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意为爱人打抑制剂的alpha,居然是存在的。
第55章 维护
一个人的过去,吃过的每一餐饭,听过的每一句话,发生过的每一秒钟,皆是石板,他们一块连一块地衔接,载着小小的主人走向遥远世界。
未来本来不存在,脚踏出去时,这一刻的时空才被创造,很早很早,许嘉音就想通了这个道理,他知道想很多以后是在浪费时间,并且同理,身后走过的所有石板,在他抬脚离开的那一刻,如一盏灯吹灭,自然而然地消失。
除非回头看,那它必然在那里,你如何注视他,他就如何注视你,像只阴魂不散的镜子妖怪。
他躺在床上,裹着凌乱不堪的那一身。
许嘉音从不犯贱自讨苦吃地谈论自己的母亲,苏文文,不管什么时候提起这个女人,仍觉得疯狂和不可思议。
他是她的孩子,也是这疯狂世界里唯一愿意好好注视她的人,哪怕注视她的眼睛充满冷冰冰的恨意。
他是能理解苏文文的,正因为理解,他坚决不要那样做,苏文文用他亲眼目睹的大半生,向他证明了一件事,美好的爱情,是不存在的。
许嘉音不相信美好,在那逼仄的酸臭的出租屋里接过油腻男人的钞票时,握着不小心撒掉一半黏糊糊的牛奶瓶子,和江言一起张望二楼遮挡严实的窗帘时,如果那肮脏窗户后的就是所谓的爱情,他宁愿一辈子不要。
苏文文死的时候走火入魔,让他这个亲生儿子觉得死得其所,但大概只有他和小江知道,那个女人终其一生所夙愿的,是个愿意为她打抑制剂的alpha。
也许这是她心目中至高无上爱的证明。
周赦真的是个很特别的人,许嘉音由衷感叹,可他又一次把周赦伤害了。
是他把周赦推开,那一下身体本能的害怕,完全没过脑子就把人推开了,那种时刻被打断,正常的发展肯定要把他强迫了的。可周赦没有,他甚至没有丝毫犹豫就离去,选择了抑制剂而不是他。
许嘉音紧紧按住胸口,疲惫叹了声气,从床上翻起来,认真整理好衣服,拿起床头柜上的药,乖乖就着水吞了。
最难熬的几天已经过去了,等发|情期彻底结束,他们都会好受一点。
药效作用下,许嘉音安然睡了一晚,第二天起来时,第一缕阳光刚好爬过窗。
发|情期让他变得嗜睡疲乏,想着反正也只能呆在房间,干脆赖个床好了,可是没和温暖的被子亲密几分钟,就听楼下传来奇怪的吵嚷声。
门窗紧紧关着,不太能听得清在吵什么,只是隐隐觉得说话的声音有些耳熟。
许嘉音觉得不对,细细听了一会儿,一个鲤鱼打挺起来。
他冲到门边,耳朵贴上去,彻底听清楚后,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江言在楼下,插腰踹门破口大骂,活脱脱一个恶霸。
“周赦!周赦你|他|妈听到没!给老子滚出来!”
铁栅栏的大门没有任隔音效果,叫门声踹门声破空而来,一声接一声砸入二楼的窗户。
迟迟不见周赦的身影,倒是家里的佣人通通跑来了,聚在门内你看我我看你,没一个敢上去开门。
叫了半天不见人,江言火冒三丈,指着她们鼻子怒吼:“这是周赦家对吧?去叫他出来!不然老子就砸门了!”
女佣人们吓得退了退,这种事显然不是她们能做主的。
“这位——先生,您有事好好说……”
话没说完,江言一脚踹上大门,这大门还是房子建成时原配的,和里面的两层半小楼一样历史悠久,经他一踹,不知名小颗粒沙沙啦啦往下掉。
“老子和他没什么好说的!让他滚出来!”江言对着楼上伸长脖子,“姓周的!你|他|妈的听见没有!你还是个男人吗!敢不敢滚出来见老子!”
女佣们不知道怎么办了,好在老管家及时赶了过来,他是这里除主人外最有权威的人,佣人们仿若见到救星,连忙往后边让开。
“周赦——”久久喊不答应,江言往死里扯开嗓子,隔壁家的狗都被惊动了。
“这位!”老管家稳步上前,“你是二少爷的朋友?”
江言斜着眼睛瞟了瞟,大约觉得对方气质不凡,态度稍稍放恭敬了些。
“他?他不配当老子的朋友!我家音音在这里,要么让他跟我回家,要不然就让你们那狗屁二少爷出来!”
老管家波澜不惊,“这位小客人,你说的音音,是叫许嘉音?”
“不然还能是什么音音!”江言简直化身疯狗,逮谁咬谁,“死老头,别跟我打哈哈,我们家音音快一星期没回家了,今天我要是见不着人,我就当场报警!”
被报警……这对无数人盯着的周家来说简直是大事。
老管家忍了一忍,大约看出想要眼前这人好好说话是不可能了。他端正脸色,依然有神的双眼之中透出只有岁月才能沉淀出的威势。
“客人,二少爷他们还在休息,您先进来等一下,看看是不是真的需要打扰警察。”
换做普通人,不管讲道理还是屈从威慑,都该放软态度坐下来商量了,江言显然不是普通人,火气半分不减,连老人家的面子也不给。
“休息?”江言满头青筋暴起,要不是大门拦着,估计已经冲上去了。
休息两个字,戳中他最敏感的神经,“他把音音怎么了!叫他出来!听到没有!”
老管家忍无可忍地皱起眉头,头一次遇到这么不讲理的人!
江言好像知道他们不会回答,扯开嗓子对着楼上声嘶力竭,“姓周的!你把音音怎么了!老子今天就要把你宰了!”
“是么?”冷酷的嗓音,夹着浓重的不耐烦,从几人身后飘来。
江言一把抓住栏杆,大门哗啦啦一阵响。
“周赦!”不知何时,他双眼变得通红,看得人触目惊心。
“周赦!音音呢!你把音音怎么了!开门!我要见音音!”
时间真的是很早,周赦一副睡梦中被吵醒的模样,穿着睡衣拖鞋走到院子里来,停在与他一门之隔的地方。
“能别吵了吗?会扰民。”
江言恶狠狠一咬牙,“你这狗东西!不算男人的混蛋!我音音呢!音音呢!”
周赦没有老管家那样的脾性,被他一冲,火气蹭蹭冒了起来。
“你说谁不算男人?”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音音做了什么!可以啊你,骗我们那么久,beta,呵呵,还装老实!老子要一早知道你是这么个混球,根本不可能让音音接近你!”
周赦双眼冰冷。
骗,装,呵——
“到底是谁在骗在装?难道不是许嘉音!”
江言气得冷笑,“所以你就报复他?你|他|妈是alpha,他只是个O,你好意思吗!”
他狠狠摇门,“给我开门!我要带音音走!”
“不可能。”周赦毫不讲理地宣布,“我说过了,我不会轻易放过他。”
江言双目欲裂,却没有还出下一句。
他睁大眼,望着周赦身后的方向,“音音?”
众人回身,才注意到许嘉音站在客厅门口。
寒冬清晨,阳光太浅,尚未能晒暖寒冷的院子。屋子里暖气太足,又下来得太匆忙,他忘记给自己加件衣服,正缩着肩膀抱着手臂,显得十分可怜,好像受尽了欺负。
江言连忙,“音音!音音快过来,哥来接你回家了!”
许嘉音呆呆抬头,人群最后面,周赦也在回头看他。
对视上那双冷峻的双眼,许嘉音本能地一阵忐忑,上次偷偷跑出房间,周赦有多生气,他这辈子都不敢忘。
可是来都来了,事已至此,再逃回去也无济于事。他低下头,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走下台阶,走到冷冷注视的周赦身旁,小声对门外说:“你来做什么?”
江言双手拼命抓住栅栏,像个关在牢房里疯狂想出来的犯人。
“音音?”他急切,“你没事吧?怎么瘦了一大圈!”
许嘉音缩着肩膀摇摇头,“你干嘛呢?有话好好说, 让邻居听见影响不好。”
不知为何,江言狠狠地笑了,“那也是影响他,他活该!你跟哥说,他对你做什么了,哥给你一五一十地报仇!”
话音落完,耳边传来低沉嗤笑。
许嘉音扭头看了看周赦的脸色,耷着脑袋对江言说:“你别说了行不行,是我自己要留在这里的。”
江言顿住,“你说什么?”
众目睽睽之下,许嘉音着急化解场面,声音不由得放大,听起来好像冲他发脾气。
“我说是我自己要留在这里的!你都干了些什么啊!专门让人看笑话吗?”
“你自己要留在这里的?”江言松开门栏杆,不可置信地后退了半步,然后以更凶猛的力量抓了回来,“姓周的,你到底对音音做什么了!看老子今天不杀了你!”
拍门声巨大,把许嘉音吓得一跳。
江言这人,从小就是头听不进人话的牛,一旦犟起来,谁也拿他没办法。
他彻底急了,用力一声嘶吼,吼得嗓子破了音,“江言!你到底发什么疯!我说了我没事!”
怒吼起到了作用,江言被他吼得怔住了。
“我发疯?你才疯了吧,许嘉音,你干嘛护着他!我才是你哥!”
是,门外是他哥,不是亲哥胜似亲哥,平日里他对江言又吼又叫,那是因为知道全世界江言最宠他,可现在不行,他不能跟江言走,也不能让这两人吵起来,否则就这两位的性格,不揍个两败俱伤才怪!
许嘉音一咬牙,豁出去一转身,抱住了周赦的手臂,“我没有护着他!是你一直在无理取闹!你回去行不行?别在这里闹了!”
训斥的口吻,不容反驳的态度,江言张开嘴巴,一时间不知怎么说话。
这一转身,他看见许嘉音暴露在空气中的后颈,除了刚洗完澡的时候,许嘉音从来不会这么光着脖子,更不会在家里人以外的人前光着脖子,哪怕是周抛过的无数男友。他双手气得发抖——那截白皙的后颈之上,最迷人的粉色小樱花上,赫然有道褐色的咬痕,那么丑陋,那么刺眼!
他几乎从牙缝里挤出,“周赦,你敢把他标记了?”
周赦扫过许嘉音苍白的手腕,暗青的勒痕还在,不过被有心藏了起来,哪怕此时不得不露出来,也被用身子小心地挡住,只有离得最近的他能看到。
他淡淡抬头,嗓音无情冰冷,“听到了?他让你回去。”
江言不肯放弃,“音音?”
许嘉音夹着头不再看他,语气间带了一丝哀求:
“回去吧,哥。”
江言如遭天塌,久久无法回神。
隔着监牢般的大门,他从未有过如此恳切的语气,“音音,我是来接你回家的,这么久了不去学校,家也不回,电话也不是你接,妈病了你知道吗?这两天天气冷,她疼得下不来床,我都没敢跟她说你的事,从小到大,她把你当亲儿子一样……”
“别说了……”许嘉音摇晃,就要站不稳。
“哥不是傻子,他是不是用信息素要挟你了?你别怕,只要你点点头,哥马上叫人,今天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把你接回家……”
许嘉音不断摇头,“你别说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打听过他的底细了,不就是官二代嘛,哥还真不怕!不用担心连累我,你过来,把门打开,跟哥回家!”
“你别说了!”许嘉音用力大吼,回过头,再说话已有哭腔,“哥你别说了,你都在瞎说些什么!我没事,我自己要住在这里的!”他望着江言,鼻尖眼眶通红,“我想和阿赦呆在一起,你先回家吧,过两天我就回家看妈妈。”
江言皱紧眉头,已经无话可说。
许嘉音匆匆说了声“对不起”,带着周赦转身,逃似往敞开的客厅门走去。
周赦任他挽着走,默契地陪他演这场戏。到了门口,许嘉音偷偷回头,江言还在那里,像只被遗弃的狗,满脸崩溃的不相信。
周赦跟着他回头,眼神不易察觉地沉了沉。他抬起手,抚了一抚许嘉音乱糟糟的头发,兔子毛一般柔软的手感,压不住心底无来由的烦躁。
他迁怒般地推开许嘉音,命令院里的佣人,“带他上去洗簌,换好衣服再带来。”
佣人连忙过来,其余人也各自散开,不敢继续逗留看热闹。
许嘉音乖乖随佣人进门,到了楼上,再从窗户里偷看门口,江言已经不在那儿了。
他忽然一瑟缩,狠狠打了个喷嚏。
来到周家之后,第一次,许嘉音可以“合法”离开房间。
难得见到德高望重的管家上来了一趟,留下几只一看就来自商场的崭新购物袋,说是为他添置的衣服。
旁边的佣人连忙替他打开包装,衣物一件件摆了出来,款式颜色与他平日里穿得大多接近,应该是认真参考过他喜欢的风格,但料子的质量远不是以前的衣服能比的。许嘉音默默在心底给细心的管家打了个初始印象分,没有丝毫挑剔之处。
等到衣物全部整理出来,佣人让自己充当衣架,一边展示一边说:“一共有两套呢,您可以挑一挑。”
许嘉音左右看了看,选了更为简约的那边,然后指向桌子上唯独没有打开的一只袋子,“那是什么?”
佣人放下衣服,为他拿了过来,“是一部手机,给您用的。”
不算特别大的白色纸袋,印着显眼的大logo,果然是手机。
许嘉音奇怪,“为什么给我换手机?他把我手机弄坏了?”
“这…… ”佣人相视一眼,显然为难。
这些天来,大家默默看在眼里,都知道眼前不知如何称呼是好的小客人经历了什么,连随意进出房间的自由都没有,怎么会将手机这等重要的通讯工具重新交还给他?
“这是二少爷吩咐的,这部手机没有上网权限,只存了二少爷的联系方式,您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找他。”
许嘉音一愣,明白了话语间隐晦的意思。
如果说前几天的他还抱有天真的想法,认为周赦只是泄恨,像以前那样给他亲一亲抱一抱,再不济就做几次,总能把人哄好消气,然后皆大欢喜,那么现如今的他算是彻底看清现实——现在的他,俨然一条属于周赦的狗,这部手机,就是他的专属狗牌,标志他的狗生开始。
他逃不掉了,也不想逃了。
许嘉音眼神黯然,麻木地点头接过,“我知道了。”
佣人们围上前来,想要帮他换衣服,他果然还是接受不了这么变态的贴身伺候,把人赶到门外,自力更生做完了一切。等到房门再打开, 他从头到脚焕然一新。
佣人们没有忤逆他,但也不敢走开去忙别的,通通站在房间外等候,见到他出来,眼睛飞快一亮。
不管怎么样吧,许嘉音毕竟拥有一副完美的皮相,好好收拾出来,好比蒙尘的珠宝重现天光,让人赞叹不愧是万人趋之若鹜的omega,哪怕做了没有自由的小狗,也是最耀眼的那条狗。
但,不管小狗多么耀眼,只要脖子上拴着锁链,眼眶里镶嵌的便是洋娃娃的眼,没有一丝从前灵动的生气,他的美只剩一层皮的美,皮囊之下千疮百孔,呼呼透着风。
约莫知道眼下的场合不适合chui,几人里没有一个敢开口夸赞的,只是出于职责提醒了一句:“您的头发有些长了,需要理一下吗?”
许嘉音略微低头,抬高手掌抚摸刘海的发梢,“怎么了?很丑吗?”
佣人摇头,“怕您不方便。”
这长度,都有些影响视野了。
“不丑就好,走吧。”
许嘉音松开手,目光呆滞地向前。
佣人们低头跟上,望着前方秀挺的背影,不约而同还沉浸在打开房门那时惊为天人的冲击里。她们不约而同地想,难怪二少爷那么喜欢,这样笑容温暖的omega,二少爷怎么可能不迷恋?怎么可能不为他犯浑?
只是可惜,两个人怎么变成这样?
楼梯很快走完了,许嘉音被指引着穿过宽敞的客厅。刚才不算,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周家房子的全貌,装潢家具并没有奢华到哪里去,至少和乔洛野那艘船相比,这里显得低调朴素。
听说周赦爸爸来头不小,继母更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家里养着这么大群佣人,张口闭口少爷少爷的,可实际上这家里的人生活得非常低调,这一点倒是从周赦身上就能看出来。
客厅紧邻餐厅,受限于房屋面积,餐厅并不算大,刚好能容下一家四口围坐起来共进晚餐,当然,看那餐桌的大小,再添几把椅子也是绰绰有余的。
但最吸引许嘉音的,餐厅窗外竟有一间通透的玻璃花房,此时阳光斜射,漫开一束朦胧涌动的丁达尔飘带,远处的景色就暗下来,变成暗色调的油画背景,而触手可及的地方,怒放了一窗的莫妮卡月季,一团簇拥一团,雪白里渗出胭脂,胭脂里堆出桃红。
这里好像是给公主吃饭的地方……可惜餐厅里没有公主,只有端正静坐的年轻男人。
许嘉音下意识低下头去,不想直视周赦的眼睛。
周赦脸色算不上好,虽说比起前几天的地狱已经好了不少,可每当看见他冷脸无言,和记忆中老实害羞的男孩相去甚远,许嘉音一点不觉得这能算好。
一位佣人上前,给他拉开椅子。
“小先生,您请。”
进入周赦的视线范围之后,许嘉音变得十分警惕和小心,连脚底的步子也放慢放轻。他小声说了“谢谢”,用幅度最小的动作轻轻坐下。
早餐还没有上,周赦在他对面,中间隔了设计精雅的桌花。
相对无言,气氛冰冷。
许嘉音扛不住行刑一般的氛围,突兀又不算突兀地开口:
“对不起……”
周赦一动未动,没有半点惊讶或者其他的反应。
许嘉音拿眼角偷看一看,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刚刚对不起,江言他从小就嘴臭,小时候我们那一片街区,不管男孩子还是女孩子,没一个愿意和他玩……但他心眼不坏的,他就是担心我……这么多天没我消息,估计是太着急所以误会了,你别怪他……”
说着说着,许嘉音声音越来越没底气,干脆消失了。
周赦冷然相视,“你在替他求情?”
许嘉音不断咬抿嘴唇,半晌挤出下一句:
“他骂人比较难听,你别往心里去。”
“我没往心里去,他在电话里已经把我祖宗十八代鞭尸过一遍了。”
许嘉音沉默不语。
夏町让他逃走那次,他把周赦惹到发疯,那晚起就没见过自己的手机了,想也是到了周赦手里, 那么周赦接到江言的电话,一点不奇怪。
他怎么没有想到,江言是喜欢咋咋呼呼,可也不是全然没有脑子,他那么笃定地找上门要接他回家,就说明他至少了解了一部分真相。可他还是选择了帮周赦说谎,要是让江言知道周赦对他做过什么,他不敢想那人会做出什么事来。
许嘉音心里酸楚,“总之,你别怪他,让我做什么都行。”
周赦不再说话,看向他的眼里除了先前的烦躁,更多了滚滚怒气。
“做什么都行?你考虑清楚了?”
许嘉音慢吞吞地点头,“嗯。”
周赦气到发笑,“学长,我想对你做什么都行,不管我怪不怪他,你现在只能听我的。”
你根本没有资格和资本,用做什么都行这种条件,换我原谅他!
许嘉音一愣,再也说不出话。
早餐来了,几位佣人各自顺序送上饭菜,做得十分丰盛,两个人大抵要吃不完。
周赦拾起舀粥的瓷勺,白色的勺柄磕上碗边,叮叮当当地响。
“吃饭,不要逼我喂你。”
许嘉音呆呆拿起勺子,飘菜花的瘦肉粥,送进嘴里索然无味。
吃着吃着,鼻头酸涩。
他想起江言几欲啼血的话,想起小江的病,想起一度拥有从未珍惜过的正常的生活,他该怎么办?他已经不知道了。
第57章 恳求
早餐默默无声地进行,许嘉音吃得很不是滋味,老半天过去,没见碗里的粥下去多少。
周赦与他不同,从小家教严苛,吃饭形同完成每天必须的任务,怎么坐姿,怎么食不言,早已成为刻进骨子里的习惯。
任务进行一半,他抬起眼睛瞥着许嘉音碗里的粥,“不想吃?”
许嘉音抿抿嘴角,松开勺子说,“我吃饱了。”
周赦捏着勺子不动,也不说话,无声地逼迫。
他在不高兴,他把alpha基因里的控制欲发挥得淋漓尽致,胆敢违逆,之前的惩罚还历历在目。
许嘉音缩缩脖子,把那丢开的勺子重新拿了起来,嘴里不肯放弃地嘟囔,“今早胃口不是很好……”
周赦移开目光,重新回到自己桌前,嘴里淡淡命令:“把碗里的吃完。”
许嘉音认命低头,一口一口往嘴里塞。
其实粥不难吃,身体也到了补充能量的时候,可是心里太堵,好像那股子气赌到了胃里,胀得满满的,再没多余空间留给食物。
好容易逼迫自己吃干净碗里,他小心翼翼抬头,周赦还在专心致志地用餐。他偷偷放下勺子,局促不安地挪动了动。
“……阿赦。”
周赦并不抬头,从容地往嘴里送粥,又好像在等着他说话。
许嘉音吞吞口水,壮着胆子把准备好的话挤了出来。
“阿赦,你相信我吗?”
周赦双手微顿,抬起眼睛向他。
浓墨划出的两道剑眉之下,那双眼漆黑幽冷,如同终年不见阳光的地底湖泊,潜藏数以万计的幽灵鬼魅,胆敢靠近,胆敢张望一眼,就拉下去吞掉。
尤其他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令人浑身发毛。
“你说什么?”他终究还是说话了。
许嘉音缓慢重复:“我说,你相信我吗?”
周赦就那样端着勺子,勺头里的粥纹丝不动。
“相信你什么?”
他说得语气如常,在许嘉音听来,却充满讽刺和反问。
“我知道,我骗过你,在你心里已经没有任何可信度了,可——”他顿了顿,真诚地抬起眼睛,“我想回家看看小江阿姨,她好像病得很严重……你放心!我不是要走的意思!我每周都要回家的,要是周末看不到我,肯定要亲自给我打电话,到时要是联系不上……而且我真的很担心她,我就回去看一眼,看完我就回来,可以吗?”
周赦忽然低头看地下,手里的勺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偏了,一勺子热粥撒到整洁如新的裤子上。
旁边的佣人连忙要上来,他用那只手示意,让佣人停在原地。
餐厅里安静得可怕,窗外反季节盛放的莫妮卡好像也瑟缩到叶子后面去了。
许嘉音心里鼓声震耳,可是好不容易说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