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造疯者—— by不官

作者:不官  录入:08-20

但他没有戳穿西格蒙德。
“只要你想,我可以帮你克服它,这不难,相信我。”
西格蒙德希冀江秋凉给他一点反应,任何一点都行。
“好,我会试试。”
江秋凉睁开眼,窗外的那对老夫妻已经不见了。
扫净的路上只留下了淡淡的轮椅压痕,轻得像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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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Love is a touch and not yet a touch.
——塞林格《破碎故事之心》
爱是想触碰却又收回手
——林语堂译本
精神分裂症书籍方面参考《高级精神病学》(2008年版本)、《隐谷路:一个精神分裂症家族的绝望和希望》……
精神分裂症是人类现代医学史上第一种被发现与遗传因素有关的脑部疾病,在众多精神疾病中,精神分裂症患者最容易被认为是疯子。
很多优秀的名人都得过精神方面的疾病,现在很多人也会在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后积极寻求医疗帮助,这是很好的趋势,但这并不意味着偏见和恐惧不存在。
这是不可辩驳的事实,所以直视的勇气才显得弥足珍贵。

“一杯焦糖玛奇朵, 多一泵香草糖浆。”
漂亮的挪威女孩在屏幕上点了两下,笑出一口白牙:“先生,你好久没来了。”
江秋凉把正好数目的零钱递给她:“是啊,上次来还没下雪呢, 日子过得可真快。”
“这里的冬天真的太冷了, ”挪威女孩手里捏着杯子, 回头时甩起了扎起的辫子,“低温简直要麻痹人的神经了,天还总是一幅不会亮起来的模样,真叫人郁闷。”
兜里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
江秋凉随口应了一声,从大衣口袋里取出手机。
锁屏上弹出的信息显示有一条来自许恙的新信息——
啊啊啊睡过头了!很快就到!!!
江秋凉蹙起眉, 果然许恙和他预想的一样不靠谱。
明明一天几十个电话一定要拖自己出来的是他, 现在睡过头的也是他。
女孩把咖啡握在手里, 有点紧张。
“先生, 你的咖啡。”她把咖啡递出去, 脸有点红, “我和朋友晚些打算去酒吧,就是随便玩点, 有兴趣一起吗?”
江秋凉接过咖啡, 温暖的触感从指尖一路蔓延到心口。
“我很想去, 但是我已经和朋友约好了去国家美术馆,抱歉。”
“国家美术馆……”这家咖啡馆就在美术馆附近, 女孩很快反应过来, “是为了毕加索巡回画展吗?”
“嗯。”江秋凉点头, 唇角勾起一抹温和而疏离的笑意, “谢谢你的邀请,以及祝你玩的开心。”
咖啡店的客人不多。
江秋凉在之前常坐的靠窗位置坐下, 因为里外的温差,落地窗里层有薄薄的一层水汽。这样滴水成冰和昼短夜长的日子,确实不太能勾起人出门的冲动。
许恙确实对绘画作品很感兴趣,再忙一个月也要去国家美术馆逛一圈。可是许恙从来没有一天几十个电话催他一起去看画展,其中的原因江秋凉不用想都知道,他肯定是从西格蒙德医生那里得到了些口风。
江秋凉不知道应该怎么拒绝许恙。
他知道许恙是为了他好,或许他真的应该多出来走走,呼吸一下奥斯陆能把肺冻到生疼的空气,再滑一跤,把脑子里晃来晃去的伤春悲秋甩掉,然后他就可以恢复正常,像个正常人一样嬉笑怒骂。
谈何容易。
江秋凉把大衣脱下,搭在身边空位置的扶手上,翻开了出门前随手揣在兜里的书。
克莱因蓝的封面,是近日极为流行的畅销书,一位颇负盛名的挪威女作家消失了一年多,突然出版了一本游记,记录了她环游世界的经历,很长时间都像一座不可摧毁的蓝色小山,霸占着书店进门的一块推荐区。
女作家提及途径柏林时恰遇一年一度的同性恋游行,她混在人群里,假装自己是个德国人,也提到她在狂欢之后才想起明年就是挪威同性恋法案通过二十年了。
她悲伤地写道:这一刻,我被前所未有的自由冲昏了头脑,自由从未老去,只有我在老去。
焦糖玛奇朵的甜停留在舌尖,胃里暖融融的,江秋凉翻过一页,咖啡馆里的香气和眼前的文字在一定程度上抚慰了他的情绪。他陷入在迷人的文字里,几乎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处。
咖啡厅悬挂的铜铃发出了一声悦耳的轻响。
户外的寒风吹进来,很快又被室内的温暖覆盖。
“一杯麦芽雪冷萃,谢谢。”
有质感的男声,不徐不急地说出他的要求,犹如一缕迷路的春风,误打误撞到凌冽的冬天。每一融入到沉寂中的尾音,化作不会消散的咖啡豆清香,在心口轻轻扫过。
穿过柏林熙熙攘攘的街道,推开迎面而来的人群,江秋凉迷失在错综复杂的陌生路口,又在一瞬间之间重新回到了奥斯陆的卡尔·约翰街道,坐回到了这家小小的咖啡厅里。
一股不真实的熟悉感吞没了他。
江秋凉茫然地从抬起眼,那人从女孩手中接过咖啡,正大步走向门口。
他走得很快,两腿修长,黑色大衣的衣摆随着他的动作而动。他目视前方,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一瞬间,非常短的一瞬间,紧接着他推门而出,消失在了窗外的水汽中。
不到三秒,却足够看清他侧脸优越的轮廓,垂在额上的黑色碎发和漆黑到望不到底的眸子。
江秋凉来不及拿大衣,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撕扯出一声悠长而尖锐的噪音,他顾不得周围投来的奇怪目光,径直朝着门口冲去。
时间被无止境拉长,他分不清此刻是愤怒还是悲伤占据了上风。
指尖碰到玻璃门的推手,上面残留着那个人手上的余温。
下一秒,奥斯陆零下十度的寒风毫不留情迎面吹来,江秋凉茫然四顾,迅速在左边锁定了一个人。
过膝的黑色宽松毛呢大衣罩着高领的针织衫,修长的黑裤子下是熟悉的马丁靴,除了没有那枚挂在脖子上的戒指,他和噩梦斗兽场的穿着一模一样。
黑发随风飘动,他手里握着一杯咖啡,正要左转到另一个路口。
“等等!”
江秋凉忍不住用挪威语喊出声,跑了过去。
风真的很大,吹在脸上刀子剜过似的疼,可是再疼也疼不过呼吸之间牵连着血肉的痛苦。
喊声混在呼啸的风中,被吹得四分五裂,那人仿佛没有听到任何声音,脚步没有任何的停顿。
江秋凉眼前的景象在晃动,奥斯陆的街道从未像这一刻那样支离破碎。
他知道,只要拐过了这个街道,那人就会消失不见。
或许只是他的一个错觉。
可是一个人真的能对自己幻想出来一个错觉产生如此深的羁绊吗?
他们之间差了这么长的距离,江秋凉知道,就算自己此刻跑得再快,自己也不可能在追上他了。
江秋凉慢下步子,双手撑在膝盖上,口中呼出的热气模糊了视线,喉中灌入的冷风让他全身从上而下无一不是冰凉。
唐迟?休?
江秋凉不知道说什么话才能留住他。
他甚至不知道他真实的姓名。
没有任何希望的水汽笼罩着江秋凉面前的一小块视野,却仿佛在这一刻笼罩了奥斯陆所有的街道。
犹如隔着咖啡馆起了雾的落地玻璃。
寒风攫住了他的咽喉,江秋凉拼命挣脱禁锢,有个人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回头。
“先生,你的外套。”漂亮的挪威女孩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外面这么冷,你怎么直接跑出来了呢?”
江秋凉全然顾不上外套,他急忙回过头,在街道上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街道上残留着积雪,只有寥寥几个行人,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颓然。
他不见了。
“之前点单的那位客人,在我后面点的麦芽雪冷萃客人,很高,穿黑色的大衣的亚裔,”江秋凉脑中很混乱,只能将搜寻到所有碎片说出口,“你认识他吗?”
女孩茫然地仰视江秋凉,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先生,你在说什么?在你之后没有人进店呀。”
“没有人?”
江秋凉愣在原地,在一分钟之前,他清楚地记得门上铃铛的轻响,记得那人说话时低沉的嗓音,记得他在街道上留下的背影,不过一分钟之后,他已经开始疑心这一切是否真的发生过。
“先生,你还好吗?先生……”
女孩清脆的语调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一堵无形的墙横亘在他们中间,隔绝了所有的杂音。
世界陷入了寂静,风声、车声、人声,一点点从意识中抽离。
吵醒江秋凉的是由远及近的马蹄声,马儿戴着铃铛,轻快的步伐迈在石板路上,回响在耳畔。
有一辆马车驶近了。
不是街上供游客游览的马车,更毋宁说奥斯陆根本也没有这样的马车。
这是一辆壮观的欧洲老式马车。
雄赳赳气昂昂的黑马,浑身油亮,膘肥体壮,鼻子有力地抽动,拉着庞大沉重的车厢,木制的轮子灵活地转动,活像是老旧欧洲电影巨幕在眼前展开。
江秋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奥斯陆灰败的雪景迅速被绿意盎然的茂密植被覆盖,半人高的地榆霸占了视线所及,街道两边的商铺在眨眼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了一望无际的生机。
迎面吹来的风温暖而和煦,闻起来有青草和皮革的香气。暖融融的阳光照在身上,让人想起泳池、音乐和酒杯里摇晃的碎冰。
马车在江秋凉面前停下,车夫是个留着大胡子的老男人,壮实的肌肉从衣服上凸出,腿上的肉深深勒在裤子里,他从马车上一跃而下,沾着草屑的鞋子稳稳落在地上。他快步走到一边,让出了中间的路,态度恭顺地垂下两条浓密的眉毛,脱下宽边草帽行了一礼。
“伯爵先生,请。”
江秋凉愣在原地,这种感觉太真实了,他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告诉他,当下即现实。
他转过头去寻找那个漂亮的挪威女孩。
奥斯陆冬日的寒风恍若隔世,而那个拿着他外套女孩早已不见踪影。茂密的地榆在盛夏的阳光中肆意生长,吞没了视野里的每一寸缝隙。
黑色高马不耐烦地挥舞了一下马蹄,落地时掀起了薄薄的尘埃。
江秋凉回过神来:“是去哪?”
“霍布斯古堡,先生。”车夫说,“霍布斯勋爵吩咐我来接您,他说如果晚上派对的开场少了您,一切都会黯然失色的,伯爵先生。”
江秋凉当然不知道他说的霍布斯古堡在哪里,也不知道他说的霍布斯勋爵是什么人。
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坐在马车舒适的座椅上,柔软的布垫将坚硬处包裹得严严实实,马车正不徐不急地向前驶去,车夫在哼唱耳熟能详的爱尔兰腔调。
江秋凉掀开马车的帷幕,阳光从外面泼洒进来,照得他瞳孔微缩,茂密的绿植根本望不到尽头,一条浸润到翠绿的地平线在远处展开,泾渭分明地隔出碧蓝的天空和鲜嫩的地面。
地平线上,有一团白雾正在徐徐升起,拼凑出了一个字母——
熟悉的机械男声在耳边响起,一如既往缺乏情感。
【欢迎来到造疯者游戏】
【恭喜您通过上一关卡,再次进入游戏】
【世界加载中……】
【加载完成,开启“古堡狂欢夜”】
【难度系数查询中……】
【“古堡狂欢夜”通关率16.4%,祝您死得开心~】

第34章 古堡狂欢夜
马车犹如一叶孤舟, 漂浮在深绿的海洋,车夫一路无言,唯有马蹄哒哒,化作拍打在船帆上的波涛。
清澈透亮的阳光沾上了橙黄, 照得地平线尽头昏黄一片, 而后又过渡到了可怖的血红色, 等马车终于慢下来时,血红色也逐渐淡去,远处只剩下一条暗红的不规则痕迹,像是刀尖上残留下凝固的血。
在江秋凉的预想中,霍布斯古堡应该和爱尔兰女作家玛丽娅·埃奇沃斯対白体小说中那座恐怖阴森的古堡一样, 至少相去不远。
事实证明, 超乎预料。
起码此刻, 霍布斯古堡与玛丽娅笔下的神秘沾不上半点关系。
早在江秋凉掀起帷幕直面霍布斯古堡之前, 他已经在马车里听到了喧闹的人声。男人沙哑的嗓音因为物质沾上了金钱的味道, 女人娇憨的嗓音因为沉醉沾上了迷人的气息。马蹄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昂贵的布料摩擦,笑意盈盈, 侍者轻声的引路反而成了不引人注意的小插曲。
管弦乐队的演奏由远及近, 萨克斯、大提琴、小提琴、双簧管……盛大而颓靡。
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 江秋凉在掀开帷幕,往外投去第一眼的时候, 还是被深深地震撼了。
马车正驶过花园, 不, 不是花园, 花园已然不足以形容出壮观程度的万分之一的。铺天盖地的红玫瑰,清一色的红玫瑰在血色的夕阳中尽情绽放。在一时之间, 分不清是夕阳染红了玫瑰,还是玫瑰渗透到了天际,或是两者相辅相成,互相纠缠。
马蹄不是踩在松散的泥土上的,不是踏在光滑的石板上的,而是踩在了倒在地上,压弯了腰的玫瑰身上。
活生生的一条路。泥土的暗黄早已被覆盖,入眼尽是尚未褪去的鲜绿和艳红。
路上大半的玫瑰还仰着脑袋,花瓣上残留着前一夜的露水,荆棘不肯屈服似的傲立,给江秋凉一种错觉,倒在地上,撑起一条路的,不是残缺意识的花,而是活生生的人。
马蹄扬起,毫不留情踩踏在花蕊的正中央。娇嫩欲滴的玫瑰顷刻之间成了恶心作呕的烂泥,爆出的红色枝叶溅在边上的玫瑰花瓣上,惊得边上的幸存者轻轻颤抖。
在马蹄落下的那一刻,江秋凉好像听到了一声撕裂的嘶吼和几声恐慌的吸气。
沿着刚刚碾出的花路望去,道路的尽头是高耸的古堡,坚固恢弘的古堡静立在半明半暗的夜色中,灯光照得整座古堡通明,犹如红海尽头亮着光,指引迷途人的灯塔。
马车停在了古堡的门口,车夫轻快地从车上一跃而下,対着一早就等在门口的侍者低语了几句。
侍者的神情从严肃转到惊愕,再到抬眼时,已被恭顺代替。
“伯爵先生,霍布斯勋爵已经恭候多时。”
由侍者引着,江秋凉走近了霍布斯古堡。太恐怖了,他觉得自己完全是误入了欧洲老式电影的拍摄现场。穹顶之上挂着足够三个人环抱的巨型青铜吊灯,天花板并非单调的色彩,而是和教堂一样覆盖着油画,锃亮的地砖铺展开,照出了清晰的人影。
在这种地方是不能摔倒的,一旦摔倒了,望着天花板上的油画,就起不来了。
不断有侍者从他身边经过,各色的酒水盛在样式不同的酒杯里。冒着气泡的,不冒气泡的。偏甜美的,偏苦涩的。由浅到深,金黄棕褐铜粉紫红,眼花缭乱到目不暇接。
相当浓郁的酒香,碰撞在一起,直到有个人从他面前跑过,江秋凉才注意到空气中浓郁的酒香并非来源于侍者手中的托盘。
有一圈河流,把古堡的内圈围住。
跑过去的人捧起河流里的水,贪婪地大口痛饮着,他手掌的“河水”冒着浅金色的气泡。
而空气中浓郁的酒香正是来源于此——
这条河,整整一条人工的河流,流淌的竟是香槟!
掩藏在酒香之下,是香气四溢的烤肉。
铺着白色镶边绸缎的巨型长桌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光洁的刀叉和干净的托盘,至少五六个一人环抱的大餐盘上堆砌着肉食的小山。
酥脆的烤肉,淋上浓郁酱汁的排骨,还有一盘散发着奶油香气的肉糊糊,点缀的蔬菜和水果在肉食面前黯然失色。
很多绅士和小姐围在长桌边,手里端着托盘,谈笑风生。
一桌的珍馐,江秋凉却食欲全无,因为他想起了这个世界的名称——
嗜血食人魔。
移开视线,江秋凉不经意扫到一个穿着夸张华丽裙摆的贵妇人用小巧的银质叉子叉起了一小块烤肉,放到了口中,慢慢咀嚼。
肉汁在舌尖爆开,软骨碰到牙齿。
咔哒,咔哒,咔哒。
调料沾在唇边,贵妇伸出小巧粉嫩的舌头,意犹未尽舔了舔嘴唇。
江秋凉快走几步,绕开了拥在长桌前的人群。
“抱歉,借过……”侍者伸出手臂,用身体帮江秋凉挡出了足够一个人行走的过道,“勋爵以前喜欢冷清,近两年转了性喜欢热闹,古堡以前总是死气沉沉的,如今也算是有了生气了。”
江秋凉不知道他突然说起这段话的意义,他明明一个字都没问。
霍布斯在近两年性情大变?
无疑是个关键的线索。
侍者推开一扇高耸厚重的门,引着江秋凉走进去。门里是书房,除了一扇门的空隙,四面墙全是密密麻麻堆放齐整的书籍。在一面书墙的前,是蜿蜒而上的楼梯。
走上楼梯,二楼映入眼底,宽阔的空间被隔成了大小两个正方形,巨大穹顶青铜吊灯的光线在这里尽情绽放,恍然天堂。
不同于一楼的人声鼎沸,摩肩接踵,这里将所有嘈杂的人声和震耳的管弦乐踩在脚下,二楼炫目的亮光中,一个男人靠在扶手上,轻晃着手里的酒杯,动作优雅而绅士。
优雅的高脚杯,红酒从浅及深,被炽热的灯光刺穿了。
他没有回头,动作没有一丝停顿,江秋凉却感觉到他不容忽视的注视——
他在透过高脚杯窥探他。
“江,你来晚了,等待你的过程简直称得上无可附加的痛苦。”
霍布斯的嗓音沙哑,成熟中有一股勾人的劲儿。他转过身,闲适地靠在栏杆上,対着江秋凉举了一下酒杯。
影子拉得很长,面容因为阴影而模糊,但是毫无疑问,掩藏在黑暗中的面庞是极具吸引力的存在。在看清他五官之前,江秋凉倏然想起了一张脸,那张脸属于十字路口的指示灯由红转绿的一瞬间,低头吻着他的爱人,属于酒吧伸出食指,指着杏子酒念出“破碎故事之心”的诗人。
错觉一闪而过,却在江秋凉心底留下不可磨灭的余震。
不过眨眼之间,梦中模糊的面容消失了。面前的男人金发碧眼,和梦中看不清的轮廓毫无相似之处,捕捉到了江秋凉面上来不及掩饰的惊愕,霍布斯翘起唇角,対着江秋凉轻抬酒杯,一饮而尽。
鲜红的液体滑入口腔,明显的喉结上下滚动,他随手把空酒杯放到侍者的托盘上,招手。
“让我想想,”霍布斯一把拉住了江秋凉的手,把他拽到身边,“我们该有多久没见了?差不多得有三四年了吧!”
霍布斯的手很冰,完全没有任何温度,打破了江秋凉不切实际的猜测。
江秋凉想起了之前侍者说的话,随口应対:“嗯,你变了很多。”
“哦?”霍布斯扬眉,突然凑近,“你还和上次见面时一样年轻啊,看来只有我老了。”
霍布斯指着自己眼角不甚明显的细纹,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笑了。
“时光飞逝啊……你们都停留在原地,只有我被洪流推远了。”
江秋凉看着霍布斯一张一合的嘴,他的舌尖染着刚刚咽下的红酒,酒味中掺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甜腥味。
从见到霍布斯的第一眼,江秋凉一直不太舒服。
在走向霍布斯之前,他一直不明缘由,现在他清楚意识到了这种不安的来源。
霍布斯的脸,很奇怪。
江秋凉看不清他的脸,准确来说,不同于梦境中那人笼罩了一层薄雾的若隐若现,霍布斯的脸好像是很多张脸的快速闪动,每一张都英俊至极,但是每一张的停留时间都不长。他的脸上扭曲着无数张面孔,甚至不能给人留下一个似是而非的印象。
他说的是“你们”,而不是“你”。
江秋凉环视了一下空旷的二楼,除了几个侍者,只有他们两个人。
难道他说的是某个在楼下的,已经寒暄过的客人?
一楼喧闹嘈杂,管弦乐队的演奏声盘旋而上,掩盖住了刀叉碰撞和咀嚼吞咽。
嬉笑怒骂,欲望升腾而起,熏得江秋凉眼睛疼。
“走吧,这里太吵了,邀请你去我的私人餐厅。”
霍布斯做了一个绅士至极的姿势,轻轻从后面揽住了江秋凉的腰。
江秋凉厌恶这种超过了正常社交距离的接触,下意识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臂,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霍布斯似乎表现得过于亲密了。这种轻挑的举动相比于骨子里自然而然的流露,更像是刻意的表演,透露出一股不自然和做作。
可是二楼又没有别人,他是想表演给空气看吗?
江秋凉故意落后一步,和霍布斯保持一定距离。
侍者不远不近跟在两人身后,虽然低眉顺眼但是也是不容忽视的存在,江秋凉不能明目张胆观察,只能假装目不斜视,余光偷偷窥伺任何能够捕捉的异常。
一道尖锐的目光从侧面刺过来,江秋凉的瞳孔被猛地一击,脖子上刀划过一样疼。
他当即朝着目光刺来的方向看去,二楼几乎所有的门都关得严严实实,只有一扇象牙白的门裂开了一条小缝,没有任何人站在门口,房间里一片漆黑,也没有哪怕一丝声响传来。
仿佛,之前的目光只是江秋凉的幻觉。
霍布斯注意到了他停顿的脚步,顺着他视线看去,居然在下一秒勃然大怒。
“谁让你们把门打开的?!”他一改得体的模样,硬生生撕去了脸上绅士的面具,暴露出残忍的真相,“谁开的?”
门被他重重甩上!
他简直在顷刻间变成了怪物,江秋凉漠然退后半步。
楼下的喧闹被撕开了一块巨大的豁口,足足有好几秒,交谈声和管弦乐迷了路,古堡中只回荡着霍布斯勋爵的震怒。
身后的佣人们在颤抖,还是当初给江秋凉引路的侍者站了出来,步伐虚浮地飘到了霍布斯面前。
“是我,是我没锁好。”
“好,很好。”霍布斯脸上突然浮现出一种柔和的神情,刚才震怒的恶魔荡然无存,他像是象征着爱和美的阿佛洛狄忒,仁慈地対犯错的侍者伸出手,“不过是一次不足为道的小事,瞧你被吓成什么样了,别怕。”
江秋凉注意到,侍者的表情没有因为他的一番堪称得体的安慰抚平分毫,他非但没有放松,看起来反而更加惊恐了。
“勋爵,勋爵先生,请宽恕我的愚蠢……”
霍布斯的右手落在侍者的头发上,温柔抚摸,手指顺着头顶抚摸到下颌,轻轻落在他的颈部。
“放轻松,我怎么会怪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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