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寻没说话,只是看了安德烈一眼。应该还是能有别的办法的,他跟着展言参加过太多次类似的活动,人越多的场合漏洞越多。但他突然想到承希说的那个话,安德烈也是冒了险的。只是他的态度真的太随意,以至于索寻竟然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安德烈或许可以对Harmony那个新刊无所谓,那Bridge呢?他也可以无所谓吗?
又是一片沉默。半晌,索寻很抱歉地说:“浪费大家时间了。”
林筱璆第一个摇手:“没事没事。”
索寻很明显地感觉到她其实是觉得赚了的。
话到这里,差不多也就可以散了。大家都带着一点无所适从,悻悻地向他和安德烈告别,李幼冬一边出门一边跟赵朔交换联系方式,说下次还带朋友去Reveal。索寻看出来了,李幼冬其实是在替他们打掩护,因为赵朔一直用“那种”目光看着他和安德烈——林筱璆也是,但是索寻已经懒得解释什么。
安德烈已经坐回重新空下来的沙发上。索寻从他身边经过,假装没有看到他投向自己的视线,直接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第23章
【三更】索寻真的很喜欢他的锁骨。
安德烈隔了一段时间才去敲索寻的房门, 手里还提着刚送来的麦当劳外卖,很明显是用来哄索寻高兴的。索寻一打开门都愣了,半晌, 哭笑不得地来了一句:“我讨好你,给你买Lady M, 你来哄我, 就提着麦当劳?”
安德烈没说话,就把袋子举高, 让炸物的香味飘到索寻鼻子底下。索寻无语地笑了笑, 把房门打开得更大一点,原本想自己跟着他出去,没想到安德烈长腿一迈, 直接进了他的房间。索寻屋里跟他陈设差不多,没坐的地方。安德烈就直接在索寻床边的地毯上坐了下来,殷勤地给他打开了袋子。
索寻只好也回来,坐在了安德烈身边。袋子里是一个套餐,送了三杯可乐。索寻拆了一盒麦乐鸡吃, 安德烈就只喝可乐, 看着他吃。索寻把鸡盒递给他, 安德烈摇了摇头, 于是索寻非常不耐烦地说:“你这样我都没胃口了。”
安德烈:“……”
行吧, 吃一下也不会死。
索寻看着他毫无欲望的吃相,只想叹气:“你也太自律了。”
“还行,”安德烈回答他,“我天生不爱吃这些东西。”
索寻很笃定:“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不爱吃这些东西。”
安德烈也不跟他辩, 两个人默默无言地靠在床边, 先吃完了一盒麦乐鸡。然后索寻掏出一个菠萝派, 安德烈这回说什么都不肯吃,说太甜的东西他会想吐。索寻便不再逼他,自己拆了,还是很安静地吃,一句话也没说。两个人就好像之前的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就只是并排坐在一起。索寻的房间比安德烈的采光好得多,下午的光线正好洒在地毯上,索寻一边吃一边不放心地捡菠萝派上掉在地毯上的酥皮,安德烈就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好一阵,他才轻声道:“是我多事了。”
索寻摇头,没看他:“你是想帮我。”
“确实有点儿自以为是了。”安德烈自嘲,“Justin很关心你,我以为他肯定愿意帮你。”
索寻只道:“没谁有义务非要帮我的。”
“现在我觉得我像是挑拨了你们的关系。”
索寻顿了一下,转头看着安德烈:“不是挑拨。”
“嗯?”
“是增加了不必要的联系。”索寻愤愤不平地翻了个白眼,“我和他根本没那么多来往,最近不还都是因为你!”
安德烈便只是笑。索寻把菠萝派吃掉,也吃不下什么了。他拉了张纸巾,继续捡地毯上的碎屑,突然问安德烈:“那你为什么愿意这样帮我?”
“我跟他承担的风险不一样。”安德烈想了想,“多拿一张摄影师证的话,很容易就知道是他。但很难查到我吧。”
所以听到承希在外面那些话,他才惊觉自己的想当然。
索寻没抬头:“就这样?”
安德烈没有搭腔。
如果是往日的话,他肯定会顺杆爬,至少也要油嘴滑舌一句“为了你当然什么都愿意了”。但不知道是因为上次索寻拒绝得太义正言辞了,还是安德烈感觉索寻现在的状态并不适合没轻没重地开玩笑,总之他忠诚地坚守在一个好舍友、好朋友的位置上,短暂地保持了沉默。
索寻把纸团起来,攥在手心里,转头看着他。
安德烈只好道:“昨天我没想那么多,就是看到你电脑里那个景,感觉没你之前说的那种效果……”他的脸皱起来,很不好意思似的,“有点穷酸。”
索寻:“……”
他花了多少钱,Bridge办活动花了多少钱,能比的吗?
但他又无法否认,只能苦笑。安德烈也笑起来,索寻就略带恼羞成怒地用手肘在安德烈胸口捅了一下。
“我还以为你多运筹帷幄。”索寻没好气,“原来根本就是个不计后果的莽夫。”
“那也不是,”安德烈诚实地讲,“想得到后果的时候也会掂量掂量,问题是很多时候我想不到会有什么后果。”
“你喝了酒去走秀,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你也想不到?”
“嗯?”安德烈愣了一下,没想起来索寻说的是哪一次,慢半拍地“哦”了一声,“那个啊……那个是有苦衷的。”
索寻微微往后仰了仰,一只胳膊撑到床上,撑着脑袋看他:“什么苦衷?”
安德烈也学他的姿势,跟他面对面:“是我爸的债主。他们知道他那天要走一个大秀,特地去堵我,以为我为了保住工作就会给他们钱。我就只好假装不着急,坐下来跟他们聊聊。我们那边人谈事情没有不喝酒的,我就把他们都喝趴下了——那个我也想到后果了,但生活就是,很多时候你没有办法兼顾。”
索寻轻轻地“哇”了一声,把手放下了,恢复到了背靠着床的坐姿。但是安德烈没动,两个人不知不觉挨得很近,就像他随时可以把索寻搂进怀里那样,安德烈不自觉地往前倾了倾身,然后听见索寻轻声道:“上价值了啊兄弟。”
悬崖勒马的安德烈:“……”
谁跟你兄弟。
他讽刺似的冷笑了一声,也恢复了背靠床的坐姿,不说话了。阳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斜了一点,光从地毯上移到了两个人的膝盖上,索寻伸出手,想抓住那缕光似的,手指放,缩,放,缩,玩得不亦乐乎。
安德烈静静地看着他,突然道:“如果我在Justin那个位置上,明知道会得罪Bridge的话,肯定也会犹豫一下。”
索寻“嗯”了一声,笑道:“我不会因为这个怪他啦。”
安德烈又道:“但犹豫归犹豫,最后还是会帮你想办法的。”
索寻意外地转过脸看他:“啊?”
安德烈又突然扭了个话头:“我一直觉得他其实是嫉妒你。”
索寻更加跟不上了:“啊?!”
“因为你就是会让很多人愿意帮你想办法啊。”安德烈笑起来,“承希就不行。他这种利己主义者被扔到你们这帮人里,就像吸血鬼突然看见太阳,会被烫伤,所以他恼羞成怒。”
索寻用一种更恐怖的目光看着他,整个人往旁边挪了一寸。
安德烈:“干嘛?”
“卧槽你好刻薄啊!”索寻心有余悸,“刚才还在检讨说是你太自以为是,转头又说承希太利己……”
安德烈一边笑一边伸手把他揽了回来:“我说得不对吗?”
索寻从他的钳制里逃出来,也笑,一边笑一边替承希开脱:“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想法嘛。”
安德烈便很不屑地笑了一声:“想得这么开,倒是别为了他那些话躲房间生闷气啊。”
索寻无言以对,只能看他一眼,无奈地摇头。安德烈知道他在生什么闷气。索寻这个人有点过于敏感自知,别人啃老可能也会愧疚,但大概不会像他一样,说父母是因为爱而“不得不”支持他。安德烈感觉得出来,索寻不是一个习惯向别人索取感情的人,他理想化地希望所有人都和他一样,是轻盈而自由的,最好谁都不要强求谁。所以承希说他像木星一样把所有人吸在身边为他做事,对于索寻来讲真的是很难听的话。
可是,安德烈心想,也许承希并不是出于刺痛他的目的才这么说。
“可能你真的就像木星一样。”
索寻做了一个怪脸。同样的话,安德烈说出来跟承希说出来语气都不一样。他突然有点儿不自在,掩饰什么似的:“咦,有点肉麻。”
“嗯。”安德烈赞同地点点头,“他怎么骂你都像在跟你表白。”
索寻把头往背后的床上一靠:“啊,求你别提了。”
“好。”安德烈很听话地换话题,“那你准备怎么办?”
索寻叹了口气:“还能怎么办,重拍呗。”
安德烈想起他昨天犹豫不决的两张照片:“选好了?”
“嗯。”索寻点头,“昨天想了一晚上,心里过不去这个坎。”
安德烈了然地笑:“还是怕人演不好?”
“不只是这个。”索寻仰着脸,目光在天花板上飘啊飘,“觉得用这种方式太糟蹋电影了。一个人物,是我和演员共同完成的,这才是电影的魅力。这已经是一部作者电影了,我的意志足够庞大,再大,就只剩自我了。我怎么还能去剥夺演员,让他像个傀儡一样,只是替代另一个人呢?现代技术再发达,我们干这行的还是要对电影和表演艺术有点敬畏之心。不然坚持就没有意义了。”
他寻求认同似的,转过头问安德烈:“对吧?”
对,或者不对。安德烈无所谓地笑。谁在乎。
但就是因为这样,你才会像木星,经过你的人都会被某种引力捕获。
他顺手拍了拍索寻的膝盖:“加油吧。”
“谢谢你。”索寻真心地对他讲。
安德烈不以为然:“谢什么?”
索寻瞥了一眼旁边的麦当劳袋子:“喏。”
还有你的“天方夜谭”。但这句他没说出来,只是看着安德烈笑。傍晚的阳光更斜了,就从窗户里挤进来一缕,照在安德烈的半张脸上,索寻的视线不自觉地从他脸上下移,看到被自然偏光打出来的明显的锁骨线条。
安德烈有一点没说错。索寻真的很喜欢他的锁骨。
他突然往前凑了一下,自己都没想好要干什么,试探似的,又停在了离安德烈很近的地方,鼻尖几乎相触。安德烈没躲,索寻发现安德烈的睫毛颜色也很淡,上次他都没注意到。他在一瞬间突然忘记了自己说过的那些话,意志溃退得突如其来,又无可挽回。而安德烈动也不动,连呼吸都一起屏住,完全把主动权交给了他。索寻还是停在他唇边不足寸厘的位置,安德烈甚至感觉他已经尝到了菠萝派过分的甜腻。然后——
索寻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他猛地惊醒过来,幅度很大地往后一退,手忙脚乱地假装找手机。安德烈一口气这才叹了出来,低下头,无奈地摇了摇头。索寻抓到了自己的手机,快速打开,看了一眼,是承希。
“你欠我一次。”
索寻皱起眉头,什么玩意儿?
然后一张照片跳了出来。印着Bridge的标志的硬卡挂牌,系着深蓝色的带子,清清楚楚地写了几个字,“摄影师证”。
??第24章
运筹帷幄于一墙之隔
索寻把斯坦尼康的背心穿好, 承希在他身边,帮他把搭扣扣牢。索寻举了一下摄像机,感受到它不轻的份量, 有点儿心虚地“呼”了一声。承希听见了,笑了一声:“整天坐监视器后面, 多久没举过摄像机了?”
索寻答非所问:“扛得动。”
承希拍了拍他背上的搭扣, 检验背心有没有穿牢,冷漠道:“扛不动也不会有人帮你。”
他说完就走了。虽然勉为其难地替索寻搞来了摄影师证, 但他搞得鬼鬼祟祟, 一副不能让人看到他和索寻在一起的样子。上午最后一遍彩排的时候,索寻假扮成承希的助理混了进来。当时有导演指挥机位,所以索寻没把自己的摄像机扛进来, 只是熟悉了一下地形。尽管承希给他们顺来了一个Bridge的牌贴在了他们的斯坦尼康上,但他同时也说了,最多十五分钟,现场的导演就会发现场内多了一个机位,然后就会有人来干涉。成败就在这十五分钟里, 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索寻感觉他肩上就算是扛了一座山, 也要坚持完这十五分钟。
他现在藏身的地方是女模的后台, 因为这里没装摄像头, 而且——据安德烈说, 这是世界上最混乱的地方,每一分每一秒都有至少七八个声音在同时提出要求,不是妆画得哪里不对就是衣服哪里有问题。所有的工作人员都会被这些女模特占据200%的注意力,无暇他顾——事实证明安德烈说得对, 他们成功地混了进来。虽然他们找了个有帘子的地方, 但索寻还是很正人君子地一直面壁, 坚决不往正在换衣服的女模那边看一眼。林筱璆在他身边,一身粉紫色仙女裙,重工刺绣,花团锦簇,发髻盘得很高,点缀着亮闪闪的饰品,美得像个油画里跑出来的公主,只是一张小脸紧张得煞白,不断在那儿深呼吸。
上午彩排的时候索寻偷偷用手机录了场地,给她设计出来了一条路线,他们仅用了两个小时排练配合。一般情况下拍长镜头都是摄影师面对着演员从前面拍,演员往前走,摄影师往后退,所以需要一个助理在摄影师身后“牵”好,以免他撞上障碍物。但是索寻不能把颜睿带进来,所以他设计了一个多视角切换的复杂长镜头。镜头有的时候是面对着林筱璆,有的时候则是跟在她身后,从她的肩头、以她的眼睛去看宴会——这对两个人的配合要求更高,要像跳双人舞一样灵活地切换位置。
如果说一开始林筱璆还觉得这事儿又兴奋又刺激,排练下来以后整个心态就变了。眼下她像朵漂亮的紫色蘑菇,自己蹲在角落里喃喃自语,索寻走近了才听见她在念什么。
“没人看镜头没人看镜头……”小姑娘画个圈圈下咒似的,“千万不要有人看镜头,阿弥陀佛佛祖上帝真主安拉保佑……”
索寻:“……”
求的还挺杂。
他们已经把能做的都做的,剩下的就是不可控的地方——会不会有人看镜头。承希说应该不会,大家都是公众人物,知道场内有摄像机在录,都会当镜头不存在。但怕就怕有不习惯面对镜头的人,往索寻的镜头里一看,“第四面墙”就破了。
“没关系。”索寻突然出声,把林筱璆吓了一跳,“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别管,接着演你的。”
林筱璆抬起头看他,快哭出来了:“索导,我想上厕所……”
索寻脸色一变:“那怎么办?”
“没关系没关系。”林筱璆又低下头,捂着肚子,脸挤成了一团,“我不是真的想上厕所,我就是紧张。我可以的,我可以的,林小千你可以的!”
索寻把大部分摄影机的重量都放在了背心上,用腰上的力量挺住,站得像个临产的孕妇,深深地叹了口气。
“小千,”他露出母亲般慈祥的笑容,“走完那条路你的任务就完成,剩下的有我。”
林筱璆终于停住了她的碎碎念,索寻伸了一只手给她,拉着她站了起来。
“我就是担心……”林筱璆犹豫了一下,眉头皱得紧紧地,“索导,你看承希哥那么紧张,我们拍完了,Bridge不会告我们吧?”
索寻点点头:“不是没有可能啊。”
林筱璆脸一垮,又要往地上蹲:“啊?!”
“运气好呢,我们今天神不知鬼不觉地成功,然后剪到片子里——因为咱们这个片子票房也不可能太好,所以他们很有可能永远不用知道这事儿。”
林筱璆别别扭扭的,很会抓重点:“咱们的票房一定不会好吗?”
索寻笑了,很有心思逗她:“那你想要票房好还是被Bridge起诉?”
林筱璆答得几乎没有犹豫:“票房好!告反正不是告我!”
说完就麻溜地缩脖子,怕索寻抽她似的。索寻手里举着一台斯坦尼康,只能穷凶极恶地朝她呲了呲牙。
“所以!”他咬牙切齿地往下说,“不能抱有侥幸心理。拍完以后我会主动去‘自首’的。”
林筱璆愣了:“啊?”
“我尽力跟他们协商。”索寻说,“片尾会特别标注,感谢他们的支持。”
“那他们要就是不肯呢?”
“那样的话,”索寻一口气叹得更长,“我就只能去求人了。”
林小璆瞪大了眼睛:“谁?”
“我以前的……呃,上司,半个老板。”索寻也不知道该怎么给陈芳芝定位,“她的哥哥是Bridge上一任主编的老公,她跟Bridge的关系一直很好——哦,他们现在的宋主编就是之前的老主编任命的……”
林筱璆从“哥哥是上一任主编的老公”那里就基本没跟上了,但她听懂了一点,索导有人脉,很强的人脉。
“嗐!”她松了口气,“那咱们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跟Bridge提合作呢?”
索寻尴尬地笑了笑,当然是因为他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去跟陈芳芝开口。
“事先讲的话,他们肯定也会觉得我们‘没前途’,干脆拒掉吧。”索寻自嘲地笑了笑,事实是在安德烈突然提出这个天方夜谭的想法之前他根本没有想过这条路,至于什么去找陈芳芝帮忙也是他今天临时想起来的,“但他们多半不会真的追究,”索寻安慰林筱璆,“Bridge的名气比我们大得多,费时费力费钱非要追究,最后赔不到什么,反而是替我们做宣传了。既然拍都已经拍好了,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万一片子成绩好,也是双赢。”
林筱璆勉强地笑了笑,没看出Bridge“赢”在哪里,只感觉出来他们被搭了顺风车。
“这是不是有点……”林筱璆犹豫了一下,没把“无赖”两个字说出来。
索寻看着她,好像完全知道她想说什么,但他没有生气。
“小千,我并不为此感到骄傲。”索寻的声音很轻,“我也希望所有的事情都能光明正大地做,但没有人会穿着门童的衣服帮你把门开好,请你进来。当你不得不从门缝里挤进来的时候,就没有办法再顾及姿态好不好看了。”
林筱璆眨了眨眼睛。索寻跟她一直都处得算挺交心的,因为剧本上很多东西是索寻自己的个人经历,她的年龄和阅历又摆在这里,很多时候理解不了人物,就得索寻跟她掏心掏肺地讲戏。林筱璆心里跟他亲近,总觉得索寻不是导演,是个大哥哥。索寻没说这是哪扇门,但林筱璆觉得自己听明白了。
“索导,”小姑娘很感慨地吸吸鼻子,“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导演!真的!你以后一定会变成国际名导的!”
索寻险些笑出声来,强行忽略了他是林筱璆合作过的第一个也是目前唯一一个导演,点了点头道:“好,借你吉言。”
他甚是艰难地从裤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开始有点心急了。安德烈说等他消息,但到现在也没消息。索寻小心地往帘子外面看了一眼:“我们现在要怎么出去……”
他话音未落,帘子突然被人掀了开来。林筱璆吓得一声惊叫,心虚地躲在了索寻身后。只见一个身形高挑的模特站在他们面前,全部妆发都已经做好,身上只裹了一件松松垮垮的睡袍。看见帘子后面藏了两个人,她也不是那么惊讶的样子,反倒高高挑了一下眉毛:“嚯,还真有人在。”
索寻惊魂未定地定睛一看,发现她手里拿着手机,正在跟人通话。林筱璆小心翼翼地从他背后探出脑袋,发出了一声低呼:“哇,冯潇然诶!”
冯潇然闻声打量了她一眼,手机里的人还在说话,她听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OK, I see.”
然后她挂了电话,上上下下地看了看索寻和林筱璆。正当索寻一脑门热汗地想应该怎么应对的时候,冯潇然冷冰冰地开口了:“Andre让你们跟我走。”
索寻:“……”
这是什么?运筹帷幄于一墙之隔吗?
冯潇然没再说第二遍,转身就走,索寻赶紧跟上,没有人提出问题,也没有人拦他们。要么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要么就是不会有人去质疑走在冯潇然身边的人。索寻和林筱璆跟着冯潇然走到了头,都怀疑到底有没有人看到他们。
冯潇然把他们送到了门外,一条长长的过道,对面是男模准备的房间,中间有一个很宽敞的出口,冯潇然指了指那里,轻声叮嘱了一句:“看到没人就出去。”
索寻转头低声道谢:“谢谢冯老师。”
然而冯潇然只是眯了一下眼睛:“Never saw you here.” 然后毫不犹豫地关上了门。
索寻和林筱璆对视了一眼,然后快步走到那个出口——没有人。整个B in Tonight的会场在他们面前展开,镭射灯把花枝缠绕的字母B投到地上和墙上,一条带着坡度的路往上延展,连接模特的T台。索寻转过身,对着林筱璆举起了摄影机。
“Action.”
林小千抬起头,整理了一下搭到额前的碎发,把过长的裙摆提起来抖了抖,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不太自然、却又十足卖弄风情的微笑。她知道她是美丽的,稚拙的、充满野心的美丽。她开始往前走,镜头绕着她滑了一个圆,微微上仰,精美细腻的浮雕天使悬在弧形穹顶,对着她微笑。她继续走,发间的装饰因为现场的灯光闪出不真实的光。然后她突然转过了头,长长的流速耳饰随着她的动作荡出了一片波光潋滟,然后她定住了,另一个人进了画。
“不好意思,”头戴麦克风的工作人员叫住了她,狐疑地看着眼前身穿华服的陌生女人,“你是谁?怎么会从这里出来?”
??第25章
一个被撤资的弃子,上她这儿画饼来了?
林筱璆微微退了一步, 紧张地抓住了自己的裙摆。她极力克制着自己往镜头那边看的冲动,Bridge的工作人员还没发现那边有一个镜头。
“我……”她鼓起勇气,“我叫林小千。”
镜头推进, 她的眼睛因为局促而更显美丽,像受惊的小兽。
工作人员皱了皱眉, 低头看向手里的平板:“林……?”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迅速滑动, 翻找名单:“你是跟哪个品牌过来的?”
林筱璆一时未敢乱说,工作人员瞟了一眼她身上华丽的裙子, 眼神变得有些微妙起来。她身上这件裙子其实是索寻去虎丘婚纱城找了个师傅仿的高定, 虽然从材质到版型都无可挑剔,但能穿这牌子高定的人不是大明星就是品牌方的大人物,总之不会是一个脸生的小姑娘。工作人员压低声道:“小姐, 你跟我过来一下。”一边伸出手想抓林筱璆的胳膊,作出驱赶的动作,林筱璆紧张地往后退了一步,另一个声音又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