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缺钱。”简夏拉上背包拉链,又拎起自己的滑板,“过两天进组客串个角色,酬劳够我好几个月的零花钱了。”
简巍点了点头,看简夏又抱了抱蒋芳容,便拎着滑板走了出去。
他和蒋芳容一起跟到门口,看简夏踏上滑板。
在通往前院的弯道处,那孩子微微侧身,向他们摆了摆手,就彻底消失在了视线外。
滑板的速度很快,碾在路上发出辘辘的声响,在安静的院子里格外分明。
绕过前院围墙时,赵雯推门走了出来。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她在这里等着他。
“夏夏。”赵雯向他招了招手。
简夏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微一拧身,将滑板转向了赵雯的方向。
“听说傅家为你妈妈请了最好的医生,昨晚我和你叔叔高兴的一整晚都没睡着。”赵雯笑着说,“你看,叔叔婶婶怎么会害你呢?”
简夏很浅地笑了下,没有说话。
可冬日清晨的阳光照进他琥珀色的眸子里,却异常冰冷。
“是这样,”赵雯趁势道,“以后你爸要多陪着你妈,家里这点生意就先放你叔叔这儿了,如果有可能,咱们家还是得靠人家傅家提携着才能再强大起来。”
赵雯笑了笑,“咱们家强了,你在傅家也有底气不是?”
“那天要分家产的时候,叔叔和婶婶说的可不是咱们家。”简夏笑道。
“那不是怕你错过这个好机会着急吗?”赵雯说,“从小到大,你自己想想,叔叔婶婶什么时候害过你?”
以前家里的生意全靠简巍打理,简渊夫妇过着伸手就能拿钱的舒服日子,对简夏自然是好言好语的。
“要不是疼你,去傅家这么好的机会我们就给你弟弟了。” 见简夏没说话,赵雯又说,“还不是怕兄弟俩闹起来不好看吗?”
这话已经带了点威胁意味了。
如果简夏不识好歹,那么他们也不是不能让简麟去争取下。
毕竟,简麟没几个月也就十八了。
不闹出来还好,一旦闹出来,蒋芳容那边就瞒不住了。
也就是还没摸清简夏和傅寒筠的底,赵雯才把话说的这么委婉。
“是吗?”简夏看着她,慢慢地笑了起来,“随便。”
赵雯愣了下,听简夏继续说:“反正我母亲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拒婚,到时候看看你家简麟能不能力挽狂澜……”
“不过呢,我得提醒你,如果你家简麟没法入傅寒筠眼的话,”他说,语气慢慢带上了压迫感,“那之前的债务就会重新回来,宅子自然也保不住了,而且,家里剩下的那点生意都让叔叔要走了,你说,债主是找我爸妈还是找你们呢?”
他说一句,赵雯的脸就白一寸。
她从没想到,简夏有一天会变成这样子。
以前的简夏阳光,爱笑,容易满足,心思也简单,是最容易拿捏的。
就在那天简夏推开门,公然表示自己要去傅家时,她都还以为他依然和以前一样容易左右,对他好一点他就容易感恩。
“你这孩子……”她说。
不过简夏并没再听她说下去,他脚下一用力,滑板就直冲大门而去。
“这个,这个……什么玩意儿……”,赵雯气得跺脚,不过眨眼间,简夏就已经走得极远。
滑板通过大门一侧打开的那道边门,飞速滑出了院子。
上了大路,简夏弯到路边停下。
他踩着滑板从大衣口袋中掏出手机,想看一下网约车的距离。
屏幕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条未读信息,来自傅寒筠。
“最近几天有安排吗?”
简夏想到早晨简巍对自己说的话,于是低头回复。
“后天有个客串角色,要入组三天,回来我请你吃饭?”
“这么好?”傅寒筠回得飞快。
“那当然了,”简夏垂低的眼眸下泛起一缕浅淡笑意来,“昨天的事情谢谢你。”
紧接着又追了一句:“故事编得很好。”
但很快,他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清晨的阳光透过巨大落地窗投进来,有一两星洒在他略显锋锐的眉尾处,将冰寒彻底融化。
这还是简夏第一次用这么轻松的语气和自己说话。
好像那些不自觉的戒备与紧绷正在不知不觉间一点点融化,一点点变得松弛。
办公室门被推开,姚君来拿着份文件走了进来。
“说了多少次,要敲门,”傅寒筠抬起眼来,眸中的笑意还未及淡去,“有事儿?”
“这是铁树开花了啊?”姚君来拉了把椅子坐到傅寒筠对面,有点新奇地打量他,忍不住啧啧两声。
“和嫂子聊天了?”他问。
“不该管的事儿少管。”傅寒筠不冷不热地看他一眼,将姚君来带来的文件翻开。
是“洪流”的官宣资料。
文件夹中,孙琦的定妆照放在第一梯队,紧随其后的是简夏和周礼。
傅寒筠将资料大体翻了一遍,再翻回来时,他的目光不自觉就定格在了简夏身上。
和其他人或板正或端庄的妆容相比,简夏的造型显然更时尚也更性感。
雪白的皮肤上,除了眼尾那颗小小的桃花痣外,几乎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瑕疵。
红宝石耳钉缀在小巧精致的耳垂上,却比不过唇色更艳。
衬衣的衣领更是刻意地敞开了些,露出一痕精巧的锁骨与深深的颈窝来……
没有一分不精致,没有一寸不白的耀眼,就连微微抬起的眼眸,都透出股风流妩媚之色来。
性感,又不失纯洁。
傅寒筠垂眸看着,莫名想起自己昨晚握住他手的感觉。
微凉温润,犹如玉石。
“筠儿,”姚君来贱兮兮地凑过来,“说实话,这辈子就算是打死我也想不到,堂堂傅大少竟然也有见不得光的一天。”
他憋着笑,“还是甘之如饴哦~”
傅寒筠微微抬眼,不动声色地将文件合了起来:“看来宣发部的事儿还是少了,过两天……”
“别别别,”姚君来立刻摊手认输:“人家顶多是扒皮,你这是想要人命不成?”
傅寒筠笑了:“打算什么时候公布定妆照?”
洪流的官方帐号目前已经在姚君来手里,宣发工作也从秦春和的团队移到了夏日娱乐。
“开机前一周左右吧,”姚君来说,“大家讨论的差不多时,正好开机的新闻也接上了。”
因为夏日娱乐接手,且丁一老师重新打磨剧本,外加新锐导演钟选的加盟,洪流的热度已经连续多日持续攀升,现在网友们更是格外期待片方可以尽快官宣主演阵容。
“不过,”姚君来又说,“一旦官宣,简夏和周礼魏城的关系就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上,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心里有底,”傅寒筠沉吟片刻,“你只管去办就行了。”
“对了,”姚君来临行又想起件事儿来,“万里刚在群里说晚上聚聚喝两杯。”
手机在桌角响了起来,傅寒筠看了一眼,边接电话边对姚君来说,“行。”
又说,“你替我在群里应一声。”
姚君来起身出门,听到身后傅寒筠叫了声:“陈金。”
陈金是傅寒筠的私人医生,医术医德都在线,虽然年轻,但十分可靠。
“你叔叔婶婶约了我这两天做体检,”陈金说,“你说怎么办吧?”
傅庭卿夫妇和傅老爷子一直用的都是陈金的师傅孔医生。
现在特意点名陈金,应该是想要从陈金这里套一套他的病情。
“那就安排吧。”傅寒筠说,听着办公室门再次被推开。
他本以为是姚君来去而复返,没想到一抬眼看到傅聪正在自己门前探头探脑。
“如果他们问起你病情的话,我就说你快不行了?”陈金根据傅寒筠往日的作风,推理出一个比较合理的答案来。
傅聪在这里,傅寒筠不方便多说,当下便道:“随便。”
陈金点点头,直接挂了电话。
“哥。”见傅寒筠讲完电话,傅聪终于将头冒了出来。
“大清早不上学怎么忽然过来了?”傅寒筠看他一眼,从桌角高高的文件中取了上面几本翻开。
“我这不是想你了吗?”傅聪嘿嘿笑了两声,有些心虚地抬手挠了挠头发。
“又缺钱了吧?”傅寒筠不吃他这一套,毫不留情地拆穿他,“回家找你爸妈要去。”
“哎,整个傅家将来都是你的,我只是要点钱怎么了?可真小气。”傅聪不乐意地抱怨。
“你爸妈还想要傅家呢,到你这儿就只想着要钱了?”傅寒筠被他气笑了,骂,“没出息。”
“我爸那点能力,白给他他能担起来吗?”傅聪趴在傅寒筠桌角,没心没肺地说,“哥,你别和他们一样。”
又问,“你身体到底怎么样了,你可别垮,垮了我后半辈子零花钱都没保障了。”
得,原来傅聪还把自己当做长期饭票了。
见傅聪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傅寒筠握笔的手顿了片刻:“还好。”
傅聪为人单纯,立刻就信了傅寒筠的话,话题一转。
“哥,你怎么忽然又要做洪流那个项目了。”不等傅寒筠说话,他就喜滋滋地说,“你不知道,听说秦春和那老东西跟握了个烫手的金蛋蛋似的,抓不敢抓,放不舍得放,有憋屈也不敢发,几乎憋成了河豚,可真解气。“
傅寒筠没说话,刷刷地翻了两页文件。
“不愧是我哥,”傅聪不为所动地添柴加火,可劲儿地拍起了马屁,“就该给那拜高踩低的玩意儿点颜色看看。”
闻言,傅寒筠微一抬眼,目光停在了傅聪脸上。
那目光其实是很平静的,但莫名的,傅聪就觉得有股很锋锐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那天网上那料是你爆的?”傅寒筠问。
傅聪咽了咽喉咙:“嗯。”
他为自己找补:“我也是路见不平一声吼啊,你不知道哥,简夏被人欺负的可惨了。”
“简夏你总该知道吧?黑色.童话的主演之一,还是我同学呢。”傅聪说,“高二那时候你还在我学校见过他,他那时候在练小提琴,你还记得吗?”
“□□中,他饰演的随孟就是用小提琴琴弓勒死了方陨。”
“诶,哥,他们说,随孟这个名字就已经暗含了这个故事的结局,梦碎,你做电影这么厉害,你觉得呢?”
“……”
傅聪的话总是很多,话匣子打开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可后面的话,傅寒筠却好像一句都没有听清。
怎么可能会不记得呢?
那天的天空那么高远,阳光透过金黄的银杏树叶斑斑驳驳地洒落下来,以致于让人很难分辨,少年头顶飘落的究竟是灿金的银杏树叶,还是秋季温暖的阳光?
他穿着雪白的衬衫,清瘦的背影修长挺拔,正靠在银杏树旁摆弄小提琴。
小提琴发出来的声音不太好听,傅寒筠由此判断出他大概是个新手。
两人走过去的时候,傅聪扬声叫了一声:“简夏,小提琴老师还没来吗?”
“还没,应该快了。”少年转过身来,金色的阳光打在他的侧颊,打在他浓密纤长的睫毛上,打在他眼睛里温和的笑意上。
看到傅聪身边还有别人时,他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很自然,很大方,很友善地加深了眼睛里的笑意。
那是傅寒筠第一次见到简夏,知道他就是国际级大导周长山刚刚启用的,被外界传得沸沸扬扬,猜测颇多的新人。
和外界几乎被煮沸了的舆论不同,他那么安静平和。
那一瞬间,傅寒筠在他身上看到了“岁月静好”这四个字儿。
也是那一晚,他意外地梦到了他。
之后好几年里,简夏或许不认识他,不记得他,但是,这么偌大一个夏日娱乐,却全是因他而起。
“你说,哥,”见傅寒筠的眸色莫名温柔了起来,傅聪以为自己终于说服了他哥,于是底气更足,语声也更加激昂了起来,“我怎么可能不揭穿他们的嘴脸?”
“那你还挺正义。”傅寒筠在他陡然拔高的音调里回过神来,语气凉凉地说。
明明被秦春和当枪使了一遭,傅聪却完全没有察觉。。
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得意洋洋:“那当然啦哥,我可是你的好弟弟啊。”
又说,“既然咱们投资了洪流,那哥可要记得帮我照顾照顾简夏,他最近过得可不容易了。”
傅寒筠沉默着看他片刻,终于还是没忍住:“要多少,说吧。”
夜晚的“不渡”格外热闹,尤其是负一和一楼各个包厢,震耳欲聋的乐声几乎能将人淹没。
傅寒筠从地下车库登上电梯,直上三楼。
三楼的光线偏暗,卡座更是隔得极远,音乐舒缓悦耳,让人极度放松。
和楼下的喧闹相比,虽然安静的有点过分,但恰恰适合喝酒聊天。
姚君来和肖万里已经喝了两杯,远远看到傅寒筠,姚君来率先起身招了招手。
“君来说你又加班?”肖万里问,“一个病人加什么班?没得惹人猜疑。”
“我不加班你替我做?”傅寒筠笑了下,往角落里靠了靠,将自己隐在了阴影里。
“不就是为你的小宝贝铺路吗?”肖万里说,“我可是听君来说了,你最近尽跟曲导讨论妖师的三体建模问题了。”
“你还有什么不说的。”傅寒筠好笑地看了姚君来一眼。
三个人是一起长大的。
姚家是广告业起家,所以姚君来从小就能把宣发这一套玩儿的很溜。
而肖家则主打航运,是国内三大航运巨头之一,在龙城更是有着压倒性的优势。
是魏家那种只有几条小船挂靠在船公司的所谓“船东”所不能比的。
这两人打小就话多,所以显得傅寒筠就更加沉默,可说也奇怪,偏偏他一直都是他们三人的核心。
“我说筠子,”肖万里说,“赚那么多钱干什么?能花得完吗?”
“有话就说。”傅寒筠太了解肖万里了,直接打断他的铺垫。
他漫不经心地晃着手里的酒杯,侧眸往窗外看去。
窗外车水马龙,霓虹犹如天上的星子,顺着视线无限延伸出去。
到处都是一片热闹的景象,更衬得此刻略显昏暗的卡座里格外安静,让人放松,也觉得惬意。
“‘妖师’那个项目分一点份额给我。”肖万里笑了,“我也试试水。”
傅寒筠收回目光,挑了下眉。
“行,”他说,“不用你出钱,但回头帮我办件事儿。”
“什么事儿,”肖万里眯了眯眼,“也太值钱了吧?”
“压一压魏家。”傅寒筠说。
周五傍晚,简夏飞往A城,开始了他为期三天的短暂拍摄。
似乎是掐着点,周一傍晚在机场等待登机时,他收到了傅寒筠的信息。
“回来了吗?”他问。
“马上登机。”简夏低头回复。
几年没有出现在公众面前,他并未做太多防护,只鼻梁上架了一架墨镜,引得身侧无数人侧眸。
从A市飞龙城只需一个半小时,傅寒筠抬腕看看时间,一手合上笔电一手飞快地敲击屏幕。
“我正好在机场附近办事儿,晚点一起吃饭?”
这么巧?简夏垂眸盯着手机看了片刻,片刻后回复:“好啊,我请客。”
又问,“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你呢?”傅寒筠说。
“吃火锅吧。”简夏笑了起来,他记得机场回市区的路上有加店口味还不错,以前跟父母外出时在那边吃过。
飞机降落时刚刚七点出头,简夏背着背包出了安检,坐电梯直下地下停车场。
按照约定位置,绕过电梯对面一座巨大的立柱,他一眼看到了正漫不经心靠在车厢上抽烟的傅寒筠。
男人没穿外套,一身西装将颀长的身姿拉得修挺,在昏暗的地下停车场中,他指间燃着的那点猩红格外惹眼。
似乎是听到动静,他微微抬头,随即不动声色地将手里的烟摁熄了。
“回来了。”他说,冲简夏笑了起来。
只一下,那种春暖花开的感觉就再次出现,并迅速向简夏飞扑而来。
明明通过文字聊天时,傅寒筠总给人一种高冷又很难接近的感觉,可一见面,那种感觉就被迅速打破。
这种感觉有点微妙,但并不让人讨厌。
简夏也笑了起来,问:“到很久了吗?”
又问,“冷吗?”
地下车库没有空调,冷风暗涌。
“刚到。”傅寒筠说,随后又说,“就下来抽根烟的功夫,不冷。”
他说着拉开车门,手掌隐秘地护在简夏发顶,看他坐到车上。
下电梯时,简夏已经搜索了火锅店的定位,坐稳就发给了前面的王叔,车子驶出机场,不过十来分钟就停在了店门口。
火锅店不大,但因为位置偏僻,两人很幸运地拥有了最后一个包间。
包间很小,但干净整洁,两人挨着坐下,连之间的距离都好像拉近了。
“你爱吃什么菜品?”简夏问,将菜单和笔递给傅寒筠。
“你点吧。”傅寒筠安静地看他,机场的笑容像是昙花一现,此刻他又恢复了平常那种游刃有余的样子。
简夏便没客气,在菜单上选了鸳鸯锅,一半儿微辣,一半儿清汤。
随后牛羊肉,毛肚百叶,虾滑小海鲜这些必点菜都点了一遍,又勾了几个青菜。
他和傅寒筠就吃过一次饭,感觉他其实吃的不多,不过这次是自己请客,也不好点太少,于是提笔片刻又点了肉丸。
他想事情的时候看着很安静,可一些细微的动作却很生动。
傅寒筠安静地看着他,眼睛里不自觉升起一点温暖的笑意来。
店里上餐很快,简夏招呼服务生将清汤那一面放在了傅寒筠面前。
不过片刻,小小的包厢里就蒸腾起了热气来。
简夏脱了外套,身上只穿了件黑色羊绒衫,薄薄的面料勾勒出他细瘦的腰线与修长的脖颈,将他一张脸衬得格外白,也格外小。
“哥,”他含着笑对傅寒筠说,像平时哄他母亲一样,“生病的话,就不要吃辣了好不好?”
傅寒筠:“……好。”
红油将唇瓣染得嫣红,雪白光洁的额角因辣椒的辛香覆上了薄薄的细汗。
简夏的眼睛弯起来:“身体不好,也尽量少抽一点烟好不好?”
傅寒筠:“……好。”
因为第二天蒋芳容就要入院,用餐结束,简夏直接回了简家。
下车时,傅寒筠也跟了下来,两人并肩往前走了几步,在大门口站定。
“明天我派人来接你们。”他说。
“不用,”简夏笑着拒绝,“我爸今早就约好车了。”
月光下他含笑的眼睛格外明亮:“已经麻烦你太多了,这些我和家人自己就可以解决。”
又真诚地说:“谢谢。”
好像他心底有条线一样,每次觉得彼此的距离靠近一点时,他就会很自然地退回去。
傅寒筠看他片刻,没有强求。
“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告诉我……,或者我的助理。”他说。
“嗯。”简夏含笑点头,随即冲他抬手挥了挥,就闪身进了边门。
冬日霜白的月光下,简夏走在空荡荡的院落里,身形显得格外消瘦。
他的手抬了抬,大概是紧了下围巾,随即就消失在了前院院墙的拐角处。
树影稀疏地映在地上,看起来有些凄冷。
傅寒筠习惯性地掏出烟来,但随即又想起什么般重新放了回去。
入院的行李与资料都已经准备妥当,简夏进门时,简巍正蹲在地上做最后的检查。
两个拉杆箱,一个放着换洗衣物和病历资料,另外一个则放着些方便取用的速食食品以及餐具。
这一去短则半月,长则一个月都有可能,所以简巍还特意带了个泡脚盆,方便为蒋芳容泡脚。
“爸,”简夏卸下自己的背包,走过去弯腰看了看,“吃的不用带,医院可以订餐,也可以点外卖。”
“那多麻烦,外卖得到医院门口去取,院内餐厅也得出病房,”简巍说,“万一有离不开人的时候,还是泡面方便。”
“没那种时候,”简夏说,“我请了护工,您不用担心妈身边没人。”
简巍觉得自己能行,也觉得简夏浪费,可一转头看简夏正抬手揉自己冻得微凉的脸,又将责备的话咽了下去。
“拍摄还顺利吗?”他问。
“嗯。”简夏点头,“剧组工作人员也都很好。”
“先去休息吧,”简巍不愿意逆他的意,又蹲下去将泡面掏出来,说,“明天还得起个大早。”
每次办理入院手续,都需要排许久的队,跑好几个窗口。
作为经验人士,简巍约了明天一早五点的车子,而这也意味着,一家人四点多就得起床。
闻言简夏点了点头:“爸,您也早点睡。”
“知道了。”简巍朝他摆手,“累了好几天了,快上去。”
一夜倏忽。
清晨,傅寒筠从顶楼健身房下来,还没坐稳,墨墨就喵呜一声跳到了餐桌一角。
“大黑,下去。”傅寒筠抬手戳了戳它胖嘟嘟的小身子,“说了多少遍了不能上餐桌。”
墨墨睁着自己那双介于蓝与绿之间的漂亮眼睛,十分高冷地一动没动,雪白的皮毛犹如上好的绸缎,一根杂毛都没有,漂亮的让人生不起一点气来。
傅寒筠没办法,只得把猫扒拉到自己怀里。
小东西十分柔软,热乎乎的像个暖水袋,一抱到怀里,傅寒筠就忍不住撸了几.把。
吴姨把早餐一样样端上桌来,看着墨墨窝在傅寒筠怀里舒服到呼出小呼噜的样子忍不住笑。
“哎呀墨墨,如愿让抱抱了呀。”
墨墨是只很傲娇的猫,想让人抱的时候还要摆出一副高冷模样,特别萌。
被人戳穿,它高冷地盯了吴姨一眼,才重又埋下头去。
这一番动作,连傅寒筠都被逗得笑了一声,随后拨通了唐格的电话。
“医院那边什么情况了?”他问。
“入院手续已经办好了。”唐格说,“该做的检查,单子也已经开出来了。”
傅寒筠轻轻嗯了一声,又问,“办的时候陈金在吗?”
“在的。”唐格说,又说“不过简先生和他父母到的很早,幸好陈医生昨天夜里值班,不然还真有可能赶不上。”
傅寒筠没再说话,可手下的动作不自觉就加重了点。
猫主子不舒服了,哼唧两声后十分利落地抬起爪子在他手背上狠拍了几下。
傅寒筠只得垂下眼睛,抬手轻轻揉了揉小东西的脖子。
“还有,”唐格又说,“那两位护工简先生也没留,他们自己另请了一位。”
这个结果傅寒筠其实早有预感。
因为简夏一直都是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