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造疯者—— by不官

作者:不官  录入:08-20

走廊很长,江秋凉发现这一层其实是有很多隔开的密闭空间的, 只是这些隔间不是大门紧闭, 就是敞着门里面空空如也。
防御程度这么高, 利用率却这么低?
这其实是一个悖论。
保险箱的破解难度和里面存放的金额大概率成正比。
细微的偏差被编剧放大在荧幕上,而假象往往是为了掩盖背后不为人知的, 更大的利益。
是某一个房间存放着等量的价值, 还是这根本就是一场掩耳盗铃的游戏?
江秋凉想着, 狱警推开了一扇门。
“我们费了很大的劲才找到他, 你应该认识他。”
灯光亮得晃眼,江秋凉的眼睛出于本能剧烈收缩, 泛出一些生理性的眼泪。他偏过头,伸手挡住了眼前的光,直到视线中的景象恢复到正常。
落地的玻璃隔开了两个空间,像是隔开了白昼和黑夜。
江秋凉站在白昼里,打量着黑夜中被锁住的人。
很浅淡的一点光照在那个人身上,如同懒散的月光,朦胧中照出轮廓。
那个人被上方蜿蜒而来的两条锁链死死吊住了手,他的腕骨瘦削而凸出,姿势诡异,给人一种随时会被折断的错觉。他连接着铁链的皮肉翻出得很严重,暗红的血肉一片模糊,隐隐可见苍白的骨头。
干涸的血液描摹过他的手臂,像是隐隐跳动的脉络。
是海水、汗水,还是血水?
他的头发被浸润了,湿漉漉垂下来,挡住了大半张脸。不时有液体从他的发梢落下,掉在地上。
完全看不清五官,下巴很尖,明显的营养不良。
他的两个肩胛骨被迫高高耸起,膝盖跪在肮脏的地板上,像是一只活生生被折去翅膀的蝴蝶标本。
江秋凉被这一幕攫住了视线。
第一眼谈不上有多熟悉,江秋凉纯粹带着欣赏艺术品的心态。
这种感觉很像他第一次在挪威国家美术馆看见近在咫尺的《呐喊》。艺术品是另一个人的呼吸,记录着另一个人的情绪,却有着跨越岁月,感染很多代人的魔力。
这就是艺术的力量。
它打破了时间的桎梏。
江秋凉认为,一件背离世俗的,不为大众所接受的,甚至是一件已经支离破碎,再也拼凑不起来的艺术品,比那些所谓完美无缺的艺术品更具有价值。
眼前的这一幕就是如此。
他知道自己应该偏开视线,恰合时宜地表现出正常人应该有的厌恶。
可是他做不到。
狱警按住耳机上的按钮:“开始吧。”
黑暗中闪过几个影子,逐渐靠近那个被桎梏住的困兽。
他们穿着狱警的制服,动作整齐划一,脚步声很轻,近乎可以忽略不计,被禁锢住的人还是被这样微弱的噪音惊醒了。
那个人惊恐地收回手,铁链铮铮作响,伴随着他的动作更深的嵌入肉里。
鲜红的血再次汩汩流出,滴在地上,浸润了灰尘。
江秋凉最先看到的是枪,即使那个人被牢牢锁在原地,每一个靠近的人都把枪口锁定在那个方向。好像他此刻不是一个奄奄一息的囚徒,而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危险分子。
“如你所见,他太危险了。”狱警恰合时宜地解释。
江秋凉深表怀疑。
他甚至能够轻易察觉到那个人细微的颤抖,一个在暴力之下产生应激反应的犯人,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遭受了摧毁,就算在此刻解去束缚,江秋凉也不认为他会有力气逃跑。
“他不配合,”狱警烦躁地和对面吩咐,“让他露个脸。”
一声枪响。
这一枪精准打在了那个人的左边膝盖上,那个人发出了听起来不像是人类能够发出的哀嚎,整个人因为痛苦而剧烈挣扎起来。
他在恐惧中抬起头,露出了脸。
少年清秀的脸庞上有很多细碎的伤口,血污从鼻尖滑落。他的嘴唇没什么血色,裂开了几个口子,唇角残留深紫色的淤青。
琥珀色的瞳孔里没有往日的光,爬满了绝望。
江秋凉认得这张脸。
他不久前才见过这张脸,不过不是在现实中,而是用许恙的手机,隔着薄薄的,无法跨越的屏幕——
这是二十四岁的自己。
江秋凉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这和之前看那段视频的感觉完全不同,嘶吼划破耳膜,惹得耳朵一阵阵燥热。
细节被无限放大,潜意识叫嚣着,告诉他一切都是真的。
他知道单向玻璃进行了军事化的加固,他知道狱警的枪就在腰侧,他知道自己不完成任务根本逃不出这个地方。
可是就在这一刻,他真的很想砸烂所有的玻璃,杀了所有人,即使粉身碎骨,他也要拉着所有人给他陪葬。
江秋凉忍不住走近了两步。
突然,里面的人若有所感,直勾勾盯住了他。
那双眼睛大睁着,熟悉又陌生,里面涌动着愤怒、恐惧和讥讽。
如同一盆迎面的冷水。
江秋凉攥紧的手倏然松开,指尖由白转红。
他退后两步,表情又恢复到最开始的冷漠,他瞧着那张熟悉的脸,就像是在欣赏旁人的喜怒哀乐。
“我想要和他说两句话。”
“你的理由是什么?”
江秋凉转过头:“他会死的。”
“我们不在乎他的死活,”狱警补充道,“也不在乎你的。”
“不,”江秋凉轻声打断,“你们在乎,不然你们就不会特意带我来见他,更不会让他留着这一口气。”
“他不愿意说出口,不是因为想要保住我,他知道,只要他说出口,我们俩都会死。你自始至终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我们还活着。”江秋凉抬高了点音量,刻意说给狱警耳机那边的另一个人听,“如果你决意打破这个僵局,在计划里本来就有我和他的会面,何必弯弯绕绕。”
“自相残杀,不是你期待的场景吗?”
狱警沉默了几秒,程序似乎短暂地陷入了故障。他的眉头微微蹙起,皮肤有清晰可见的褶皱,根本不像是个机器人能够做出来的动作,而像是个活生生的真人。
耳机另一端传来了电流声,狱警偏过头,认真倾听了一会。
“长官让我给你的。”狱警取下耳机,递给江秋凉。
江秋凉接过耳机,戴上。
对面的嗓音很熟悉,通讯装置会扭曲原本的声音,他的声音依旧慵懒,尾音略带了一点勾人的沙哑,一如第一次在游戏里的暴雨夜听到的那样。
耳机那头的凌先眠说:“我可以让你们见面,不过,我有个条件。”
“你说。”
狱警猛地从腰侧拔出枪,对准了江秋凉的头。
“这就是我的条件。”
江秋凉直视着黑洞洞的枪口:“几日不见,这就是你给我的见面礼?”
凌先眠轻笑了一声,声音传过来,撩过江秋凉的耳畔:“你不喜欢?”
狱警推着江秋凉,走进了隔间。
“不要轻举妄动,我会随时爆了你的头。”
江秋凉陷入黑暗之中,他闻到了令人的反胃的血腥味。
耳机那头的凌先眠还在说,像是一只泥沼里伸出的手,牢牢抓住了江秋凉的小腿:“你知道的,我很喜欢久别重逢的烂俗戏码。恶臭的人情和虚伪的泪水如影随形,堪称感人。”
“你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被禁锢的人听到了动静,茫然地望向了江秋凉的方向。
江秋凉一步步走近,直到走到了以前的自己面前。
在江秋凉的脸被光照亮的一瞬之间,被禁锢的人愣住了,他挣扎的动作硬生生停住了。
江秋凉清楚地观察到了他眼神的一系列变化。
呆滞,恍然,开心,疑惑,愤怒。
他的全身都在颤抖,手指想要伸向江秋凉,被铁链勒住,只有手指固执地指向江秋凉的方向。
原本拿枪对着犯人的狱警们纷纷对准了江秋凉,他们的眼神提防而警备,空气安静到凝固。
还是被禁锢的人先开了口:“你还活着。”
江秋凉蹲下身,和二十四岁的自己平视:“我还活着。”
“我等了你很久。”
“我知道。”
“要知道再见面会是你死我活,我当初就应该杀了你。”
那双江秋凉再熟悉不过的眼睛里映出江秋凉的模样,倒影有一瞬间的恍惚,很快又被掩盖了过去。
“是啊,你当初就应该杀了我。”江秋凉的音量很低,问道,“你为什么不杀了我呢?”
被禁锢的人低下头,发丝凌乱,再次遮住了他的脸。
“你怎么知道你没有杀了我?”江秋凉走近他,不肯放过他,“我早就死了,你忘了吗?五年前,手术台上,是你亲手杀了我。”
江秋凉没有给回应的时间,他站起身,弯腰一把捏住那人的下巴,两双相似的眼睛距离近在咫尺。
被禁锢的人被迫抬起眼,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惊慌。
过大的动作弄开了伤口,一滴鲜血从那人的眼眶流过,滑到了江秋凉的指腹。
温热粘腻的触感停留在指尖,像是沾在心头,悬而欲坠。
“你应该想到这一天的。”
“永远不要把主动权交到我的手里,我比你更知轻重,更识时务,也更想活下去。为了赢,我会一不小心把你杀掉的。”
江秋凉沾血的食指上移,在那人的左眼眶下画出了一条红色的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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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对上了!还记得出现红色血泪是哪个游戏副本吗~

“真是感人。”
耳机那头传来凌先眠的鼓掌声, 他似乎转了一圈椅子,隐隐有风声:“说起来你可能不相信,我都快哭了。”
“哦。”江秋凉点评道,“你恶心到我了。”
“别这么严肃, 毕竟被关在这里的是他而不是你。”
“本来被关在这里的应该是我吧。”
江秋凉问出这个问题, 用陈述句的语气。
“确实, 这里的防御措施完全是为了你而建造的。如果不是我一念之间的心软,现在血肉模糊的人就是你了。”凌先眠没有否认,“真是遗憾,我还挺期待这一幕的。”
“我没有兴趣听你讲这些废话。”
江秋凉抬手,想要摘下耳机。
“看来我还是太善良了, 居然把选择权交给了你。”
江秋凉的手一顿:“什么意思?”
“生存或者死亡, 选择权在你的手上。”凌先眠说, “你们两个人只有一个人能够活下来, 谁先交代谁能活, 另一个人会马上被杀掉。”
“囚徒困境……”江秋凉轻声道, “真是用心良苦。”
“过奖。”凌先眠没有在意江秋凉话外的嘲讽。
“所以他一个字都没说?”
耳机那头的凌先眠被江秋凉的反应逗笑了:“没有,我还没有告诉他这个决定。我比较喜欢你, 所以决定先让你掌握选择权。当然, 你可以放弃这个优先权, 明天的这个时候,我会亲口告诉他。到时候会发生什么, 你比我更加清楚吧?”
江秋凉沉默。
“他的精神差不多已经崩溃了, 在一个疯子的眼里, 即使你们曾经是朋友, 现在也不会是了。”凌先眠说,“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不过我赌活下来的人是你,别让我失望。”
嘈杂的电流声,最终归于寂静。
江秋凉摘下耳机,递还给狱警。他的面色如常,指尖过于苍白的压痕却暴露了有着狠意的力道。
进入电梯,两道冰冷的门闭合之际,江秋凉视线定住,锁定在入口处的显示屏上。
他眼里的光黯淡下来,目光落处冰冷。
电梯门无声闭合。
瞭望塔,中央控制室。
男人坐在旋转椅里,惬意地翘着腿。
合身的制服很衬他的身材,一双长腿束缚在笔直的裤子里,一身禁欲的装束在他的身上更添不怒自威的魄力。
直到电梯门闭合,他这才偏过头,露出小半张凌厉的侧脸。
他的左手悠悠抛着一个红色的苹果,抛上,又落下。
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趣事,男人的唇角翘起一个弧度。
“长官,难道就这么轻易告诉他玻璃是单向的吗?”
俯首站在他身侧的狱警轻声道出了自己的疑惑,却始终不敢抬头。
“他早就知道了。”
“难道他猜到了我们在这里监视他吗?”
男人没有回答狱警的问题,他很轻地笑了一声,分辨不出什么高兴的情绪,顾自说道:“有意思,你注意到他的眼神了吗?”
狱警终于抬起头来。
中央控制室是整个瞭望塔的核心区域,空间很宽阔。只是过于空旷的空间容易生出一种冰冷的程序感来,按照道理狱警也是个机器人,他对于这种环境很熟悉,理应感到舒适,可是他不这么觉得,至少此刻不是。
三百六十度,曲面显示屏上密密麻麻,角度不同,都是同一人。
错综的电线和薄薄的芯片无法构成人类真实的情感,默认的出场设定却明白告诉机器人,这不是正常人应该做出的举止。
狱警不敢妄言。
他用自己的眼睛进行数据分析,几条电子分析结果很快传送过来。
画面上的人叫江秋凉,亚洲男性,年龄二十九,穿鞋身高一米八二,净身高一米八,体脂率较同龄男性偏低,当前心跳正常,血糖偏低,处于轻度饥饿和缺水状态。
狱警在两秒内获取眼神信息,得到了人类可能情感表达的推测。
眼神分析:冷漠10%,无聊10%,愤怒20%,杀意60%。
狱警盯着最后几个字,谨慎开口,语调用程序控制,没有浮动:“是的,长官。”
“他想要杀了我,恨不得把我千刀万剐。”
苹果稳稳落在手心里,男人转过旋转椅。
狱警正在数据分析,一时没有刹住车,原本涌入他视线的,属于江秋凉的庞杂数据在顷刻之间烟消云散。
面前的男人生得一副好容貌,不笑的时候绷着脸,添上几分骨子里的戾气,更显得不真实。
只一眼,狱警下意识挺直了后背,程序仿真的冷汗刷的从背后淌了下来。
狱警的眼前闪现出数据的乱码,纷繁的数字在他的视线中坠落、沉浮,晃得头疼。
良久之后,才出现了一行字迹不清的结论。
眼神分析:威胁20%,杀意40%,玩味40%。
显示屏的灯光照进凌先眠的眼中,他的眼睛微微眯起,狱警眼睁睁瞧着杀意和威胁的百分比呈直线飙升,快速取消了数据页面。
狱警在等待,等待喜怒无常的长官责罚。
谁知道长官的视线掠过他,落在了他身后的显示屏上。
“他在找东西……”
凌先眠开口,狱警回过头,画面里的江秋凉已经走出了电梯,他的视线有不易察觉的偏移。
狱警如芒在背,忙答道:“长官,昨晚的录像和录音全都记录了下来,您需要……”
握在手心的苹果被凌先眠咬了一口,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狱警又不敢吭声了。
咀嚼声在空荡荡的中心控制室回荡,凌先眠嚼得很慢,颇为漫不经心。
他一直盯着江秋凉回到被关押的地方,这才开口:“不用了,先送他一份厚礼吧。”
狱警不明所以,后背仿真反应起的汗黏糊糊的:“厚礼?”
画面里的江秋凉凑近了墙上的那道缝隙,这是一个不足三毫米的小口子,他往里面望去,正好对上了里面的隐藏摄像头。
凌先眠盯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停下了咀嚼的动作。
苹果里面很生涩,分明是酸涩的,凌先眠毫不在意,随手将啃了一半的苹果搁在桌子上。
“真是一双漂亮的眼睛啊……”他往后靠去,微微眯起眼睛,视线定在江秋凉的瞳孔上,“挖了摆在我办公桌上,一定很赏心悦目吧。”
“Kill him!”
杀了他!
撒旦贴在他的耳畔,一遍又一遍念出这两个单词,单调的词汇被念叨出了入骨的恨意,一点点渗透进皮肉之中。
即使在睡梦之中,江秋凉也很少有放松的机会。
身体在薄被之下本能缩成了一团,眼皮轻微挣扎,睫毛不受控制颤抖。
很多的梦境纠缠在一起,很浅,却总也驱不散。
他梦见二十四岁的自己躺在手术台上,鲜血弄脏了整洁的手术室,心跳停止的提示音划破医院的寂静,直直穿透空无一人的走廊。
他梦见许恙手机屏幕里的自己满脸的血,露出满是痕迹的手臂,面目狰狞地质问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全然不顾旧伤的撕裂。
他梦见红酒瓶的碎片刺穿了自己的喉管,他咽下的最后一口气时红酒和鲜血挤进了气管,直从鼻子里流淌出来。他梦见父亲的枪擦枪走火,正中了他的心脏,从血洞望进去,甚至能够看见尚且跳动的器官。
这一切都太真实了,每一次他信以为真,而后又被拖进更加可怖的下一幕中。
到后来,他明知这不过是不真实的噩梦,却无论如何无法从梦境中挣扎出来。
可怕的、无休止的循环。
直到一只冰凉的手贴在他的脸颊。
这次终于不是在冰冷恐怖的场景了,眼前也没有了横飞的鲜血。他站在宴会厅里,明晃晃的灯光绚烂夺目,像是碎钻悉数散落在他身上。
没有来往的宾客,没有难闻的红酒,没有熏眼的欲望。
少年穿着宴会的盛装,衣服干净而整洁,细节处的褶皱处理得恰到好处。他没有狰狞的表情,没有唬人的伤口,没有寒人的冷漠,鲜活而美好。
如果他手上没有那把锋利匕首,这一幕堪称赏心悦目。
“你来了。”
少年出声,是江秋凉十七岁时的声线,纵使那时的生活何其不易,他仍有一丝掩盖不住的稚气和对于未来的美好期望。
江秋凉近乎贪婪地瞧着十多年前的自己。
他甚至不敢呼吸,生怕呼吸的动静一大,眼前的人就会顷刻破碎。
“我从来没有肖想过,未来的自己会是这样的。”
江秋凉感觉到,少年柔软的指腹划过自己的下巴,动作温柔。
“我是怎样的?”
“你变成了我不认识的模样。”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少年稍加沉吟:“好事还是坏事……如今你我心中的秤早已不一样了,区分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指腹划过皮肤,很凉,如同深秋拂过江面的寒风。
不只是被触碰到皮肤,江秋凉浑身都浸润到冰凉之中。
一声轻笑。
“你明明知道我来这里,想说的不是这个,何必舍近求远呢?”
少年察觉到江秋凉的欲言又止,开口循循善诱。
“你是假的,是我的幻想。”
“是啊。除了我,之前的一幕幕,也都是你的幻想。”少年把匕首递到江秋凉手中,眼中淡漠的近乎凉薄,“这一场经年酿成的噩梦根本不会停歇,我活在你的骨血之中,只要你有一日呼吸,我就不会轻易放过你。”
“所以现在,”刀尖划破了华贵的盛装,抵在少年心口,“杀了我,为了你,也为了我。”
匕首一点点没入血肉之躯,血色从少年脸上褪去,如同退潮时遥远的海浪声。
“这场噩梦,是时候结束了。”
扑哧一声,刀尖活生生从背后刺穿。
少年的唇角流下一条血痕,他的手抓住了江秋凉的手腕,重量压了过来,此刻他只有撑着江秋凉,方才不至于跌倒在坚硬冰冷的地板上。
力道很大,铁钳一般,勒出了一道淡红的痕迹。
“你知道的,假的不止我一个。”
说完这句话,他仿佛耗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从江秋凉身上滑下来,双膝发出一声闷响,颓然跪下。
粘腻的液体以他为中心,染红了一尘不染的宴会厅。
他的指尖掠过江秋凉的衣摆,眼睛却一眨不眨剖进江秋凉的灵魂。
琥珀色的瞳孔在灯光下堪称艺术品,准确而言,是破碎的艺术品。
苍白和艳红在纠缠,他微微张口,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不要放过他们……”

江秋凉睁开眼。
梦中种种骇人的场景潮水般退去, 空气咸涩而潮湿,闻不到半点梦里的血腥气味。
他坐起身,床板发出了嘎吱一声轻响,划破了宁静的夜空。
四周很黑, 不见一点光亮,伸手不见五指。
江秋凉几乎立刻反应过来。
这很不对劲。
在这里待了几日, 江秋凉再熟悉不过,即使是夜晚,外面洒进来的月光也足以照出室内大致的轮廓。
可是现在不是。
浓郁的墨色笼罩住了所有的光亮,入眼皆是触目的黑。
江秋凉揉了揉眼睛,他的动作称不上温柔, 甚至可以说是粗暴的。哪怕是这样的动作, 也没能够让眼睛产生一丁点被触碰的感觉。
眼珠的位置, 是空的。
他的心倏然沉了下来。
许是听到了江秋凉这里的动静, 隔壁的福克纳轻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你醒了?”
“嗯。”江秋凉问, “现在几点了?”
“五六点吧, 外面已经有点亮了。”福克纳答道,“之前来了几个狱警, 很奇怪, 说是如果你醒了, 要给你传个话。”
“什么?”
“他们说:‘长官的意思,先送你一份礼物。’”福克纳略一沉思, “对, 就这一句话。”
江秋凉举起的手垂下来, 指尖搭在床单上。
福克纳好奇:“他送了你什么礼物?”
江秋凉凭借印象, 朝着窗户的方向。
即使此刻看不见,他依旧能轻易想象出来, 今日的晨光会如同往日一般从外面照进来。
“他挖了我的眼睛。”
不怎么轻松的内容,从江秋凉口中,听不出什么情绪的波动。
话多的福克纳难得沉默。
两相寂静,福克纳的呼吸声很重,混杂着远方海浪翻滚的轻响,落在江秋凉耳中,如同一碗过夜发馊的奶油浓汤浇上身上,粘腻斑驳。
“你……”
福克纳欲言又止,他寻找话题的手段很不高明,还是江秋凉先打断了他的话头。
“我之前做了一场梦,”江秋凉徐徐道,“我梦见了你和我提起过的那扇门,和你描述的一模一样。”
“你相信我说的那扇门是真实存在的?”
“我信。”江秋凉说,“我可以帮你找到这扇门,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电梯上升的瞬间,加速度会在无形之中给人一种压迫感。
江秋凉站在电梯里,听着电梯上升的杂音,狱警仿真的呼吸声就在耳侧,他微微偏过头,循声望进一片黑暗之中。
“你在看什么?”
“看?”江秋凉歪头,露出了一个疑惑不解的表情,“用什么看?”
狱警盯着他黑洞洞的眼窝,默默后退了一步,手搭上了腰侧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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