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松开关醒的手,逼仄昏暗的空间中,他的声音一点点逼近:“珠珠,你现在可以说话了...”
他的语气慢条斯理,尾音有长长粘腻的感觉,像是蛇尾在地上拖行:“好好说,你想怎么样?”
关醒趁勇气没有消失殆尽之前,冷静开口:“分手,我想我们分手。”
瞬间,手腕一阵剧烈的疼痛,像是被蛇狠狠咬了一口,毒液迅速生效,他痛的发麻,关醒再难忍住:“鹤禅渡,放手!”
鹤禅渡锁定关醒,咬牙切齿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不、放!”
关醒一下子怒了,他拼命挣扎,去踢去踹,用脚、用另一只手,鹤禅渡任他动作,耐心即将告罄,随之涌来的,是让全身细胞鹤神经战栗的暴戾。
他的呼吸勉强平稳,就像是火山即将爆发前那开始咕涌的岩浆,它们积蓄着力量,散发着炽热,等待着,等待着下一秒全面爆发,吞噬整个天空。
鹤禅渡短促的吸了一口气,抬起下额,露出线条紧张的脖颈,随着他的吞咽,喉结深深鼓动,他像是忍耐着什么,闭了闭眼,等瞳孔的猩红勉强褪去一点,复睁开。
“为什么?珠珠”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关醒,笑了笑,唇上的弯度勉力控制着,却以及细微颤抖:“珠珠,你告诉我,为什么啊?”
他颤抖的唇贴在关醒的脸上,灼人的气息烫的那一片皮肤发红,一只手控制着关醒的两只手举过头顶按在门板上,空出的那只牢牢锢着关醒的腰,五指深陷在关醒的皮肤里,留下青紫的指印。
关醒身体被他死不放手的按着,像一只待宰的兔子,他被对方捏在手心里,一点点合拢,于是全身颤抖。
只有耳朵是竖着的,那是他仅存的一点勇气,他不再挣扎,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力图让自己看上去理智:“没有为什么,就是腻了,没意思了。”
火山在爆发之前总是安静的,你能听见的只有那小声的岩浆泡沫炸裂的声音,粘稠的鼓动声,能看见的,只有白烟滚滚的天空,和偶尔溅出来的猩红,能感受到的,只有脚下越来越灼热。
可就是因为这样,没人敢小看任何一座活火山,关醒就是这样看待现在的鹤禅渡的,他瞳孔就是两个火山口,里面粘稠的猩红不断溅落出来,落在鹤禅渡身上,烫出血肉,但他不松手,他紧紧抱着自己,等待火山爆发时,将自己吞噬。
“腻了?”对方低声重复的着:“没意思了?”他垂头,头发扎的关醒下巴刺痒,关醒看不清他神情,只能听见几声诡异的笑声,随着他全身抖动的动作,越来越大。
下一秒,鹤禅渡猛地抬起头,两只眼睛里再看不见其他,涌动出来的时争先恐后的岩浆,他终于爆发了,唇越裂越开,露出如刀尖般森冷的利齿,咯咯咯的打颤:“哈哈哈哈,腻了....哈哈哈....”
他笑声蠕动着,像是蛇的信,从关醒的耳道里钻进去,去舔他的脑仁。
“那应该早说啊!”他俯首蹭了蹭关醒的耳朵,感受着身下佯装镇定的颤抖,哑声道:“我那么多花样都没舍得往你身上用呢,要是用了的话,你肯定就不会觉得没意思了.....”
关醒被这话吓得腿软,他只来的急说一声不要,就被对方一把扛起,他的踢打没有一点作用,倒是将自己折腾的满头大汗,紧接着,卧室的门就被踹开,他被丢在了床上。
关醒狼狈的爬起来,就要往墙角里钻,可一只滚烫的手抓住了他的脚腕将他往后撤,关醒尖叫一声,然后就像个蚌壳一样,被对方轻轻松松翻了个面,露出柔软的内里。
他哪里都软,膝盖骨上有软肉,胳膊肘上也有,鹤禅渡不过摸了两下,软肉就都红了,他低头挑了一块最中意的咬,就咬他的下巴,接着唇的那一片肉最厚,他平常抿抿唇都要嘟嘴。
关醒疼的满头都是冷汗,他痛呼出声,用手去推鹤禅渡的肩膀,但没用,对方盖上他,就是独属于他的牢笼,肩膀紧的不动分毫,像是焊在床上一样。
眼睛热的很,有水意在眼底鼓动,关醒知道绝对流血了,他感觉到有几道热热的麻痒往下流。
他猜到对方会不情愿,但他这么想到鹤禅渡疯的这么厉害,往日里,狗喜欢他,什么都由着他,于是亲手给自己戴上项圈,将另一端交到了关醒手上,如今,狗怒了,轻轻一挣就挣脱了束缚,涎水流了一地,扑倒了日思夜想的主人。
鹤禅渡将下巴的血迹舔舐死的一干二净,但心火不仅未被浇灭,甚至越燃越旺,他勉强克制着自己,抬头,露出一双竖瞳:“珠珠,我最后再问你一遍,还分不分手?”
眼睛都被眼泪糊住了,关醒还是不放弃,他胆寒的去抱鹤禅渡,像是祈求对方的垂怜,哽咽委屈的声音中满是祈求:“分手吧,鹤禅渡,我们...我们分手吧,我害怕.....”
他真的害怕,害怕有朝一日对方的照片上会写满谩骂,侮辱,那会比自己被别人指着鼻子骂还难受。
话落,空间里焦灼的气息凝滞了,剩下的只有关醒断续的哽咽声,下一秒,关醒的下巴被狠狠捏起,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关醒怀疑对方要把他的下巴卸下来。
可他不敢眨眼,也不敢说话,甚至连抽泣的声音都憋了回去,对方的眼睛近的像是要贴在自己的眼睛上,关醒将他被红血丝劈成两半的瞳孔看的分明。
“ 害怕?害怕什么,害怕我吗?”对方的声音像是沉进了深海里,又冷又闷。
关醒将错就错,闭着眼睛,不敢再看:“对!就是怕你,你有病,不正常,我害怕你!我要和你分手!!!”
尖声之后,就是大段大段的空寂,关醒不敢睁开眼,只能感觉到一道呼吸又长又重,带着喷溅的火星子,烫在他皮肤发痛。
关醒动也不敢动,瑟瑟发抖,许久之后,他听见鹤禅渡缓缓道:“来,睁开眼,看着我的眼睛说。”
睫毛湿濡,黏在眼底,关醒费力睁开,被泪水蛰的眼角发痛,他看着鹤禅渡,瞳孔微缩。
那是悲伤吗?
认识以来,在他为数不多能捕获鹤禅渡的情绪中,悲伤实在太少太少,仅有的几次都与他有关,而那几次中唯有这一次最为深重,以至于鹤禅渡反应过来后,闭眼了好几次,都没压下去。
它们畏缩着藏匿在那些暴虐、戾气、神经质的背后,胆怯的打量着关醒。
心脏像是被那种名为鹤禅渡的悲伤猛地攥了一下,痛的关醒差点呼吸不过来,有一瞬间,他差点儿忍不住想要对鹤禅渡说,我们不分手了,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但他硬生生咬住自己的嘴唇,咬出血了,都没张口。
等到再张口是,只剩下一句:“让我再说多少遍也一样,我害怕你!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
想象中的反应并没有到来,那些悲伤终究是被鹤禅渡压了回去,剩下的只有更加深重的黑暗,其实它们是红色,只是太浓太浓了,所以变黑了,甚至于向眼白出外溢。
“怕我也没用了”,许久之后,他伸手摸了摸关醒的脸,细细拂过上面的没一丝纹理,垂眸的样子,格外情深,慢条斯理道:“你得认命,知道吗珠珠?命里你就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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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醒连着好几天都没睡上一个好觉,梦里耳边都萦绕着鹤禅渡的那句话:珠珠,命里你就是我的。
关醒再次对鹤禅渡的偏执和占有欲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而显然,鹤禅渡展现给他的不过是冰山一角,几天之后,关醒对于他的疯狂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
周末在家的时候,关醒接到了一个陌生的来电,直到接起来,关醒反映了好半天,才听出来那头的声音是鹤灵燃。
她温柔的同关醒问好,询问他现在的生活和学习,礼节性的问候结束之后,话题很快转入整体,她问关醒最近有没有看见鹤禅渡吃药,或者他有没有什么异样的行为。
这两个问题,关醒一个也答不出来。
其实答案很明确,第一个是没有,第二个是有,可他不能告诉鹤灵燃,他不定鹤灵燃会对鹤禅渡做些什么。
不过他终究还是太嫩,不过迟疑了三秒,那头就已经心领神会,鹤灵燃在挂电话之前,她拜托了关醒一件事。
“关同学,禅渡他不接我的电话,所以只好拜托你替我转达一句话。”
“您请讲”
“告诉他”鹤灵燃的声音带着细微的电流,模糊了人声的质感,平添几分诡异:“如果再不按时吃药,过不了多久,他就真的要回医院了。”
关醒呼吸一窒,过了几秒,才低声问道:“请问,他...他要回什么医院?”
那头突然传来咯咯笑的女声,尖锐而惊悚,像是女鬼的吟唱,她一边笑一边道:“英国的瑟韦尔医院啊,他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都住在那里的。”
关醒在某本课外杂志上翻到过那个医院,英国瑟韦尔医院,著名的精神病院。
关醒怔愣到那头的电话挂断了许久,他都没有意识到。
不可能的.....
他一点都不信鹤灵燃说的话,鹤禅渡是有一点疯狂,但他没有严重到那种程度,关醒手忙脚乱的打电话给鹤禅渡,想要问个清楚。
打了第一、二个没接,直到第三个的时候,电话才被接听。
“鹤禅渡,你在那儿?我有事要找你。”关醒语气急切,恨不得下一秒就见到鹤禅渡。
可电话那一头却迟迟没有声音,只有一阵阵兹拉的电流声,信号很不好,关醒喂了很久,才听见了一声突兀的“珠珠。”
“鹤禅渡,你现在能听清吗?”
那头的杂音小一些了,鹤禅渡的声音也变的清晰:“能听清,怎么了,珠珠?”
“我想见你,你现在在那里?”
关醒刚说完话,那头就传来一阵刺耳的电流声,接着就是几声闷响,但很快,在鹤禅渡开口的时候,又归于平静。
“珠珠,你现在就要见我?”
关醒敏锐的感觉到他声音中夹杂着隐秘的气喘。
他感觉不太对,一字一句到:“就、现、在”
那头停顿了片刻,声音清亮,听起来心情好像还不错:“好呀,那你来吧,我把定位发给你”
接着背景响起了一声巨大的闷响,但很快又戛然而止,他听见鹤禅渡温柔道:“正好我也想你了。”
..........
鹤禅渡定位的地方,离关醒家不远,就在之前那个废旧的美术培训班里。
跳下出租车,关醒在一次站在这个熟悉的门头下面,心情说不上的复杂,在这里,他被迫床上了女装,开始了他血债血偿的日常。
一步步踏上楼梯,这里显然很长时间没人早饭过了,灰尘比之前积的更厚,关醒走到走廊最里面的美术室前,心情竟然如第一次来到这里时一样。
忐忑不安。
轻轻推开门,关醒没有进去,站在门口,看见了背对着他,坐在椅子上画画的男生背影。
听见背后的声音,男生抬头,对着镜子里的关醒笑了笑:“快过来呀,珠珠。”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个穿着干净白衬衫、牛仔裤,沐浴在柔软阳光下的鹤禅渡,关醒竟然条件反射的打了一个寒噤,后背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干干的笑了笑,缓缓走到鹤禅渡旁边,刚刚在电话里还很硬气的话,见到人了,硬气就像被戳破的气球,跑了一大半。
他低头看着鹤禅渡手下的油画,他才刚刚着笔画轮廓,看样子是要画人。
但关醒实在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他攥紧了拳头,吸了一口气:“我刚刚接到了你姑姑的电话。”
画笔猛地一顿,下一秒又继续流畅的顺滑下去,丝毫不影响画面。
“找不到我,她又去烦你了?对不起,是我的错,不应该让她打扰你的。”
“这根本不是问题所在”关醒转身,站在画板面前,正对着鹤禅渡。
“你姑姑倒是提醒我了,我现在非常需要了解一下你的病症,它究竟已经严重到了什么地步,竟然.....竟然.....”
“竟然还需要去住精神病院?”鹤禅渡抬眸,替他接下了下面的话。
“珠珠,你想要说的就是这个吧?”鹤禅渡将笔扔在桶里,起身,像一棵飞快参天的树,厚而密的阴影飞快压下了关醒。
他垂着的眸子里含着无辜,伸手去摸关醒的脸,手间是淡淡松节油的味道,他侧头贴着关醒的耳朵,低声道:“她骗你的,我的病那有那么严重,她就是想把我送进精神病院,她一直想要的继承权,珠珠,难道你信她不信我?”
关醒只觉得眼前是一层层愈来愈厚的雾,他深埋其中,什么也看不清。
鹤禅渡吻了吻他的侧脸,重新坐回去,拿起画笔,手下的动作很快。
他一边画,一边同关醒道:“我之前和你讲过,鹤家的生意在我父亲手里发展的算是如日中天,肉多了,引得狼也就多了,法律上来说,我是第一顺序的继承人,鹤灵燃仅次于我,但只要我排在她前面一天,鹤家的支柱产业她碰都别想碰,只能喝点可怜的肉汤。”
笔在桶里涮了爽,他沾了很重的红,着色的时候抬头看了眼关醒,同情的笑了笑:“是不是很可怜?”
关醒一言不发,脑袋里昏的打糨,只觉得事 情的发展越来越超出他的理解范围。
“她想搞掉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鹤禅渡神情平淡,就像在说他口渴了一样。
“你父亲不管吗?”关醒终于问出了一个问题。
鹤禅渡将凳子拉近了一些,用很细致的笔在画上描绘,声音也变得慢条斯理:“他管呀”
画完了,他朝着画板满意的点点头,将笔扔进捅里,朝关醒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所以,他把我扔给鹤灵燃养着。”
......
关醒终于反应过来了,厉害!把鹤禅渡放在鹤灵燃身边,出了什么事情,鹤灵燃都要负责。
果真,商人就是商人。
但关醒并不完全相信鹤禅渡的话,没办法他有前科,而且鹤灵燃的话他也没办法完全相信。
关醒狐疑的望着鹤禅渡,他和鹤灵燃的道行一个比一个高,自己心眼没他俩零头多,根本玩不转。
“你得吃药!”不过有一点关醒是确认的,鹤禅渡自己也承认了,他确实有病。
鹤禅渡摇摇头:“不吃,你就是药,有你我就好了”,他一脸单纯的继续道:“难道你不觉得我最近很好吗?你要和我分手,我的情绪也就只有一点点波动唉?”
关醒差点儿给气笑,他转到鹤禅渡身边,刚想说些什么,抬眸就看见了鹤禅渡刚刚完成的油画。
画中人颜色深重、眼神惊恐。
不是鹤禅渡,也不是他。
但是是他们认识的人。
是班里的张思科。
“珠珠”鹤禅渡抬头去看关醒,眼神里满是得意:“我是不是画的很像?”
关醒来不及回答他,一把扯下油画看着里面的人物肖像,确实是张思科,不过画中的他看起来尤其狼狈,脸颊处有伤,严重满是惊恐的泪水,头发也乱糟糟的。
更让关醒觉得惊悚的是,鹤禅渡画的实在太生动了,人物眼神中的悔恨与惊恐力透纸背,让他尤为心惊,仿佛是自己让他变成这样的。
“你画他干什么?”
鹤禅渡起身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然后一边用长臂扭着脖子,一边自然道:“因为他干了不好的事情。”
关醒预感极为不妙,他皱眉看着鹤禅渡,心速越来越快。
鹤禅渡放下胳膊,很亲密的凑到关醒面前,低头欣赏着自己的大作,关醒看他的侧脸,美好的像一朵干净的云,他纤长浓密的睫毛一动不动,只有薄唇微微开合着,说出的话,让关醒不寒而栗。
“他要挟你了啊,用我,用咱们的关系。”,他转头看着关醒,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剔透的瞳孔里映照着关醒僵直的身体:“所以,我只好稍微微惩罚他一下了。”
手心里出了大量的汗,好半天,关醒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把他怎么了?”
鹤禅渡没有说话,他收敛了笑,像是对关醒的反应不太满意。
关醒也不说话,只是攥紧了手中的画纸,咬牙死死盯着鹤禅渡。
他突然像起了李斌,鹤禅渡告诉他人出院了,也已经被学校开除了,所以从那天起,他再也没有见到过那一伙人。
关醒勉强撑着骨头,让自己站直,他用最后一丝理智同鹤禅渡讲话:“你得吃药,还有,如果星期一,我没有见到张思科,我不会再和你说任何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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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夜里,关醒做了一个梦,梦里他站在一条浓雾密布的小路前,找不到方向,他只能沿着面前的小路一只往前走,走了很久很久,久到呼吸都变得急促,终于,他来到了路的尽头。
缠绕了一路的浓雾渐渐褪去,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座巨大的雕塑,它伫立在这边深幽的森林中,巨大无比的身体伤上满是黑绿的青苔和水迹,关醒抬头去看,也只看见了雕塑的一角,于是他不断往后退,渐渐的,雕塑的真容终于完整。
那是一个无比恢弘的天使,羽毛丰满的沉重翅膀、线条分明的身体肌肉,无一处不精细,手中紧握着箭矢,弓箭的底部刻着一串英文:SAMLE
是堕天使中欲望天使的名字,他是欲望天使。
关醒不敢看他垂着的眸子,转身走到天使的背面,可抬头一看,背面竟然是一座完全不同的雕像。
长而亮的獠牙与指甲,线条锋利的深邃面容,囊括一切的黑色斗篷垂在地上,一角刻着Dracula,是吸血鬼德古拉。
他们被刻在同一块石头的两面,牢牢长在一起,灰白的眸子都垂着,看着地上的关醒,仿佛下一秒就要挣开石头,活过来。
关醒被吓醒了,他咽了咽干涩的喉咙,起身喝了一杯水,一边喝一边回忆梦中的场景。
越想越觉得不寒而栗,两张雕塑用着的是同一张脸,他们垂眸看他的样子,和鹤禅读一模一样。
......
周一的早上,关醒在班里见到了张思科,人完好无损,不过偶尔和他对视时,眼神躲闪,神情僵硬。
关醒没想到发现自己和鹤禅渡的会是他,除了那天在群里令人大跌眼镜的发言外,平日里张思科基本上是不说话的,见到他的时候都是在伏案学习,别人同他讲话,他连头的不敢抬。
看样子他已经长记性了,关醒没有痛打落水狗的习惯,更何况,自己在乎的从来就是鹤禅渡。
关醒不避讳自己的卑劣与自私,他不想让鹤禅渡打架或是做出其他出格的事情,并不是担心他伤害别人,他担心的是他会伤害到自己。
之前鹤禅渡教训李斌的时候,他没拦,只是因为当时自己还蒙在鼓里,对于鹤禅渡的心理状况一无所知,现在知道了,必然是要阻拦的。
鹤禅读的病就是一把刀,一把没有刀柄的刀,他紧握着的时候,刀刃会陷进他的手心里,他会受伤流血。
别人痛了,会反射性的扔掉刀,但他不同,鹤禅渡将这种痛当作享受,血腥气让他兴奋,于是握刀的手更加用力。
他真的需要吃药控制了。
可现在关醒发现两人陷入了极为罕见的一种情景之下,那就是冷战。
那天撂下话离开后,关醒就再也没有同鹤禅渡说过话,礼拜一上学的时候,他没有在楼下看见熟悉的身影,当时关醒就有预感。
鹤禅渡八成是被他气跑了。
果真,到了学校以后,他就看见人早早的坐在了位子上,明明看见他进来了,两人都对视上了,鹤禅渡又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样撇开眼。
这种情况关醒分外熟悉,很早之前,鹤禅渡被他放鸽子时,也是这么个气法。
十分的幼稚。
关醒没去管他,挺好的,让他好好冷静一下,而且这也是平息流言的好时机,关醒索性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该干嘛干嘛。
高三的最后一个学期,教室里的氛围明显紧张了起来,尤其是等到闻稚离开以后,少了谈资,再加上学校有意识加了不少考试,延长了放学时间,学生们的弦很快就被上紧了,下课了,班级里都是安安静静的,都在写题。
关醒在这种紧张的气氛中,渐渐松了一口气,没有了那种被人在暗处盯着,如芒在背的感觉。
何况,让他感到欣慰的时,他看见鹤禅渡在吃药了。
一连好几天的大课间,他看见鹤禅渡将白色的胶囊吞下,动作干脆利落的像吃糖丸一样,那中白色胶囊他见过,就在鹤禅渡床头的药瓶里,药身有一串蓝色的外文字母。
有一回吃药,两人对视上了,关醒想起他们还在冷战期,看着对方冰凌凌的眸子,硬生生压下笑,转过了头,结果下一秒,后排的座位就传来一声刺耳的推拉声,关醒清晰的听见了一声嗤笑。
他浑身一震,只觉得身边一阵凉风刮过,就看见颀长的身影从身边走过,鹤禅渡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关醒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莫名有种娇花大小姐生气,他束手无策的感觉,行吧,只要他按时吃药,做什么都对。
大不了,他不明目张胆的看他,不朝他傻笑,尽量做到不碍他的眼,这总可以了吧。
但关醒万万没想到,安生日子没过几天,鹤禅渡就给他憋了个大的。
鹤禅渡的小药瓶就装在书包里,他吃的时候就拿出来,药粒在瓶子里沙拉沙拉的响,关醒不看他,但每次听见这个声音,就知道他在吃药。
可最近几天,他却老是能听见小小药品沙拉沙拉的声音,不止是大课间,好几个课间都能听见,有一回,他实在没忍住转头,就看见鹤禅渡将药丸放进嘴里,干脆利落的吞了下去。
他早上不是刚刚吃过一次吗?
关醒预感实在不太秒,趁着鹤禅渡出去的功夫,直截了当的翻了他的书包,摸出里面的药品,打开一看,原本满满的一瓶,现在就剩了个底。
问题是,他现在吃药还不到一周。
......
关醒蹲在地上,眼睛发黑,好半天才缓过来一点,等视野清晰一些了,他看见了停在面前的一双板鞋,他抬头,恶狠狠的等着来人。
正是鹤禅渡,神情淡漠的睥睨着关醒,带着银镯的手插在兜里,空出来的一只手里还提着几张冒热气的梅菜饼。
他还吃的下去?!!!
关醒猛地站起来,一把抢过塑料袋扔到桌上,然后拽着他埋头往外走。
鹤禅渡还不让他拉,伸手去挣,关醒转头,眼珠子像是刚从冰里掏出来,说话声音很低,但牙齿间的摩擦尤为清晰:“你在给我闹一下,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