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直至今日,他们才知道那位吕王妃的真身竟是泽国女皇!而且真算起来,梁王才是嫁出去的那个!只是女皇不要他了罢了!
赵朋朋自幼随寡母生活,他母亲是个风流的,自然知道女人玩够了一个男人后,也会厌倦腻烦,将人抛弃,梁王……不会是被甩了吧?
而没资格参加殿试的唐过依然什么都不知道。
奇异的是,考生之中的会试第四名孙紫珍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面上浮现出一抹绝望。
秦湛麒还算稳得住,只看向顾阁老,秦湛华也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老师,礼部尚书上官颜,秦湛真年纪最小,定力相对较差,面上露出一抹不敢置信和惊怒。
若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秦湛瑛是太子,那他们又算什么!
他们从小就被从亲生父母身边带走,放在京城这里作为皇子被教养了这么久,他们都以为自己有机会登临皇位,拥有那至高无上的权力,为何一个在南方蛮国长大的陌生人只是一个露面,就夺走了他们的一切?
这不对,这不公平,他们不服!
秦湛真往前冲了一步:“陛下,立太子一事涉及国本!”
他一往前走,他背后的势力就暗叫不妙,可又忍不住在心里为秦湛真说的话点头。
是啊是啊,这么大的事总要商量着来,可不能承安帝说立谁就立谁啊!
承安帝:“湛瑛是泽国与禹国的嫡长子,梁王身份尊贵,又生得出色,泽国女皇许以正室之位,自九州分裂南北,从先皇到朕,都心心念念要光复一统,为此大义,秦氏联姻吕氏,引雨神血脉入宗室,湛瑛日后注定执掌天下,如同禹泽必为一体一般。”
听懂了吗?这孩子做太子,意味着禹以后会和泽融到一起,且秦湛瑛是以秦氏的身份登基,这其中的意义可太大了!
别的宗室再好,他们能带着一个国过来吗?
更何况吕家血脉神异,也是真真的事,在这个许多人都认同血统论的时代,吕家的种可不只是沿海势力眼馋,但凡吕家的武力值低一点,他们都会被拉去配种,什么《恶堕の天使》、《雨神の子孙》等限制级画面都会出现。
只是这一家太能打了,所以目前为止,也就秦家通过从丽贵妃、开龙帝那儿传来的美色,得到了泽国女皇一个孩子。
秦湛真却想问,那我算什么呢?我这么多年又算什么呢?
承安帝低着头,看出了这位侄子的不甘,只平静道:“湛真,你没有一统天下的才德。”
你们背后不仅没有把控着广阔海洋的大泽,强势到海上无敌的母亲,你们自己能力也不足,懂吗?皇位必是有能者居之!否则这位置给了你,秦湛瑛也能以吕瑛的身份率领军队将你们的国土夺走。
而正是听出了承安帝的潜藏意思,秦湛真才感到绝望。
是因为他们无能,所以陛下才宁肯从吕氏那边找继承人吗?
可、可是,几乎所有教导他们的老师都说,皇帝不需要那么出色,只要会看人、用人,就是一位合格的君主,秦湛瑛只是会写文章,只是会打仗,只是能和太外祖一起建立泽、只是能将琼崖岛经营得富庶繁荣……
但他冒天下之大不韪任用女官,不尊儒士,掠夺士绅土地,也不是什么好人啊。
秦湛真讷讷,不敢反驳承安帝,不得不退回去,就在不经意间抬眼时,他看到了秦湛瑛慵懒地扫了自己一眼。
那少年的目光非常冷淡,几乎没有人味儿,像庙里的菩萨,有一张悲悯而俊美的脸,看起来似乎很亲切,可眼睛里没有任何人。
这是一个真正的、自小就端坐于最高处俯视众生、性情傲慢、才华横溢、目中无人的天之骄子。
和他们这些关在锦绣屋宅、在无尽追捧中长大的人不一样,秦湛瑛在来到大京之前,已经在一份建国的伟业中拥有了一半功劳。
很快,秦湛真就来不及思考其他的事情了,因为秦湛瑛出场第一件事,便是呈送他这阵子搜集的科举作弊案证据,人证物证什么都齐了,以这些证据的份量,只要皇帝脑子清楚明白,直接让刑部去抓人就是。
吕晓璇虽然人在泽国当女皇,但她留下的政治财产——刑部,对于承安帝和秦湛瑛来说都是一个宝藏。
一个能够完全听命于君王的司法部门,能够让他们收拾贪官污吏时省去很多的力气。
顷刻间,文官集团里好几位大佬,比如那位翰林院掌院便被拖了下去,而孙紫珍同样被抓,这些明着舞弊甚至手上有了人命的,都必然会全家砍头。
承安帝宣布,因科举舞弊案,本次考试成绩作废,本月内将会进行第二场重考。
“湛瑛,你还考吗?”安排完手头的事,承安帝回头,笑着问自己的太子。
秦湛瑛淡淡道:“不考了,没什么意思。”
承安帝:“以你之才华,考到状元也没问题。”
秦湛瑛:“算了吧……”
太子殿下已经受够需要先用轻功狂奔一段路才能上到干净茅房的日子了。
就连宸庆宫,秦湛瑛都不是很想住过去,直到承安帝向他承诺那儿有抽水马桶和淋浴。
皇帝大伯回想着吕女皇给他分享的注意事项。
“你娘可惦记你了,专门派宫人过来给你做宫殿的内部装修,还怕你在这边吃不惯,说是文昌那边每个月都会送鸡鸭过来,椰子也会跟着一起走,还有你的狗和鹰,在东宫也有自己的宠物房。”
“东宫属官让你自己选,不过你母皇说来我这要领什么差事,还得看我需要你做什么呢。”说着说着,承安帝眼中露出兴奋的光来,“听说你特别擅长管理军队后勤,还有筹集粮草?”
承安帝在皇位上煎熬了这么多年,想要御驾亲征都得先在朝廷里和臣子们舌战一场,畅快的日子没过过几天。
听说湛瑛性格霸道,在泽国朝内说一不二,无人敢惹,动不动送人上城墙,他那么厉害,一定很会折磨呸治理那些有异心的人吧!
秦湛瑛是何等敏锐的性子?他安静打量着承安帝,沉默了一下,问:“我娘是不是给您送了一本册子?”
承安帝:“呃。”
突然意识到自己又飘又兴奋的样子似乎导致自己暴露了什么。
旁边的洛皇后挪了挪屁股,默默用裙摆盖住了那本《瑛瑛饲养指南》。
承安十四年,长达八年的宗室子对下一代皇位的竞争与追逐终于落下帷幕。
禹泽两国秘密联姻所诞育的贵子秦湛瑛回归秦氏宗室,以泽国女皇与其已和离的前妃子、现禹国梁王的嫡长子的身份,入主大禹东宫。
这位少年太子的出场,便带着科举舞弊案的腥风血雨,其出众的文采与处置科举舞弊罪犯时的狠辣,迅速让朝廷众人认识到,帝党终于受够了地方的辖制,也受够了宗室子的无能,因而下定决心为禹国寻来了一位虎狼之君。
而随着秦湛瑛进入大京为核心的政治圈,他出色的容貌与惊人的来历,也成为了众人私底下津津乐道的话题。
【小剧场】:
臣子:皇帝在下一盘大棋。
承安帝:希望找个厉害的继承人让那群坑得我不开心的人血流成河。
瑛瑛:我是来干活的。(因为在泽那边也一直在干活,因此自我定位十分精准)
瑛瑛,一款从五岁开始就给家里打算盘管账,从泽建国到如今欣欣向荣,从未吃过白饭的实用性继承人。
第115章 破防
宸庆宫是皇宫内距离皇帝的隆和宫最近的宫殿之一,与隆和殿的距离之短,仅次于皇后的寝宫,占地面积同样只逊色于帝后的住处。
作为本朝第二位太子(第一个是昏宗),秦湛瑛的母家之强势,也算冠绝本朝。
秋瑜跟着小伙伴进入这座后世知名的宸庆宫的时候,心里还转着更多禹朝人并不知道的事情。
比如说,宸庆宫是承安帝为了迎接秦湛瑛所建,在之后也是历代太子的住所,秦湛瑛作为宸庆宫第一个住户,却也是这座宫殿唯一一个成功登基的人。
至于其他太子么,则遵循了禹朝特色太子定理,大多下场都不是很好(后期的皇帝都很能生,继承人大战相当激烈),虽然禹朝本来也没几个太子,后期几个皇帝根本就懒得立太子了,年龄到了就开始放任儿子们往死里斗,说实话,挺伤国本的。
因为装修是吕警官派人来做的,自然是按着自己儿子的喜好来。
进入宫殿,可以确认的是秦湛瑛的品味比秋瑜才和他认识那会儿又有了进步,因为殿中很多物件都是直接从琼崖岛送过来的,从床到书桌并非遵循同一种风格,却奇妙的圆融一体,是瑛瑛独有的审美。
秋瑜:“你要是开家装公司也会很有钱,就搞建筑设计,五年内就能把全球有名的设计类奖项拿个遍。”
真就是艺术之神追着喂饭级别的优秀了。
秦湛瑛:“在做媒婆之后,你又给我找了个新活是吗?”
秋瑜:“开玩笑而已,我知道你这辈子只能干皇帝这一个职业。”
秦湛瑛温和道:“也不是不能兼职,比如日后你要换装修的话,我可以帮你画图纸。”
这承诺真是份量十足,让秋瑜油然而生一种“我真是个大宠臣”的感想。
然而秦湛瑛也只是对秋瑜态度这么好罢了。
到了第二天,他就全情投入到了工作之中,按照吕女皇与承安帝的协议,秦湛瑛首先要接手母亲在这儿的势力,接着要借科举舞弊案建立自己的威望,告诉大家,以后禹朝朝堂有我这么个人在,希望大家放尊重点,早日接受我这个未来的老板。
他的能力肯定是没有问题的,这点琼崖岛的繁华能够作证,但秦湛瑛本人很谨慎。
一,南禹作为政体,的确是地盘更大,人口更多。
二,南禹建国的时候,没有进行开国时必要的势力洗牌,导致中央威信和财政都有问题,若非承安帝手里还有军队,秦氏简直就是完完全全的傀儡。
三,他来之前,娘曾慎重地告诉他,南禹这地儿就是她去了都要给领导敬酒,而且此地许多领导流行犯了错自罚三杯,总之……儿子啊,遇到事了别气,也别急,别忘了你身体不好。
听人劝吃饱饭,秦湛瑛第二天清早就叫章芍给他备好凉茶,在辰时准时准点抵达隆和宫,给他大伯请安。
大京到底不比在泽,承安帝连他的亲爹都不是,甚至于秦湛瑛本人也是没有接受过继仪式的,这是为了维持他在泽的继承权,所以他和承安帝仅仅是大伯和侄子,所以有些事不能放肆,该做的礼节得到位。
而承安帝在没有大朝的日子,一般都不会在辰时起床……自从过了四十岁以后,他体质就一直在下滑,平时会多睡一点,当然御医也提过早睡早起,但如果前一日临幸过妃嫔的话,有了体力消耗的情况下,他就会多睡一下。
听到大侄子过来请安,承安帝一骨碌爬起来,穿上常服,匆匆擦脸,就赶去前殿。
只见外貌与亲切的丽贵妃七分相似、光看着都格外养眼的侄子走进来,对他微微躬身,双手做福。
没下跪。
承安帝还有点受宠若惊,据他所知,这孩子对泽国那位脾气暴烈的吕空陛下也是从不弯膝盖的,肯对自己行礼就很给面子了。
他连忙叫起,并对负责记录起居注的官吏说:“日后太子见朕都无需跪礼。”
话才说完,他看到秦湛瑛面上的笑又温和几分。
接着承安帝赐座,两人客套了几句,秦湛瑛用一种似乎是公式化但又好像带点真心关切的语气问候了承安帝的健康状况。
承安帝:“大伯一切都好。”
秦湛瑛看他除了过来时脚步有点发虚,脸上有血色,身材也维持得不错,有点将军肚,但也有锻炼的痕迹,是典型的武将身材,也就没说什么。
承安帝想,这下请安结束了吧?湛瑛这孩子就是客气,不过他这么关心大伯,不如待会儿一起用早膳……
然后秦湛瑛就拿出一份折子:“大伯,这是我列出的此次科举舞弊案中的犯案人员,以及拟的处理方式,请您过目。”
承安帝心道:这就开工了吗?
这孩子太实在了,一过来就干活,大伯还一分俸禄没给他呢,真是怪不好意思的。
承安帝接过那有点厚的一叠文书,默默翻开,心里还奇怪,这么大的事根据惯例是要拿到大朝会上说的,湛瑛还知道提前和大伯通气,真是比之前那三个在文官面前几个回合没走过就被揽过去的傻小子强。
然而翻着翻着,承安帝发现哪里不对。
此次涉及了科举舞弊案的三品及以上官员有四位,连吏部侍郎都进去一个,其中不乏地方大族的子弟,承安帝甚至做好了没法一次性把他们都办了的准备,到了大朝会上,肯定要争吵一番,才能让其中一部分人掉脑袋。
但秦湛瑛的意思是,他们开个小会,然后命人去把罪犯办了,事儿就差不多了。
所有犯事的都得死,一个不留。
对于小太子这种大事开小会,小事开大会的作风,承安帝十分熟悉,他爹就是这个风格,且一度用这种风格对抗那些代表地方的势力。
但开龙帝是开国皇帝,他的权威与之后的帝王截然不同,他们不能这么做。
承安帝咳了一声,终于觉得自己有可以教导继承人的地方,便调整了表情,用一种十分温和甚至称得上“湛瑛,禹的国情与泽不同,我们不能就这样办他们,这会引起朝臣非议,一旦我们之间不能达成共识,地方治理就会出问题。”秦湛瑛耐心回道:“如果君王不遵循他们的意志,他们就要在地方捣乱,那么不如趁此机会看看谁如此狗胆包天,把跳出来的都干掉,我就是来做这个的。”“同样的事情,我已经做过一次了。”
想要一统天下,首先要建立一个中央有足够威信的政权,不如此做就不能让全国上下意志一致,更难以劲往一处使。
秦湛瑛又摸出一份资料:“我曾走访禹的国土,了解此处风土民情,我发觉近年来禹的天灾并不多,至少不比送和糖多,而且我可以肯定地说,您不是昏君,在这种情况下,本国应当已经积蓄了相当的国力,横扫北方。”
“要知道北方一直陷在老皇帝和皇子之间的斗争中,党争比禹更酷烈数倍,我们本应该已经能战胜那个腐朽的王朝,将沦陷在异族手中的同胞救回来。”
秦湛瑛不来虚的,他就指出来一件事:“可是我们的国力到底把持在谁的手中,是谁偷走了这份能救回同胞的力量?”
若承安帝连治理党争的魄力都没有,秦湛瑛现在就要改回吕姓,回家给他妈妈做后勤,支持母皇陛下北征了。
承安帝吐槽:“我知道你要来做什么,可你不觉得你太快了吗?”
秦湛瑛:“我快吗?”
承安帝:“这还不快?你才住进宸庆宫第二天,就已经……”
秦湛瑛:“可我在进京之前就已经给您写了信,告知您科举舞弊案牵连进去多少人,罪犯有多少,我昨日看您能派銮仪卫将人押下去,难道您不是已经准备好办他们了吗?”
难道事儿不是应该从他的信抵达大京的时候就开始办了吗?怎么承安帝还一副没准备好的样子?
大伯和侄子同时安静下来,他们意识到自己对彼此效率的了解还不够充分。
最后秦湛瑛先退一步,他说:“是我冒进了,大伯到底比我年长,有更丰富的执政禹国的经验,我初到此地,还有许多不懂的地方……”
他说了一堆好听顺耳的话,言下之意,这事要不还是大伯您决定怎么办,办到什么程度吧,我在旁边观看学习,好尽早适应这里,顺带一提,我最近还想去大京的各个衙门逛一逛,进行正式上岗前的考察。
至于什么时候正式上岗么?
等他封太子的大典办完再说吧。
这话一出,就将他“今天就能开工”的时间一竿子支到一个月以后了。
承安帝目瞪口呆,等一下啊,他只是想对侄子的效率和雷厉风行的办事效率感叹一下,但他本人是不反感侄子这个作风的!他可以适应侄子的速度和风格!
小太子却觉得今天请安已经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首先他确定了大伯对科举舞弊案的态度,那就是大伯也想办那些人,文书交上去大伯也愿意支持,那就把这事交给大伯自己做吧。
其次,他了解到南禹中央的执政速度相当迟缓,还不如两广、云南道那些已经被他创过呸收拾过的家伙,那就从让大伯自己办科举舞弊案开始,让他自发提升速度。
最后,他获得了去各衙门考察的许可。
收获颇丰的早晨结束了,秦湛瑛满意地和大伯一起吃了早膳,又询问以后要不要去皇后那里请安,他到底是已经十四岁的外男,虽然泽国不讲究这个,但如果洛皇后介意,他以后就绕着后宫的地盘走。
他保证自己不会冒犯到大伯的任何老婆。
承安帝:这孩子还挺讲礼貌的。
“皇后那边可以初一十五去请安,到时候我们一家子一起吃个早饭,平日里若有生活方面的事,也尽管遣人去凤仪宫寻你大伯母,其他的人就无需在意。”
承安帝表态,既然侄子在泽国就是能管泽国一半家、对谁都不低头的待遇,没道理到了禹这边反而受尽委屈,这儿要跪那儿要拘束的,泽国这些年对禹也算使劲输血、甚至卖肾支援的地步了,没有这么亏待人家孩子的道理。
然后承安帝说:“科举舞弊案这案子就我来办吧,你好好看着。”
秦湛瑛心中一动,新知大伯也发现自己正在观察他、且不着痕迹压着他适应自己的行事作风。
若换了秦湛瑛被自己的属下这么不着痕迹的逼迫和改变,他肯定是要恼的,脾气上来了一茶杯砸过去都有可能。
可这个在皇位上坐了很多年、可称得上唯我独尊的男人,却并没有为他的小心思感到恼怒,反而用一种明朗而大气的态度,表示他愿意配合自己去改变。
他用一种很新奇的眼神重新打量了一番承安帝,发觉对方虽然年纪大了点,但依然是个十分英武的男子,有点将军肚,但脊背挺直,眼中有一种苦难里打滚多年留下的宽容和依然愿意去改变、成长的活力。
脸快五十岁了,身材像三十不到,眼神像个少年人,而且内心出乎意料的保留了一份淳朴的善意。
比起皇帝,这人更像一个拥有极强武力和权力的老农或者老猎户,他没有把自己看得很高,但心胸广阔,很能包容人,秦家起于微末,在智计心术方面缺乏底蕴,承安帝幼年接受的教育恐怕连秦湛瑛幼年的十分之一都没有,但他愿意去学,也愿意接受新的事物和理念。
少年太子微笑起来,终于心悦臣服地认可了对方,他站起身。
“我曾见过三位君王,一位是我的太外祖,比起君王,他更像一名随心所欲的半神,第二位是我的母亲,她心怀大义,永远坚定地走在自己认准的道路上,而您是第三位,我想,您是不逊于他们的好皇帝。”
“大伯,湛瑛说话直,但请相信我对您说的每句话都没有恶意,我为了帮助您来到这里,您用您的方式爱护自己的国家,并为其将来谋划,我会好好学习您身上的优点,但愿我们不会辜负彼此的初衷。”
第一次试探到此结束。
等秦湛瑛离开,承安帝捧着文书,陷入沉思。
文书上面其实将如何办科举舞弊案写得清清楚楚,就差没手把手告诉他“就这么干那群人就对了”,而且秦湛瑛也在方才的谈话中明示,就算他干脆利落把那些人的头都砍了,他们也不用怕地方乱起来。
而且湛瑛离开前还夸了他一通,把他捧得高高兴兴,心情高昂。
“郑尧。”承安帝感叹起来,“这就是在来大京前已经将琼崖岛治理得井井有条,执政时从未出过错的天才啊,办事如此利落,又让人心里舒坦。”
郑尧低着头:“是,太子有才德,陛下慧眼如炬。”
承安帝摇头一笑:“就是性子太强势了,谁见了都要管一管,还有点小脾气,和我爹一个样,不对,比爹还是好相处不少……”最后一句话他是压低声音说的。
郑尧:……陛下,不要在自己的侄子身上寻找亲爹的身影啊,您已经奔五了!
这边承安帝因为在太子身上感受到了熟悉而亲切的气息而开开心心,另一边,秦湛瑛回去和秋瑜说,收拾收拾,他们要出宫开启考察了。
秋瑜:“又考察?行吧,这就是你的作风,对了,你和你大伯相处得怎么样?他人好不?”
秦湛瑛:“人很好啊,我之前在隆和宫那边……”
小朋友将自己在隆和宫里与大伯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秋瑜震惊:“你居然还会说好话捧人开心?不对,这种强势里透着哄人开心的作风算不算PUA?可你也确实有帮皇上干活,话说你的情商一直很高,可以前你也就在逢年过节的时候这么哄过你妈妈吧?”
秦湛瑛:“这里到底不比家里么,我初来乍到,还是对大伯客气些,他人不坏的。”
如果说小太子以前的老板是他妈妈的话,现在承安帝就是他的新老板,而他觉得这个新老板人也挺好。
“你不是说过人和人相处,就是慢慢熟悉对方,慢慢磨合吗?大伯对我是有善意又想和我处成一家人的,我既然来了,与其过于肆意让人心里不舒服,不如稍微调整一下自己接人待物的方式,都十四岁的大人了,以后要接的担子那么大,总不能一直由着性子来。”
秦湛瑛说着完全不辜负秋瑜高情商评价的话,将水壶和手帕塞进小书包,叫了护卫,拉着秋瑜的袖子往外走。
秋瑜:寻常小鬼到了一个新的家庭里,一般都要为在这个家庭里找到自己的位置而纠结许久,才能勉勉强强适应这里和接纳新家人吧?一个理论上还是初中生年纪的家伙来了皇宫这种险恶陌生的环境居然能当场反客为主,主动算着大伯来适应他自己,又让人完全不反感,而且看他说话做事,都是掐准了他大伯恰好好这一口,这看人下菜碟的本事也是绝了。
该怎么说呢,像秦湛瑛这种人以后能做明君,还真是完全不让人意外啊。
就很给人一种靠谱到极点的安心感。
安心感满满的瑛瑛小同学先带秋瑜去户部衙门逛了一下午,当晚回去后,就把从琼崖岛运至此地的十四个萌系动物抱枕通通砸到地上。
这下安心感没有了,只剩下随时要灭人满门的危险感。
秦湛瑛坐在台阶上深呼吸,秋瑜不停抚摸着他的脊背顺着。
“深呼吸,对,深呼吸,缓下来,头疼不疼?”
秦湛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