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和她聊天、撒娇,也会帮她干活的年轻人。
有了老师的关心和美食的安抚,加上在报名那日?又放了一天假,长途跋涉的艰辛总算是稍稍缓解。
一转眼,就?来了院试那一日?。
院试这?一天是个好天气,前几?日?下了几?天雨,这?一日?刚刚放晴,温度适宜,空气中?微微有着水气,隐约还能闻到植物的香气。
“太?好了,真是老天爷保佑!”
之前因为?担心下雨,郑夫子愁的几?天没?有睡觉。
然而惊喜的似乎还不止是这?些,到了考院,学子们?才发现考试的号房里干干净净,根本没?有被雨打风吹的痕迹。
“这?是当然啦,下雨那天,学政大人亲自来了一趟,吩咐我们?找东西去盖。”
那日?,为?了抢救这?些号舍,他们?一个个的统统都淋湿了。
“多亏了学政大人。”
考生们?哪能不知好歹,忍不住连连感谢。
与之前县试、府试不同,参加院试的学生人数不多,但在排队进场时,宁颂头?一回?看到了老年人。
那位老童生看上去已?经有六七十,拎着竹篮,蹒跚着排队。
“哦,又是他啊。”
从青川县赶过来参与院试的助教看了老头?儿一眼,见怪不怪的说道。
“你认识?”
这?一回?轮到宁颂好奇了。
“只要考过一两次院试的,应该都认识吧。”助教说道。
原来,这?位老童生是所谓的逢考必来,但屡考不过。
对方读书读得晚,快到三十岁才开始读书,花了十年磕磕绊绊地考过了府试,却在院试上折了戟。
往后,就?是每一届都来。
由于?他的这?一股执念,导致有一些学官自个儿都看不惯了,打算高抬贵手,给他一个生员的名额。
奈何这?位老爷子的文章实属是有些说不过去。
考试过不了,又年年都来,学官受不了了,劝他回?家好好教育子嗣,不要浪费时间。
可老头?儿不愿意。
“我这?读书,既没?有耽误生活,亦没?有浪费钱财,为?何不能继续考?”
如此?,学政也不好劝了,只好由他去。
于?是,这?些年里,老头?儿已?经熬走了几?个学官了。
“……这?倒是一种兴趣。”宁颂望向那位老爷子,不由得叹服道。
或许是因为?主考官风格不同,宁颂在院试如场时,头?一回?遇到了主考官点名。
各个年龄段的考生,都按照互保的资格站在一起,学政陆大人按照名单一个一个的点。
除此?之外,还会核对长相特?征。
由于?加了这?一个程序,导致排队时间格外漫长。
“有必要这?么?详细吗?”宁颂听见有人偷偷问。
宁颂打心底里亦不相信会有人在院试上做小动作。
可出乎意料的是,他们?这?一场当真出了事——有人替考被发现了!
那人是府学里的秀才,收了考生巨额的钱财,前来替考院试。
在主考官点名时,那人虽然尚且能够维持表情,未被发现,可到了廪保来认人时,出了事。
那廪保就?迟疑了片刻,就?被一边的主考官发现了端倪。
将几?个人拉去一边审问,没?过一会儿,就?审了出来。
“那怎么?办?”有人小声讨论。
“能怎么?办,下狱呗。”
替考的、被替考的统统先关起来,等到院试考完之后,再正式处理。
“那秀才的功名算是没?了。”
有了这?一回?的杀鸡儆猴,接下来的环节,学子们?都无比配合。
检查结束,升炮封门?,学子们?进入自己的号舍坐下,不一会儿,紧张的心情才重新平复。
正如检查环节有惊喜,题目根本不是提前准备好的,而是学政大人坐在大堂,亲自现写的试题。
等监考将贴着题目的案板举着拿到宁颂跟前时,他的嘴角才微微抽动了一下。
学政大人,实在是太?有性格了!
在题板上,关于?四书五经的经义?题只有象征性的两道,策论反而就?有三道。
第一题问怎么?看待官员腐败。
第二题问官员腐败如何根治。
第三题,则是怎么?看待前朝的灭亡。
针对性极强。
宁颂快速抄下了题目,等到监考走了之后,他才没?忍住,笑了一下。
无论如何,他有理由怀疑这?三道题中?的前两道题,是学政大人坐在堂前时刚刚想的。
也不怪学官大人义?愤填膺,实在是利用规则,无视规则的人多如牛毛。
区区一个院试,尚且有作弊之人,更何况是掌握权力的官员呢。
有了切入点,接下来的第一题就?容易了。
官员之所以腐败,是有利可图。除此?之外,更是因为?拥有机会。
宁颂在论述两者之间的关系时,引用了现代曾经读过的“舞弊三角”理论。①
即一个官员的舞弊,包括压力、机会与自我合理化等三个要素。
压力又分为?内在压力和外在压力。前者是官员个人养家糊口、保持生活品质的压力,后者是官场风气、习惯、潜规则带来的压力。
机会,是官员贪腐又被掩盖起来,不被发现的要素。大致与监察力度、惩罚措施、信息不对称等有关。
最后,“自我合理化要素”便是“借口要素”。
一个读圣贤书,受到儒家思想熏陶多年的官员,为?何在一旦获得权力之后就?瞬间滑坡,其中?一个很大的原因便是“自我合理化”。
他们?会为?自己找到无数的理由来缓解内心的不安。
到了最后,内心的不安也会再一次变成麻木,甚至是习以为?常。
由于?策论有字数要求,因此?宁颂在第一题中?只能简述了各项原因。
等到第二题时,他再针对性地将各种原因展开,并且对应地从各个要素出发,逻辑鲜明地提出对策。
比如,健全政策机制,加强监管、定期进行思想教育等等。
写完这?些,宁颂苦笑了一下。
因为?他发现自己写得都是一些陈词滥调——道理大家何尝不懂,区别只是在于?如何去做。
自古以来,都是知易行难。
写完了前两道题,时间过去了大半,由于?宁颂沉浸于?自己的答题之中?,完全没?有发现学政大人在他身边停留了许久。
等他抬头?时,主考官已?经走了,剩下的之后对面号舍的考生一脸好奇地看着他。
撇开小插曲不谈,宁颂休息了一会儿,缓了缓心神?,又给自己磨了新墨,开始写第三道题。
“如何看待前朝的灭亡”。
如果按照逻辑来说,既然前两道题是关于?贪腐,那么?第三题只要顺着前两道题的意思,继续写前朝的官场人事就?行,但宁颂犹豫了一下,最终换了个原因。
土地兼并。
之所以写这?个,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宁颂在上一次宴会上与通判秦大人的聊天内容。
据秦大人所说,最近之所以朝廷在讨论税收,是因为?户部收上来的田税逐步减少。
作为?国库收入的主要来源,这?一部分的减少,导致了财政情况的恶化。
宁颂试图通过算经济账这?一个小小的视角来解释前朝的覆灭。
胜在角度新奇。
当然,知晓主考官陆大人是一个包容心很强,能够接纳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类型策论,也是宁颂敢于?这?样写的理由。
申时,太?阳落山,考试正式结束。
宁颂交了卷,出了考院。
望着眼前落下的日?暮,宁颂莫名有了一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走吧,去吃饭。”
到了最后一场,郑夫子也不问了,吆喝着学子们?一起出去轻松一番。
这?一日?,城内有宵禁,纵然如此?,学子们?仍然高高兴兴地吃喝到了最后一刻才回?了家。
一夜好梦。
梦醒了,才发现自己已?经考完了全部的试。
“……我没?在做梦吧?”
一觉醒来,持续几?个月的忙乱结束,彼此?间都有一种不可置信之感。
但无论如何,考完就?是意味着一个阶段的结束,所有的努力都已?经尘埃落定,现在需要的,只是等待最后的结果罢了。
与此?同时,在院试结束的第二日?,包括白鹿书院教师在内的评卷人被陆之舟差人送进了考院。
在这?之前,院试的所有考卷都由差人用同样的笔迹誊抄了一回?,以防有人通过认识字体而作弊。
“……学政大人,也太?严格了。”
书院的老师、府学的博士、官员的幕友,各式各样的人进了考院之后就?被关了起来。
在结果出来之前,都不允许与外界联系。
这?是乡试、会试评卷时才有的规格,被陆之舟用在了此?处。
“别瞎说,你忘了陆大人是谁的朋友了么??”
抱怨的人闭上了嘴。
他没?忘记,那位陆大人的好朋友在不久之前才与皇上硬杠,还全须全尾地被发配到了临州。
“可是,我……”说到这?里,一位大人暗暗着急。
由于?评卷资格确定,能够评卷的,统共就?是那位几?位。
因此?,当然也有家境好、路子多的学子通过这?样或者那样的渠道求到跟前来,奉上充足的礼物,请求他们?改卷时能“手松一松”。
这?样的情况还不在少数。
“怕什么?,推到学政大人身上就?是。”一人理直气壮地说道。
在来之前,他们?也不知道改卷这?么?严格啊。
大不了把礼物退了就?是。
改卷人们?情况复杂,各自想法不一。陆之舟却正忙碌着审问那位替考的秀才。
不问不知道,一问却一不小心审出了不少情况来。
这?位替考的秀才原本只是说两句蒙混过关,没?想到这?位陆大人不管不顾,一心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不说是吧?”
审问进行到了一个危险的领域,那秀才不敢再多说,连忙闭上了嘴。
陆之舟被逗乐了:“行,你就?犟着吧,总有人能治你。”
陆大人能够请的外援,自然是昔日?的大理寺卿,现在东省按察使。
按察使掌监察,科考作弊自然也是其中?一项,更何况陆之舟反应作弊背后还有内情。
凌恒没?有犹豫,干净利落地接受了陆之舟的委托。
“行,我让人问问。”
凌恒到了东省上任不久,底下的人事还没?有彻底捋清楚,同样也想借由此?事看一看手下人的成色。
委托完公事,陆之舟就?此?告辞,打算回?到考院里阅卷。
他拉了这?么?多评卷人来,总不好一直将人关在考院里。
陆之舟出了门?,上了马,正准备前行。忽然,一个熟悉的人策着马,跟在了他身边。
“你干什么??”
“和你去改卷。”凌恒面无表情,又理直气壮。
秀才们?的卷子有什么?好改的,陆之舟刚想吐槽,脑海中?忽然想起不久之前宴会上的一名小学子。
那位学子虽不起眼,但与身边人关系匪浅。
凌恒甚至送了对方自己的玉佩。
“……行。”
凌持之此?番为?了谁,他好像什么?都懂了。
第48章
院试的卷子本不难评, 题目不多,加上重要的题目全都是策论,只要给出等级, 就算是完成了目标。
然而, 今年陆大人看似并不想让评卷的老师们好过, 非但要写等级, 还要写几句为什么。
“哎呀,看到?答得好的试卷, 你们就不想说什么吗?”
面对陆之舟微笑的面孔, 评卷老师们:忍。
虽然学政大?人龟毛且要求多, 可判卷人们正式开始工作之后?, 便很?快进入状态。
于是, 不一会?儿, 考院里就有?判卷的夫子骂:“这?写的是什么玩意儿?”
随着这?一句斥责,一张卷子被扔到?了一旁的垃圾篓里。
“您息怒。”身旁负责伺候这?些夫子的小吏擦了把汗, 无奈将考卷捡了起来, 放在桌子上?。
一百多份卷子统共十个人来评,若是按照往日的办法,大?概不到?一天就能全部看完。
奈何学政大?人非但要求他们评级、写评语,还要保证一份试卷由最少三?个考官同?时看过。
“您防我们就和防贼一样。”
被学政大?人的要求这?样折腾, 夫子们忍不住抱怨。
陆之舟挑眉道:“既然诸位累的话?, 不如现在先去休息, 明日再干?”
明日再干,岂不是还要再被多关一天?
夫子们没脾气了,只好闷着头, 不吭气继续干。
虽然折腾归折腾,但付出时间与精力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由于同?一份试卷由多个评卷人阅看,被一位考官由于喜好而黜落的可能性就小很?多。
对于考生来说?,毫无疑问是一件好事。
“这?个方法不像是你自己想的。”慢吞吞地翻着一张卷子,凌恒同?陆之舟说?道。
“这?也能看出来?”
这?折腾人的改卷方法当然不是出自于陆之舟,而是他照抄的青川县几个私塾里联考的办法。
当时几个私塾为了保证改卷公平而争执不休,是宁颂给出的办法。
陆之舟偶然听了,就记在了心?里。
当然,这?个办法也不算没有?后?遗症——就在两人闲聊的这?一点儿时间里,两位评卷人就因为同?一篇文章而吵了起来。
一个人说?这?篇策论胡言乱语,写得是疯话?。另一人说?你放屁,明明是一篇好文章。
两人吵架的声音太大?,以至于影响了旁人的工作。
陆之舟走了过去,也不评判两位谁说?得对,而是督促两人在写完属于自己的评语之后?,将其又交给了其他的考官。
“让你们争论不休的文章,应该给别人也看看。”
这?是这?套评卷方法的调节机制——当批改一份试卷的两位考官的态度太过不同?时,可以再增加两位考官的意见?。
到?时候去除最高和最低两个等级,取中间值。
当然,这?也是宁颂给的方法。
一天一夜没有?睡觉,评卷人们为了自由,勤勤恳恳地干了两日,终于选出了他们心?中最好的十份卷子。
十份卷子摆在陆之舟眼前,其他评卷人坐在一旁,一个个神色萎靡,就等着陆大?人拿最后?的主意。
“你们去休息吧。”
评卷人的表情一愣,眸光中露出惊恐来:难道还要加班?
陆之舟乐了:“你们总要给我看卷子的时间吧。”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评卷人自然不好再执着。好在陆大?人虽然性格龟毛,但也不算是不近人情。
评卷人们下去了,就很?快有?人奉上?准备好的食物,等他们吃完了,又有?人拧了帕子请他们擦手?,而后?再请去休息。
在评卷人休息时,陆之舟总算有?心?情来看试卷。
“这?些人,果然是贼心?不死?。”
虽说?这?选出来的十份试卷没有?排出最后?的名次,可试卷的前后?排列仍然有?说?法。
前面的,自然是评卷人有?私心?的。
“我猜排第一这?个是周果的,你信不信。”
一届考生里,自然会?有?一些知名考生。比如说?这?位周果,便是当今吏部侍郎的儿子。
对方因为籍贯的问题回了临州考试,这?是人人都?知道的理由。
“他学问不错。”对于好友的猜测,凌恒提醒道。
作为大?雍朝唯一一个三?元及第,凌恒的学业水平在当朝是出了名的,吏部侍郎当然也带自己的孩子来请教过。
凌恒对这?个孩子的印象不错。
“那他能毫无争议地拿第一?”陆之舟问。
“看完试卷再说?。”
按照评卷人们交来的顺序,陆之舟与凌恒一份接着一份地往下看。
事实证明,虽然评卷人们皆有?私心?,可选出来的试卷水平都?极为不错。
经义写得无可挑剔,策论也言之有?物。
尤其是那位试卷放在第一的周果,由于家学渊源,对朝堂及官场了解更多,写出来的文章切实落地,比其他文章丰富了许多。
“可是我不是想看这?些的。”陆之舟说?道。
出这?些题,陆之舟固然是对近日发生的诸多事宜有?感,但更多的是,他在考虑科举的目的是什么。
考过了院试,这?些学子们会?正式成为秀才,拥有?了进入县学或府学读书的权利。
再然后?,如果顺利的话?,他们会?走进官场。
也就是说?,这?些人会?成为官员。
做官为了什么?官员所需要的素质又是什么?
“你说?,他们这?些巧言令色,又能说?服谁呢?”陆之舟拿起一篇文章,对方言辞华丽,措辞流畅,可通篇看下来,全都?是歌功颂德。
陆之舟冷笑了一下:“我问他们前朝是怎么灭亡的,不是在让他们歌颂当朝。”
“你对他们太过苛刻了。”凌恒叹了口气。
道理固然是陆之舟所说?的那样,可是,从?科举之始到?如今已经上?千年,考生们早已经习惯了考试就是考试。
但陆之舟显然是在用另外一套标准评判他们。
“我不管。”
陆之舟任性地说?。
凌恒没有?再劝。
因为他知道,他这?个朋友一片赤子之心?,身在这?个位置上?,比谁都?想为朝廷筛选出更好的人来。
虽然陆之舟未必相信“人性本善”,但也知道,能够让这?个国家更好的根基,是一个个人。
陆之舟按照自己的标准,先剔除掉了最后?一道策论题中没有?说?实际原因的人,再将一二题中没多少实际内容的卷子放在一旁。
最后?剩下的只有?两张。
一张是那份疑似周果的试卷,另一份是之前排在第十的试卷。
“怎么选?”
那一份疑似周果的试卷,在最后?一道题中没有?泛泛地陈述,而是批判了前朝的冗兵、冗官的制度,也算是言之有?物。
第二份则是更为新颖,说?的是土地兼并。
这?是让陆之舟与凌恒都?眼前一亮的选题。
当然,这?个题目也昭示着答卷人的勇气。
凌恒沉吟片刻,没有?直接说?选谁,而是风淡云轻地提及了在淮河决堤背后?所不为人知的缘由。
公主与驸马挪用了款项,去江南换了若干良田与庄子。
“……选他吧。”陆之舟拿起了第二份试卷。
知易行难,他虽然不知道这?个写出了土地兼并是前朝毁灭之因的人在走上?官场之后?能够做出怎样的决策,想出怎样的办法。
但,他确实是履行着自己的职能,在为这?个国家选出合适的管理者。
“看看是谁。”
既然决定了名次,就该看看他们选出来的人到?底是谁。
试卷的糊名被打开,露出了一个让陆之舟与凌恒意外,又不意外的名字。
青川县细柳村,宁颂。
六月初八这?一日,院试放榜,本届的秀才名额终于出炉。
“不容易啊,从?此就是秀才了。”
“秀才”这?两个字不但是功名,更是一种实打实的好处:能够进入县学府学读书,见?官不用跪,免除税赋徭役……
光是这?些如细雨般渗透进入生活的好处,就足够普通的老百姓们羡慕,更别说?还有?那些更进一步的可能。
正是因为这?些特?殊性,考院附近热热闹闹。
“我这?不是来带孩子来看看,蹭一蹭文气。”除了关心?考试结果的考生及其亲朋好友们,还有?一些凑热闹的临州百姓。
“阿爹,排在最上?面的名字,叫什么?”
“第一个字念宁,第二个字读颂。”
孩子想学,家长自然没有?拒绝的想法。
人群中,宁颂就这?样听到?旁人读他的名字,脸上?露出一个如梦似幻,有?些不真实的表情。
但很?快,他的这?种状态被打断了。
“发什么呢,还不快来!”同?窗将他拉到?一边。
早起一大?早——或者说?昨晚上?都?没睡,今日终于看到?了结果,先不说?宁颂疯不疯,反正他们都?疯了。
西山村私塾的几个人,除了之前府试被刷掉的,只要是进了院试的,都?过了!
也就是说?,郑夫子的私塾里几届没有?出一个秀才,可这?一回,一次就考中了五个。
非但如此,还有?宁颂这?个连中三?元的案首。
“快来,郑夫子晕过去了!”
宁颂听到?这?里,顾不得感慨,连忙同?同?窗们一起,将人送了回去。
当事人走了,可看热闹的百姓却不会?停歇,不一会?儿就扒出了这?位院试案首的身份。
才十六岁!
还是县试、府试的案首。
世人惯爱锦上?添花,何况还是这?等多年未见?一次的情况,纷纷传扬着、吹嘘着宁颂的事迹。
“……他有?什么好吹的,他与白鹿书院的人交好,并不是一点儿背景都?没有?。”
周果为了这?次考试做了无数的准备,谁知考出来一个明晃晃的第二贴在他的脸上?。
往日他肆意昂扬,大?多是因为家中的背景,看不惯他的人也不好同?他计较。
可现在不一样了,以周果的家境,竟然被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抢了第一。
这?如何不令人痛快?
老对头们在自己耳边得意洋洋,周果认识齐景瑜,知道一点内情,于是故意同?自己挽尊。
可这?周果乱说?的话?,不知道怎么的就传了出去。
传到?外人耳中,就成了“院试案首是白鹿书院得意门生”。
这?一下,旁人都?觉得合理了。
“也只有?白鹿书院能教出这?样的学生。”
临州府,府城的酒楼里。
宁世怀同?妻子一起,在酒楼里见?亲戚。
那是妻子家族的一个朋友,之前受了淮河决堤之事受了牵连,被贬官回了家,此次路过临州,两夫妻得知了,前来同?他接风。
席上?推杯换盏,那位朋友显然是喝醉了,又哭又笑,嘴上?咒骂着凌恒。
“该、该死?的凌持之,不讲规矩的顽生,不得好死?!”
宁世怀与妻子当然知道这?位凌持之是谁。
将公主驸马拖下水,得罪了皇上?,却被首辅力保,由大?理寺卿改任为省按察使的强人。
他们与这?位朋友一样想不通,为何这?凌持之生了事端,还能好端端地到?临州来当官。
朋友沉溺于酒精,不一会?儿就失去了意识,席面上?气味呛人,宁世怀的妻子忍不住打开了酒楼的窗。
门外的锣鼓声传来过来。
“据说?今日是院试放榜。”宁世怀与妻子忍不住看向那一片热闹。
学子们簇拥着一个人往前走。
远远地,两人看不清那人的相貌,但也能感受得到?对方的意气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