的美,也区别于男性的美,那张脸同时兼备Omega的可口诱人,以及无光之人迫切渴求的温暖明亮。
可他无法再温暖任何人了,他这千刀万剐的刽子手!他为什么要变成这样!逐渐的,周赦自己也分不清自己在抵抗些什么,可当扪心自问,身体里有清晰的回答声,勒令他必须这么做。
他缓缓加重手上的力气,等到许嘉音痛得表情扭曲无法忍耐,才缓缓收回力量。
“学长。”他突然叫,“你怎么又发情了?”
许嘉音眼睑通红,肿成微微鼓起的小山包。
周赦丢下他,出去了一会儿,带着崭新的注射器和抑制剂回到房间。许嘉音畏惧他的手法,也畏惧针头扎入腺体的痛苦,浑身肌肉紧紧收缩。
往往这种事情,要被刺穿的部分最为敏感,刺穿时也最为疼痛,所以每次到医院打针,护士总会说,分散注意力。
许嘉音太紧张了,以至于一感受到后颈的压力,就颤颤叫了出来。
他连忙咬住舌头,羞愧发出那样的声音。
他果然又发情了,只有这种时期腺体会变得这么敏感,不过被手指按了按,居然就——
他羞愧威胁,声音有气无力,“你别碰我……”
身后传来冷冷一声“哼”。不知又出了什么状况,周赦丢下注射器,再次转头走出房间,没多一会儿,他回来了,身后多了位脸熟的女佣人。
女佣低头紧跟,端着一盆新打的冷水,盆边搭着干净毛巾。
“放在这儿,你可以出去了。”
女佣犹豫,“二少爷,要不还是我来吧。”
周赦只说:“出去。”
来到这家里也就两三天,许嘉音已然看清周赦的脾气。他也是拥有两张面孔的人呐,曾经在自己面前那么老实听话,可看家里佣人害怕他的程度,恐怕没少在家里耍威风。
臭脾气的A,比乔洛野还臭,但至少不坏。
女佣走后,周赦蹲下来,解开了绑在椅子腿的绳子。
许嘉音不免惊奇,这人怎么大发慈悲要放过他了?
双腿得到短暂的自由,然后是身上,失去绳子的拉力,许嘉音顷刻倒了下来,靠在周赦怀里。虽然手脚还被绑住,但好歹不用再和椅子做共生系统,可惜这时他才发觉,这具身子早已透支,除了软绵绵地靠倒,做不出任何多余的动作。
他努力抬头,期盼着为他解开双手的死结,然而周赦只是抱起他放到床上。
许嘉音喘着虚气,“你干什么……”
周赦漠然看他一眼,从盆里拿起湿毛巾,拧干后靠过来,掀起他胸前的衣服。
许嘉音整个一抖,“你干嘛!”
“别动,不然把你绑回去。”
他不敢动,也动不了。周赦握着浸过冷水的湿毛巾,伸进他单薄的衣摆,从小腹轻轻擦到锁骨。
许嘉音双颊通红,所幸高烧不退,原本那张脸就熟透。擦完前面,他被翻了个身,后面也擦了一遍。
物理降温果然有效,一遍擦拭下来,发情的迹象有所缓解,头脑也清醒了几分。
他侧躺在床,虚弱望着周赦重新拿起抑制剂的注射器,心想终究还是免不了一劫。
周赦走到面前,无情命令,“趴过去。”
许嘉音抿嘴,好容易恢复的力气就用来服从他了。他乖乖趴好,颤颤回头哀求:
“轻点。”
周赦面若冰霜。他拿起针头,没有丝毫犹豫刺入。
“呜——”痛苦低呼,针尖穿透最为娇嫩的皮肤,半截没入肿胀的腺体。
许嘉音咬紧牙关,感受着针剂一点一点推入,额面冒出密密麻麻一片汗珠。后颈像是中了毒针,火辣辣地疼,得全力忍住才不至于哀嚎出声。
很疼,从来没有这么疼过,他无力去想为什么会如此频繁地发情,痛得埋在床单里抽泣。
他有多久没因为打抑制剂而哭泣了,简直一下子回到才分化的年纪。
“别哭了。”终究,周赦安慰了声。
只是这一安慰,他哭得越发忍不住,就算极力藏住声音,身子诚实地颤抖。
他听见周赦叹气的声音,床垫上多了一份重量,他能感受到朗姆酒的味道缓缓靠近,呼吸也近了,停在受伤惨重的后颈。他正要好奇要做什么,周赦按住他的肩膀,说了声“别动”,然后一口含住了腺体。
许嘉音呜哇怪叫,一条火舌从体表撩烧到体内。
然而那惊人的灼热感很快消失不见,药剂刺激的疼痛的也慢慢消退,他舒服地哼了哼,连忙闭嘴忍住,眼角泪痕潮湿。
极淡的信息素渗入针刺的伤口,流入他拼命渴求的心扉。
他突然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频繁发情了。
他把脸死死埋在床上,不想暴露丁点得到救赎的神态。直到周赦丢下他离去,他捆着手脚瘫在孤独的单人床,终于低声呜咽起来。
他果然喜欢周赦,信息素不会骗人。
许嘉音昏昏沉沉睡去。
药效在体内肆虐,刺激着每一个细胞尖锐叫嚣,中途数次大汗淋漓,痛得活活醒来,但多数是鬼压床的状态,片刻后再次睡着。
如此反复折磨,等到高烧退去,如获新生般睁开双眼,窗外正逢晚霞。
许嘉音怔然望着窗外红彤彤的天,脑子好像只有一半醒了过来,时间感一片凌乱,甚至分不清这是早上还是晚上。
抑制剂的副作用还未结束,双倍剂量更是让人感觉好像死过一回,手脚脑子都是卸掉后重新拼装回去的,衔接的关节处隐隐酸痛。
许嘉音想要翻身,手腕脚踝传来紧实的束缚感,他终于想起,他还被绳索绑着。
回忆渐渐在脑中复苏,他觉鼻头酸涩,眼眶潮湿发烫,却没有泪掉下来。
周赦丢下他离开的背影,魔障般蒙在眼前,挥之不去。
决绝,冰冷,无情,仿佛施舍要饭的一枚硬币,处于可怜打发他一点信息素,他该有多卑贱,在那似有似无的满足感里漂浮沉落,一面深痛恶绝自我谴责,一面像是抱紧床头陪伴的小熊,深深把脸埋进去。
肚子饿了,饿了的话,他便更加想哭,这也被他怪罪到周赦头上。
可是别说笑了,他现在哪有资格怪罪?
离他睡着,想来已经过去很久了,期间断断续续发烧,身体水分流失严重,上下嘴唇起了一层扎人的皮,稍微一动就要裂开。
许嘉音在床上蠕动,像只笨拙又愤怒的小虫子,想把身上的棉被踢开,一不小心,把自己踢到了床底上。
小小慌乱惊呼,伴随沉重的闷响,脸和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
再而后,房门从外面开了。
许嘉音疼得飙泪,擦着地板将脸扭过去,门口站着修长裤管罩住的一双脚,脚底延伸出深灰色的人影子。
他努力抬头,终于看到周赦冷色的脸。
散射的霞光从他身后而来,光与暗的剪影里,不悦紧抿的唇比平时更为暗红。
“你在干什么?”
依旧是无情的语调,如同质问犯人。
许嘉音把脑袋躺回地上,不再挣扎,视线自然往前延伸,沉入黑白格纹的踢脚线。
他的眼睛也快死去了,他现在和死去还有什么区别?
他用后脑向着周赦,沉默是他的回答。
周赦没有问他第二遍。
轻微的脚步声入耳,他能感觉到身后的人走了过来,那步伐并不快,感受不出任何关心和着急,缓缓地走到背后,弯腰想要抱他起来。
许嘉音突然出声:“别碰我!”
伸到半空的手顿了顿,然后收了回去。周赦站直身子,居高临下地说:
“好。”
许嘉音将身体蜷缩了缩,心里像是扎进一颗刺,又细又冷地痛。
发情期的omega,鼻子比平时还要灵敏,从房门打开开始,风里飘来的若有若无的信息素不断刺激着他,身体本能的对信息素的喜欢,残留的抑制剂对这份喜欢的扼杀,像是冰与火两重天,难以描述的折磨。
胃部筋挛,有些发呕。
霞光越发昏暗,夜的猛兽就快苏醒,周赦站在身后不走。足足数分钟过去,许嘉音忍耐着越来越严重的恶心感,终于失去耐心。
“还有什么事吗,二少爷?”
周赦眯了眯眼睛,瞳孔中间透出两道危险两光。
他也不说话,仿佛一种幼稚的报复。
许嘉音狠狠一咬牙,“没什么事就请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呆着。”
周赦冷冷嗤笑一声,总算没有继续冷落他。
“你想一个人呆着,我就让你一个人呆着?”
许嘉音把头勾进胸口,整个后背不停地剧烈地颤抖。
“那随便。”他说。
脚步声再次动了,周赦走到他身前,为了更好地看清楚他的脸。
可惜他将脸藏得实在太紧,背光的地方又实在昏暗,他有多久没剪头发了,刘海的长度完全能除非蹲下去,只能看见他痛苦颤抖的下巴。
周赦烦躁起来。
“又哭了?”
不知为何,用了一个“又”字。
许嘉音用无比平稳的语调证明自己没有哭,“我没有那么脆弱,你还想对我做什么,不说话就把绳子解开,放我走。”
周赦冷笑,“就有那么想走?你想出去做什么,找乔屿森,还是乔洛野?”
冷不丁听到两个姓乔的名字,许嘉音感觉有股暴躁的火气蹭蹭冒了上来。
他抬起惨白的脸,“那你呢?你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你把我关在这里,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是男人就痛快点,做完放我走,少用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恶心我!”
他已经把话说的如此绝情,周赦只是冷眼瞧着他。
“你想我对你做什么?”
“什么都行!杀了我也行!”
周赦呵呵一声,“许嘉音,你这颗脑袋里,装的不会真的都是水吧?你真以为跟我睡一觉,或者睡很多觉,我就会放过你?”他用最无情的语气宣布,“放心,现在我对你的身体没有半点欲望,你要实在想要,送你去找乔洛野也不是不可以。”
他急了,眼里逼出一片雾气,“周赦!你这疯子!”
周赦忽然蹲下来,衣角掀起一阵风。他揪住许嘉音的衣领,一把往上提起,差一点撞上彼此的鼻尖。
浓香的酒味攻击过来,许嘉音无声张嘴,双眼因为恐惧止不住地颤抖,面颊却浮起诡异红潮。
危险——很危险!身体里的抑制剂变成沸腾的水,烧得整个身体烫起来,意识立即薄弱了,仿佛中了什么迷香。
周赦面无表情地开口,朗姆酒味的热气超他喷过来:
“学长,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给我听。”
许嘉音身子发软,两道亮色的泪滑入鬓发。
“阿赦……”
“你刚刚好像不是这么叫我的。”
许嘉音动了动没有自由的手,语气颤颤巍巍,好像哀求:“阿赦……我错了……”
周赦冷哼一声,丢东西似的松开他。
许嘉音闷哼了下,肩膀磕到地面,磕痛了。
周赦只是用眼尾扫了扫,大约觉得他没有大碍,径直走到门外,将房门重重合上。
“砰!”
骇人一声响,好像砸在他身上。
许嘉音望着捆出淤青的手腕,无助闭上双眼。
泪痕在脸上凉透,他翻了翻身,两眼空洞望着天花板,一直到夜色浓黑。
没人进来管他,许嘉音缩在地板上睡着了,这副身体大约已被折磨到极限,睡梦中发起高烧也没能将他弄醒,连续两支抑制剂算是白打了——不,还不如不打!
周赦那样对他,还不如不要给他抑制剂,至少会被现在好受点,难受到极点,他满脑子全是阴谋论,一定是为了折磨他,才故意这么对他的!
这一夜格外漫长,许嘉音一分钟无法入睡。
手脚不能动,他连床上也不能回,苦苦挨了几个小时,他彻底糊涂了。
人被逼到绝境,脑子里往往是最清净的,也是最明白自己需要做什么的。许嘉音顶着高烧翻了个身,一点一点蠕动到门边,一头撞在门板。
预想中的响亮动静却没有发生,他高估了自己的体力。
他撑着千斤重的头颅,又一次撞上去,“阿赦……周赦……”
门外始终没有人回应,他机械地撞响房门,撞门声一遍又一遍穿过空荡夜色。
这么多佣人的家,他不信没有人听到。
“周赦——”他声嘶力竭,发出尽是没有力度的沙哑嗓音。
他快被烧化了,抑制剂的药效终究还是没能撑住,他又发情了。
要怎么折磨,才能在一次发情期内,三度让抑制剂失效,他想这是他的责任,周赦的信息素对他而言比剧毒还剧毒,他当然是他的责任,若不是他喜欢那烈酒味的信息素,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样!
“周赦……”他靠上门板,身体无力往下滑。
已经喊不动了,这么喊都没动静,估摸着即便有人听见,也是不会理他的。
他无力继续喊门,冰冷的门板是他唯一的支撑。
身体彻底热起来了,自从第一次发情期过后,许嘉音从未有一次让自己陷入完全发情的境地,要么提前,要么刚有预兆就打抑制剂,偏偏在这里,一而再再而三地失态。
意识飞快流失,门板也撑不住他,他往前滑倒,额头撞到地上。地板的冰冷让他短暂清醒了一瞬,可惜无济于事,他像一片枯萎的苔藓叶子,膝盖连头缩成一团,等到潮湿的露水降下,就会舒服地伸展开。
窗外是夜,月亮藏在看不见的屋顶。
许嘉音觉得眼皮湿漉漉的,不是泪,是留下来的汗,干涩的嘴皮何时被他舔湿润了,多出几道血红的裂口,染得妖冶令人动容。
“阿赦……”他张口,热气喷张,幽幽把名字念成了诗。
许嘉音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
房门在这时终于开了,匆匆进来的却是一位佣人。
“小先生!小先生!”佣人冲上来,看清许嘉音的脸色,吓得惊呼,“二少爷,怎么办?”
周赦留在门外,离门尚有一段距离。他紧紧皱眉,尽管这么小心,还是未能躲开狂溢于空气的苏打香。
alpha的抑制剂副作用更大,健康的alpha尚且难以承受,上次易感昏倒,医生再三警告,没有那方面的打算,就不要再靠近那个omega。
发生过的事终究无法抹去,留在身上的旧伤,终究要以不同程度的伤害伴随他一辈子。
喉结滚动,一颗汗珠滑入衣领。
他只说了三个字:“抑制剂。”
佣人面露难色,“可是少爷,这是第三支抑制剂了,搞不好会出事的!”
她回头看看地上的许嘉音,心软去扶肩膀,手一碰到,许嘉音朝她身上爬过来。
“阿赦!”然而燥热夜色中,omega敏锐地嗅出她的味道与周赦不同,无措呆了呆后恐惧退后,“阿赦……阿赦……我要阿赦……”
佣人六神无主,求助看向门口,“二少爷,他已经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