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门往事—— by云雨无凭

作者:云雨无凭  录入:08-12

有比丁邱闻更大的男孩子,伸出手一巴掌扇在了徐嘉乐的脸上,徐嘉乐往右侧一个踉跄,然后,咸咸的鼻血从人中滑过,淌进了嘴里。
只听,丁邱闻说:“你干什么?别打人,打他干嘛,打死也还是没有钱。”
“丁邱闻,你别相信他,他骗人的。”
“我知道他没有钱,上次搜的时候也没有。”
徐嘉乐知道眼前比他高一点的男孩是丁娇的儿子,十几秒之后,他接过他递来的两张毛毛躁躁的卫生纸,按在了鼻子上,他捂着火辣辣的半边脸,说:“我知道,你妈是丁娇。”
丁邱闻下意识地皱起眉,每次遇见这个话题,总是以他和母亲被双双羞辱而告终,他已经做好了承受犀利措辞的准备,也抬起手掐住了徐嘉乐的半边脖子,将他压在墙上,做好了反击的准备。
徐嘉乐看了他一眼,然后,什么都没有说。
风越刮越大了,这天的夕阳呈现出一种凄惨的红黄色,后来,还是张耀东在街区最北边的山坡上找到了徐嘉乐,他的一边鼻孔里塞着卫生纸,蹲在那里,将红领巾缠在手腕上,然后松开。
他再次将红领巾缠在手腕上了。
张耀东不拘一格,将书包扔在了徐嘉乐旁边的地上,然后抻开腿坐了下去,他说:“嘉乐你怎么不回家啊?叔叔阿姨急着找你,你要是现在回去,说不定要挨打了。”
又问道:“你鼻子怎么了?流鼻血了?”
“我没事儿。”
埋着头的徐嘉乐,继续无聊地往手上缠绕红领巾。
张耀东拍了拍他的肩,说:“走吧,回家。”
徐嘉乐用了几乎一分钟的时间排解坏情绪,他终于站起来了,说:“走吧。”
“谁打你了?”张耀东捡起了书包,问道。
“初二的。”
“你告诉我,我跟我爸和你爸说,你爸妈肯定不会怪你的。”
徐嘉乐抬起头,眨了眨进了沙子的眼睛,轻声问道:“丁邱闻,你知不知道他?”
张耀东点头,回答:“听说过。”
“他管我要钱,跟他一起的人……往我脸上打了一巴掌。”
看起来,徐嘉乐十分不甘心,
张耀东皱了皱眉,说:“他妈的,打人不打脸知不知道?”
“你不要跟我爸和你爸说,要是他们问,你就说我被高年级的打了,但不认识是谁,”徐嘉乐把揉成一团的红领巾塞进了衣袋里,说,“我怕要是大人知道了,他们又来报复我。”
“好,”张耀东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于是点头,说,“你想得很对。”
夕阳底下是少年们窄窄的背,以及逐渐被拉长的影子,张耀东和徐嘉乐差不多高,他将瘪瘪的书包拎在手上,而徐嘉乐一只手甩着书包,后来,他扯下了系在腰上的外衣,将它搭在了肩上。
不肯服输的张耀东立志今后某天要替徐嘉乐复仇,徐嘉乐已经准备好了二十元钱,第一天他去上次见面的巷子口等,一直等到傍晚七点多,丁邱闻一行人都没有露面。
徐嘉乐去石油管理局大楼附近的商店买泡泡糖,他递上五毛钱,买五块泡泡糖,问站在白炽灯下的老板:“奶奶,你知不知道丁娇住在哪里?”
“不知道啊,哪个是丁娇?”
“就是,管理局那个会计,女的,长头发,红嘴唇。”
“噢……丁会计啊,她也住你们宿舍楼那一片啊。”
“她住在哪一栋?”
“这个我不知道,我和她不熟。”
徐嘉乐将五块泡泡糖抓在手里,他自己嚼着一块,出去以后给了张耀东两块,他想起自己昨夜那个可怕的梦了,再次后背一阵发凉。
但由于担心张耀东嘲笑,所以徐嘉乐没将做噩梦的事告诉他。
TBC.

第5章 漂亮传说-02
这是丁娇第二次和相亲对象见面,上一次,两个人去油城步行街唱卡拉OK,这一次,他们买了两张电影票,约会到夜里十一点多才回来。
丁邱闻站在厨房门口吃棒棒糖,他静悄悄地看着丁娇进门,看见她脱掉了最外边穿的砖红色皮质风衣,将衣服放在了堆满衣服的沙发上,看见她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另一角,悠哉悠哉地取掉了耳环。
丁邱闻把才吃完一半的棒棒糖扔进了垃圾桶里,打算去洗手间刷牙了。
“怎么还不睡觉?”
路过客厅时,丁娇问他。
丁邱闻回答:“没有为什么,我平时睡得也不早啊。”
“不打算看看电视?”
“没什么好看的。”
取掉了两只耳环的丁娇,又从茶几下边摸出一个乳黄色的鲨鱼发夹,她随意挽起了披散的长头发,感觉如释重负,她靠在沙发上长长吁出一口气,拍了拍旁边的沙发垫子,对丁邱闻说:“来,坐,我跟你说几句话。”
十五岁的丁邱闻,已经长得高挑又清俊了,他如同许多初中生那样对家长的安排不耐烦,他懒散地走做来,叹着气,懒散地坐下。
“说吧。”
丁邱闻随意捡起茶几上的一张《工人日报》,由报头开始翻起,他的腿上还穿着在学校常穿的湖蓝色运动裤,上边穿灰色格子布的衬衣,他抬眼,瞄了丁娇一眼。
丁娇说:“我今天又去见那个人了。”
“嗯,去见呗,我没有意见,要是你能找到好的,那当然最好了。”
“关键是,我觉得他不好,到了现在,我的婚姻就是被用来贱卖的,我……已经没有挑拣的余地了。”
“那就不要见他了,不要太草率。”
丁邱闻说得还算是真诚,在丁娇的眼中,他各方面优异,比同龄孩子更成熟、更出类拔萃,丁娇说:“好吧,那我再想一想,你先去睡觉。”
“那我先去了,你也早点休息。”
丁邱闻咂着嘴,想让嘴里的糖味淡一些,再开始刷牙,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后来,刻意往外吐着清凉的牙膏泡沫。
他认真端详自己的脸,再次确认这双眼睛彻底遗传了丁娇长相中最显著的优点。
回到房间里的丁邱闻,开始写当天的日记,钢笔漏出一大滩墨水,他只好牺牲了这张纸,将它揉成乱糟糟一团,然后,从下一页开始写起——
“我妈又去相亲了,她的要求很高,所以符合她的标准的男人少之又少,我觉得她并不是迫切地想结婚,她只是想逃避别人的议论……”
在读中学的某一段时间里,丁邱闻的生活只剩下几项固定的内容,他和成绩欠佳的那些孩子玩在一起,做了不少叛逆的事,丁娇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但是,丁娇觉得他命运可怜,又觉得他已经做得足够好了,所以不会太严格地管他。
这是第三次见到徐嘉乐,地点还是回家路上的巷子口,丁邱闻被直直地站在拐角处的人吓了一跳,他将胳膊肘搭上徐嘉乐的肩头,嘲笑他:“被打了一次还要来,是习惯了吗?”
“我破财消灾,钱拿来了,”徐嘉乐的双颊被春风刮得冰凉,他像是拎着一团烫手的火那样小心,把二十元面值的纸钞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来,递到了丁邱闻眼前,他说,“我以后没有钱了,你们也不要来找我了,要是再打我,我就告诉我宣子叔叔,他是在派出所上班的。”
还是在夕阳之下,还是天气没彻底暖起来时西北戈壁才会有的苍凉感,徐嘉乐不知道自己是冷得发抖还是怵得发抖,他再次提醒丁邱闻:“钱给你,只有这些了,更多的没有,你们以后别打我了。”
丁邱闻撑着他的肩膀,笑得几乎直不起腰,说:“你说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
“不是,主要是我真的没有钱了,以后也不可能有钱了。”
“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丁邱闻,”徐嘉乐尚且在想,自己的直呼其名会不会惹怒对方,他看着丁邱闻的眼睛,小声说道,“我求你了,放过我吧,我求你了。”
“可是呢,那几个哥哥今天都不在,就算我答应你了,也不算数。”
“那就……你跟他们说一声,把钱带给他们。”
“就二十块钱,我觉得不够分。”
徐嘉乐想了想,做了一次深呼吸,他再次试着将钱递到丁邱闻眼前,说:“那就下次补上吧,如果有机会,我把钱给你拿过来。”
“我不要。”丁邱闻向旁边的水泥地上啐了一口,淡笑说道。
徐嘉乐问他:“那怎么办?”
“钱我也不要了,看你今后的表现,如果你很听话,我们以后都不要你的钱,也不会打你,”丁邱闻说,“我会跟他们商量的。”
丁邱闻之所以对徐嘉乐印象深刻,大概是因为他没有用脏话羞辱他和他的母亲,大概也因为他看起来胆小又本分,模样更是比油城烈日下许多黝黑黝黑的孩子好看一些;在没和其他的朋友商量之前,丁邱闻就决定放过徐嘉乐了。
“谢谢。”徐嘉乐埋着头,不情不愿说道。
丁邱闻以为两人今后不再会有交集,徐嘉乐抬起一只手攥紧了书包的带子,头也不回地往职工宿舍楼的方向去。徐嘉乐觉得丁邱闻的目光贴在他后背上,可当他几分钟之后再回头的时候,路的尽头早已经看不到丁邱闻了。
只能看得见马路上略微阻塞的汽车,以及在汽车外侧行进的一辆接着一辆的自行车。
而还不急着回家的丁邱闻,抱着书包一头钻进了巷子里,他把圆珠笔的笔帽含进嘴巴里,用力咬着,将笔杆抽了出来,然后,打开钉在一起的两本图画本,又从书包里掏出了一本书。
是一本1996年10月出版的《上海服饰》杂志。
如果要检阅戈壁滩上独属于油城的时髦,那么,丁娇这样喜欢打扮的女人就是其中重要的一份子,还有步行街各个服装店里的女老板们也是,她们每天化着精致的妆容,引领着小城十几年来的时尚风潮,她们进什么货,什么就是流行。
TBC.

第6章 漂亮传说-03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玉门都不像是流行和艺术的腹地。这里坐落于戈壁,是祁连山脉上一座满载粗糙质感的工业之城,这里有油井水泥厂、化工厂、油田作业公司、石油管理局……黑色的管道在市区道路间排布,走到城市的边际,便能看见不远处吐着白色云团的巨大烟囱。
可是,丁邱闻的理想是做服装设计师,是成为一名沉溺于美丽、文艺、感伤、狂妄的艺术家,在他的眼中,哪怕是未吐露生机的山坡都是美丽的元素,他总是在想,要是有一部相机就好了,后来,他就从丁娇的相亲对象那里得到了这份贵重的礼物——一架售价几千元人民币的卡西欧牌数码照相机。
丁娇终于送走了客人,她揽着裙子在离门最近的沙发上,拨弄几下长发,说:“丁邱闻,把相机拿过来我看看。”
相机的包装盒才拆下来不久,丁邱闻仔细地将相机保护套上的尼龙挂绳捋顺,他说:“给。”
又在丁娇接过了相机之后说:“你小心一点,不要摔坏了。”
丁娇拿起相机佯装照相的动作,看向客厅尽头的阳台,又看向丁邱闻,他问道:“喜欢吗?”
丁邱闻在她的旁边坐下了,回答:“喜欢啊,我一直都想要这种。”
“那你现在得到好处了,是不是更喜欢薛叔叔了?”
“什么是‘更喜欢’?我原来根本就不喜欢他。”
“但是也不讨厌他?”
“嗯。”
丁娇笑了笑,她郑重地将相机还回丁邱闻手上,问道:“那么,现在呢?”
“什么意思?”
“现在得到礼物了,喜不喜欢他?”
丁邱闻伸着懒腰,问:“你希望我喜欢他还是不喜欢?”
“希望你说实话。”
丁邱闻对薛继杰原本就没有很大的敌意,对方才二十九岁,比丁娇小六岁,是玉门本地的干部子弟,有着殷实的家境和一点小权势,在和丁娇认识、相亲之前,家里就给薛继杰在兰州买了房子。
丁邱闻轻轻点头,说:“挺喜欢的,至少他很大方。”
“也不能这么说,”丁娇表面上瞧不起涉世未深的薛继杰,但还是发自内心地夸他,说,“他的优点不止是大方,其实他非常真诚,虽然我说了他不够好,但比我认识的很多男人都要好。”
丁邱闻摆弄着手上的相机,说:“如果你决定要嫁给他,我不会反对的。”
丁娇大笑,说:“小财迷。”
“否则我还能怎么说?我都已经收了人家的礼物,而是是这么贵重的礼物,最重要的一点——这正是我最想要的礼物。”
丁娇摸了摸丁邱闻的发顶,但已经步入青春期的丁邱闻觉得这很不自然,所以皱着眉躲开了,说:“不要摸我的头。”
“闻闻,要是我真的和薛叔叔结婚了,那么,我很有可能要去兰州陪他一起生活——”
“我懂,”不等丁娇说完话,丁邱闻就一下一下地点头,说,“我明白的,那样的话,我就回东北老家,我也不能为了自己影响你今后的幸福。”
丁邱闻不会刻意地做个很体贴的孩子,他主动提出回东北,只因为——他并不想和薛继杰、丁娇一起去兰州,丁娇抿抿嘴,说:“闻闻,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可以放弃,为了你不和薛叔叔结婚,喜欢我的男人那么多,还怕我找不到?”
丁娇又在笑,丁邱闻把照相机放在了茶几上,他打开放在茶几另一角的铁皮饼干盒,然后去开电视,抓起饼干盒里的瓜子,一颗一颗磕开、吃掉,把瓜子皮放在茶几上的旧报纸上面。
丁邱闻问:“薛继杰才二十多岁,他为什么要选你?”
“这你得问他。”
“这个问题要是能问他,我也不会现在问你。”
丁娇捋着发梢开玩笑,说:“因为我……漂亮。”
丁邱闻皱了皱眉,说:“说真的,他二十多岁,什么都不缺,人也长得不错,为什么要选你?你已经有个这么大的孩子了,还死过老公。”
“不是老公,”丁娇第无数次纠正他,说,“是男朋友。”
关于薛继杰为什么喜欢丁娇,丁邱闻想了好久都没有结果。而相比起薛继杰本人的出发点,他的家人支持他和丁娇相亲的动机才最叫人迷惑。
然而到了后来,丁邱闻才知道,薛继杰和丁娇是朋友介绍的相亲,他暂且还没有向家人公布他和丁娇的关系。转眼之间,季节到了初夏,丁娇也自然而然地开始了恋爱,随之而来的除了她和丁邱闻的生活的变化,还有薛继杰名声的变化,这个二十九岁的男人,似乎在一夜之间从众人口中的金龟婿变为傻瓜,只因为他没有选择小城中一众对他有好感的年轻女孩,而选了一个大他六岁的、生过孩子的女人。
丁邱闻坐在商店门前的台阶上喝听装橘子汽水,把衣服口袋里的零钱又数了一遍,他既不爱财如命,也不生活拮据,但口袋里有钱的感觉会让他十分幸福,这一沓钱里,有许多都是薛继杰给的,丁邱闻用面值二十、五十的钞票去商店买汽水、雪糕、文具,然后,将兑开的钞票和自己的零花钱放在一块。
有学生背着书包“哒哒”上了台阶,去了商店里,没过一分钟,又背着书包“哒哒”地出来。
“哎,等一下!”丁邱闻喊他。
在下一个瞬间,小跑中的徐嘉乐像是被施了咒,他楞在原地,许久转身,然后,就下意识从外衣口袋里摸钱;钱没有找到,徐嘉乐谨慎地看了丁邱闻一眼,发现他在眯着眼睛不知所以地笑。
徐嘉乐脱下了外衣,又从裤子口袋里摸钱。
“九块。”
他把乱七八糟团在一起的零钞全塞进丁邱闻的怀里,揉了揉鼻尖,然后,将怀里的外衣抱紧了。
丁邱闻哭笑不得,他不得不站起来,把钱往徐嘉乐攥成拳头的手心里塞,说:“我没说要你的钱,你可不要冤枉我,我不缺钱。”
阳光照得徐嘉乐无法完全睁开眼睛,他盯了丁邱闻好半天,情绪平静地说道:“别打我。”
“我没说要打你,我想找你借东西。”
“嗯。”
“家里有没有自行车?借我骑一下,我妈的自行车坏了,还没修好呢。”
“有,我借给你,你别让我爸知道。”
徐嘉乐很容易地就做了这个决定,大概在经历了被威胁和霸凌之后,他对丁邱闻是恐惧的,他甚至于能答应他的一切要求。
丁邱闻低眼看他,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说:“谢谢你了,我骑完了就还给你。”
TBC.

第7章 昨日重现-01
丁邱闻之所以起了这样独特的一个名字,是由于,丁娇将已故男友的姓氏放在了儿子的名字当中,她颇为浪漫,若是换作其他人,能想到的或许只有丁爱邱、丁慕邱之类的,可她不一样,如果期许着浪漫和漂亮,就要追求到极致。这是头一次,徐嘉乐坐着自己家的自行车被丁邱闻载回家,丁娇正在客厅录音机上播放《昨日重现》的磁带,橘红色的晚霞从玻璃外边照进来,将人的脸也映成了那种橘红色。
丁娇倾听着音乐,摆动肩膀,把绿色的酒瓶举起来,啤酒有液体也有泡沫,玻璃外部的雾气搭配着丁娇的水蓝色指甲油,她递给了丁邱闻一沓钱,说:“去步行街请你的同学吃东西。”
“你不吃吗?”丁邱闻自己去倒水,原本打算喝掉,但想了想,还是转过身,把杯子递给了徐嘉乐。
徐嘉乐就站在客厅进门处,不知道应该前进还是应该后退,丁邱闻说:“你等我一下,我换双鞋。”
其实,丁娇已经想不起来丁邱闻最亲密的同班同学是什么模样,所以,她自然而然地将徐嘉乐当成了丁邱闻的同班同学,徐嘉乐拿着水杯,怯生生地打招呼,说:“阿姨好。”
“哈喽,”丁娇弯下腰,笑着和徐嘉乐打招呼,说,“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我记不起来了。”
“我叫……徐嘉乐。”
“嗯,徐嘉乐,爸爸妈妈是做什么的?”
“他们都在侧钻作业队,我知道你是管理局的。”
“你怎么知道?”
“因为……”徐嘉乐深吸了一口气,两秒钟的时间里,他想了许多,他知道,自然不能说是从街上那些传言中了解她的,他抿着嘴,之后说,“因为我同学的妈妈也在管理局,说起过你。”
“哪个同学?”
“赵瑶瑶。”
“噢。”
丁娇把酒瓶放在了茶几上,她转过身,穿着高跟鞋,交叉着腿轻巧地蹲下去,旋低了录音机的音量,她又转过身,从抽屉里摸出一包烟,抽出来一支,含在唇上点燃了。
“坐吧。”她冲着徐嘉乐笑,随意地说道。
“嗯。”
徐嘉乐终于放下了让他手腕发酸的玻璃杯,他看着丁娇站在客厅里随音乐踱步,被迫嗅见浓烈的烟气,他看着她云朵一样漂亮蓬松的、略显凌乱的卷发,以及她那张美丽而自知的面庞。
这时候,换好了一双旅游鞋的丁邱闻从卧室里走了出来,他从沙发另一端捞起外衣,说:“走吧。”
“他是你们班的同学?”吸着烟的略微皱眉的丁娇问道。
“不是,我借了他的自行车,所以骑车带着他,他晚上要把车子骑回去。”
“嗯,等我忙完了这一阵,就给你买一辆新的车子。”
丁娇的承诺从来不是空话,她原本就享受着石油单位算是优厚的待遇,又没有养家的负担,所以过得滋润宽裕,加之现在找了薛继杰这个官二代做男友,所以,丁娇的经济状况变得越发好,她也对丁邱闻越发大方了。
丁邱闻推着徐嘉乐的肩,往外走,说:“再说吧,我先走了。”
他走到门口,又说:“妈,吃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不要了,我今晚和你薛叔叔一起吃。”
“嗯,我走了。”
徐嘉乐没有喘息的余地,他几乎是被丁邱闻拽着走出房门的,两个人穿过有绿色墙裙的楼道,走在被玻璃窗分割成块的夕阳里,丁邱闻粗喘着气,说:“你还不快点儿走,二手烟吸多了不太好。”
“你抽烟吗?”徐嘉乐忽然问。
“不抽。”
“我也不抽。”
这时候的对话丝毫没有头绪,到了楼下,丁邱闻将外衣系在腰间骑车,他说自己骑得很好,所以徐嘉乐很信任他;他骑着自行车带着徐嘉乐,徐嘉乐从前就坐父亲的自行车后座,后来又被张耀东带过好多次,所以,他没有什么怕的,坐在略显颠簸的后座上,但是不会不自在。
丁邱闻一边骑车一般问:“那这样……我们就算认识了是吗?”
“对。”
徐嘉乐的这个“对”答得违心,他一只手抓着丁邱闻的衣服,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丁邱闻继续问:“你现在还怕我打你吗?”
“不怕。”
“真的吗?”
逆风行进,气流灌进衣服里,十五岁的丁邱闻已经成长得腿脚舒展,而徐嘉乐还有几分孩子气,他对丁邱闻的态度算不上友好,顶多只是被逼无奈之下的妥协,他其实不想冒着被批评的风险擅自借自行车给丁邱闻,可是他不得不这么做。
丁邱闻要买一张王菲的VCD,而在徐嘉乐的心里,这样一笔钱更值得用来购入最想要的游戏卡,丁邱闻骑车载他从工人宿舍区到步行街,两个人在周末傍晚时汹涌的人潮中逛了书店和音像店。
丁邱闻拿着那张VCD,问:“《约定》听过吗?”
徐嘉乐回答道:“没有。”
“我很喜欢王菲。”
和徐嘉乐不一样的是,丁邱闻能这样笃定地说出自己喜欢什么,也能同样笃定地说出自己不喜欢什么,后来,在骑着车回宿舍区的路上,丁邱闻一直哼着一段粤语歌词——“明日天地,只恐怕认不出自己。仍未忘跟你约定假若没有死。就算你壮阔胸膛,不敌天气,两鬓斑白,都可认得你”。
这时的风一点都不冷,以一种极端温柔的触感打在徐嘉乐裸露在外的胳膊上,以至于过了很多年之后,当他无意中再听见这首歌,仿佛,那个初夏夜晚独属于玉门的风又刮来了。
徐嘉乐那时候问丁邱闻:“你为什么喜欢王菲?”
“我也不知道,”很可能,丁邱闻是皱了皱眉,徐嘉乐虽然在后座,但是能够想象他的表情,他又想了一会,继续说道,“可能也没有什么理由,她很红的,可能我就是喜欢跟风。”
“什么是跟风?”
“就是很多人喜欢什么,我也去喜欢什么。”
徐嘉乐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笑,说:“我喜欢玩游戏机也是跟风,这么想,很多事情都是跟风。”
“对。”
丁邱闻大概是不知道该怎样应答他了,但还是点头称是。
“你以后……都不会再来打我了,你的朋友会不会听你的?”
这才是徐嘉乐真正想要问出口的问题,他还是坐在后座上晃着退,自在地抓着丁邱闻衣服的一角,他凭空想不起来王菲那首《约定》,只有当丁邱闻哼出几句,他才能接上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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