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哒。
祁景背后发毛,他慢慢的抬起头来,镜子中清晰的映出了他苍白的脸,和脸旁边的东西。
和他不足两步的厕所隔间门板上,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头颅的一半,那个东西怕羞似的,只露出一双黑漆漆的眼睛,透过镜子,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他扒在门板上的两只小手,有点急促的敲着,哒哒,哒哒。
人在受惊到极致的时候是发不出声音的。祁景就处于这样一种状况下。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只扒在门板上的小鬼就合身一扑,他狰狞的脸在镜子中无限放大,一把抱住了祁景的脖子。
第13章 第十三夜
祁景脖子被扼住,他原本还在怀疑鬼到底会不会有实体感,现在不用疑惑了,事实证明鬼不是只有吓死人一个技能的。
他被勒的面色发紫,用最大的力气把身体撞向镜面,只听哐啷一声巨响,玻璃碎片飞溅,那小鬼终于稍微松开了点手,祁景趁势一甩,终于挣脱了钳制。
小鬼身轻,被这一甩摔进了隔间里,祁景剧烈的咳嗽着,从地上爬起来,只觉得身上无一处不痛,碎裂的玻璃扎了他满手,红的发黑的血刺红了他的双眼。
那只小鬼身手灵活的像只猴子,不过几秒就从隔间里手脚并用的爬了出来。他伏趴在地上的身体仿佛一只巨大的蜥蜴,转瞬间就再次扑了上来,两个人滚做一团。
手上的触感冰冷滑软,恶心至极,像只滑不溜秋的泥鳅,怎么也抓不紧,抓不牢。
反倒是那小鬼的力气奇大无比,两只铁钳般的爪子紧紧抓着祁景的肩胛骨,要抠出来一般用力。
那张青白的孩童鬼脸近在咫尺,乌漆嘛黑的瞳仁没有一丝亮光,忽然嗷的一声,嘴裂的能吞下去一个篮球,对着祁景的肩膀就是一口。
“啊!!”祁景大叫一声,额上的青筋都起来了,太疼了,被鬼撕扯的不只是皮肉,还有身体最深处的什么东西,那是来自灵魂的剧痛。
鬼童发出了野兽啃咬动物尸体时畅快淋漓的进食声,仿佛摆在他面前的是一道盛宴。
祁景仿佛中毒了一般,力气渐渐不济,他清晰的看到小鬼嘴边挂着一大块血肉模糊的东西,两手捧着囫囵的往下吞食,那是他的肉!
这到底是鬼还是野兽,怎么会这么饥饿凶猛,难道真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把自己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吗!
祁景的眼睛终于全红了。
小鬼狂喜的吞食着充满精气的血肉,天知道这肉有多么美味,他感觉自己的身形在不断胀大,力气充盈着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原本虚无缥缈的身体渐渐有了形态……他果然没有赌错,把自己最后的气力用来狩猎这只猎物,现在,他就要成为这一带最强大的鬼了!
正当他大快朵颐的时候,一只手忽然伸了出来,如同掐一只小鸡子似的,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小鬼被轻而易举的拎了起来,他的喉管在一瞬间就被捏碎,轻松程度好比敲碎一块鸡骨头,那只大手像揉起一张皱巴巴的纸巾似的把他团了起来,在变形的视线中,小鬼只看到了一双鲜红的眼睛……
然后,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对面的镜子里,映出一副让人毛骨悚然的景象,相貌英俊的青年拎着手中已经成了一团黑气的东西,大张着口,迫不及待的塞到了自己的嘴里。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再张开眼的时候,鲜红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餍足。
但那餍足只持续了极为短暂的一秒,就再次被饥饿所淹没了。
青年抬起自己的手,贪婪的,忘形的舔着自己的掌心,好像那里还有什么美味的食物残渣一样。
薄雾轻笼,鬼气森森,青年放下手,舔了舔嘴巴,慢慢向外面走去。
他很饿。
…………
祁景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宿舍的床上。他愣了一会,起身下床,拉开窗帘,外面阳光刺目,已经是中午了。
昨晚发生的一切,现在看起来就像做梦一样。
他的身上没有任何伤口,无论是被撕咬下一大块肉的肩膀,还是被玻璃扎的鲜血淋漓的手心,都完好如初,一丝痕迹也无。
难道,这真的是一场梦吗?
祁景皱了皱眉,出了宿舍,刚到走廊,就听到一阵大嗓门的尖叫:“这是怎么回事啊?!”
尖叫声是从洗手间方向传来的。
祁景快步过去,宿管阿姨正站在门口,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满地碎玻璃碴,两面镜子几乎都报废了,她又心痛又震惊,对着渐渐围上来的男生问:“这是谁干的?镜子怎么碎成这个样子,你们有人在洗手间打架了?”
男生们纷纷摇头。
阿姨生气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告诉你们,不说我也能去调监控,到时候查出来是谁干的,就不是警告处理那么简单的了!”
男生们摊手:“你问我们也没用,谁闲的没事在洗手间打架啊?”
“也不知道哪个哥们这么猛,弄碎这么一面玻璃得扎成个刺猬吧?”
“6666……”
没人承认,阿姨气呼呼的掉监控去了。没热闹可看,男生们也散了。
祁景自己走进洗手间,他看着这一地狼藉,怎么看怎么熟悉,和昨夜的情景是那么相似,仿佛就发生在他眼前。
他忽然觉得自己后背有点痒,伸手抓了抓,手下的触感有些不对,祁景顿了一下,转过身去,对着残余的镜子慢慢撩起了自己的衣服。
裸露出来的后背结实健美,蜜色的皮肤光滑紧绷,充满了年轻人的活力。
可是在靠近肩胛的地方,有一个不甚明显的,紫红色的痕迹。
那是半个手印。
第14章 第十四夜
事实证明,查监控也没有用,那天晚上这一层楼的监控都因为不明原因失灵了,什么也看不到,阿姨只能又气呼呼的回来了。
祁景收拾好了东西,晚上八点,准时赴约。
北门外一个人也没有,祁景还在找人,忽然听到一声熟悉又陌生的:“祁景。”
祁景循声望去,就见离自己五六米远的地方停着一辆面包车,样式非常像拐卖小孩专用的那种。
他走过去,一只苍白瘦削的手给他推开了门。
祁景压低身子往里面一看,乐了:“哟,都在呢?”
瞿清白闷闷不乐的窝在一脚,闻言也只是抬头扫了他一眼,江隐说:“你会开车吗?”
“会。怎么了?”
“你来开,跟着导航走。”
祁景屁股已经坐上副驾驶了,闻言想都没想就往那边倾了下身子,一手扶住那边车门:“你让一让。”
江隐却没有反应。他好像木了,就那么呆呆的看着祁景。
祁景这才察觉到这个姿势的暧昧,他像把江隐整个人都圈在怀里一样,两人鼻尖对鼻尖,一抬头就能碰到发梢。
江隐的呼吸短促而暖热,吹到他唇上,让他的呼吸也急促起来,祁景被烫了似的往后一撤,后腰嘭的撞上了车门,整个小面包都是一颤。
瞿清白蔫巴巴的骂了一句:“卧槽,你们干什么呢……玩车震啊?”
祁景的心跳有点快,虽然已经拉开了安全距离,他却下意识的回想起了刚才江隐的表现……在他靠近的时候,他清晰的看到江隐吞咽了一下,并不明显的喉结在皮肤下缓慢的滑动了一下,慢动作回放似的。
还有那双眼睛……那么亮,那么……饥渴……
祁景又不太舒服了。
他黑着脸下了车,用很大的力气关上了车门,把瞿清白震的差点打了个滚,他走到另一边拉开门,居高临下的,用隐含不耻的目光看着江隐:“下车。”
江隐默默的下了车,走到另一边上去了。
车子发动,前面两个人相对无话,气氛有些尴尬和紧张,却被从后方传来的念叨破坏了。
瞿清白嘴里嘟嘟囔囔,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讲些什么,祁景有点好奇:“你在念什么,驱鬼的咒语吗?”
瞿清白抬起头来:“啊?没有,我在求佛祖保佑我,这趟千万要平安归来,不然年夜饭都没得吃……”
祁景:“……”
祁景:“你不是个天师吗?”
瞿清白:“我是天师没错,可是有谁大难临头拜张天师的?你看有拜上帝的,有拜佛祖的,再不行拜拜关二爷……足以证明我们这个行当不靠谱,不然早有人拜啦!我想了一想觉得拜张天师估计不灵,不如试试信佛呢,你说对不对?”
祁景沉默了。
瞿清白这个人到底是精还是傻,他已经不想去探究了。他悄悄瞥了眼旁边的江隐,就见他侧着脸,认真的看着窗外,好像外面有朵花似的。
城市的夜灯打在他脸上,光影交错,飞驰而过,就是再普通的脸,也有了几分姿色。
祁景的心忽然没来由的跳了一下,力度不大,好像只是偶然的跳乱了一个节拍,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可他却用力的别过脸去,在之后的旅程里再没看江隐一眼。
第15章 第十五夜
车开进了山区,窗外的景色越来越单调偏僻,江隐还是看得入神。走到一个地方,他忽然出声,让祁景开离了公路,往森林深处驶去。
在江隐的指导下,他们开了一段,又下了车,改换步行。
江隐从包里拿出一个造型古怪的罗盘,边看边走,瞿清白在旁边伸长脖子看了一眼,指针一直在乱窜,不禁打了个寒噤,把脖子缩了回去。
周围的环境越来越荒凉,他们背着沉重的行李在黑夜中徒步行走,悄无声息,仿佛训练有素的雇佣兵。
到了一个空地,江隐忽然停下来,说:“就这里吧。”
祁景瞥了一眼,那罗盘上的指针还是一个劲乱转,根本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几个人把东西放下,江隐熟练的把帐篷扎了起来,瞿清白在一边拿着黄色的符纸写写画画,祁景边生火边问:“鬼不怕火吗?”
瞿清白回答:“不怕。你看着吧,我们生了火,再在周围贴上符,做个阵,鬼群照样来。”
他又说:“我听江隐说,你体质挺特殊的,居然能引鬼群,这阴气得多重啊。说句不中听的,你能好好活到现在,也算福大命大了。”
祁景想了想:“其实我以前也不这样,这种情况是从今年秋天开始的。”
瞿清白一下来了精神:“今年才开始的?这就怪了,人的体质是天生的,怎么会长这么大才招鬼?你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宝贝,开过光有灵性的那种?”
祁景摇了摇头:“没有。”他最近一个随身带着的东西,还是江隐给他的那个玉佩呢。
想到这里,他不禁伸手摸了下胸前的玉佩,看了眼江隐。
他一直在默默的干活,眼看一个大大的帐篷已经扎起来了,这方面的经验一定很丰富。
会野营,会驱鬼,会变声,甚至还会唱戏,祁景忽然觉得,江隐还挺……多才多艺的。
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江隐抬起头:“一个人守夜,两个人休息,谁先?”
瞿清白举手:“我我我,睡不着。”
江隐点了点头,进了帐篷,把睡袋铺开就钻了进去。祁景在帐篷外站了一会,瞿清白开口催他,才钻了进去。
祁景在里面说了句:“有情况叫人。”
瞿清白边打呵欠边把一个大包袱拖过来,朝他摆手道:“行了行了,睡吧。”
祁景这才把拉链拉上,外面的火光被阻挡,帐篷里陷入了黑暗。他钻进自己的睡袋里,一躺下才发现自己正对着江隐的脸,连忙翻了个身,拿后背冲着他。
江隐睁开眼,看了会他的背影,又闭上了。
睡袋里并不舒服,越睡越冷,祁景迷迷糊糊的,忽然感到身体一重,他猛的睁开眼,就见江隐不知什么压了上来,一只手还紧紧捂住了他的嘴!
祁景脸色都青了,他满心只有一个想法…………
又来??
他猛的挣动了一下,像一条离了岸的鱼,江隐死死压着他,用气音道:“别动。”
祁景用眼睛瞪着他,表情不善。
江隐用下巴指了指他脑后,祁景抬眼望去,什么也看不到。江隐放松了些力气,让他侧了个身,往身后的帐篷上看。
祁景这才看到,被火光映红的帐篷上,出现了一个隐隐约约的人影,皮影戏似的。
江隐用口型说:不是瞿清白。
祁景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不是瞿清白,那还能是谁?他没记错的话,在睡觉之前,他们已经在周围布了防御的阵法,哪有鬼能这么悄无声息的进来?
江隐从他身上起来,祁景从睡袋里钻出来,手里就被塞了把刀。
这时,帐篷外的人影凑的更近了,几乎是整个贴在上面,五指的黑印清晰可见。
江隐的手里也拿着把刀,小小的,被他倒握在手里。两人一对视,祁景不知道为什么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和他一同举刀,对着外面的黑影狠狠刺了下去。
这刀不知是什么材质,削金断玉不费吹灰之力,还挺结实的帐篷,一刀下去,就刺啦啦裂开好大个口子,外面的人影立刻显现出来,一声惨叫划破了寂静的夜:“啊啊啊——你们干什么!”
祁景和江隐定睛看去,一个人捂着胳膊跌倒在地,乌云出月,惨白的月光照在他脸上,祁景难以置信的叫道:“陈厝??”
陈厝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胳膊嘶嘶的吸着气:“你们谋杀啊?”
祁景还是不敢相信:“你怎么会在这里?”
瞿清白也被声响惊的跑了过来:“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你是人是鬼?”
“人!”陈厝忍无可忍,“这么大一个活色生香的大帅哥看不出来吗?”
瞿清白:“也是,怎么能有鬼单枪匹马穿过我布的阵。”
陈厝:“???”
祁景终于上前扶住他,拉开手一看,一条不小的口子,渗着血,幸运的是伤口不太深。
江隐这才开口:“先给他处理下伤口吧。”
几个人进了帐篷,瞿清白从大包袱里掏出了一个小巧的医药箱,自告奋勇替陈厝包扎。
祁景又问:“你怎么会来这里?”
陈厝皱了皱眉,好半天才说:“……我好像是去你宿舍找你,正好看到你出门,上了一辆面包车,我觉得不太对劲,这么晚了能去哪啊?那小面包长的还那么像拐卖人口的黑车。我就打了辆车跟在后面。”
“等到你们下车了,我看见江隐和他,”他指了指瞿清白,“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和他俩混一起了?你们要干什么去?”
祁景直头疼:“这事一时半会说不清。妈的,你掺和进来干什么,你知道这里有多危险吗?”
陈厝指着他,满脸愤怒:“我这可是为了你好,你不领情还凶我!”
祁景一把打掉他的手:“甭跟我来这套!”
瞿清白在旁边看着他俩拌嘴,看得正起劲呢,忽然一下子直起身来:“来了!”
江隐也站了起来,伸手抓过那个大包袱,从里面掏出两个东西向他们扔过去,祁景和陈厝接到手里,才发现是两柄桃木剑。
“防身用。”江隐说。
他又把包袱递给瞿清白,就见他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个布包裹,拆开了,里面也是一柄桃木剑,不同的是桃木一看就古朴了许多,剑柄上还串着三个铜钱。
祁景和陈厝都是第一次见到遇到这种事,心里都有些紧张,尤其是陈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有样学样的拿着剑,对着前方的黑暗如临大敌。
很快,远方就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有什么飞禽走兽在林间快速的穿行,不过片刻,就有影影绰绰的人影出现在火光覆盖的范围内,陈厝一见那场景,手上的剑差点没吓掉了:“我的妈妈呀!这是什么东西?!”
从黑暗中走出来的人至少有十个左右,数量还在不断增加,这也是祁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鬼,形体有实有虚,有老有少,浑身破破烂烂,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前面,身上口鼻里都是泥,可以想见死状的凄惨。
瞿清白脸色也是惨白,却忽然把剑举了起来,大喝一声:“开!”
只见以他们的火堆为圆心的十米开外冲起一股气浪,好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碗一样扣在他们上方,那些扑上来的鬼都撞上了透明的墙壁,有弱小一点的甚至被反弹了出去。
陈厝目瞪口呆:“结……结界?”
瞿清白扫视一圈,呼出一口气来:“还好没什么能打的。”
江隐抬头望了望天,谁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还没完。”
果然,他话音刚落,远处就传来如猿猴般高亢的啸声,一个高大的人影以震动山林的气势蹿了上来,野兽一样四肢张开的落在他们正上方,狰狞的脸孔正对着祁景,眼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祁景后背发紧,感受到了一股无法忽视的威胁,他的身体微微的颤抖起来,像是恐惧,又像是兴奋。
那只鬼猛的锤了下虚无的结界,立刻有一丝小小的裂缝从他击打的部位蔓延开来,瞿清白脸色变了,他大叫道:“这是一只凶鬼!”
他对着江隐咆哮:“你叫我来之前可没和我说过这里有凶鬼!”
江隐神情镇定:“这么大的活人坑,有一两只凶鬼也正常。”
瞿清白杀人的心都有了:“你——”
祁景忽然开口:“不对!我上次到白云观的时候,还没有这只凶鬼!”如果有的话,他早葬身鬼腹了!
陈厝抖着嗓子喊:“大哥们,别管那么多了行不行!他都要下来了!”
众人抬头一看,裂缝已经扩大到了结界边缘,眼看就要撑不住了,瞿清白说:“如果是普通的鬼群,我这个阵至少能撑十五分钟到半个小时,但要是碰上有凶鬼的鬼群,最多撑……”
“多久?”
“五分钟!”
随着他话音落下,那只高大的凶鬼已经从天而降,落到了他们中间!
整个鬼群仿佛受到了鼓舞,气势大振,终于打破了壁垒,一股脑的冲了进来!
瞿清白下意识的把祁景和陈厝护在身后,一剑扫出去,就逼退了四五个小鬼,边砍边说:“拿稳剑,学着我做,只要动作够快,他们不敢近你们的身!”
性命攸关,谁也没说废话,祁景和陈厝都抄起剑一阵乱砍,虽然伤到鬼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至少能在身前扫出一片空地。
陈厝还好,祁景可吃大亏了,他体质特殊,鬼一个劲往他身上扑,渐渐的,他被围的已经看不见陈厝和瞿清白的身影,他大概能猜到瞿清白在干什么,那只凶鬼是最不好对付的一个。
如他所料,瞿清白正在艰难的和凶鬼周旋。
这只凶鬼身材高大,生前应当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无论是体型上还是力气上,都落瞿清白好大一截。更何况,那是一只凶鬼。
瞿清白在这个年纪就当上了三钱天师,这在旁人看已经是天纵英才了,但要说和凶鬼对抗,那还远远不够资历。
他有心想找江隐帮忙,虽然不知道这个伙伴的来历,但敢闯鬼群的人不会是绣花枕头,可回头一看,哪里还有江隐的影子?
瞿清白骇得转头四顾:“江隐?江隐!你在哪?”
没人回答他。
他又吼了几嗓子,确定人不见了,大骂了几句卑鄙小人临阵脱逃,悔恨万分的想自己为什么要头脑一热就参加了这个没一个靠谱的人的捉鬼行动……要不是他老爹望子成龙非要他交两倍的功德绩效,他也不至于冒这个险,这下可好,要英年早逝了吧!
瞿清白心底眼泪长流,他一剑挡开凶鬼的手,顺手一张爆破符贴上去,没用。
烟雾里伸出一只大手,一把攥住了他的脚腕,瞿清白仰面跌倒在地,被迅速的拉了过去,腰背火辣辣的摩擦着地面,他心中的恐惧到达了顶峰,想到是谁让他来这送死的,心里愤恨交加,扯着喉咙大吼了声:“江隐!”
这一声带着无限怨念的哀鸣响彻了整个深山,凶鬼的大手兜头拢来,这时,一柄桃木剑忽然出现在凶鬼背后,狠狠一下打在它的后脑勺上!
第17章 第十七夜
瞿清白惊喜的抬头望去,还以为是江隐良心发现来救他了,谁想到烟雾后浮现出一张英俊的脸来,祁景手持桃木剑,压低了身子和那只凶鬼对峙。
瞿清白一时间内心复杂,又感动又绝望,感动的是祁景这么一个普通人也敢为他挺身而出,绝望的是这么一只小菜鸡出来也不顶用啊!
他坐起来冲祁景喊:“哥们你快跑吧!别管我了!”
他挣扎着去够桃木剑,但凶鬼的力气不是一般人比得上的,瞿清白被按着一只腿,只能费劲的从怀里又掏出一张爆破符来,趁乱打了个滚,脱身出来。
祁景的眼白已经有些隐隐的发红,他双手握剑,直冲上去,一剑敲在了凶鬼的肩膀上,他这一下让瞿清白都瞪大了眼睛,祁景明明是个普通人,没什么气劲可言,可这一下下去,竟然把凶鬼的肩膀砍出了一个长长的口子!
瞿清白近在咫尺,下意识的一个爆破符贴了上去,只听一声巨响,那伤口豁开了巴掌大的宽度,凶鬼身形肉眼可见的淡薄了些,它一声怒吼,甩手打掉了祁景的剑。
祁景赤手空拳,瞿清白又受了伤,周围的鬼群密不透风的围成一圈,把他们困在中心,形势及其不利。
瞿清白忽然大声道:“鬼大哥,先停一停,咱们打个商量呗!”
凶鬼顿了一下,还真回应了他:“商量什么?”
这就是鬼和走尸的不同之处了。走尸是没有自我意识和思想的行尸走肉,鬼却大多保留了生前的记忆,可以交流,相对的,也更为狡猾。
瞿清白回想着江隐和他说的话:“我们来这,是受人所托找一个人,他是三石村的猎户,叫刘福全……找到了我们就走,绝不多留!”
江隐并没有明确和他说受谁的托付,如果他知道江隐在和鬼打交道,恐怕吓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凶鬼说:“我就是刘福全。”
瞿清白惊喜道:“真的吗?那太好……”
凶鬼哼哼笑了下:“不过,不管谁要找我,你们今天都别想活着走出去,我们饿了一年多了,送到嘴边的肉,没有不吃的道理!你们既然敢进来,就应该做好了死的准备,等我把这个香喷喷的小子吃了,再听你说话!”
他话音刚落,就扑向了祁景。
虽然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瞿清白心中还是有些绝望。
在鬼群之中,有完全记不起前尘往事的,也有依稀记得的,也有一点也想不起来的……不过时光荏苒,物是人非,无论是父母爱人朋友都早已化为一捧黄土,生前的记忆就成了可有可无的东西。
对他们来说,怎样让自己不因为力量衰竭而魂飞魄散,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