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风—— by梦溪石

作者:梦溪石  录入:08-16

“你叫什么名字?”闻言问道。
“沈少爷,鄙人何亭,长亭外古道边的亭。”
“什么东西,我是文盲,没听懂。”闻言掏掏耳朵。
何亭看出闻言在装傻了。
换成别人,早就被何亭下令丢出去,但沈家少爷还真不行。沈魄大伯虽然只是副市长,但据说他是来帮委员长盯着上海的,俗话说,是钦差,过几年任期到了,是要回南京升职的,这就不能不打狗看主人了,沈少爷面子不值钱,但他背后的沈家,还是不能轻易得罪。
想及此,何亭捏着鼻子继续赔笑脸。
“是我不好,就是给人休息的那种小亭子的亭。三少,您今天也是来寻高兴的,何必为了我们这几个不长眼的坏了心情,不如我把这里最漂亮的几个当红舞小姐喊出来,让您一个个挑,挑到高兴了为止,您看成不成?”
他以为自己态度这样谦卑,对方应该见好就收了,谁知闻言还更来劲了。
“怎么,前倨后恭?听见爷的来头就认怂了?那之前的就一笔勾销了?就你们这还开门做生意?对门新世界起码也要让自家老板亲自出来赔罪的,你们这呢,就你?”
说完,他还上上下下打量何亭,摆出极度轻蔑的表情。
何亭心头火起,快要七情上面的时候好悬忍住,勉强扯出笑脸。
“我们老板今日有事……”
闻言:“什么事能比出来见我更重要?”
你算老几!何亭腹诽,仍笑道:“您自然是贵客,但这位是之前约好的,您看?”
闻言:“约好的?那就一起见见,正好我还没见过你们老板,总不会不敢出来见人吧?”
何亭心想这人怎么听不懂人话呢,可他只能忍气笑道:“那我得去问问老板,您稍等。”
实在是这恶客太难缠,何亭只能真去请示老板了。
他喊了几名当红舞小姐给闻言作陪,一排左右分头坐下,劝酒的劝酒,撒娇的撒娇,还有的拿出扑克想要陪闻言玩,更有想要给闻言单独唱歌,让他点歌。
软玉温香,左拥右抱,这就是古代皇帝的体验吗?
但闻言只觉得——
好吵啊!
他满脑子都在猜测翡冷翠幕后老板,哪有空跟这些舞小姐玩耍,但又不能表现出不耐烦,那样就跟沈魄本来的人设不符了,闻言只好强颜欢笑,一边推开舞小姐递来的酒,一边假装去跟舞小姐讨论歌曲。
闻言此来的目的只有一个:逼翡冷翠的幕后老板出面。
既然小吴说新世界背后有张啸林的股份,而闻言又知道张啸林以后会跟日本人合作,那么找青帮合作偷书的计划就行不通,因为青帮内部肯定有日本人的眼线,消息很容易走漏风声。
翡冷翠敢跟新世界打擂台,必然是有背景的,而且不是青帮的背景,但可能是漕运,或者某位国党大佬,总之只要钱到位,未必不能合作。
别人穿越过来呼朋引伴大开金手指称霸上海滩,他穿越过来想保护几本书,一座城市,都困难重重。
闻言思来想去,只能想到这么一个可行性稍微高一些的办法,能砸钱解决的事情,有时往往简单很多。
就在他烦不胜烦,差点把几个女的都赶走时,何亭终于姗姗来迟。
但这次主角显然不是他。
一名长衫男人缓步走来,他样貌平平,却有种难言气质,让旁边的何亭瞬间成了陪衬。
他手里拄着拐杖,不是因为身有残疾,而是因为那象征某种身份地位,时下确实有不少士绅,喜欢以拐杖出场,来彰显稳重。
“听说沈家少爷大闹翡冷翠,就为了让我出来见面?”
男人微微一笑,笑容却没有到达眼睛。
“不知我是否有荣幸听听沈少爷非见我不可的原因?”
这男人似乎看上去挺有来头。
闻言面上不显,依旧拽拽的,甚至没有起身。
“你,高姓大名啊?”
“鄙人冯云。”
闻言想了一下,很陌生。
“不认识。”
何亭再也忍不住了:“冯先生是社会名流,早年跟过中山先生,如今是国民政府资政,连你大伯见了也要喊一声冯兄的!”
闻言一愣,来头这么大?
何亭冷笑,终于知道怕了?
闻言却大喜,起身握住冯云的手:“久仰久仰,难怪我一看冯先生就觉得亲切,原来我大伯也要喊你一声哥,那我就喊冯伯父了!”
何亭:……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不是害怕自己先前砸场子失礼,不怕被告状,还敢死皮赖脸贴上来?

闻言这态度,不是前倨后恭,而是前倨后热情。
冯云什么人没见过,也不像何亭这样气愤,笑笑道:“沈少爷气消了没有?”
闻言:“冯伯父说的哪里话,明明是何亭不会说话,他调教不好手下,没法让客人高兴,这损失的也是伯父你的生意,我就是帮你提前检验检验。”
冯云:“那我该谢谢你?”
闻言:“若冯伯父不好意思,请我吃顿便饭就好了。”
冯云:……
饶是冯云这般人物,也给整不会了。
闻言见他还没反应,赶紧打蛇随棍上。
“择日不如撞日,要是伯父有空,不如就现在,正好夜宵?实不相瞒,我见到伯父,就想起一桩好生意,想问问伯父有没有兴趣。”
冯云知道沈魄吃喝玩乐的名声,可没听说过这家伙还会做生意,怕不是临时想出来的主意吧?
想归想,他还是伸手。
“请吧。”
冯云倒是想知道,这个平时在别人嘴里只知道玩的纨绔少爷,撒泼打滚就为了见他,是想做什么?
光看装潢风格,翡冷翠就要比新世界更胜一筹。
这可能跟冯云个人审美有关系。
闻言跟着冯云何亭两人进了小房间,在西式软背椅子坐下。
“伯父既然能在这里开翡冷翠,说明黑白两道都吃得开,连青帮也要给你几分面子。而我沈魄,虽然是个不学无术的,也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闻言顶着沈魄的名头,贬低起“自己”来毫无负担。
冯云哼笑:“少给我戴高帽,有话直说吧。”
闻言:“实不相瞒,我也是看见冯伯父,才萌生的这个想法。不知冯伯父对航运生意是否有兴趣?”
冯云:“你说的是外洋,还是内陆?”
闻言:“内陆。”
冯云不屑:“内陆生意有什么好做的?”
内陆利薄,现在仅有的市场,尤其长江上游,都被外国公司垄断,中国公司寥寥无几,只能负责其中某一个航段,很是寒酸,就算能开起来,经过不同地头蛇控制的两个地区,人家要是想找借口卡你,多的是借口,这就还需要广泛的人脉去协调这些事情。
闻言没什么时间绕圈子,就开门见山:“日本人已经占了东三省,不费吹灰之力,如今日本军国主义野心勃勃,连他们国家的政府官员都敢直接下杀手,更不要说面对一个毫不反抗的中国。而中国论政治中心,自然是北京,可要说经济繁荣,此时莫过于上海,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日本人也知道,有了上海,他们就可以长驱直入。我听说伯父生意大多集中在宁沪一带,这可不大稳妥。”
有求于人,其实最好的办法应该先套套交情,拉近关系,等混熟了再道出目的,水到渠成。
但闻言觉得自己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满紧迫感,他所能利用的时间简直可以用倒计时的沙漏来计算,更何况在冯云这种人精和大佬面前,拐弯抹角反而事倍功半,还不如实话实说。
闻言知道自己的主意不算惊艳,但一时半会想跟冯云搭上关系,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冯云听了他的话,惊诧地挑挑眉,反应跟之前张元济差不多,好像不相信这番话是由沈魄这种公子哥自己想出来的。
“这是你家里哪位长辈让你出面的?”
闻言:“我要说是我自己想的,伯父信吗?”
冯云:当然不信,你要有这智慧,还会成天吊儿郎当喝酒泡妞?
不过他也没纠结这些。
“据我所知,沈家的确也与卢作孚合作航运,不过你们自己只有两条船,是想拉我入伙跟卢作孚分庭抗礼吗?”
闻言有点傻眼:啊?沈家真有航运生意?
他初衷只是觉得按照这种趋势下去,工业和政经中心往西南迁移是迟早的事情,到时候日本人一来,除非冯云愿意当狗,否则人脉再广也无济于事,生意做得再大,在别人眼里也是一块肥肉。
但闻言发现自己情急之下出的这个主意,好像太鲁莽了。
他根本不知道冯云的背景底细,也不知道对方跟日本人有没有暗中往来,现在贸然找上门,交浅言深就说要跟对方合作生意,谁会答应?
作为现代普通人的闻言,忽然觉得自己那点子智商,别说去古代,就是放在民国,可能也寸步难行。
冯云看他肉眼可见泄气,挑挑眉。
闻言抓了抓头发:“抱歉,冯伯父,是我想得太简单了,其实我只是想通过做些事情,让家里边对我刮目相看,所以一时冲动想出这个主意,这事我家里人都不知道,打扰你了。”
冯云似笑非笑:“沈少爷这是在逗我玩吗?”
闻言起身,朝冯云鞠了个躬:“是我太幼稚了,冯伯父见谅,要不等我回家找长辈商量之后,再给你一个交代。”
冯云看着这一会风一会雨的年轻人,也觉得跟他计较没啥意思,挥挥手,“你走吧。”
闻言一走,旁边屋子推门走进一个人。
“王老弟怎么看?”冯云问他。
“这年轻人好像遇到难题了,想直接找你合作帮忙又不敢说实话。”对方笑道。
冯云冷哼:“一个富家少爷,还能有什么难题,无非是被家里人骂了,想干点大事让长辈刮目相看呗,这种我见得多了,没什么稀奇的!”
客人摇摇头:“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冯云来了兴趣:“怎么个赌法?”
客人:“冯兄派人去跟踪他,看看这位沈家少爷究竟想做什么,如果跟你所料一样,那就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如果跟我料得不错,他的确是有正事犯难,那冯兄可就得欠我一个人情。”
这位客人年纪三十上下,比冯云年轻许多,但冯云却与他称兄道弟,甚至在听到对方许下一个人情时,大为高兴。
“那就这么说定了,能得到王老弟的人情,可算是我赚大了!”
王先生但笑不语。
冯云手下没有庸人,派出去的人很快回来汇报。
“沈少爷离开这里之后,没有回家……”
冯云抬手阻止手下说下去,“等等,不妨让我们来猜猜,他没回家,那是去对面新世界了?”
手下摇头:“他去了商务印书馆。”
“哦?”冯云挑眉,“这倒是好生意外,然后呢?”
手下:“他下了车就在印书馆外转圈,好像很发愁,后来又让司机开回来,在新世界门口不远处停了很久,也没有下车,最后又去了西摩路。”
冯云这下是真猜不到了:“这小子又跑去西摩路作甚?难不成是去会情人?”
手下:“他进的是林氏寓所。”
冯云愣了一下,先是啊了一声,而后又啊了一声。
前一声疑惑,后一声惊诧。
就连八风不动的王先生,也咦了一声。
“我要是没记错,这林氏寓所,难道是林桂生的住处?”
冯云:“的确是那里,但沈魄去那里干什么,没听说沈家跟林桂生有交情啊。”
林桂生是个女人,却是个大有来头的女人。
她的前夫叫黄金荣,如今上海滩青帮大佬,呼风唤雨的人物。
更重要的是,黄金荣之所以能发迹,正是依靠了林桂生的扶持。
结果黄金荣当上大佬之后,就看上名伶露兰春,想尽办法跟林桂生离了婚。
离婚后的林桂生一直就住在西摩路的寓所里,退隐江湖,消极避世,谁也不见,万事不沾。
这样一个人物,怎么会跟沈魄扯上关系?
冯云和王先生都觉得不可思议。
两人因为赌约,也因为闻言的异常行径,已经对这个年轻人产生了浓郁的兴趣。
过了半小时左右,又有手下来报,说沈魄非但没被林家主人赶出去,反倒是进去坐了半小时还没出来。
这就更稀奇了,要知道林桂生自从跟黄金荣离婚之后,除了一两个从前的故友,就几乎再也没见过旁人,更不要说沈魄这种毛头小子。
冯云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对一件事如此好奇了,他甚至有点想把沈魄找回来,直接问他到底要干什么。
但终究也只是想想而已。
闻言是真的无计可施了。
他去印书馆四周走了一圈,发现偷书这件事真不是自己雇几个小偷就能办到的,且不说那么多书无法成规模搬出来,万一败露,沈魄身败名裂是一回事,印书馆要是因此加强安保巡逻,搞不好日本飞机还会多炸死几个人,所以最好能一次性成功,哪怕先把书给抢出来。
刚招惹上冯云他就后悔了,此人他从未听说过,又是来历不明,闻言不敢贸然把那么多珍贵书籍交到对方手里。
闻言终于想明白了,此事最好是找一个跟各方势力没有纠葛的中立人士,又跟各方关系还不错,有一定社会地位,但也不会被注意到的角色,对方还得心肠软一些,能比别人更容易相信他的话,这才会出手帮忙。
于是兜兜转转,闻言终于想到林桂生这么一号人物。
论身份,她是昔日青帮大佬,还是青帮创始人之一。
论关系,她已经退出青帮,不问世事,却因为昔日身份,得到一些人的敬重,就连跟她离婚的黄金荣也不敢轻易招惹她。
论心肠,这位女大佬没有因为跟黄金荣分手,就去报复他或露兰春,更没有发奋图强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伟业,她的下半生就此大隐隐于市,这样的人心肠应该也是比较软,比较容易被说动的吧。
再以穿越者的眼光来看,此人在建国后也没遭到清算,可见与日本人没有瓜葛,这样的人,是比冯云可靠的。
基于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闻言唐突地拜访了林桂生。
原本以为得来好几次才能见上人,没想到他只是诚恳将来意道出,说有一桩大事,不仅关系性命安危,还关系许多人的性命安危,但他自己这个年轻人又无能为力,听说林先生神通广大,只能登门求助,还请林先生大发慈悲,见他一面,哪怕听他讲讲来龙去脉,他也感激不尽。
可能是他可怜兮兮的样子让管家觉得好笑,也可能是这些年再也没有像沈魄这样的年轻人上门,林桂生居然真的见了他。
作者有话说:
ps,先生可以指受人尊敬的男女尊称,我知道很多盆友都知道这个常识,但为了防止有人不知道还非要杠,特此说明下。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见他。
也许是自己太久没有看见年轻人的朝气,也许是管家过来描述的时候打动了他。
一个走投无路的富家少爷,大半夜上门,说自己有身系数万人乃至整个上海,整个中国性命攸关的事情,林桂生只觉得好笑。
这年头的年轻人,说谎都打草稿了。
一个涉世未深,连大学都没上完一半的毛头小子,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无非是夸大其词,想要见见她这黄金荣的前妻,来满足一下好奇心罢了。
这种人林桂生以前也见过不少,全都被她拒之门外,这次却破例见了。
她无论如何也没料到,正是这一次见面,彻底改变了她的命运。
今夜,林桂生失眠了。
不知怎的,脑海里反复想起陈年旧事。
虽已不再失望难受,却始终是一根横在心头肉里的刺,平时不显,偶尔刺得生疼。
睡不着,她索性让佣人泡上一杯茶,坐在窗边看风景,于是就看见外面徘徊的闻言。
在听管家说完对方来意之后,林桂生也很疑惑,她跟沈家人没有任何交情,这年轻人怎么会找过来的?
“林先生好。”闻言正襟危坐,客客气气道。
“先生这个称呼太重了,我担不起。”林桂生没有应下。“沈少爷深夜上门,如果没有像你说的那么重要的事,就请走吧。”
闻言也不想绕圈子说谎了,开门见山道:“我想请林先生帮我偷一批书。”
林桂生:?
她这辈子听过许多奇怪的要求,唯独没有听过闻言这样的。
林桂生都给气笑了:“你大半夜找过来,就是为了这个事情?你是不是觉得我如今失势无助,就可以随意拿来取乐?”
闻言肃容:“我有一个很可靠的消息,您别问消息来源是什么,我不能说,也说不出来。日本人将会在月底轰炸上海,而且轰炸重点之一,将会是我表舅公所开的商务印书馆。印书馆的书,是我表舅公花费数年,从全国各地搜罗而来,包括历朝历代的珍本孤本,有些甚至根本没有影印本,一经焚毁,就不再留存于世。我不是军政要员,干不了大事,这些话,说了也未必有人相信,思来想去,只能来登门拜访,听说林先生以前在青帮是这个——”
他竖起大拇指。
“我知道您已经退隐江湖,但现在已经慌不择路了,只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求助。”
听见日本人要来轰炸的消息,林桂生一下子就坐直身体了。
她仔仔细细观察闻言的表情,试图从他身上看出一丝撒谎和恶作剧。
但她只能看见对方按捺不住的焦虑和急切。
“你大伯就是副市长,你为什么舍近求远?”林桂生问。
以她的阅历,不可能贸然相信闻言,没有把人赶出去就已经很不错了。
闻言苦笑:“这话说出去,有谁相信?我大伯肯定要问我,消息从哪里来,谁告诉我的,我又怎么回答?”
林桂生:“我也想知道,你的消息从哪里来,真的不能说吗?”
闻言:“真的不能,我只能用沈家全家人的性命,包括我在内,担保,这个消息绝对真实,而且一定会发生,其余的,还请恕我不能说。”
这年头人们还是把毒誓看得比较重,林桂生见他把家里人都搭上,忽然又有了一个想法——
沈魄是不是暗中跟某些人有联系,从他们那里得到的情报呢?
那些人跟如今的委员长持两种理念,虽被严厉打压,但不少青年依旧前仆后继明里暗里用尽办法去往延安
听说沈家当年内部也有人因此决裂,沈魄二哥因此身死,大哥神秘失踪,从此不知去向,未必就与此事没有关系。
那沈魄会提前得知这个消息,好像也不是很意外的事情。
也就是说,今天不是沈魄自己要来,而是他背后的人,让他来求助的吗?
闻言此刻还不知道林桂生完全误会了,对方思路完全歪到另外一个方向,甚至帮他脑补了合情合理的原因。
他看见林桂生完全沉默,心开始往下沉,觉得自己今天又白来了。
“既然你笃定你大伯不会帮忙,又为什么会来找我,难道你就不怕我把这个消息泄露出去吗?”林桂生缓缓道。
闻言:“任何一个有血性的中国人,哪怕对消息的真实度存疑,也不会干这种事的,林先生连青帮偌大家业都视若无睹,当然也不会去捧日本人的臭脚。”
林桂生盯着他看了半晌,面无表情,喜怒不露。
岁月在她脸上留下斑斑痕迹,她已不是当年能让黄金荣拜倒的女人。
“你,要我怎么帮?”
终于,她缓缓道。
林桂生知道自己不是善类,年轻时也曾干过许多错事,后来落得那样的下场,她也曾想过兴许是因果报应。
但,她以为自己古井无波的心,连杜月笙屡屡上门劝说也打动不了,却居然因为眼前这毛头小子的一席话,而起了涟漪。
闻言在来之前也是想过这个问题的,就道:“我希望能在印书馆周围伪造一场事故,让印书馆暂时封馆修缮,里面的书能搬走多少就搬走多少,尽可能保存,但此事一定要保密,否则若是被日本人发现,就功亏一篑了。”
这场事故得够大,印书馆也要相当程度的受损,张元济才会考虑闭馆修缮的问题,但是事情又不能闹得太大,不然偷书计划就无法实施。
闻言:“等月底的事情一过,再将来龙去脉告知张老先生,自此林先生您就是民族之功臣,必然要名垂青史,而我表舅公经此一事,肯定也会听劝,将书籍分批运输保护。”
他记得当年战争爆发,故宫文物也采取了分批运送南下的办法,从北京千里迢迢,一路抵达上海、南京,后来战争规模扩大,又赶紧运往四川,而这几次辗转,最后竟然没有一件损毁遗失,堪称奇迹。
“国家灭亡以后,有复国之日;中华文化一断,永无补救之举。”闻言起身,朝林桂生深深弯腰,“我实在无计可施,只能拜托先生了。”
国家灭亡以后,有复国之日;中华文化一断,永无补救之举。
林桂生在心中默默咀嚼闻言的话,原本坐在沙发上的身体,也跟着缓缓站起。
“你可真会给我出难题。”她叹了口气。“早知道就不该让你上门。”
作者有话说:
ps1,国家灭亡以后,有复国之日;中华文化一断,永无补救之举。这句话不是闻言原创,是他引用的。 ps2,历史上的故宫文物南迁,除了有故宫工作人员的护送之外,还有从当地军阀,到当地老百姓的参与,哪怕路过不识字的村子,村民们听说这些宝物的来历和为什么需要护送,都毫无怨言地帮忙,所以才能如此顺利,所以林桂生会动容和答应,是不奇怪的,绝大多数中国人骨子里,向来不缺这点保护文脉的民族共性。

前夫黄金荣肯定是不可能去找了,但她昔日小弟,如今也成了大佬。
事不宜迟,夜长梦多,林桂生当即就打电话,把“小杜”喊过来。
“小杜是我一手提拔的,我对他有知遇之恩,此事虽然机密,但也只能交给他去做,我是最放心的。”她对闻言如是道。
闻言点点头,他虽然心里有所猜测,知道那“小杜”可能是谁,但当半小时后,对方果真因为林桂生一个电话,就亲自赶过来时,闻言仍旧有种不真实感。
这就是历史上那个鼎鼎大名的青帮大佬,尽管对他的评价褒贬不一,他也绝对不是个善茬,但眼下最有可能帮助闻言的,也只有他。
“阿姐,你没事吧?!”
林桂生口中的小杜,其实应该是老杜,他上下打量林桂生,见她安然无恙,方才松一口气,转而审视闻言。
鹰隼豺狼般的目光让闻言心头一突,下意识移开眼神,不是因为自己做了亏心事,而是在这种过于咄咄逼人的逼视下,普通人很难不避其锋芒。
推书 20234-08-16 :从无限游戏回来后》:[穿越重生] 《从无限游戏回来后》全集 作者:时今【完结】晋江VIP2023-8-1完结总书评数:34538当前被收藏数:101289营养液数:79707文章积分:1,732,734,080文案:  世界上总有那么种主角一样的人,从恐怖游戏中逃生,背负着和同伴解决一起逃出的怪物拯救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