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敲门你都不用开,手机我就带在身上,有任何问题马上给我打电话,我争取一会儿就回来。”
纪翎无奈地看着他,“知道了,啰嗦。”
房间门被轻轻关上,纪翎有些头痛地揉了揉眉心,然后给温阳发了条询问情况的短信。昨天他先和纪凉燕交代了自己的去向,她虽然当时大吃一惊,但冷静下来后也表示了理解,反复叮嘱他要照顾好自己。
胡思乱想间温阳的回复也过来了,纪翎知道没什么事后稍稍放下心,然后顺手点开了娱乐新闻。
钟素商本人和她的经纪公司都已经报了平安,同时还针对那些恶意散播谣言的人发出了律师函。纪翎笑笑,又浏览了几条别的新闻,但是都是一些他不认识的明星的花边新闻,几条新闻看下来他兴致缺缺,索性退出界面给手机锁了屏压在枕头下面。
平时他很少有闲暇的机会,不是要起早学习就是去做兼职,这样轻松的清晨实在是太过难得。松软的床铺看起来格外具有吸引力,纪翎仔细拍了拍枕头,然后重新在上面躺了下来。
他的本意是放松下自己的神经,没想这一舒服的姿势却让他的眼皮越来越沉。
不知道过了多久,纪翎在半梦半醒间恍惚听到了轻轻的敲门声。他并未把声音放在心上,毕竟贺琢在离开前再三保证只有自己手里有钥匙。
门口的白乔瑞对着门口的小缝踌躇良久,最后悄悄收起钥匙,犹犹豫豫地闪进了卧室。
他的掌心攥着个小瓶,在看见床上的鼓包时很惊喜,忍不住呼叫出声:“嫂子!”
纪翎睡眼惺忪,明显没睡醒,望着白乔瑞的脸上出现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白乔瑞慢慢蹭过去,满脸欲言又止,最后憋出来一句话:“嫂子,你能听懂我说话吗?”
纪翎:“……”
他最后还是没忍心破坏白乔瑞一个中二少年的梦,轻轻点了点头:“能。”
白乔瑞既钦羡又不可思议,“我的天……嫂子你真的好聪明。”
纪翎差点笑场,赶紧拿手轻轻掩了下快要溢出来的笑意,然后正色问道:“你怎么开门进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啊,对、对的。”
白乔瑞满脸期待地向纪翎展示自己手心的小瓶,“嫂子,你能……给我哭一下吗?”
纪翎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不是,你们这贺家兄弟怎么回事啊?他妈的怎么一个赛一个的变态啊?
白乔瑞看小人鱼一脸复杂的表情还以为他没听懂自己的意思,赶紧补充道:“嫂子,那什么,你们这个族类……眼泪不会变成珍珠吗?“
纪翎静静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贺琢,你死了。
正当白乔瑞被他看得有些发毛的时候,纪翎突然张口说话了,眼神格外锐利,“你哥小时候也像你这样……充满探求欲吗?”
“我哥啊,”白乔瑞冥思苦想了半天:“他小时候……和我差不多吧,但是他可能想象力比我还要丰富一点。”
纪翎挑挑眉,“想象力比你还要丰富?”
“对啊,听说我表妹,也就是他妹刚分化的时候,被他当成了妖怪呢!”
纪翎轻轻吐出一口气:“怪不得。”
走廊里响起一阵脚步声,像是有人经过,白乔瑞顿时神情一紧,“嫂子,你答不答应我啊?我这可是冒着巨大的生命危险,我哥要是知道肯定会活活撕了我的!”
纪翎看着白乔瑞那一张和贺琢有四五分相似的小脸,上面的渴望之情已经溢于言表。他叹了口气:“可是我的眼泪……不会变成珍珠。”
眼看怀疑逐渐在白乔瑞的眼底酝酿,纪翎忍着羞耻补上了原因,“因为我已经退化了。”
白乔瑞看着纪翎和普通人类别无二致的长相,心中愈发对他的话坚信不疑,“原来如此。”“不过嫂子,”白乔瑞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事,表情变得有些惊恐:“你是从早上起就躺在这里吗?”
纪翎还没从尴尬中走出来,纳闷反问:“对啊,怎么了?”
白乔瑞盯着纪翎的倦容,表情登时惨白起来,“天啊,你是不是快脱水了?!”
贺琢好不容易把沈钺和祝若旸两个人连说带劝地送出去,还没等那两个人影从自家门口消失就飞速转身飞奔去找自己心心念念的纪翎。
他三步并两步地跨上台阶,目标直奔走廊尽头的卧房。贺琢走到房间前掏出钥匙,没成想却看见房门已经露出来了一条小缝,他大脑一片空白,刚要推门冲进去就听见门缝里飘出来一句话——
“需要我抱你去浴缸吗?”
当他是死人吗?!
贺琢怒不可遏地踹开门,大步流星冲了进去,表情看上去像一个被扣了大绿帽子的丈夫。而刚走进房间,他就看见窗前杵着一个瑟瑟发抖的熟悉人影。
他就知道!
房门突然打开的声响就足以将白乔瑞吓得肝胆俱裂了,更不用说猛然一紧的后脖颈,差点把他送去归西。抬头恰好和贺琢怒火中烧的眸子对上,白乔瑞的嘴唇哆嗦了两下,结巴着问道:“哥、哥哥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贺琢冷笑一声:“我还没问你来干嘛的?说,从哪整到的钥匙?”
他在表弟的屁股上踢了一脚,白乔瑞赶紧吭吭哧哧地解释:“从我妈那找到的,就这一个多余的钥匙,多了没有。”
“钥匙给我。”
白乔瑞那敢说不,当即乖乖地把钥匙放在贺琢摊开的手心上。
脖颈被松开,但贺琢的脸色却依然不算好看,“你这儿干什么?”
事到如今,白乔瑞也不敢撒谎了,他含含糊糊道:“来……找嫂子求点眼泪?”
贺琢的动作一僵:“你说什么?”
他迟疑地看向一直在抱臂在好戏的纪翎,后者对他挑挑眉,像是在说“看看你弟弟干的什么好事”。
白乔瑞看到他哥愣神了,脚底抹油就直接开溜。房门阖上的声音换回了贺琢的理智,他满脸震惊和不甘心:“你真给他了?”
纪翎斜睨他一眼,在贺琢面前他的羞耻心直接降到地平线之下,当即挑衅地点点头,“百分百纯净的人鱼之泪。”
贺琢:“……”
晚饭时分,一家人整齐地坐在餐桌旁,唯独贺琢的位置还空着。
钟素商在一楼喊了好几声贺琢的名字才看见他的身影慢悠悠的出现在楼梯口的位置。
钟素美正好从外面回来,见状没忍住打趣了一句:“呦,稀客啊。”
贺琢罕见没有张口反驳,只是脸红了红,一言不发地拉开椅子坐下。
沈钺和祝若旸也被邀请过来吃饭,两人坐在贺琢的对面,不约而同地对贺琢脸上的表情表示奇怪,当即狐疑地对视了一眼。
祝若旸怀里抱着贺竺喂饭,沈钺则转向钟素商,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惊讶表情:“阿姨,贺琢今天一天都没下楼啊?”
贺琢对沈钺这个表情再熟悉不过了,一眼就看出来沈钺在装模做样,他冷冷地觑了对方一眼:你又想干嘛?
钟素商点点头:“是啊。”她看了贺琢一眼,语气里有淡淡的不悦:“虽然说是静养,但是也不能一整天也不出来啊,哪怕去沙滩上晒晒太阳呢?天天躲在屋子里,伤口能愈合吗?”
贺琢一声不吭,只顾大口往嘴里扒饭。
贺绶霆在旁边打圆场:“行了行了,你老说他干嘛啊?让儿子好好吃饭吧,本来就剩一只手了,这两天儿子都瘦了。”
白乔瑞悄悄地看了贺琢一眼。
贺琢面无表情,拒绝和任何人进行眼神接触。白乔瑞不知道贺琢现在正在提心吊胆,还以为贺琢仍在为下午的事情生气。
白乔瑞努力想要缓和两人的关系,于是壮着胆子打算要帮贺琢解围。他环视四周,然后放下筷子,清清嗓子:“我哥他是因为有事,他在沙滩上捡了一个……”
话说出来他就想咬了自己的舌头,因为大家都已经停下筷子向他看去。
“捡了一个,呃,”白乔瑞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十多年没用的智商在这一刻全被调度起来了,电光火石间,他想起了浴室里的那声鸟叫,眼睛顿时一亮:“鸟!对,我哥在沙滩上捡了一只鸟!我昨天见过,我哥要留在卧室里照顾它。”
天道好轮回,万万没想到白乔瑞歪打正着正好说出了正确答案,他还以为自己立了大功,对贺琢俏皮地眨了下眼睛。
沈钺从一开始听到“鸟”这个字的时候,表情就开始变得高深莫测起来,他似笑非笑地看着目露凶光的贺琢,旁边的祝若旸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伸手拽拽他的袖子想问个明白。
黄花梨的餐桌被保姆擦得一尘不染,明净的桌面如同一面圆镜,映出了每个人的脸。大家大眼瞪小眼,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
傻狗骄傲,恶犬沉默,狐狸微笑,小羊疑惑。
好一出伊索寓言。
于是一家人把怀疑的目光又移到了贺琢身上。好巧不巧,钟素美就是从事动物研究的,她尤其喜爱研究鸟类,登时对贺琢的发现来了兴趣,“小琢捡到个鸟?是海鸥吗?受伤了吗?用不用我帮忙联系动物救助站啊?”
贺琢的心都在滴血,联系吧,把我这条废狗和白乔瑞这条疯狗一起带走吧。
但此时此刻他只能深深地看着白乔瑞,“不用麻烦了,我已经……放生了。”
好在大家都没有多想,但是沈钺在餐桌下悄悄拉了一把懵懵懂懂的祝若旸,“一会儿吃完饭,我数到三,咱俩就溜进贺琢的卧室。”
祝若旸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为什么呀?”
沈钺摸摸他的头,“不用问为什么,一会儿按我说的做就行。”
一顿饭吃得心神不宁,贺琢在饭后迅速起身,而在走向厨房的时候却又停下了脚步。
他本来在犹豫要不要去厨房拿点吃的,毕竟纪翎还没有吃晚饭,但是早上拿着餐盘的动作也已经足够引人注意了,思来想去,他还是准备直接上楼,等一会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再行动。
于是他复又回到楼梯口,余光却突然看到沈钺和祝若旸两个人的座位空了,心中顿时感觉不妙,他拉着贺竺问道:“你沈钺哥哥呢?”
贺竺眨巴眨巴眼睛,“和另一个哥哥上楼啦,说是要去看看你的卧室。”
贺琢暗道一声糟糕,沈钺这个人精肯定是从刚才的话中猜出了什么。想到这茬,他三步并两步地跑上楼,穿过道道走廊来到自己的房间。
果然沈钺和祝若旸正站在他房间门口窃窃私语着什么。
小羊脸上的表情是肉眼可见的心虚,两只眼睛像是被抓住的兔子,不住地窜来窜去,惶恐不安。俗话说怕什么来什么,祝若旸拼命地左顾右盼,就是生怕和赶来的贺琢碰上,然而,当他和贺琢黑沉沉的眸子对上的那一刻,还是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啊,贺……贺琢,你好。”
“这么客气干什么,咱们不是刚见面吗?”贺琢眯起眼睛扫了两人一眼。
沈钺走上前不动声色地把祝若旸揽在怀里,笑眯眯地碰了一下贺琢的肩膀,“怎么兄弟?这么紧张做什么?”他不动声色地把目光移向卧室门口,果然看到了贺琢腮边的肌肉一下子绷紧了。
他冲着卧室的方向点点下巴,笑容意味不明,“还是说……你在里面金屋藏娇了?”
贺琢一下子攥紧了拳头,“别胡说!谁……”
说完这话,他先没忍住脸红了,因为他一下子想到了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看到的纪翎的睡颜,对方纤长的睫毛和雪白面孔上的红润在那瞬间闪过脑海。
这话说的没错,贺琢耳朵红红,一时间无法反驳,纪翎确实是娇啊。
沈钺一直观察着贺琢脸上的表情,看着他那一张俊脸由白转黑,由黑转红,又在看到自己揶揄的眼神时由红转绿。他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贺琢,你和我有什么好隐瞒的?再说了—— ”
他压低声音靠近贺琢,“你就没想过纪翎是从哪知道的你的病房号吗?”
贺琢瞬间睁大眼睛,“是你!”
沈钺瞥了贺琢一眼,“不然还能是谁?但是——”他话锋一转:“我怎么着也算是你俩半个媒人了,把媒人关门外面,你就是这么办事的?”
沈钺的语气万分笃定定,仿佛他所说的话句句属实。贺琢反复思量后一咬牙,“那你得保证不许往外说!”
沈钺赶紧拉着祝若旸一起点头,两人异口同声地保证:“那是当然。”
贺琢心一横,把门推开一条缝,“进来吧。”
祝若旸茫然地跟在两人身后走进房间,他至今仍是被蒙在鼓里的状态,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他们要去干什么,大脑和空荡荡的卧室一样茫然。
房间连一个人影都没有,他终于没忍住问了一句:“咱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沈钺但笑不语,贺琢慌了神,“纪翎,纪翎,是我,你去哪儿了?”
祝若旸纳闷地瞅瞅他,拽拽沈钺的袖子小声问道:“贺琢是不是撒癔症呢?纪翎不是在外面参加竞赛吗?”
沈钺把祝若旸的小手轻轻从袖子上拿下来,攥到自己的手心里:“再等一会。”
等?等什么?祝若旸更加茫然了。
贺琢已经彻底妖魔化了,掀起被子一角:“纪翎,你在这儿吗?”
被子里空无一人,贺琢转而拿起桌子的黄色罐子往下倒倒,“你在里面吗?纪翎?”
祝若旸看得心惊肉跳,小声对沈钺悄悄话:“当时也没听说他伤到脑子啊?咱们用不用给他叫个救护车啊?”
突然,卫生间里传来一声异响,贺琢光速转身就要往卫生间的方向赶去。门把手从里面打开,纪翎走出来,头发有点乱,耳朵有点红,“不用找了,我在这儿。”
他走出卫生间,目光从彻底呆住的祝若旸和看起来毫不意外的沈钺身上扫过,绕过两人,对他们小幅度摆摆手。
祝若旸已经彻底惊呆了,他缓缓上前,“纪翎?!是你?你怎么来了?”
纪翎看着他一脸懵逼的小脸,难得说出一句玩笑话:“我拍拍翅膀飞过来的。”
大家都笑了,气氛骤然松动不少。祝若旸这时终于已经想起那条新闻,望着翎迟疑地问道:“你是看到那条出车祸的新闻了吗?”
纪翎笑了下,“是,”后半句话没说完就被贺琢抢了过去,“他看见我出车祸之后急坏了,非要亲自过来看看我出没出事情才肯放心。”
纪翎斜睨他一眼,“是谁在电话里哭哭啼啼说自己命不久矣了?”
沈钺忍俊不禁,然后突然看向纪翎问道:“那你怎么办呢?一直在这里呆到他们回去吗?”纪翎想了两秒,然后点点头又摇摇头,表情有点犹豫。
贺琢在旁边开口:“我妈估计也着急处理她的工作,我们估计不会在这里呆太久,到时候我争取说服他们先离开,然后我再单独和纪翎回去。”
祝若旸和热心肠地在旁边补充了一句:“那我和沈钺也可以留下来陪你们,正好也没什么事。”
说完话他才发现贺琢看向他的眼神有点幽怨,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话:“谢谢。”
祝若旸和沈钺呆了很久,等他们离开时已经接近晚上十点。
纪翎和贺琢简单洗漱后也关掉的卧室的灯,只留出了床头一盏小灯准备上床睡觉。
柔和的光线将气氛渲染得温馨而美好,纪翎躺在贺琢的怀抱中,不多时便昏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而在半睡半醒之际,他突然感觉有人摇了摇自己,睁眼一眼,是贺琢。
“干什么?”纪翎睁开惺忪的睡眼,有点不开心。
贺琢的脸上是怎么也抑制不住的兴奋,“我刚想起来要给你看个东西。”
“什么东西?”纪翎复又闭上眼睛,准备重新酝酿睡意。
“看,我的鸟。”
纪翎“唰”地睁开眼睛,“哪?”
贺琢尚未察觉到他的异常,兀自兴奋地曲起一条膝盖碰碰他,“看这儿!”
纪翎这才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墙上,原来是贺琢弯起几根手指,利用光线在墙上呈现了个鸟的样式。他后知后觉为自己糟糕的联想能力感到羞耻,好在贺琢宽厚的肩膀挡去了大部分光线,他爆红的脸色在晚上并不那么明显。
没想到这短暂的几秒错愕反倒被贺琢钻了空子,他迅速放下手指,一脸怀疑地转向纪翎,“你刚才在想些什么?”
小鹦鹉的两腮红得诡异,头也摇得像拨浪鼓,“什么也没想。”
贺琢笑眯眯地捧着纪翎的脸让他看向自己,“那你为什么……往下看?”
纪翎罕见地恼羞成怒,拨开他的手,一个打挺差点当场钻进床底,恨不得这辈子都不用再看见贺琢。
没想到贺琢这厮是个不要脸的,当即揽着腰把纪翎重新拽回自己怀里,“哎哎哎,你害羞个什么劲啊?想看就直说啊,你老公又不是多小气的人,来来——看!”
纪翎转过头正好对上,然后呆若木鸡。
落日的余晖已经降至海平面,晚风微凉,沙滩上空无一人,但却零零散散分布着许多退潮后留下来的海洋生物。
而在其中某处散落着一只巨大的象拔蚌,它蚌如其名,虽然刚刚成年不过几天,但真的很棒,无论是两扇壳的硬度还是整体的重量都足以吸引路过的海鸟驻足在它旁边。
二者虽为捕食者和被捕食者的关系,但涉世未深的大蚌还是坦诚地对着海鸟敞开了自己的心扉,邀请对方和自己深入交流,反观海鸟却有些迟疑,不知道是被惊吓到了还是被震撼住了,一直犹犹豫豫地站在一旁,迟迟不敢投来视线。
少顷,热情的蚌把海鸟的爪子放到了自己两瓣壳中间的位置,恳求对方和自己握手,而海鸟最终还是心软了,在它含情脉脉的下做了退步,经过长达四十多分钟的握手后,象拔蚌激动地吐了沙,本着互助互爱的精神转向了自己心爱的小海鸟——
“看看你的。”
海鸟无语凝噎,看着自己两个爪爪上面的白色不明痕迹黑了脸,一言不发地拍拍翅膀飞走了。
房间里,纪翎仿佛脱了力似地在床上缓缓躺下,望向天花板的表情空洞而麻木。
而贺琢正和他相反,耳朵和尾巴都冒了出来,一直兴奋地在他脖颈的部位拱来拱去,同时还不得到答案誓不罢休地在嘴上问着:“回去之后还可以吗?可以吗可以吗?纪翎?老婆?”
纪翎冷冷推开横在自己面前的一张狗脸,“休想。”
贺琢大惊失色,直接扑到纪翎身上,动作之灵活根本看不出来是一个胳膊骨折的人,“那我们赶紧再来一次!”
纪翎:“……”
一场假期过得又惊又险,等一行人回到A市的时候都已经精疲力尽了。
出发前每个人都归心似箭,唯独白乔瑞对这片海滩爱得深沉,大人问他理由,他支支吾吾还说不出个所以然。
知道内情的沈钺笑得差点掉到桌子底下去,就连祝若旸也忍俊不禁,贺琢则是一脸麻木,希望这是他和这个赔钱弟弟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
纪翎早在H市就知道那件事肯定没完,果不其然,等他下次来贺琢家的时候,发现卧室里的书桌竟然换成了一张可以让两个人同时坐下的长桌。
贺琢之心昭然若揭,纪翎拍开了对方蠢蠢欲动的手,垂下睫毛,“下周就开学了。”
贺琢先是一愣,继而讨好地笑笑:“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想和你在一起嘛。”
“正好,我也没有那个意思,”纪翎近乎冷漠地把作业本拿起来放在贺琢的鼻子底下:“我的意思是——”
“你要怎么在七天时间内抄完这这么多本的暑假作业?”
贺琢从他手里接下作业本,看了一眼后顿时大为震惊,“我靠,竟然一笔都没动?”
纪翎怜悯地看着他,“需要我帮你复盘一下你这两天都干什么了吗?”
“周一,你说自己胳膊疼,写作业会加重你的病情,于是把我叫到家里和你打了一场枕头大战;周二,你说我昨天拿枕头把你的胳膊敲坏了,必须要我陪着去医院重新包扎,于是我坐车陪你到了医院旁边的电影院,因为你说一会儿看医生太紧张了,需要看个电影放松一下自己的心情;周三你倒是没来找我,但是沈钺来找你了,你俩出去打了一天台球;周四……”
贺琢一个字儿都听不进去,不敢相信地抢过纪翎的作业本,和自己簇新的作业本截然不同,眼前的作业上满是纪翎工整清晰的字迹,就连批改情况都挑不出来一点差错。
他一脸愤愤不平,“凭什么?你这两周不是一直和我在一起的吗?”
纪翎脸上的表情简直称得上悲悯,“我去参加竞赛之前就把作业写完了。”
贺琢的表情凝滞了:“去参加竞赛之前?不是,那才刚放假四天啊?”
纪翎没理他,把他手里的作业本抢下来,又把圆珠笔插到他的手里,在他的头顶拍了一下说:“快写,今天写完之后我有一个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贺琢一听这话立马来劲了,仿佛被胡萝卜吊着的小驴,也不玩手了,也不东张西望了,干劲十足地投入到作业之中。
三个小时后,贺琢精疲力尽地趴在桌子上,只有露出来的一双眼睛还亮晶晶的,“我写完了,快说啊,是什么重要的事啊?”
纪翎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自己砰砰作响的心跳,以随意的语气问道:“你想好去哪个大学了吗?”贺琢慢慢从桌子上直起腰,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看向纪翎,“你要去哪个大学?”
纪翎对他挑挑眉。
“哦,我知道了,”贺琢略一思索:“你肯定是要去H大的。”
H大是全国最好的大学,纪翎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看着贺琢又问了一遍:“你呢?想去哪个大学?”
贺琢定定地看了他几秒,突然站起身,往床的方向走去,然后在那个熟悉的保险箱面前停下,打开箱子,拿出了一张纸。
纪翎看了眼贺琢小麦肤色上透出来的红晕,又看了眼被递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的纸,狐疑地接了过来。纸张皱巴巴,显然是被人摩挲过数次,上面的的字迹龙飞凤舞,同时覆盖着大片大片修正带改过的痕迹。
纪翎仔细一看,原来这是一张计划书,说是计划书好像也不太对,准确来说,这张纸的左边标着从“300”到“600”的几个数字,右侧则标着这些数字对应的文字。字迹交错斑驳,纪翎拿手指比着才对上了每一个数字后面对应的文字。
“300”对应的文字是“试探心意”,“400”是“拉手”,“500”是“表白”,“600”是“上同一所大学”。
纪翎放下计划书,长长地出了口气,“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你之前都没进步了?”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